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烬欢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沉九襄
但这晚临至夜间亥时末,明澄院那边忽有脚步声匆匆响起,动静颇为急促。
齐云舒仍旧未能控制住自己一颗探究的心,派了盈袖去打听。
才道是凤隐山来的侍卫,说温氏今日下午骑马在林间散步,偶遇狂鹿飞奔惊了马,被马匹裹挟着疾冲而走,连同追上去救人的侍卫,眼下都下落不明。





烬欢 第24节
第26章 偏执 温渺渺,这辈子必须是他的。……
消息传来时才不过丑时刚过, 贺兰毓闻言即刻阔步出门,一面命人备马, 一面吩咐人传令,调集相府侍卫奔赴凤隐山寻人。
时下才刚开春,路上风寒得透骨。
贺兰毓临出门前太过心急如焚,忘了带护膝,教那风迎面吹过好几个时辰,临到燕林山庄翻身下马时,右腿险些痛得走不了路。
侍卫忙上前来扶, 却教他挥手制止了,快步进山庄,边走边问现下的境况。
他当初派遣诸多侍卫跟随温渺渺,心中实则是有私心的,先前已下了死令, 不论她去哪里, 身边必须随行一名婢女与侍卫, 若跟丢了人,必严惩不贷。
侍卫长面对着他, 额上冒汗不止, 回道:“温姨娘的马匹受惊时, 身边是周乘风值守,当下即刻便纵马追了上去, 但因那疯马一路奔进了前头那片密林中, 卑职的人失了二人踪迹, 现下已在着力搜寻中。”
贺兰毓听罢眉头紧皱。
因是凤隐山底下有暖脉,滋养得那片林子一眼望不到头,常时打猎都鲜少有人踏足, 十足是片半原始密林,温渺渺个细皮嫩肉的,怎么受得了那的蛇虫鼠蚁?
他思及此,也不顾上痛,脚下步子越发快了。
林子里落叶极厚,马蹄踏过去半点不留痕迹。
众人一直自深夜寻至翌日清晨,毫无所获之际,却听林中深处忽地传来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教人心头大喜。
贺兰毓当即策马往声音来源去寻,谁料到了那马跟前,却见马背上空无一人,再仔细看,一侧的马镫上还卡着一只女子的马靴。
显然是温渺渺坠马时脱落的。
这畜生浑然不觉将主子置于险境,疯过之后竟还敢悠哉吃着草回来!
贺兰毓眉尖阴郁沉沉,心头盛怒不止,抽出一侧侍卫腰间的长刀便抬手砍过去,骏马当下长嘶一声,血溅三尺。
“继续找!”
周遭侍卫教头顶一股威压震慑得抬不起头来,匆忙四散而开。
贺兰毓坐在马背上,侧过脸看一眼山脊处暖红的朝阳,心头焦急更甚,此时距离温渺渺出事,已经过去了整整一夜。
接连醉酒、夜奔、腿伤复发、不眠不休,哪怕是他,身体也有些撑不住,再找不到温渺渺,他就要急疯了。
密林深处。
温窈从满身骨折似得疼痛中醒过来时,日头才从山坳中升起来,目光四顾,完全分辨不出自己所处方位。
她身旁还倒着个男人,是那个追上来忠心护主的侍卫。
当时她在马背上被颠簸得三魂七魄险些出窍,眼看奔进密林越来越深,侍卫情急之下扔出套索强行勒住马匹,随即大喝一声教她松手,以自身护着她从一侧陡坡上直翻落到坡底。
现如今温窈醒了,侍卫还没动静,想必受伤不轻。
她起身缓了几口气,自觉全身只些许淤伤并无甚大碍,可俯过身去查看那人的伤势,心下一时骇然。
她目光所至便可见那侍卫全身多处擦伤,手指断骨甚至戳破了皮肉暴露在外,内伤几何,不敢细想。
对方舍命救了自己,温窈眼下不敢耽误,翻身起来竭尽全力去将人扶起来,男女大防便顾不上,架着他半边胳膊往西艰难挪开步子。
中途周乘风醒过来,轻嗅着鼻尖女子的发香,重伤之际还不忘惶恐,“姨娘……姨娘不可,快放开卑职……”
“你省点力气走路吧!”
温窈累得满头汗,若非先前为逃跑练了那许久的骑术,身体有劲儿了些,否则眼下还真对着他这大块头束手无策。
她不放开,周乘风也挣扎不便,明明失血过多的一张脸,不合时宜地泛起一层红,幸而他本身肤色偏深,教人也看不出来。
两个人一路搀扶着走走停停,直行到正午时分,在一条浅溪旁坐下来歇气。
周乘风遂趁温窈出掬水的档口,迅速将身上的方便处理的伤口先简单包扎了下,又赶在她回来前收拾齐整了自己的行装。
他受了伤,但脑子还算清醒,那是主子的女人,为免惹祸上身,该避的不该避的嫌,最好都避上。
二人在此处歇息了半刻,继续搀扶着往西而去,一路又走出去一里地,终于隐约听见远处传来一阵似是而非的马蹄声。
温窈当即大声呼喊起来。
贺兰毓寻到温渺渺时,她鬓发散乱沾满树叶,脚上缺一只鞋,正将身旁侍卫的手架在自己肩上,一只手甚至还环着别的男人的背!
他目光触及于此,眸色顿深,常时喜怒不形于色的人,此时不悦全都掩藏不住地摆在了脸上。
周乘风千防万防,防了一路,谁承想临到最后漏了神儿,没料到相爷会抛下朝中堆积如山的事务,亲自前来寻人。
他反应过来时已晚了片刻,当下心头一凛,忙松开温窈的支撑,单膝跪倒在地,不敢再抬头。
温窈也正看向纵马而来的贺兰毓。
他翻身下马时,伤腿难以为继地踉跄了下,深一脚浅一脚到她跟前,姿态甚至有些藏不住的狼狈。
到跟前话没吭一声,也不顾周遭那么多双眼睛,伸臂揽着腰背和后脑勺,一把将她锢进了怀里。
贺兰毓埋头在她颈间深呼吸了一口气,过了好一会儿才松开她,心里想的全是关切的话,但怎么说出来就变成了责备。
“好好儿的跑到山上骑什么马,受伤了没,摔哪儿了?”
温窈身困体乏,不欲与他较劲,遂摇摇头,看了眼一旁半跪的侍卫,“没事,多亏了他。”
她刻意说的话,贺兰毓怎么能听不明白,不管自己什么样子,她总都有闲心操心别人。
他想着气不打一处来,当下沉沉觑她一眼,“你放心,他护你有功,回头我自当论功行赏,快跟我回去。”
贺兰毓说罢将她拦腰抱起,回程的路也不许她自己独行,不由分说地将人揽在了自己马背上圈得紧紧的。
温窈的两手掌心被缰绳磨破了,脚底下也教树枝蹭破了皮,回到庄园中,贺兰毓拿来药箱想给她包扎,她不愿意,但没等收回手,他抓着她皓腕陡然凶横不已。
“再乱动我就把你绑起来!”
她手上动作果然一顿,没料到他陡然换了幅面孔。
温窈垂眸细细打量跟前的他,眼下略带青色痕迹,下巴上都冒出些许胡茬儿了,显然是奔波一夜没合眼。
贺兰毓低着头先给她处理掌心的伤口,沉吟许久,忽地说:“你得跟我回去。”
“什么?”她明知故问。
“你得跟我相府。”他抬眸看她,“教你一个人待在我视线之外的地方,我放心不下。”
“你放心不下的是我吗?分明是你自己对过去的不甘。”温窈皱眉嗤笑了声,“我以为上回我已经把的话说得很明白了,你……”
“我不想管你对我的情分还有几何,温渺渺……”
他简直执拗的不可理喻,“这话我记得之前就与你说过,可是后来我们都忘了,你可以当我自私,总归我没办法只做你人生中的旁观者,明白吗?”
“不管是看你一辈子为易连铮守心,还是看你将来或许有朝一日忘了他,再喜欢旁人,”贺兰毓郑重摇头,“我都做不到。”
那晚他坐在檐下想了很久,试过劝自己放过她,也放过自己,但却是徒劳做了一场无用功。
后来醉酒,他脑海中依然全部都是她,想抱着她,亲吻她,还想用尽全力拥有她,与她生儿育女。
这已经成他的执念了,温渺渺,这辈子都必须是他的。
温窈冷眼看他眸中近乎疯魔的固执,便知自己不论再说什么都是没用的。
他们之间根本就轮不到她选择,除非他愿意退让,拱手将选择的权利交到她手上。
贺兰毓给她包好手心的纱布,又托着她那只伤脚放在膝头,躬着身子处理过后,那头锦珠也备好了药浴的热水。
他俯身抱她进浴池,意料之外、情理之中地教她抬手给了一耳光。
并不算很响亮,但其实有点疼。
“贺兰毓,你是真的自私透了。”温窈眸中冷冷地,隔着氤氲的水雾微微泛红。
四目相对,他静静看她许久,也不反驳,眸中光芒明灭不定。
而后陡然像只凶兽一般扑过去笼罩住她,俯身咬她嫣红的唇,恨不得将人拆骨入腹。
温窈气怒,两只手被他抓着不能动弹,便也咬他,狠狠地咬,一点儿都不留情。
两个人仿佛在搏斗,唇齿方寸之间一面躲闪一面进攻,但他太狡猾了,像在真正的战场上一般,依旧是个常胜将军。
她节节败退,丢盔弃甲,被禁锢在他怀中狭小的空间动弹不得,脊背抵在冷硬的池壁上,硌得直生疼。
“渺渺……”
贺兰毓薄唇贴在她耳边沉沉唤她,手臂搂紧怀中纤细的腰,浑身血液滚烫得近乎沸腾,声音低沉暗哑,像是个在沙漠中渴望水源已久的人,终于品尝到甘甜的清泉。
温窈眸中倒映着水面波光粼粼,眉尖蹙起难耐地弧度,低头狠狠咬在他肩膀上,竭尽全力的架势,舌尖一瞬尝到了丝丝血腥味,铁锈似得。
投她以难熬,她报之以痛楚。
贺兰毓不躲也不挣脱,闷哼了声,只任凭她咬着。
这是他为当下的欢愉,应付出的代价。
风停雨收之际,他从池中抱起绵软无力的温窈,像是怀揣着一颗莹洁生辉的明珠,仔细擦净她身上的水,然后藏进被窝儿里。
贺兰毓抬手梳理她鬓边凌乱的发丝,低头轻轻亲吻她,眉眼、鼻尖、脸颊,低低地呢喃。
“渺渺,你总说我们回不到过去,但我想和你重新开始……”
第27章 傻子 她有一双漂亮的、具有迷惑性的眼……
温窈闭着眼, 不想听那些话。
重新开始,四个字说出来总轻而易举, 可叫两个时过境迁的人做起来究竟有多难?更何况,他拿什么来与她重新开始?
她倦怠得很,抬手推了他一把,转过脸躲开,“我不想回去,你要是真心想要我对你刮目相看,就别逼我。”
“可我若不留住你, 你心里想的就永远都是离开我,不是吗?”贺兰毓抓住她指尖,无奈蹙起眉。
这问题是个死结。
就像先前他给她银钱,教她骑马时,怎么都没想到那些似是而非的片刻温存, 都是她在为逃跑做准备, 回过头再看他自己, 真是讽刺极了。
温窈无可辩驳,也跟他辨不清谁是谁非, 索性不说话了, 转过身朝向里侧, 卷起被子将自己捂得严严实实。
贺兰毓没被子盖,闷气地厉害, 又不好去抢她的, 只得起身从柜子里重新拿出来一床锦被睡在外侧, 手臂隔着被子搂着她。
他想了半会儿,决定退让一步,“你要实在舍不得这里, 明日我陪你再玩儿一天罢了。”
就一天,他朝中还有公务要处置,权当教她收拾收拾行装了。
但话出去没得到回复,她约莫又已经睡着了。
贺兰毓也累了两天一夜没阖眼,此时抱着她,闻着她身上的香气,终于睡了连月来第一个好觉。




烬欢 第25节
他寻常一向警觉,但翌日沉酣得连她早上什么时候起身的都不知道,晨起睁眼瞧怀里空了,心里立时咚地响了一声。
匆忙披上衣服唤锦瑞进来一问,才道是温窈每日早晨都会去露华庭陪老太爷用膳。
他去得时辰晚了,没赶上早膳,那会子温窈正收拾渔具准备与老太爷去垂钓,临出门她教锦珠往庄园药房中收拾了些补药,吩咐送去给那个侍卫。
谁知锦珠怀里揣着药材出门,正与进门的贺兰毓碰个正着,他见状问起那药材,听罢锦珠所言便不高兴得很。
不是都说了他会赏赐那人的吗,用得着她再派人去送药材?
他沉吟片刻,朝身后一个侍卫瞧了眼,“你将这些东西送过去,再派个医师好好给他看伤。”
锦珠哪里敢言语,拱手将怀里的补药交了出去。
往湖边去的路上,温窈扶着老太爷走前头,贺兰毓不尴不尬地背着手在后头跟着。
走出去好长一段儿,老太爷约莫都瞧不下去了,回头觑他一眼,“每年开春这时候朝中都忙,你还凑在这儿做什么?”
这明摆着逐客令啊,贺兰毓倒浑不在意,坦然道:“偌大的朝廷少了谁都还能转,我又不是金銮殿上那位,何况我跟渺渺明日就回去了,您就别操心了。”
“我没说要回去……”温窈当场拆了他的台。
老太爷闻言哪儿还能听不懂,当下瞪贺兰毓一眼,眸中满是斥责他色令智昏的意味。
“你身在其位就该谋其政,万事当以朝政民生为先,否则你要皇帝和满朝文武,还有天下百姓怎么看你?”
贺兰毓拧眉咂嘴,“小事儿劳不动我处处操心,要是真有什么大事我也不会在这儿,您实在下逐客令,那我跟渺渺不如今儿就走了,您看行不行?”
“你……!”
老太爷教他一手太极给噎住了,手上柱着拐杖险些想打人,一时间仿佛又回到以前,不管怎么拿鞭子抽他都不管事儿地恼火日子了。
不肖子,太气人了!
可他小的时候其实不这样,听话聪明又懂事温顺,不管是读书还是习武,样样都比常人出色,一点儿都不需教人操心。
常常教他抽出玩乐的时间当个老妈子,照看调皮好动的渺渺,他也很有耐心,有时候连乳母都不耐烦了,他还愿意跟着她身后照看着。
那什么时候就叛逆起来了?
大抵是从他两个哥哥相继没了的时候吧。
那会儿街头巷尾说得话多难听啊,他贺家为国尽忠,家中男丁两死一伤,可落到那些人眼里,便全都沦为了“为人不臣,天降横祸”这八个字。
那些人说他贺家为国捐躯的英魂,都是报应,是罪有应得。
他开始天天在外头跟人打架,开始自己也负伤,后来旁人没一个是他对手,轻则给人揍得鼻青脸肿,重则折胳膊折腿,回来便连天的在祠堂罚跪,受家法。
可等跪完了、罚过了,出门若听人说那样话,仍旧照打不误。
老太爷那时管不住他,还能挥鞭子抽他,现在管不住,毕竟是一朝之相,连打都不好打了。
“你少说两句成不成?”
话是温窈开口的,皱着眉回头狠瞪他一眼,不耐烦得很。
贺兰毓抬手摸了摸鼻尖,倒也不开口了。
到了湖边,他兀自提了膝襕将温窈的椅子占了,回过头来伸手牵她,想教她坐旁边的围栏上陪着。
温窈撤步躲避,老太爷见了,遂出声教她去后头的主屋中沏壶茶来。
等人走了,才又试着心平气和地与贺兰毓说,“渺渺她不想回去,你做什么非要勉强她?这么着她只会越来越烦你!”
贺兰毓将手中的鱼饵抛出去,鱼竿也放到面前的支架上,隔了好一会儿才开口回话。
“爹,您一向是个胸怀宽广之人,哪怕心仪之人喜欢他人,您也能说服自己成人之美,可我做不到。”
“您知道吗?温渺渺若是再一次当着我的面喜欢了旁人,我一定会恨不得杀了那个人。”
老太爷闻言皱眉,眸中隐有愠怒,“休要胡说八道!”
贺兰毓轻叹一声,“我跟您何必胡说?我只是想教您别来劝我,我不可能放下温渺渺。”
“你怎么是个死脑筋?”父子二人对峙片刻,老太爷沉声斥他,“张口便是歪理连篇,那渺渺自己不愿意,你带她回去是给她找气受,知道吗?”
贺兰毓低垂的眼睫轻颤了下,郑重道:“我保证,往后绝不会再教她受旁人一点儿欺负,您能不能放心了?”
说老实话,老太爷不能放心,便如同老父亲嫁女儿,谁能听得进女婿的作保?
但这厢没等再开口,温窈已端着茶水过来了,父子二人话头只得暂歇。
贺兰毓这会子便起身了,说让她坐着椅子消停垂钓,他自己在旁边围栏上等。
可温窈不愿意跟他待一块儿,跟老太爷吱了声儿,便又自己往庄园回去了。
他悻悻看了眼,倒也没再开口阻拦。
下半晌贺兰毓回来带着条鱼交给锦珠,摸进水秀居时,温窈正躬腰立在书案后倒腾两本古籍拓印。
那是个细致活儿,中途出一点儿错,一整张拓印都白费,贺兰毓从前在翰林院也干过,能生生把没耐心的人逼疯。
可看她做,那就成了享受。
时下天气渐渐暖和了,她穿一件交领妃色软烟纱绣荷裙,鬓发高挽,微微低垂着头,露出一截纤细莹白的颈项,宽大的袖口中伸出两条光洁的小臂,皓腕似雪,十指芊芊,指尖透出淡淡一层嫩粉。
只是那两只手掌上还缠着纱布,瞧着这样子还干活便有些不合时宜了。
贺兰毓脚步轻缓走过去,冷不防从背后圈住她,“手都成这样子了还不歇着,你不疼吗?”
温窈原先聚精会神,教他横插一杠,手上一个不慎打了颤,当下恼怒,“你做什么?再不让开,我就把这张墨纸扔到你脸上!”
“唔……”贺兰毓这才垂眸看,那张拓印出了点差错,他轻笑了声,“这么点儿小事气什么呢?给你弄坏了,我再重新赔你就是了。”
他也不准她走,双臂圈得紧紧地,仗着身形高大站在她身后,下颌支在她肩上,拿起镊子便动起手来。
“今儿在湖里钓上来一尾鱼,先前听说你鱼汤炖得好,可看你这手今儿怕是喝不上了,我就教厨房做了酸辣鱼,给你开开胃。”
“我不想吃。”温窈囫囵应付了句,推他手臂要走,却反教他圈得更紧了。
贺兰毓拿两只小臂碰了碰她细细的腰肢,“你瞧你这身上都没几两肉了,平时得多吃点饭,你小时候不还说丰腴的女人有福气嘛。”
他喜欢瞧她从前肉乎乎的脸,没现在那么冷淡,笑起来的时候还隐约有两个小酒窝,手揪在脸蛋儿上软软嫩嫩,别提多舒服了。
这头想着想着,那手怎么就不听使唤,抬起来下意识在她脸颊上捏了捏。
温窈实在受不了,回头郁郁瞥他一眼,硬是使了蛮力强行扒开他撑在桌边的手臂,逃离了他怀里。
因是怕他又跟上了,只道:“既是说了要赔的,那你就将剩下那些全都拓完罢了。”
贺兰毓也的确消停了,温窈出去在园中散了一个多时辰的步,临到锦瑞来唤说用晚膳时,回去一看,他手脚倒利索,已将剩下的古籍都拓完了。
晚膳一顿酸辣鱼,因是老太爷养病不食辛辣,二人用膳便就在水秀居。
食不言、寝不语,贺兰毓倒是重前头这条规矩,寂然饭毕,他自己辣出一身的热汗,正好寻着借口又在水秀居后头的温泉池中泡了一回汤。
消磨到满天星斗,原打算出来便顺其自然摸到她床上睡的,谁成想温窈收拾得齐整无比,盘膝坐在软榻上就等他出来呢。
所为何事?
她一开口仍旧一句:“我不想回去。”
贺兰毓一时又是气恼又是郁闷,“怎么又说这个,你明知道我不会同意的,明儿一早咱们就走,你不走我抱着你、背着你、掳着你……总归怎么着都得走!”
“回去做什么呢?难不成回去之后天天和你冷脸相对,便是你以为的重新开始?”温窈拧眉瞧他。
“那在这儿呢?”贺兰毓只认自己的道理,“你在这儿和我隔着几十里地,连个冷脸都瞧不见,你跟我说这又怎么重新开始?”
温窈纠正他,“我从没答应过要和你重新开始。”
贺兰毓简直气结,好半会儿没说出话来,站在原地垂首呼出一口闷气,干脆不和她说了,甩着袖子往门外去,只撂下句:“抓紧收拾收拾东西吧。”
可这头没等踏出门,温窈忽地又叫住了他。
“你若肯答应教我留在这里,至少下回你再来,我便拿你当个寻常人来对待。”
贺兰毓脚下步子果然一顿,回身瞧她,目光游移不定地寻索在她脸上。
他真的考虑了一夜这话。
翌日清晨,马车自庄园外的四方台启程。
贺兰毓孤身一人坐在马车中闭目养神,脑海中又不断浮现出温渺渺的脸,和她那双漂亮的、具有迷惑性的眼睛。
来回流转过千百遍,他才觉得自己又成了傻子。
什么叫寻常人?
那不就是陌生人嘛!
她对陌生人什么模样他没见过吗,话都从不肯多说一句,眼神都不屑于施舍一个。
马车时下已行出了山脚下一段路,赶车的侍卫只听里头车壁陡然教人猛拍了下,紧接着沉沉一声传出来——
“回去!”
第28章 回府 他在哪,她就得在哪。
翌日天阴, 看着是要下雨的阵势。
锦珠在屋里熏香出来,站在檐下看梁木上一窝回巢燕子, 心情跟头顶上的天一样阴沉。
原以为相爷跟姨娘都说好了要回去的,明明昨儿还见两人形影不离地腻了整整一天,想也应该八九不离十,是以她连回程的行李都连夜收拾妥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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