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嫁金钗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笑佳人
魏娆沉默。
当初皇上答应陆濯的请求给了他一道圣旨,魏娆还以为皇上看得是英国公府的面子,今日见到母亲,魏娆才发现,其实皇上是想成全她与母亲的思念之情。
所以陆濯说得没错,等母亲回宫,大概还会是昔日宠冠后宫的丽贵人。
可是那又如何,难道要她对母亲哭诉陆濯待她如何不好,母亲再去找元嘉帝哭诉吗?
陆濯是什么人,元嘉帝再宠爱母亲,还能为了母亲惩罚神武军副将?





嫁金钗 第68节
再说了,陆濯只是不喜欢她,除去这一点,他是个乐善好施的世子,是个保家卫国的好将军,她与母亲又不是真的狐狸精,为了一点私事上的不快就去挑拨君臣关系。
“母亲怎么替我做主?去皇上面前告你的状?因为女儿受了委屈便要皇上惩罚一个忠臣?在世子眼里,我们母女便是这种小人吗?”魏娆歪着头,看都不想多看陆濯一眼。
陆濯听她说自己是忠臣,心中不知为何起了一丝波澜,所在,他在她眼里,并非一无是处?
他及时解释道:“姑娘误会我了,我明白姑娘是不想娘娘为你担心,我的意思是,姑娘孝顺娘娘,那也该为京城的老太太、寿安君考虑,若你我回京便和离,娘娘离得远得不到消息,老太太、寿安君该当如何?寿安君胸怀洒脱,老太太却一直盼着姑娘婚事美满,万一老太太因为你我此时和离伤了元气,我将愧疚终生,撮合这门婚事的祖父祖母也会愧对老太太。”
陆濯并不想与她和离。
来锦城之前他已经做好与魏娆做真夫妻的打算了,四月初因为她经商的事两人起了冲突,魏娆提出回京后马上和离,陆濯当时就不愿意,只是她句句讽刺,陆濯被她所激,冲动之下才说出如她所愿。
可婚事岂能那么儿戏?不提他与魏娆,两边长辈们会怎么想?京城百姓会如何议论?魏娆又用什么借口和离?往她往他身上泼脏水都不好,唯一合适的理由便是两人性情不合,可这样的理由,百姓们会接受吗?他们不会怀疑他这个英国公世子有什么不好,只会变本加厉地诋毁魏娆。
陆濯不想事情发展成那样,从魏娆被祖父祖母半逼着答应冲喜之时,陆濯就欠她的了,起初他以为魏娆不想嫁他,只想利用婚事自保,那他提供了保护,给她五年体面便足以补偿魏娆,可祖母告诉他,魏娆想过要与他做真夫妻,只是被他一次次所伤……
这样算起来,陆濯欠魏娆的便不再只是一星半点。
以前他不了解魏娆,以为她只是一个被寿安君宠坏了的骄纵姑娘,如今陆濯知道了,她从小到大根本没有真正地被长辈们骄纵过,父亲早亡母亲弃她不顾被太后迫害被刺客暗杀被流言蜚语中伤,还要被冲喜的丈夫轻视冒犯,何其无辜?
“四姑娘,以前是我被流言蜚语蒙蔽了心窍,如今我知道你是个好姑娘,我不想与你和离,不想再履行五年契书,我想与你做真夫妻。”陆濯拦到魏娆面前,看着她的眼睛道,“请你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保证不会再伤你。”
夜空繁星点点,晚风送来花香,轻轻摇晃的灯笼将柔和的灯光投注到陆濯俊美的脸上。
他的声音温和,他的目光诚挚,魏娆差点就要信了。
然而他才训斥过她与商人进出酒楼,险些害他被人嘲笑绿王八,他才责怪她在山林中更衣不够自重,怎么这会儿就觉得她是好姑娘了,非但不愿意和离,还想与她做真夫妻?
是因为亲眼目睹母亲在行宫的逍遥,发现元嘉帝还很在乎母亲?
魏娆想笑,她也真的笑出来了,退后两步,打量着陆濯道:“世子是怕咱们和离了,母亲早晚知道原因,然后去皇上面前吹枕边风诋毁你吗?”
陆濯眼中的诚恳瞬间被愠怒取代。
可看着魏娆明明在讽刺人却仍然艳丽的脸,陆濯又不得不承认,他这话的确说得迟了,这样的场合这样的时机,再想想他以前对魏娆的种种,她如此误会也情有可原。
陆濯甚至都无法澄清这个误会。
“就算我真是这么想的,你我做真夫妻,对你也没有什么坏处,不是吗?”
提着灯笼,陆濯靠近魏娆,露出她熟悉的温润笑容:“你我相敬如宾,两家长辈都会欣慰,等娘娘与殿下回京,有英国公府的支持,别人即便想算计他们,也要忌惮几分。姑娘可别忘了,就算太后归天,宫中还有皇后在,还有三位成年的王爷虎视眈眈,我陆家不会参与皇子间的争斗,保护一位皇子平安长大还是绰绰有余。”
魏娆震惊地看着陆濯,他竟然连那么远的事情都想到了?
“树大招风,娘娘虽有盛宠,却也因此危机四伏。”陆濯俯视着魏娆,轻笑道:“姑娘是聪慧之人,该明白这个道理。”
他的话就像一颗石子,荡乱了魏娆心中的平静。
其实又何止母亲弟弟,外祖母能在闲庄逍遥度日,都是因为有元嘉帝的礼遇,一旦元嘉帝出了事,继任的新帝不落井下石就好了,绝不会再袒护她们这一大家子亲戚。外祖母、祖母都希望她高嫁,为的不就是攀附权贵,为家人撑腰吗?
之前魏娆只想着太后死了她们就没事了,可太后下面还有皇后妃嫔,她们会高兴母亲受宠?
母亲的确需要一个强有力的支撑。
问题是,陆濯率领英国公府支撑母亲,有什么好处?
“你现在怕娘娘在皇上耳边说你坏话,愿意与我做真夫妻,可我如何相信,皇上走了,你不会跟我跟母亲翻旧账?你们陆家世代忠臣,只要你们肯与我们断绝关系弃暗投明,谁做皇帝都不会处置你们陆家。”
魏娆仰头,直视陆濯道。
陆濯又怒又笑,她究竟把他想成了何种阴险小人?
“皇上龙体康健,你说的情况至少还要再等十几二十年,到那时,你我已经儿女成群,虎毒尚不食子,我陆濯又岂会抛弃你们不顾?”
魏娆这才反应过来,如果她答应与陆濯做真夫妻,陆濯会对她做什么。
再看陆濯的笑脸,魏娆便觉得他猥琐又下流,也许提出做真夫妻,还有对她美色的垂涎,否则怎么这么快就想到儿女成群了?
“此事甚大,世子容我考虑几日。”魏娆走出几步道,与他拉开了距离。
陆濯温声道:“不急,姑娘何时想清楚了,给我答复便好。”
说着,他来到魏娆身边,将手里的灯笼靠近她:“天黑了,姑娘小心脚下。”
第78章
到了别院,宫人已经准备好伺候夫妻俩了。
魏娆下半晌才沐浴过,傍晚凉快身上并未出汗,这会儿就不想洗了,一天泡太久身体也不舒服。
“泡泡脚吧。”魏娆对宫人道。
宫人看向陆濯,陆濯颔首,意思就是他也只需泡脚。
宫人自去准备了,屋里还有两个宫女候着。
陆濯若无其事地脱了外袍,交给宫女挂好,随即走到床边坐下,等着洗脚。
魏娆见了,坐到梳妆台前,让一个宫女帮她梳头。
两人配合熟练,睡前的戏没露出任何破绽。
“今晚奴婢在外守夜,世子爷与少夫人早些休息吧。”
等夫妻俩都洗完脚,都躺到床上后,小宫女放下帷帐掩好,恭声地道。
魏娆嗯了声。
小宫女落了灯,倒退着出去了。
魏娆满心防备地躺在里面的被窝中,听到小宫女关上门,她等了一会儿,发现旁边的陆濯一动不动没有半点要起来的意思,魏娆蹙眉道:“世子打算今晚便与我同床了?”
陆濯低笑道:“不敢,只是好奇姑娘能忍耐多久。”
说完,陆濯掀开被子坐了起来,再挨着床躺在了外面的地坪上。
这是一张拔步床,架子床外还有一段回廊,木质的地坪擦拭的干干净净,非常适合打地铺。
他只是人下去了,枕头、被子还在上面,魏娆嫌弃地推了下去。
“多谢。”
陆濯故意曲解她的意思,坐起来,笑着摆好枕头,盖好被子。
其实新军打仗时他习惯风餐露宿了,天气又暖和,不盖被子也没有关系。
魏娆没有理他,谨慎地掩好帷帐,躺下之前,魏娆看着地坪上模糊的人影道:“我相信世子是个君子。”
陆濯:“姑娘放心,除非姑娘愿意,陆某不会强人所难。”
这点魏娆比较信他,只是再信,孤男寡女的,魏娆不可能一点都不担心。
她躺在床的最里侧,面朝着陆濯的方向,闭上眼睛,心中一片纷杂,就像胡乱纠缠成一团的线团。
嫁给陆濯当然有好处,否则当初她就不会冲喜,可她与陆濯就像水与火,让她与一个打心底不待见她的男人生儿育女,魏娆实在不甘心。
魏娆承认,太后活着时,她嫁给陆濯利大于弊,关键就在于太后死后的事,元嘉帝会如何对待母亲,宫中妃嫔、三位王爷会如何对待母亲与弟弟,甚至等元嘉帝驾崩的时候,宫里又会是什么形势?
因为时间跨度太长,所以才充满了变数。
那些变数让魏娆头疼。
魏娆咬住了自己的手腕,渐渐加重的疼压过了心头的烦躁,当甜腥味儿爬上舌尖,魏娆忽然有了决定。
还是先与陆濯做假夫妻,等母亲回宫了,她再看情况与母亲商量下一步该如何走。宫中情况究竟如何,母亲比她更清楚,如果元嘉帝真的继续盛宠母亲,如果母亲有把握护着弟弟平安长大,那她们就不需要与英国公府达成什么协议。
这不是她一个人的事,当然要与家人商量,特别是外祖母,外祖母能够在宫中全身而退,想的肯定比她周全。
思路理清楚了,魏娆全身都放松了下来。
“世子睡了吗?”她看着帷帐问。
等了片刻,下方传来陆濯无奈的回答:“姑娘问话,我不应,怕姑娘有要事商量,应了则证明我还没睡,姑娘会不会怀疑我别有居心?”
魏娆没他想的那么多,道:“我的确有话跟你说。”
陆濯双手垫在脑后,悠悠道:“洗耳恭听。”
魏娆很平静:“世子说的对,婚事绝非儿戏,你我马上和离,两家长辈都会担心,所以我想与世子继续五年之约。真夫妻的事暂且就先算了,你我心里都清楚,强扭的瓜不甜,不过世子大可放心,你我之间并无私仇,便是将来断了姻缘,我也不会求母亲替我做主什么,绝不会报复英国公府,这点我可以用性命起誓。”
陆濯沉默了。
她不信他是真心想娶她,还是选择继续做假夫妻。
不过,可能顾忌到丽贵人母子,她并没有把话说得太死。
仔细斟酌一遍她的话,陆濯道:“我伤了姑娘太多次,姑娘不想嫁我乃情理之中,但如果接下来的几年,我能赢得姑娘的芳心,姑娘可愿与我做真夫妻?”
魏娆笑道:“求之不得。”
陆濯从她的笑声里听出了讽刺。
但这讽刺与新婚时他对她流露出来的不屑一顾相比,又不算什么。
翌日,小周氏带上女儿、女婿、儿子,一起畅游行宫。
行宫之大,四人游了一日也才只逛了风景最好的几个地方,用晚饭的时候,小周氏问女儿女婿明日想去哪里玩,这边既可以登山,又可以跑马,还可以在湖上划船。
陆濯笑着看向魏娆:“娆娆定吧。”
魏娆想去草原跑马,她还没有去过草原呢。
小周氏当然会满足女儿的愿望,提前让宫人去准备了,待用完晚饭,小周氏携着魏娆的手对陆濯道:“后日一早你们就要走了,这两晚让娆娆多陪陪我吧。”
魏娆喜上眉梢,她早有这个想法了,怕母亲不愿意才没有主动提出来,毕竟她是出嫁的女儿。
陆濯恭敬道:“理应如此。”
小周氏便一手牵着儿子一手牵着女儿上了马车。
当晚,魏娆娘俩依偎在同一张床上,聊聊这个聊聊那个,快三更天才睡。
天一亮,就是端午节了。
早饭有粽子,小周氏让厨房包了女儿小时候爱吃的枣粽,一个拳头大小的粽子里里外外裹了九个枣,枣汁将糯米都染成了漂亮诱人的红色。
小周氏目光如水地看着女儿:“你小时候最爱吃枣粽,却总是啃了枣就不吃糯米了,嫌糯米不够甜,这次娘让人多放了几颗枣,看你还挑食不。”
魏娆眼里就漫上来一层水色。
陆濯笑道:“娘娘有所不知,娆娆习武后胃口大开,这样一个粽子都不够她吃饱,哪里舍得剩下。”




嫁金钗 第69节
魏娆的眼刀子便扫了过来。
陆濯赔罪似的道:“你尽管挑枣,剩下的糯米给我。”
魏娆又偏过头去。
她是真嫌,小周氏却觉得女儿女婿在打情骂俏,比客客气气的要甜蜜百倍。
饭后一行人去草原跑马。
四皇子还小,陆濯将四皇子放在他的马背上,想带四皇子去跑一圈。
魏娆怕他一个大男人没照顾过孩子,万一摔了弟弟怎么办?
陆濯就看向四皇子。
四皇子坚持要跑马。
魏娆只好道:“那你过来,姐姐带你。”她是亲姐姐,照顾弟弟肯定比陆濯那个假姐夫上心。
然而四皇子竟然对她的骑术表示怀疑,小手紧紧地抓着陆濯的手。
魏娆咬牙。
陆濯笑道:“不如咱们比一场,从这里跑到河边再跑回来,谁先回来,谁带殿下骑马。”
魏娆并不怕他,只是提出两人都用行宫的马,不然她的枣红马肯定会输了陆濯的飞墨。
陆濯同意了。
小周氏将四皇子叫到身边,母子俩坐在垫子上,笑着看两人赛马。
宫人牵了马来,陆濯请魏娆先挑。
魏娆毫不客气地挑了那匹看起来更强壮一点的骏马。
小周氏宣布开始,两匹快马便同时冲了出去。
魏娆只管往前冲,一身白裙,宛如湛蓝天空下飘来的一朵轻云。
陆濯保持速度与她并驾齐驱,看着她额前的碎发被风吹乱,看着她白皙的脸颊跑出两团媚人的酡红,陆濯低笑一声,靠近魏娆道:“换个时候我会让夫人,今日当着娘娘的面,我若输给夫人,还有什么颜面做娘娘的女婿?”
无需做戏的时候他一口一个夫人,调戏之意就差写在脸上,魏娆大怒,一鞭子朝他的左腿甩去。
陆濯本想逗逗她就跑了的,没想到魏娆竟然动起手来,眼看着她的鞭子打过来,陆濯唇角上扬,不但没有躲,反而欺马上前,拼着挨了魏娆一鞭子,长臂一探揽住魏娆的腰,在魏娆的尖叫与骏马的嘶鸣里,将魏娆抱到了他的马前!
小周氏看呆了。
四皇子激动地站了起来,姐夫的力气好大!
没了主人,魏娆的马自己跑了一会儿就停下来吃草了,而魏娆正被陆濯单手钳制着纤腰,随着骏马的每一次奔腾,她的后背都会撞到陆濯的胸口,陆濯的下巴几乎快要贴上她的脸。
“放手。”魏娆面如冰霜。
陆濯笑道:“娘娘就在远处看着,我若丢你下去,娘娘会怎么想?”
魏娆咬牙。
陆濯微微放松了手臂,修长的手指轻扣在她的右腰腰窝,直到此时,才真正发现她的腰有多细。
美人在怀,陆濯视线微垂,入目便是她绯红细腻的脸颊,她的耳垂离得那么近,他稍稍靠近,就能含入口中。
“到河边放下我,你去接殿下。”魏娆能感受到他喷薄过来的呼吸,那是陌生的男人气息,魏娆不喜欢,更不想与他贴得这么近。
陆濯抬眸,就见银带一般的草原河流已经近在眼前,哗哗的流水声清晰可闻。
陆濯没说什么,到了河边,他勒住骏马,率先下马,再伸手去接魏娆。
魏娆想拍飞他的手,却怕陆濯趁机又做什么,只好没理他,自己下来了。
陆濯笑了笑,叫她稍等,他策马朝小周氏母子奔去。
见到小周氏,陆濯惭愧道:“方才小婿失礼了,还请娘娘恕罪。”
小周氏好奇道:“娆娆为何要打你?”
陆濯苦笑,看眼四皇子,解释道:“娆娆要我让着她,我没让。”
小周氏抚额,这点小事女儿就要甩鞭子打女婿,这脾气,还真像她。
“娘娘去寻娆娆吧,我带殿下四处逛逛。”陆濯行礼道。
小周氏就嘱咐儿子乖乖听话。
四皇子欢呼着扑到陆濯身上,被陆濯高高托起,举过头顶。
魏娆坐在河边,都能听到弟弟清脆的笑声。
作者有话要说:二更来啦,明天见~
多说两句,其实我很久没有写过那种热烈的感情了,不是说剧情多轰烈为你生为你死那种,而是感情的挣扎,就像《欢喜债》里宋陌明知道唐欢是个大骗子只想骗他身子他依然愿意成全欢欢,就像《宠后之路》里徐晋明明猜到傅容也重生了一直演戏骗他不想嫁他还想勾搭别人却还是动心吐血就爱她。
回到魏娆与陆濯,两个骄傲的人,肯定有一个要先低头的,陆濯先看不起娆娆,那我就要写他明明知道娆娆的一切缺点明明被娆娆气得失了分寸却依然愿意为了娆娆放下一身骄傲去求着这个女人回到他身边。
嗷,我也不知道我想表达什么,总之该快的时候会快,该细写的地方只能慢慢写哈。
第79章
在行宫的最后一日,时间就像水流自悬崖倾泄而下,流逝地特别快。
红日自西边垂下,魏娆静静地看着母亲与弟弟,满心不舍。
陆濯告辞,去了外苑。
小周氏让樱姑抱走了四皇子。
她并没有告诉儿子姐姐姐夫明早就会离开,行宫太难得才会出现新面孔,女儿女婿对儿子来说既是亲人也是新奇的玩伴,等明早,儿子找不到姐姐姐夫肯定会大哭一场,但至少女儿不用看见,这场离别,女儿才最是不舍。
夜晚寂静,魏娆靠在母亲的怀里,尽管她现在与母亲差不多高了,尽管她也是一个出嫁的女子了,可她还是喜欢这样依偎着母亲,还是喜欢像一个小孩子似的被母亲疼爱,母亲轻轻抚摸她长发的手,是世上最能静心定神的玉梳。
“娘,皇上把你丢在这里,你委屈吗?”
娘,随皇上进宫这么多年,你后悔吗?
魏娆在心里默默地问。
小周氏额头抵着女儿的脑顶,柔声回答道:“不委屈,人活一世,顺风顺水是一辈子,惊涛骇浪也是一辈子,无论年轻的时候如何,到老都是满脸皱纹白发苍苍,曾经的一切都只会变成回忆,所以现在甜一点或苦一点,只要熬过去,就都不重要。”
“娘的命好也不好,先是没了父亲,再是死了丈夫,到如今,娘什么苦都不怕,只怕因为我当年的冲动连累了你。娆娆,娘知道这些年你受了很多委屈,娘做什么都弥补不了你当时吃的苦,但娆娆别怕,等娘回了京城,娘会加倍地对你好。”
她不会再做第二个母亲。
母亲不想争什么,于是母亲成了寿安君,明明无愧任何人,却被太后泼了满头满脸的污水。
既然不争也要挨骂,也要被人唾弃,她为什么不去争?
元嘉帝没来招惹她也就罢了,元嘉帝来了,元嘉帝断了她的退路,那小周氏就要在后宫站稳脚跟。太后娘娘是元嘉帝的母亲,元嘉帝不想孝顺也要孝顺,小周氏必须忍,一旦太后娘娘归西,她不会再让任何人。
天尚未亮,空荡少人的行宫处处鸟鸣。
四皇子还在酣睡,魏娆身穿男装,由小周氏携着手走出了流波宫。
宫门前停了一辆马车,母女俩坐上车,宫人便赶着马车朝行宫南门而去。
“娘,弟弟怎么办?”魏娆回头,眼中已有泪意,四皇子明亮欢喜的凤眼就像印在了她的脑海里。她这些年没有母亲在身边,可她还有祖母、外祖母、有交好的姐妹,她想逛京城就逛京城,想去云雾山就去云雾山,四皇子呢,有爹看不到,与母亲一起被关在这座巨大的牢笼中,又何尝不可怜?
小周氏道:“不怕,他喜欢你那套牧童木雕,我再让工匠给他做几套新鲜的,他还小不懂事,好哄的。倒是你,对世子温柔一点,不要动不动就发脾气,幸好世子有君子之风,知道让着你,他若是个五大三粗的武将,有的苦让你吃。”
魏娆心知母亲已经完全被陆濯的好皮囊、好气度骗了,并没有再试图反驳什么。
从流波宫到行宫南门有很长的一段路,但因为这条路象征着离别,魏娆只希望它永远没有尽头才好。
可惜,陆濯与两匹骏马的身影还是出现在了她的眼前。
马车停下,魏娆下车之前,小周氏亲自替女儿戴上了面纱。
魏娆的泪泉水似的往外涌,无声滚落。
小周氏笑笑,拍拍女儿的肩膀,示意她该下车了。
魏娆回头,泪眼模糊地看着母亲,陆濯早已来到马车前,扶她下车。
等魏娆站好了,小周氏靠到这边的窗前,眼圈泛红地看着陆濯:“世子,我只娆娆一女,我不是个好母亲,只盼世子做个好夫君,在她遇到危险的时候护着她,在她生病的时候守着她,到她两鬓斑白的时候陪着她。”
魏娆不想哭,不想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哭得难以自抑,她朝母亲跪下叩首,然后飞奔上马,头也不回地冲出了行宫。
小周氏遥望女儿的背影,眼泪终于掉了下来,掉在石板上,掉在跪在地上的陆濯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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