盛唐小园丁

    药王山其实只是一座很小的山，方圆不过五里，高也只有一百多米，但这里物产丰富，十分适合各种药材的生长，特别是孙思邈隐居在这里后，就在山上种植了各种药材，使得整座山都成为一座大药圃。

    孙思邈虽然年纪大了，但依然经常上山采药，这些药许多都是他以前亲手种下来的，再加上这里是他的家乡，他从小就在山上长大，所以他对这里的一草一木、一山一石都十分的熟悉。

    虽然风孔山不高也不大，但风景却十分的秀丽，再加上刚刚下过雪，整个山峰都被白雪覆盖，看起来十分的雄伟壮观，所以张纵和太平的兴致也很高，再加上孙思邈一边走一边给他们介绍风孔山的历史人情，更让人觉得不虚此行。

    很快一行人就登上山顶，只见周围群山环绕，大地也一片雪白，山脚上的行人也如同蚂蚁一般，虽然这里不是泰山，但竟然让人有一种“登泰山而小天下之感”。

    山顶有个亭子，应该是专门供人休息之用，太平这时也累了，于是就让侍女在亭子周围拉上布幔挡风，并且还升起炉子，然后请张纵和孙思邈一起到亭子中休息。

    太平亲自烹茶，另外还有带来的各色点心，张纵与孙思邈相对而座，一边品茶一边闲聊，趁着这个机会，张纵也向孙思邈请教了一下养生的知识，这也是孙思邈最为得意的地方，所以对方说起养生也是滔滔不绝。

    不过总的来说，孙思邈的养生主要还是分为内外两方面，所谓内，其实就是保持心境的平和，这也是养生的基础，而外则是指动静相合，注重饮食等等。

    谈起养生，就不得不提到医学对养生的影响，甚至可以说，养生本就是医学中的一部分，而张纵也借着养生的话题，将后世的一些医学理念讲了出来。

    孙思邈并不是一个古板的人，甚至他在学医的时候，还参考过天竺和西域的医学，所以他对张纵提出的医学理念非但不排斥，反而还听的十分认真。

    而随着张纵讲出来的东西越来越多，孙思邈也是越听越惊讶，因为张纵讲的这些医学理念已经不再是一些杂乱的理念，而是自成一个系统，所有医理都能够在在这个系统中得到印证，这些医理虽然与传统的医理完全不同，但殊途同归，同样可以解释许多疾病的由来。

    有了这个发现，孙思邈脸上的表情也越来越凝重，甚至主动询问起一些问题，而张纵也一一做了回答，现在的医疗条件，让他看病可能不行，但一些医学理念他还是十分清楚的，特别是对人体内部各个循环系统的了解，这些都远超这个时代。

    太平本来是想与孙思邈聊天叙旧的，却没想到张纵与孙思邈竟然越谈越投机，她根本插不上话。

    不过看到张纵滔滔不绝的讲一些自己听不懂，但却能让孙思邈无比震惊的东西，她也不禁感到十分的骄傲，这是自己的丈夫，也是她要陪伴一生的男人，也许她一辈子都无法理解张纵在学识方面的渊博，但却并不影响他对张纵的崇拜和喜爱。

    孙思邈与张纵越谈越投入，甚至两人完全忘记了时间的流逝，火炉里的木炭已经换了几次，太平也连着烹了几次的茶水，不过两人也只是在说的口干时才会端起茶杯一饮而尽，根本不知道外界的变化。

    最后直到天都快黑了，太平这才无奈的打断了两人，然后提议下山，不过在下山的过程中，张纵和孙思邈依然边走边聊，其实张纵倒还没什么，但孙思邈却从张纵提出的医学理念中，提取了大量的营养，使得他对医学的理解更上一层楼，以前有些想不通的问题，这时也豁然开朗。

    也正是因为如此，所以孙思邈才会聊的如此投入，本来他在冬天都是天不黑就睡了，放在平时，他这时也应该已经上床休息了，但现在他却是越谈越精神，丝毫没有半分的困意。

    回到了药圃之后，孙思邈也让人准备了晚饭，并且执意要留下张纵和太平夫妇，而这时天都已经黑了，再加上刚下过雪，道路也不太好走，所以张纵也答应下来。

    不过在当天晚上，张纵却是与孙思邈聊到半夜，太平刚开始还在一旁亲自烹茶剪灯，但慢慢的也困了，最后竟然伏在张纵身上睡着了，直到这时孙思邈才醒悟过来，当下让张纵带着太平回去休息，他们可以明天再谈。

    其实今天来的时候，张纵并没有打算在孙思邈这里住宿，但没想到孙思邈对后世的医学理念如此着迷，所以他也只得舍命陪君子，但是让他没想到的是，他这一住就是好几天。

    这几天张纵和孙思邈几乎是形影不离，两人只要凑到一起就会聊个不停，刚开始还只限于医学，后来甚至谈到一些杂学，比如让张纵感到惊讶的是，孙思邈竟然懂得制火药，只不过他制的火药主要是炼丹之用，而且威力也不大，远无法用于军事。




第三百七十章 火药
    “嗤”随着炉子一股白烟爆起，里面的木炭也立刻被引燃，而且来烧的很旺，只不过那股白烟却十分的呛人，这种味道张纵也十分熟悉，小时候过年放鞭炮时，大街上到处都是这种火药味。

    “张学士你觉得怎么样”孙思邈颇为自得的向张纵问道，刚才他用的就是自己发明的伏火硫磺，不但可以用于发火炼丹，而且还可以对一些特殊的药物进行处理。

    “很有趣，不过威力还是太小了。”张纵这时却摇了摇头道，虽然叫法不同，但孙思邈口中的伏火硫磺其实就是火药，只不过是道家炼丹术中的一副产物之一，而且道家研究火药主要是用球场炼丹，并不是为了杀人，所以威力也不大。

    “威力这东西只是为了炼丹，要什么威力”孙思邈闻言却露出不解的表情问道，他和张纵聊起炼丹用的伏火硫磺，结果张纵也十分感兴趣，非要亲眼参观一下，所以他才演示了一下，却没想到张纵看完竟然得出这么一个奇怪的结论。

    “这个……”张纵这时也沉吟了片刻，随即就一笑道，“孙道长，其实我也懂得一种伏火硫磺的配方，不如我来演示一下如何”

    “现在”孙思邈听到张纵的话也再次惊讶的问道，他制作伏火硫磺的方法十分复杂，甚至需要很长时间去准备，绝非一时半会能做出来的。

    “道长放心，花费不了多少时间！”只见张纵自信的一笑道，这里是孙思邈的炼丹房，各种材料都十分齐备，火药的制作也并不复杂，无非就是三种材料混合一下就行了，所以完全可以在短时间内制作出来。

    孙思邈听到张纵的回答也更加惊讶，当即点头同意，随后张纵取来硫磺、硝石以及木炭，将它们分别碾碎之后，以火药的比例混合之后，得到一钵黑褐色的火药，随后这才送到孙思邈面前道：“好了，这个就是我制的伏火硫磺，不过我更愿意称它为火药。”

    “这么快！”孙思邈看到张纵只是把三种材料简单的混合了一下，当即也一脸不敢相信的道。

    张纵也没有解释，而是向孙思邈要了个竹筒，其中一头开了个小孔，然后把火药倒进去，随后又制了条药捻，塞到竹筒里并把小孔堵死，一个简单的爆竹也就制成了，不过这是真正的爆竹，远不是唐人把硫磺塞到竹子里的爆竹可比。

    “孙道长，咱们到院子试一下这个火药的威力吧！”张纵掂量了一下这个份量十分足的大爆竹笑道。

    孙思邈这时也对张纵所说的火药十分好奇，当即也点头答应，于是两人一起来到院子里，院子的墙角有块大石头，应该之前盖院墙剩下的，刚好石头上有条手掌宽的缝隙，于是张纵就把爆竹塞到石头缝里，然后点燃了药捻。

    随着药捻发出“嗤嗤”的燃烧声，张纵也立刻转身就跑，并且也没忘拉上孙思邈，两人一直躲到屋檐下，并且张纵示意对方捂住耳朵。

    孙思邈虽然不明所以，但还是学着张纵的样子捂住耳朵，结果只听“轰”的一声巨响，哪怕孙思邈已经捂住了耳朵，还是被吓的一哆嗦，毕竟这声音就像是爆雷一般，不知道的人甚至都会怀疑自己被雷劈了。

    巨响过后，飞溅的碎石也落了一地，张纵这才走上前去，结果只见墙角的大石已经沿着裂缝碎成了两半，爆炸的位置更是被炸出一个碗口大的坑。

    对于爆炸的威力，张纵也并不满意，不过这种威力其实已经不错了，他的火药配比虽然没问题，但孙思邈这里的硫磺和硝石都没有经过提纯，里面的杂质也影响了火药的威力，所以能产生这样的效果已经相当不错了。

    “这……这东西竟然可以开山裂石！”孙思邈这时也一脸震惊的走上前，满脸不可思议的道，他现在都怀疑张纵的火药和自己的伏火硫磺是不是同一种东西它们的威力也相差的实在太大了。

    “其实这才是火药的真正用法！”张纵这时也有些感慨的道。

    火药发明的初衷本来只是用来炼丹，而练丹则是道家为了追求长生，后来被人用于制造烟花，但是随着火药配方越来越接近最佳比例，它的威力也终于引起人们的重视，随后自然而然的被用于战场上，而随着火药的使用，人类的战争也从冷兵器时代进入到热武器时代，人类自相残杀的效率也提高了无数倍。

    从追求长生的工具，到杀人无数的利器，火药的作用被人开发到极致，只是怎么想都有些讽刺，人类追求长生而不可得，只能将它用于残杀同类，后世人更是发明了无数效率更高的杀人方法，甚至能够把整个地球都毁灭，那种讽刺已经接近于一种现实的黑色幽默了。

    “如此强大的威力，如果用它来杀人，那后果……”孙思邈说到这里也不禁打了个冷战，他是个医者，一生都只想着怎么救人，可是现在这个火药却是杀人的利哭，这让他也感到一股强烈的恐惧。

    “不错，火药其实就是为战争而生的，若是将它用于战场上，甚至可以以弱胜强，以少胜多，从而彻底扭转一场战争的胜负。”张纵十分认真的道。

    其实早在搞出硝化甘油时，张纵就想过要不要把火药也搞出来，有了这东西，定然可以让大唐的军队如虎添翼，横扫吐蕃、西域也不成问题。

    不过张纵在考虑再三后，终于还是决定暂时不把火药拿出来，主要就是现在大唐军事鼎盛，周围本来就没有什么强盛，区区一个吐蕃现在也快被打残了，所以就算有了火药，用处也不大，万一火药的配方再泄露出去，反而会削弱唐军的优势。

    另外张纵也想给自己保留一张底牌，别看他现在给自己编织了一张安全网，但在这种皇权社会，所有人的生死都掌握在皇帝手中，这让张纵总有一种不安全的感觉，所以留下几张底牌，说不定能够在关键时刻救他一命。



第三百七十一章 孙思邈的条件
    几天之后，孙思邈也终于做出了决定，这天他在家中设宴，正式邀请张纵夫妇赴宴，而在酒过三巡之后，孙思邈这才正色向张纵道：“张学士，这几天我也想清楚了，你的计划的确十分可行，我也十分的赞同，有什么需要的你尽管开口！”

    看到孙思邈同意帮自己，张纵也露出欣喜的表情，当即也向他拱手道谢道：“多谢孙道长的支持，我与太子之前已经商议过了，想要在医学中推行这种改革，就必须有一位德高望重的人来坐镇，而孙道长你是最合适的人选，不过我也知道道长年纪大了，所以这件事并不需要你亲自出面，只要你能写信给你的弟子，让他们支持这件事，那我们的阻力也就小多了。”

    听到张纵的话，孙思邈也露出沉思的神色，过了片刻这才抬头一笑道：“如此重大的事情，我可不放心只交给几个弟子去处理，虽然我的年纪大了，但身体还算不错，至少支撑个几年没问题，刚好我也好长时间没去长安了，不如我就亲自陪你走一趟吧！”

    “孙道长你愿意亲自去长安”张纵听到这里也露出惊讶的表情，他实在没想到孙思邈竟然肯出山，要知道当初李世民和李治父子两人，多次下旨都没能征召孙思邈为官。

    “不错，我年纪大了，连给人看病的精力都没有了，不过我的心还没有老，能够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我还是十分高兴的。”孙思邈说到这里忽然顿了一下，接着再次一笑道，“不过我也有一个条件。”

    “孙道长请讲，只要我能做到，无论什么条件我都答应！”张纵立刻开口道，只要能请孙思邈出山，无论什么样的条件都可以商量，当然了，张纵也不认识孙思邈会提什么太过分的要求。

    果然，只见孙思邈再次一笑道：“其实我的要求与张学士有关，这几天你给我讲了另外一套新的医学，与中原地区的医学完全不同，但却自成系统，这让我也大受裨益，所以我想请张学士将这套医学整理出来，然后也在医学堂中教授给学生！”

    孙思邈对张纵讲授的现代医学十分感兴趣，否则也不会与张纵一连谈了好几天，而且短短几天时间就让他感觉自己对医学的理解再次加深了一些，所以他也想把张纵的这套医学拿出来分享，说不定日后也能推动中原医学的发展。

    “原来是这个，没问题！”张纵听到孙思邈的要求立刻想也不想的就答应道，本来早就想把自己所知的医学传出去，但一直苦于没有机会，而且他也担心两种完全不同的医学体系，强行融合说不定会起冲突，不过现在有孙思邈在背后支持，那就不必担心这个问题了。

    孙思邈在之前已经了解了张纵的性子，现在看到他如此爽快的答应也并不意外，毕竟他知道张纵不是个小气的人，而且以张纵渊博的学识，这些医学对他来说似乎也根本不算什么。

    双方都答应了对方的条件，这件事也就算是定了下来，当即张纵与孙思邈商议了一下回京的日期，不过孙思邈一家老小都住在这里，他也不可能说走就走，特别是药圃这里，肯定也需要安排一下，毕竟每天都有无数的百姓慕名前来请他看病。

    在这种情况下，孙思邈估计只能等到年后才能动身，所以最终张纵与太平决定先回长安，毕竟他们婚后的第一年，肯定不能在外面过年，所以张纵与孙思邈约定了时间，等到年后他到了京城后，张纵会亲自前去迎接。

    距离过年已经没有几天了，所以张纵在告别了孙思邈后，也立刻启程回长安，这几天他们虽然一直呆在风孔山，但对于太平来说，却已经足够了，特别是她出了长安后，看到什么东西都感觉新鲜。

    回去的路上，张纵也吩咐马车走慢一点，这样他可以陪着太平欣赏一下沿途的风景，顺便也给她讲解一下民间的风土人情，有了这些经历，也能让太平接触更多的民间疾苦，而不是像以前那样，做一个浮在空中不接地气的公主。

    风孔山距离长安本来就很近，如果走的快一点，一天时间就能到达长安，不过张纵他们走的慢，所以多花了一天时间，路上他们在三原县休息了一晚，第二天下午才到达长安。

    虽然一路上都是乘着马车，但道路的颠簸还是让张纵和丈夫都感觉有些疲惫，所以回到长安后，两人哪都没去，先是回家休息了一晚，第二天张纵这才去了芙蓉苑，向李弘禀报了一下自己请孙思邈出山的经过。

    李弘也没想到张纵竟然能把孙思邈请来，当即也十分的高兴，之前的顾虑也彻底的被打消了，当即就任命张纵为太常少卿，专司种牛痘的推广，以及对太医署的改制。

    之所以任命张纵为太常少卿，是因为太医署其实是隶属于太常寺，所以太常寺对太医署有着直接管辖之权，现在要对太医署进行改革，自然也要由太常寺来做。

    当然了，张纵的这个太常少卿只是临时的，他也没打算长时间在太常寺任职，等到将太医署改革完毕后，他这个太常少卿也就做到头了。

    随着太常少卿任命的正式下达，张纵也终于接手了太医署，而他上任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召集太医署令，以及尚药局、药藏局的主官全都召集起来议事。

    说起来尚药局与药藏局与太医署并没有隶属关系，甚至这两局的主官品级比太医令还要高，不过这两局却只是皇家的私人机构，地位虽然尊崇，但却没有实权，张纵只是需要借助它们的声望来对医学教育进行改革。

    值得一提的是，尚药局与药藏局的主官都是孙思邈的弟子，这也是之前为什么张纵跑去求见孙思邈的原因，因为只要孙思邈点头，这两局的主官肯定会站在他这边。



第三百七十二章 垄断
    皇城东南太医署，张纵坐在主位上，三位须发花白的老者分别坐在两侧，其中左侧是张纵上次张纵见过的周署令，右侧的两人全都是孙思邈的弟子，前面那个名叫周神威，现在是尚药典御，后面那个名叫许三奉，官拜药藏典御。

    “少卿，种牛痘的计划已经定下来了，现在我们已经抽调了不少人手，准备先在长安和洛阳推广种牛痘，时间就定在年后，长安和洛阳都是大城市，人口的管理也比较方便，推广起来的难度也比较小，如果遇到了什么问题，也更方便解决。”周署令以为张纵召集他们是为了商议种牛痘的事，所以他也主动禀报道。

    不过相比周署令，周神威和许三奉这时却一头的雾水，他们尚药局和药藏局只是服务皇皇家的私人机构，虽然与太医署联系紧密，但并不参与者太医署的事务，比如这次种牛痘，就和他们关系不大，顶多就是负责给一些皇家成员接种一下牛痘，所以他们也不知道张纵为何召他们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