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唐小园丁

    张纵之前去见孙思邈根本没有大肆宣扬，只有李弘等少数几个人知道，所以周神威两人也根本不知道，张纵已经说服了他们的老师，更不知道孙思邈年后要来长安的事。

    只见张纵听完周署令的话也立刻点头道：“很好，种牛痘的事交给你我很放心，不过我今天召你们前来，是为了另外一件事！”

    “另外一件事与我们尚药局有关吗”旁边的周神威也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说起来他身为尚药典御，其实就是皇帝身边的首席御医，本来之前就应该跟着李治去洛阳的，不过现在李治身边有了明崇俨，所以李治就把周神威留在李治身边。

    “不仅仅是你们尚药局、药藏局和太医署，而是与整个医学界都有关系。”张纵开口回答道，这也让周神威和许三奉也都吃惊的对视一眼，同时也猜不透张纵到底是什么意思

    “我就直说了吧，其实就在几天前，我去了风孔山一趟，并且见到了孙道长！”张纵当下再次开口道。

    “少卿见了老师”周神威和许三奉听到这里也吃惊的异口同声道，他们两个都是孙思邈的亲传弟子，医术方面都得到了孙思邈的直传，他们两人不但医术精湛，而且也精通养生术，虽然年过七十满头白发，但却精神健硕身体强健，说话时也是中气十足。

    “不错，我不但见到了孙道长，而且还与他相处了几日，商议了一些事情，结果孙道长已经答应我，会在年后亲自来京城，帮我做一些事情。”张纵再次点头道。

    “这不可能！”许三奉听到这里却不敢相信的大叫一声，但随即他又立刻醒悟过来，当即一脸尴尬的向张纵解释道，“我并不是怀疑少卿的话，只不过我师父年纪大了，精力不比从前，所以这几年一直在风孔山隐居，甚至都很少给人看病了，怎么可能轻易的出山来长安”

    张纵倒是没有生气，毕竟孙思邈出山这件事实在太让人意外了，之前可是连他都有些不敢相信，所以只见也是淡定的一笑道：“关于孙道长出山这件事，你们若是不信的话，可以派人去风孔山询问，不过重要的不是这件事，而是孙道长和我接下来要做的事。”

    “什么事”周神威这时也忍不住开口问道，学医的人性子一般都比较沉稳，只不过这时他也感觉张纵要说的事情恐怕会十分重大，否则不会让自己的老师都要出山了。

    “这件事其实与太医署有关，我仔细研究过太医署对学生的教育，发现依然沿用效率低下的师徒相承，种办法远远无法满足大唐对大夫的需求，所以我决定，将对太医署进行改革，成立一所医学堂，就像是朝廷的公学一样，由一位先生教授多个学生，并且定期对学生进行考试……”

    张纵当下把医学堂的整个计划也详细的讲了一遍，周神威三人刚开始还有些不明所以，但慢慢的他们也终于明白张纵要做什么了，这让三人全都露出吃惊的神色，同时也明白了张纵为何要去请自己的老师出山了。

    “少……少卿，您可知道，如果要成立医学堂的话，会遇到多大的阻力吗”周署令第一个反应过来，当下也有些惊慌的道，他身为署令，平时与外界的医生大夫接触的也最多，所以他也深知这件事会造成多大的影响。

    “我当然知道，就像是那些世家一样，他们掌握着大量的儒家经典，在朝廷中也有无数的人脉，所以他们几乎垄断了科举，而医学中也同样有类似的情况，只不过为了天下百姓的福祉，只要有人敢跳出来，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张纵这时也神情严肃的道。

    无论在哪个时代，垄断都一个大问题，而且垄断并不仅仅是经济方面，同时也可能垄断知识、权力、土地等等。

    大唐虽然继承了隋朝的科举制，但并没有彻底打破世家对朝堂的垄断，比如世家掌握着大量的儒家经典，非族人不肯外借，再加上书籍的昂贵，这也导致平民出身的诗书人一书难求，不过这件事随着之前印刷术的使用，书籍的垄断已经被打破。

    但是在科举上的垄断依然没有被打破，世家掌握着大量的人脉，可以让自己家族的子弟很容易得到权贵的推荐，从而占据科举的名额，相比之下，平民出身的诗书人却是投卷无门，哪怕考的再好也不可能得到录取。

    医学界同样也存在这样的问题，许多医学世家垄断着医学方面的书籍，甚至只传男不传女，别人想学，就得去做学徒，而学徒其实就是为别人做牛做马，而且还不一定能够学到东西，毕竟像孙思邈这样，愿意把自己的医术公开传授的人实在太少了，这也是医生数量不足的主要原因之一。




第三百七十三章 又见凯撒
    纵观整个大唐，一直有一个无论绕过去的话题，那就是世家，他们垄断着知识的传播，把持着科举与朝堂，使得平民无法得到晋升的空间，从而使得世家的影响力越来越大，甚至威胁到皇权。

    也正是看到了世家的危害，所以李世民和李治父子二人，一直没有放弃对世家的打压，然而就算是他们，也根本动摇不了世家的根基，顶多只是限制一下世家的扩张速度。

    直到后来武媚娘称帝，世家不肯与她合作，这才让武媚娘不得不大力提拔平民出身的官员，限制世家的影响力，这也让世家的影响力一度收缩。

    然而等到武媚娘退位后，世家却是再度卷土重来，晚唐时期的宰相，绝大部分都是出身于世家大族，直到后来黄巢起义，世家大族才被这场动乱终结，可以说世家几乎与整个大唐相伴生。

    连李世民和李治都拿世家没办法，更别说张纵了至少暂时他还拿办法，但是张纵动不了世家，但并不意味着他拿医学界的那些人没办法，这些人也可以称为世家，只不过是医学世家，他们垄断着医学知识，甚至宁愿失传，也不愿意将这些知识外传，就是为了保持他们的垄断地位。

    如果张纵建立医学堂，必须会触动上面这些人的利益，这也是张纵要面临的最大阻力，虽然这些人不像五姓七望那种大世家，但是在医学界内部还是拥有不小的影响力，所以张纵才需要孙思邈的名望与影响力，只要孙思邈愿意支持自己，那他也就有了对抗那些人的本钱。

    张纵表明了自己的态度，而且还拉来了孙思邈这杆大旗，周神威和许三奉身为孙思邈的弟子，自然唯自己的老师马首是瞻，要知道这个时代老师的权威可是非常高，甚至与父亲并列，所以别看周神威和许三奉都是白发苍苍的老人了，但在这种时候，却还是要听自己老师的。

    相比之下，周署令却有些犹豫，不过最终他看到张纵的态度坚决，而且周神威和许三奉两人也全都支持张纵，所以最后他也终于点头表示支持。

    张纵知道周署令只是迫于情形才答应的，也许在他心中，并不怎么赞同这件事，因为据张纵所知，这位周署令同样也是医学世家出身，换句话说，他和他背后的家族，都是医学垄断的受益者，所以他不赞同这件事也并不奇怪。

    不过张纵对周署令的态度并不怎么在意，现在大势已经在自己这边，如果他敢反对，到时大不了换一个人做太医署的署令，反正自己要彻底的接管太医署，周署令愿意配合当然最好，如果不愿意配合，那就别怪自己不客气了。

    马上就要过年了，按说朝廷也要准备给官员放假了，不过张纵却没有休息，而是开始对医学堂进行前期的准备，比如选择址，学生和老师的选择，另外还有医学堂的一些架构等等。

    不过最重要的，还是医学教材的编写，这点张纵就使不上力了，所以就交由周神威和许三奉等一帮御医，不过他们也只是辅助，真正的主力是还是孙思邈这位神医，要知道孙思邈可是一位全科大夫，对内科、妇科、儿科、外科、五官科等都极为精通，由他来编写教材简直再合适不过了。

    至于那位周署令，因为他之前的态度有些摇摆，所以张纵也没敢让他参与医学堂的事，而是把推广种牛痘的事交给了他，现在长安和洛阳都准备在年后推广种牛痘，前期也有许多的事情要做，张纵现在抽不出时间来处理这些。

    前期的准备十分的繁琐，张纵也忙的够呛，最后直到过年前的一天，他才停下手中的事情，并不是事情忙完了，而是他也要准备过年了，特别是一些官员也要放假了，毕竟事情实在太多了，也不差过年这几天。

    这天上午，张纵打着哈欠从卧室中走出来，然后伸了个长长的懒腰，今天晚上就是除夕了，也是他休息的第一天，所以他也睡了个懒觉，连早饭都没有吃，现在他也感觉有些饿了。

    不过就在张纵正准备洗漱一下，然后让人准备早饭时，却没想到只见婉儿快步走来禀报道：“公子，那个假波斯人来了！”

    “凯撒他不是去跑船了吗”张纵闻言也露出惊讶的表情，凯撒现在的生意做的很大，陆上的生意已经无法满足他了，所以他早在之前就已经买了一条船队，并且年初还亲自跑去泉州，说是要亲自乘船出海，张纵也是好长时间没见过他了。

    “应该是出海回来的吧，管事转交了他送来的礼单，上面有不少海产。”婉儿猜测道，她也并没有见到凯撒，只是从管事得到了禀报，她也知道张纵对凯撒和泥涅师等人的事十分关心，所以也立刻前来禀报。

    “这倒也是，他都去了快一年了。”张纵闻言也点了点头，随后也顾不上吃早饭，迈步就来到了前殿。

    刚一进大殿，果然看到了坐在那里品茶的凯撒，只见他见到张纵也立刻上前行礼道：“恭喜张兄，没想到一段时间不见，你已经贵为驸马，实在是可喜可贺啊！”

    “咳，你这次出海可有什么收获”张纵并没有接对方的话，而是直接转移话题问道。

    “还行，去了趟天竺，本来我是想再往西走一点的，可惜船上的货已经装满了，所以只能提前回来了。”凯撒笑着回答道，他比之前明显黑了许多，也瘦了几圈，看起来比以前更加的精干，气质也比以前更加的沉稳。

    听到凯撒去了印度，张纵也心生好奇，当即开口询问了一下他这一路的所见所闻，凯撒也十分详细的将自己的经历讲了一遍，特别是他在天竺的经历，更让张纵十分感兴趣。

    不过从凯撒的谈话间，张纵也能感受到，凯撒真正的目的地应该是大食，大食是波斯人的死敌，当初凯撒就询问过他，是否可以从海上进攻大食，所以他这次出海，其实就是为了探查一下海上的情况，为日后的复国做准备。



第三百七十四章 混乱的海外
    “我们在海上遇到了大食人的奴隶海盗船，这帮大食人根本没有任何的人性可言，不但四处抓捕昆仑奴阉割后卖到大唐，而且还抓别的国家的人，然后卖到大食去，幸好我们的船队也不是吃素的，与对方打了一仗谁也没占到便宜”

    凯撒讲述着他在海上的经历与冒险，而从他口中说出最多的词汇就是海盗、抢劫、杀人等等，特别大食人，只要在他眼中看到的大食人，要么是海盗，要么是奴隶贩子，或者两者兼而有之，毕竟做为敌人，凯撒当然不会说任何大食人的好话。

    不过通过凯撒的讲述，张纵也更加直观的了解到一个混乱的海上世界，其实张纵自己也有船队，之前钱达海更是驾船到达了美洲，哪怕是现在，他依然与钱达海保持着联络。

    只不过张纵和钱达海聊的更多的是美洲，特别是钱达海到达美洲后，几乎就不怎么走南洋航线了，更别说他之前被困美洲多年，南洋航线早已经不是他熟悉的那个样子了。

    相比之下，凯撒走的却是南洋到天竺的航线，再往西就是大食，这一条航线与美洲的航线相比，不但更加的成熟，而且路线也更多更复杂，特别是各方势力都掺杂其中，导致整个航线十分的混乱。

    甚至可以说，整个南洋到大食的航线，几乎都处于一种彻底的混乱之中，这条航线上没有法律，没有道德，没有人性，只有裸的利益，为了利益，昨天还亲如兄弟的人，今天就可能反目成仇，任何你能想像到的人性丑恶，都会在这里上演。

    比如凯撒虽然一直说大食人的坏话，但他说的也是事实，昆仑奴分为两种，一种是南洋来的土人，这种昆仑奴不值钱，另一种则是非洲的黑人，这种昆仑奴才值钱，而且一直由大食人把持着，其它势力的人根本无法染指。

    大食人不但自己使用黑奴，也向世界各地出口黑奴，比如罗马、大唐，甚至是之前已经灭亡的波斯，都有大食人贩卖的黑奴，后世的英国人其实就是跟着他们学的。

    等到凯撒讲完后，张纵也不禁长叹了口气，现在的海上实在是太混乱了，不过这也不奇怪，海上不比陆地，没有人能够统治海洋，这也造成了海洋上没有任何法律通行，所以就算是在海上杀了人，只要你有本事，就不会受到任何的惩罚，所以这也造成了这种混乱的局面。

    值得一提的是，这个时代的海商与海盗其实是一体两面，许多海商到了海上，有时也会客串一下海盗，只要对方比他们的实力弱小，那就可能被他们连人带船一起吃下去，这也是出海为什么那么危险的主要原因，毕竟相比那些天灾，才是防不胜防。

    “相比别的海域的混乱，咱们大唐附近的海域还是比较安静的，至少在大唐的管辖内，一些胆大包天的人也不敢做出什么太出格的事，不过就算是这样，暗地里依然有不少的暗流涌动，一不小心就可能导致海商船毁人亡。”凯撒最后再次总结道。

    对于凯撒的感慨，张纵并不怎么在意，但他却敏锐的发现，凯撒竟然第一次使用了“咱们大唐”这四个字，要知道他因为自己糟糕的出身，导致他对大唐十分不满意，甚至平时以波斯人自居，从来不肯承认自己是唐人，结果出了一趟海，竟然加强了他对大唐的认同，想想也颇有意思。

    “我听钱达海说，海外一些大海盗势力庞大，甚至在海外自立为王，有没有这种事”张纵这时再次好奇的问道。

    海盗王这种传说，无论古今中外都有，唐朝时期也不例外，甚至连史书上都有记载，比如唐文宗时期的大海盗陈武振，盘踞在海南岛上，连大唐派驻的官员都要称他为兄。

    陈武振也垄断着亚洲中、西部、印度半岛、欧美东部和非洲北部地区的海上贸易，后来被查处抄家时，光是装满了犀、象、玳瑁等珍贵货物的仓库就达到了数百座，而他抄家的罪名，就是因为他在海上公然劫掠商船，可以说即做海商又做海盗。

    “海盗称王这种事的确有不少，其中有些人的势力庞大，光是劫掠的海盗船就有上百艘，甚至有些人坐地称王，过往的商船都要向他们交税，否则就会被抢掠一空，为此许多海商出海时，都会聚集在一起，这样船队的规模庞大，海盗也不敢打他们的主意。”

    凯撒说到这里顿了一下接着又道：“不过在我看来，这些海盗管理混乱，只看中眼前的利益，甚至连内部都有问题，只不过因为朝廷不愿意派兵出海，才导致这些人坐大，可以说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根本不足为虑！”

    凯撒说到最后时，眼中也露出几分不屑的神色，他的野心很大，区区海盗并不怎么被他放在眼里。

    张纵并不怎么赞同凯撒的话，虽然现在的海盗并不怎么成气候，但随着海贸的兴盛，海盗这个行业也会随之强大起来，甚至欧洲历史上那几个海上强国，其实就是从海盗起家的，所以他们的文化中对海盗文化也十分的推崇。

    想到上面这些，张纵也再次询问了一下海盗的情况，虽然这个时代的海商就是海盗，但还是有侧重点的，有些海商主要还是做贸易，做海盗只是客串，而有些则是专职的海盗，他们大都是在陆上犯了大罪，不得已流窜到海外，终生都不可能回到陆地上，而这种海盗也更容易坐大。

    而且不仅仅是大唐沿海，天竺人、波斯人和大食人，都是海上有名的海盗，事实上只要是海贸发达的国家，海盗的人数也会最大，毕竟海盗本就依附于海贸而生。

    聊了一会海盗的事，凯撒这时却忽然犹豫了一下，随后这才开口问道：“张兄，我听说太医署正准备要推广你之前发明的种牛痘之法”



第三百七十五章 辞旧迎新
    “不错，你的消息倒是挺灵通的！”张纵听到凯撒问起种牛痘的事，当下也随口回答道，虽然大规模接种牛痘要在年后进行，但现在已经开始小规模的试种了，而且这件事也并非什么秘密，所以只要有心打听，肯定会得到一些消息。

    “张兄，我手下有一批人，能不能帮我们先种上牛痘”凯撒这时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开口道。

    “为何”张纵听到这里也露出惊讶的表情，种牛痘虽然是为了预防天花，但这东西毕竟是个新鲜事物，想要推广起来也有一定的难度，毕竟一般人需要时间来接受，可是凯撒却主动要求给他的人接种，这可就有些奇怪了。

    “不瞒张兄，我们之前目的地本来是大食，但却到了天竺就回来了，一方面是船上装满了收购来的货物，另一方面则是被情势所逼，不得不回来。”凯撒这时有些无奈的回答道。

    “被逼回来的”张纵听到这里再次露出惊讶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