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烬欢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沉九襄
艹!这种阵势的仇家,就知道那大姐铁定不是普通人!
赵星留在心底暗骂了声,即刻轻手轻脚飞身上二楼,谁成想天不遂人愿,到了门前一闪身,人径直撞了回南墙。
温窈在里头挂了锁……





烬欢 第37节
那砰地一声响,动静不算大,但在万籁俱静的夜里可实在太引人注目了。
温窈听见了,外头的人照样也能听见,这下子想暗度陈仓都不成,赵星留等不及她来开门,只得破门而入,生生撞出哐当一声巨响。
“快,穿衣裳跟老子走!”
温窈惊得浑身颤了下,却也不疑有他,忙起身从衣架上抓了件外裳边往外走边系,路过柜子还记得拿上两人的路引与文牒。
但两人方才行至楼梯时,外间陡然亮起通明的火光,小楼前马蹄声疾驰而来,脚步整齐沉重,随即便是一连串刀剑碰撞的冷凛打斗声。
这是谁在跟谁打?
赵星留脚下一顿,偏过头惊奇看她,“你到底有多少仇家?”
温窈却是只听那马蹄声与零散几句侍卫的声音便明白过来。
她没言语,长睫无力地颤动了下,像是困境中的蝶,怔怔看着火光将杀人的影子倒映在门上,像极戏台子上的皮影戏,诡异至极。
赵星留走南闯北这些年,也未曾见过这般刀刀嗜杀的景象,手握住剑柄蓄势待发,纵身跃至后门处透过缝隙看,才见河对岸已整齐站了一排手持火把的黑衣侍卫。
他是认识那身衣裳的,前不久克州城里到处都是,拿着画像搜查一个女人,相府的侍卫,贺兰毓的侍卫。
外头的打斗声持续了约莫半盏茶,偃旗息鼓后,有人翻身下马,脚步沉沉来到血迹斑驳的门前,似是酝酿了半辈子的话,开口却全都汇成压抑沉寂地一句。
“渺渺,开门。”
温窈没回应也没动身,脚下仿佛在阶梯上生了根。
赵星留抬眸看上去,借着微弱的光线,却分明看见她一瞬泛红的眼眶。
过了很久,外间的人没再开口,也没破门而入,只是立在门前站成一尊雕塑似得,静静在等,赵星留终于伸手拉了下温窈的胳膊。
她闭眼深吸了一口气,从怀中拿出他的路引文牒递了过去,极力平静着声音道:“我这儿往后管不了吃住了,你该回家了。”
赵星留闻言面上一滞,却也到这会儿才注意到她脸上没抹黑粉,素净清丽,比那画像中的样子还漂亮不知多少倍。
从方才到眼下,风波骤起到尘埃落定,期间才短短不过片刻功夫,太快了,突如其来,连给人反应缓冲的间隙都没有。
赵星留头回正经冲她拧起了眉,压低声又气又急道:“那就是你三哥是吧?你就是这么糊弄老子的?你这人……你怎么……唉!”
他手叉着腰困顿在原地踱了两步,莫名憋了一肚子闷气没处撒。
温窈却已经在柜子里拿出了一袋银子塞到了他怀里,寂然无语,提步往后门去。
她打开门先停住片刻,给了河对面看清自己的时间,然后转过身对赵星留说:“走吧,再耽搁一会儿你恐怕就走不了了,多谢你一路送我过来。”
温窈越是强自平静礼貌,赵星留便越是觉得自己简直快要气炸了,气她这么久隐瞒不报,也好像在气自己后知后觉,真是蠢爆了!
他眼睛狠狠瞪了她好久,手里捏着那钱袋与路引,直捏得吱吱作响。
明明有好多话想说的、想问的,但赵星留这会儿偏偏什么都说不出来。
二人相顾无言,对峙片刻,他硬生生自己把自己气走了,临走前只留下了闷气冲冲地一声“哼”,转身出门,纵身一跃,身影一瞬消融进了昏暗的夜空中。
温窈看不见赵星留的身影了,才转身去到前头开门,没什么好躲避的了,反正她也逃不掉。
将近三个多月没见到贺兰毓,他好像老了几岁似得,眉眼间尽是疲惫倦怠,在看到她的时候,情绪如海浪翻涌,一霎染红了眼尾。
他一路不眠不休,途中生生累死了三匹快马才终于找回了她。
那会儿在街口,陡然听见那一声哐当的响声时,贺兰毓自觉心跳好似都停滞了。
门外那些或许是狗皇帝的人,亦或是旁的不轨之辈,方才但凡稍晚一步,他这辈子一定就见不到温渺渺了。
“玩儿够了吗?温渺渺?”
他声音也好累,像是含着无数的沙砾,粗糙而暗哑。
温窈垂眸苦笑了下,笑出满目盈盈泪光,却什么也没说,只绕过他,顺从往外走了。
不料才走出两步,小楼前忽地闪过一道影子,来人纵身跃进满地尸体血迹中,突兀地站在几步之外,冲她道:“渺渺,你是叫渺渺对吧?老子跟你的账还没算完呢!”
赵星留去而复返,满肚子闷气兴许冲上了脑子,冲昏了头,教他连贺兰毓本尊都不惧了。
他自腰间抽出长剑,颇有几分破釜沉舟的气势,“老子答应了她要护送她在灵州安居,你不能就这么把人带走,要么你把人留下,要么你跟老子单挑。”
“你还回来做什么?”温窈十分意外,眉尖一时拧得很紧,“我这趟买卖已经结束了,你还不赶紧回家去?”
赵星留对她的话充耳未闻,执拗提起长剑对准了贺兰毓,“不赢了老子,就算你是贺兰毓,也休想把人带走。”
“你疯了吗?”
温窈冲上去拦住他,却教他抬手拨到了一边站着,教她别管男人的事,目光只灼灼望着贺兰毓。
贺兰毓眸光凛冽,却一直没开口。
向来少年意气大过天,他自己也是从那时候过来的,以至于当下甚至都未曾觉得冒犯,片刻后,竟破天荒地答应了这桩本没有必要的挑衅。
“拿刀来。”
他朝身侧的方纪伸出手,长刀出鞘,月色下照出一道凌寒的冷光,教人心头忍不住一颤。
但事实证明那是一场形式大于内容的争斗,注定开始得突然结束得也急促。
贺兰毓出手一刀,便斩断了赵星留的剑,干脆利落,丝毫不拖泥带水。他从不抽刀与人无谓浪费时间,赵星留是第一个。
断剑落地,赵星留垂头望了半晌,再看温窈,眸中盛满说不清道不明的黯淡。
他从怀里掏出那钱袋子扔回给她,撑着最后的骄傲说:“老子这趟买卖没做成,不要你的银子!”
贺兰毓收刀,牵起温窈的手离开。
赵星留站在原地,看着他没护住的那女人,被贺兰毓抱上了马,护在怀里,马蹄扬起街道上的灰尘,眨眼间便消失在了视野中。
剩下的,只有身后二层小楼与几具面目全非的尸体,正燃起冲天的火光,不等明早上,便会什么都没有了。
第41章 裂缝 他们费尽心思、不择手段……
马蹄一路疾驰间, 贺兰毓手臂揽在温窈腰间,时下并未下雨, 他的手背却忽地落下一滴温热的水珠,夜风一吹就凉透了。
至客栈门前,他抱她下来,又径直抱她上楼,途中她一直把脸埋在他领口,呼吸间萦绕的气息灼在他脖颈,烫得像是个无形的烙印。
只等进房门后温窈终于将脸露出来, 眼圈儿微红地看着他,“放我下来。”
贺兰毓什么都没言语,将她放到床上,扯过一旁薄薄的锦被盖好,指腹抚在她眼睛停住许久, 而后便兀自起身往门外走了。
他什么反应都没有, 生气、怨怼、哪怕是一点点的埋怨都不再有。
屋里没教人进来燃灯, 昏暗一片。
温窈看着他沉默的背影,眉尖紧蹙, 心头莫名腾起炙热的怒火, 陡然抓起身侧的枕头朝他扔了过去, “你站住!”
枕头打在贺兰毓背上,软绵绵的, 但教他的脚步停下来。
温窈从床榻上半撑起身子, 望着他, 眼眶更加红了,“你这是什么意思?千方百计抓我回来,为什么又什么都不说?你到底想做什么?”
“抓你?”贺兰毓背对着她, 脖颈低垂,闻言苦笑了声,“温渺渺你一直想逃,就因为觉得我从来都拿你当囚犯对待对吗?”
温窈半伏在床沿边,冲他怒目而视,“难道不是吗?如影随形的侍卫、寸步不离的婢女,这不是囚犯是什么?”
贺兰毓不可置否,深吸了一口气,摇头,“往后不会了,这次回到盛京后,没有人会再跟着你,别跑了。”
“何况你又以为我会对你做什么?”他问她,“找你回来对你大发雷霆,还是威胁逼迫?”
“恶言相向我们从前已经经历的太多了,除了让彼此都遍体鳞伤,没有其他任何的作用,温言相劝也不过是徒劳,你不想、也不会听,不是吗?”
贺兰毓站在那里,影子被月光照出朦胧的一道轮廓,声音也轻得像一阵风,
他说:“温渺渺,我不想也不会对你做什么,你临走时留下的信里叫我三哥,我想听你那么唤一辈子,想要的也从来都是你留下,可每次只要我一放手,你就消失不见了,留下一封有始无终的信,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那时在船上我说过一定会给你最好的,你不肯相信我,就像几年前不肯相信我一样,这么多年,我们始终都在推拒、拉扯、逃离,你却从没说过想要我如何?”
“渺渺,你告诉我一回行吗,我究竟该怎么做才能留住你……”
贺兰毓已经很久没有一次对她说这么多的话了,怎么做才能做回她的三哥,只要她说出来,他什么都愿意去做。
当两个人都掩在昏暗中,不用看着彼此的眼睛时,那话音听起来像极了梦呓时的喃喃,仿佛若得不到她的回应,他便当做是自己的一场自言自语罢了。
温窈喉咙间发紧,眼眶温热酸胀,她眼前尽都是模糊的,抬头看不清他的身影,低头也看不清自己。
她不知道怎么回答,贺兰毓没有等到任何回复,站了好一会儿,徒劳一场,便还是迈步出了门去。
他太累了,她应该也累了,两个人都满身尖刺,又该怎么相拥在一起。
夜里月色皎洁,贺兰毓躺在她隔壁的房间,闭上眼睛便睡着了,这晚终于没有再做相同的梦境,睁开眼便是天明。
洗漱过后,他在温窈门外拐角处靠着墙壁静待了半会儿,她好似还没醒来,他这才才下到一楼大堂,方纪正等在楼梯口有事要回禀。
“审出什么了吗?”贺兰毓问。
方纪拱手,当即面露惭愧,“卑职失职,昨夜将人拉到后院柴房……贼人便趁机咬舌自尽了。”
小楼前一行七人,侍卫当场斩杀四人,伤三人全部被擒,贺兰毓脚下步子稍顿,又问:“可发现什么表明身份的东西了吗?”
方纪仍旧摇头,一边在前领路往后院的柴房过去,推开门,里头扑面而来一股浓重的血腥气,三具尸体均已简单清理过一遍,衣物佩刀全都放在一侧木桌上。
贺兰毓上前粗略查看了眼,都是市面上最寻常普通的东西,尸体上也无特殊刺青印记,光靠这些,定不了背后黑手。
“查不了死人,便查查活人吧,看看他们的消息从哪儿来的?”
他能推测出温渺渺可能会去灵州,靠得全都是她从前的只言片语,那些只有彼此两个人知道的话,旁人从何得知?
这厢说着话,外间有侍卫手持信笺而来。
那是一封皇帝的密信,信中说了此回南巡已在返航途中,又问他堤坝事务处理得如何。
这信起先是送到常州的,因他不在,才又由侍卫辗转送到灵州来,也就是说,皇帝在他前往灵州接温渺渺时,还并不知情。
除非皇帝寄信此举是有意欲盖弥彰,否则眼下这七具尸体,便不会是皇帝派来的人。
贺兰毓凡事看证据,未曾武断下定论,只教方纪领命行事去了。
他从后院出来时路过一楼大堂,吩咐小二准备了份早膳,端上楼去了温窈的房间。
温窈昨夜许是睡得太晚了,到现在也还没起身,他进屋只能看见她裹在被子里的一个背影,安安静静。
贺兰毓没多留,放下早膳便轻手轻脚退了出来。
但掩上门后,他没有立刻离开,靠在门前不过沉口气的功夫,却听到屋中传来一声声压抑地哭声,起先哽咽,后来一点点从被子中透出来,闷得教人透不过气。
她在哭,又是一个人躲起来偷偷地哭,什么都不要他知道。
他立在门前,双手紧握,指尖直硌得掌心生疼,心头忽地气怒不已,连月来堆积的辗转反侧全都涌上来,把理智全都淹没了。




烬欢 第38节
“温渺渺!”贺兰毓一把推开门大步进屋,他来到床边,目光如刀看着她,“转过来,转过来面对着我!”
温窈蜷缩在床里侧,不肯面对他,他心口闷痛不止,俯身扶住她的肩膀将人转过来,直面迎上了她尖利的一爪子。
她挣扎得很厉害,用尽全力打他,挠他,从来没用过那么大力气,他像是个傻子一样只知道扶着她肩膀,任凭她的利爪在脖颈下颌留下一道道鲜红的伤痕。
贺兰毓眉尖皱成一道深谷,“又是如此,温渺渺我那时怎么跟你说得,要你有什么心事都跟我讲,你呢?你在做什么?你总是在逃避在躲藏!”
温窈的眼睛又红又肿,“看到了又能怎样?贺兰毓,看到了你会心疼吗?会因此放我走吗?”
“要走!要走!为什么一定要走?”贺兰毓质问她:“温渺渺你就这么恨我?宁愿抛弃温家、抛弃自己生来二十多年的身份也要离开我?”
他气得厉害,“你告诉我,你心里是不是还装着易连铮?不论我做什么都是无用功,你不是不懂我想对你好,你是根本不想懂,不想忘了他,是不是?”
他眼里生出浓烈的恨意,对一个死去的人的恨意,却又很无力。
活人怎么跟死人争呢,易连铮死在了温渺渺心中最美好的时候,他就算现在当着温渺渺的面以死谢罪,也永远都不可能及得上易连铮在她心里的分量。
可贺兰毓没料到,如今的易连铮三个字,却一下子教温渺渺失去了全部精气神。
温窈攀在他双臂上的双手颓然滑落,整个人好似崩溃的河堤,陡然破开个缺口,眼泪如洪水泛滥,当着他的面放声大哭起来。
贺兰毓一霎吓到了,甚至有些手足无措,“渺渺……我……”
两个人重逢至今,他从来没有见过她这样的哭泣,声嘶力竭,好似要将这辈子所有的眼泪一次性哭个干净。
他双手扶在她双肩,掌心下尽都是她哭泣的颤抖。
贺兰毓张了张嘴,却没说出什么话来,只好伸手试着将温渺渺抱起来,她光顾着哭了,都没有心思再挣扎。
他抬起手掌轻抚在她后脑勺,就像从前安抚她时做的一样,“我说错了,渺渺……我说错了,是我错了,别哭了……”
她却只是充耳未闻,仍旧一直在哭。
也不知过了多久,后来直到她哭得嗓子都哑了,才有话音断断续续地从他胸膛处传出来。
“为什么要将我拉回来?”她问。
“你不知道我有多讨厌那些过去,你和他都是一样,口口声声说爱我,所做之事却全然都只是为了满足自己的私欲,你们费尽心思、不择手段,到头来却要我捧出一颗真心……”
贺兰毓扶在她脖颈后的手掌倏忽停滞。
他退开些望向她的眼睛,温窈哭着说:“当初给你燃香的人……是少卿,你和他,你们一起将我变成了一个笑话。”
过去许多云遮雾罩的事一瞬间突然变得云开雾散,贺兰毓刹那间却只觉胸怀中突然腾起一股莫名的恶心,翻涌不止。
温窈无声地流泪,静静看着他,“过去对我来说全都是负累,我这一颗心早就枯死了,你还想要吗?”
过去是负累,他也是过去的一部分。
贺兰毓却根本已经一句都听不下去,难受到极致,身体里那种反胃的感觉真实、又一阵比一阵凶猛,他一霎脸色苍白,难受得额头冒汗,头一回匆匆自她面前逃离。
他踉跄着步伐回到隔壁房间,疯了一般,全凭蛮力将屋里所有触手可及的一切,全都砸成了碎片。
直到力气耗尽,他终于像个断了线的木偶似得颓然倒地,倒在了一地狼藉中。
而后许多日,他甚至都无法再面对温渺渺,她不露面,他也没有踏进过她的房间、她的马车,没有力气再上前与她说上一句话。
距常州约莫还有四日路程时,这日早晨天没亮便下起了雨,窗外雾气弥漫,侍卫长方纪披着满肩水雾敲响了贺兰毓的房门。
人进了屋,立在桌边拱手道:“回禀大人,内鬼找到了,还请大人随卑职移步后院。”
下榻的驿站后院有间控制的小房间,临时腾出来做了刑房,不过短短半日一夜,地面的砖缝里已经全都被血污填满了。
东南面的阴影中放着两把椅子,椅子上分别绑着个两个血淋淋的侍卫,贺兰毓都能清楚记得他们的名字,一个姓林,一个姓张。
姓林的那个原本应该护送齐云舒返回盛京,齐云舒返回常州后他自然也随行返回,而后贺兰毓启程前往灵州,他在卫队之中。
而姓张那个,本就是派往灵州驻守的侍卫之一。
两人都还在撑着一口气求饶,但他们一个在姓林的来信打探温渺渺下落时,枉顾卫队禁令私自泄露消息,另一个吃里扒外,将消息拿去当做了向相好献媚的“工具”。
贺兰毓眸中凌寒似冰,不欲再听,自方纪腰间抽出长刀,腕间一转,不过眨眼间,两颗人头嗒然落地,鲜血从碗口粗的脖颈处喷涌而出,溅湿了他的袍角。
“装起来,派人送回常州给她。”
第42章 新芽 痛苦也能一分为二,给他一半……
夏季雷雨来势汹汹, 打在屋脊上劈啪作响。
齐云舒午间靠着迎枕休憩,听着耳边不间断的水滴声, 总觉莫名心烦气躁,遂唤盈袖进来。
“这么久还没有消息送过来吗?算算日程,眼下究竟是办了还是没办,总要有个信儿才对啊?”
她觉得心头一颗石头悬得老高,从早上起来便忐忑不安得厉害,也不知是为什么。
盈袖摇头,“兴许是传信途中耽搁了, 主子先别急,先前不是来过信说寻到温氏具体住处了嘛。”
按理说,她派去的人自银州出发,相比贺兰毓自常州出发要近约莫整整一日夜的路程,马不停蹄赶到灵州, 应当是不会出任何差错的。
盈袖往桌边倒了杯茶水递给她, 又温言劝慰了两句, 才教她好歹平复了些,可这头两人才说着话, 对面厢房中却总不停传来鹦鹉破锣一般地吵嚷声。
贺兰毓出门后, 便吩咐婢女将八哥儿移到了后院厢房, 派两个小丫头专门看顾着。
那八哥儿兴许是念着主子,如今教人一逗便喊:“渺渺……渺渺……”
齐云舒心里本就烦躁, 再听那一连串叫喊声更觉入耳尖利无比, 手上一个不稳, 不慎将滚烫的茶水尽数撒到了身上。
盈袖忙躬腰去擦,但夏季衣裳单薄,齐云舒被茶水烫到, 低低嘶了声,扬手将茶盏扔在地上摔碎了。
“真是什么样的人养什么样的鸟,去教那边儿消停点儿,烦死了。”
盈袖忙颔首应声出了门。
不多时,便听对面廊檐下响起一阵响亮的耳光声,先前逗八哥儿的那小丫头泪眼婆娑跪在地上,仰着脸供人扇,死死抿嘴咬着唇,半个音儿都不敢再发出来。
齐云舒进里间重换了件衣裳,出来后透过窗户瞧见,那丫头两边已经通红肿胀得不成样子,嘴角渗血,一双眼睛不停得流着眼泪。
这一看,顿时教她心里更烦得慌,遂教人将盈袖唤了回来。
齐云舒小憩后盘膝坐在软榻上,面前的小几上放着几封文牍,最近的一封是前天自盛京送来的,其母唐氏的来信,信中言辞多有焦急。
唐氏称她大哥前些时候公事上出了些差错,教几个言官捏着把柄,一封接一封的弹劾折子往上递,在皇帝跟前狠狠告了一状。
如今皇帝尚且南巡未归,太后隔着人心与千山万水说不上话,便想教她赶早去贺兰毓面前请他出言回护一二,别等届时朝中风向越吵越盛,皇帝回来,恐怕头一个就要拿她大哥做筏子。
齐云舒收到信心头自是焦急,提笔却又踌躇许久,她本就不喜欢掺和那些朝堂上的事,如今遇到急事了,都寻不到个合适的说辞给贺兰毓开口。
更何况贺兰毓原就当她是个外人戒备,再去提这样的事,那不是火上浇油吗?
是以她这连续两天晚上都没睡好觉,可这事再拖下去也不成,遂还是伏案,斟酌着字句写了一版又一版书信,最后搁下笔一看,外头天都黑了。
将信笺装进信封中,交由盈袖派侍卫送了出去。
盈袖回身至廊檐下时,忽听得身后圆月门上响起一阵脚步声,腰间佩刀撞在革带上,很好分辨。
回头去看,进门两名侍卫皆是当日随同贺兰毓前往灵州的,手里捧着两个锦盒,恭敬到了跟前。
“相爷吩咐,教卑职将此两个盒子交于夫人赏看。”
盈袖闻言面上顿有喜色,不敢耽误,忙唤来两个小婢女将盒子接了过来,又谢过一番。
后话问起,得知贺兰毓已至常州不远,约莫这两日便回,她本想拐弯再问问温氏,但谨慎起见,还是算了,只道是若温氏还在,相爷想必也想不起来送东西回来。
这厢领着两个婢女进门,盈袖教人将锦盒放置在小几上,便冲齐云舒道了声喜,“瞧这模样,主子往后大抵便可高枕无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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