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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仪九歌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徐绾臣的小说
凤仪九歌
作者:徐绾臣的小说

凤仪九歌





凤仪九歌 第一章 夜惊
乌云遮月。
漆黑的元府大宅只有后院的一处厢房亮着灯火,两个攒动的人头隐隐映在朦胧的窗纱上,看起来很是忙碌。
“小公子的脸都哭的通红了,这样下去可不行啊!”一个盘发女子慌乱的颠着怀里的男婴,急得满头大汗。
女子身边梳着双丫髻的小丫头,也手足无措的慌了神,喃喃道:“是不是饿了?”
盘发女子连连摇头,皱着眉头焦急道:“小公子一哭,我就喂了,一口不吃,这尿布也是干松的,额头也不发热,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哭,我可真是没辙了。”
她话音刚落,婴孩又大声哭了起来,女子顾不上别的,只能继续兜着圈,口中不停发出“嗷哦”的声音,哄着孩子。
小丫鬟在一旁干着急,搓着衣角,讷讷道:“要不然还是去叫夫人吧,找个大夫来看看。”
女子脚下一顿,无意识的捏紧了婴孩的襁褓,面露犹豫。
万一夫人怪她伺候不周可怎么办!
她家里还有三个年幼的孩子,一个瘫在床上的婆婆,要是被撵了,指着丈夫卖的那点柴火,只怕全家都要被饿死了!
“张奶娘你别哭啊!”小丫鬟看着她眼眶发红,还以为她是担心的,赶紧从怀里抽出一方帕子,垫着脚尖帮她沾了沾眼泪。
她慌乱的吸了吸鼻子。
可若是不去叫夫人,小公子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她这条贱命可真不够赔的!
不过,夫人向来知书达理,也从不打罚下人,只要查明了她尽心尽力从不偷懒,也许并不会责怪她吧?
可她这心里怎么就这么慌呢。
急促的“噔噔”敲门声猛然响了起来。
张奶娘心里一惊,不等她反应过来,小丫鬟已经跑过去拉开了门闩。
“大姑娘?!”
穿着白色中衣的小姑娘做了个鬼脸,像一只敏捷的猫儿,“噌”的一下从丫鬟的胳膊底下钻进了屋子,还不忘顺手把屋门关死。
“嘘!”元向歌把手指放在撅着的小嘴上,冲着奶娘和丫鬟,让她们静声。
男婴依旧在哇哇大哭着。
“诶?”她这才发现声音的来源不是她们两个,而是小婴孩的哭闹声。
她怔然的走到张奶娘的身边,巴望着襁褓中的婴孩,奇怪道:“弟弟这是怎么了?”
张氏避而不答,蹙着眉反问道:“都这么晚了,姑娘怎么不睡觉,杏儿那丫头呢!”
“我和杏儿捉迷藏呢!”元向歌嬉皮笑脸的拉着张氏的衣角,俏皮的眨了眨眼睛,“我睡不着嘛!”
她生得极好,大大的眼睛黑白分明,纤长的睫毛如同蝶翼一般震颤着,吹弹可破的皮肤仿佛一个美丽的瓷娃娃。
张氏心一软,面色也缓和了下来,温声哄道:“好姑娘,官哥儿生病了,我得去找夫人,姑娘乖乖回去睡觉,好不好?”
她话说了一半就开始心不在焉,声音越来越弱,侧耳听着外面的动静。
好像有很多人来了?只是婴孩的哭声太大,她有点听不真切。
“肯定是杏儿叫人逮我来了,我得赶紧藏起来!”元向歌也听见了,她吐了吐舌头,古灵精怪的跑到了床上,一股脑裹进了被子里。
她灵动的大眼珠子乌溜溜转了一圈,忽然又觉得这里太显眼了,杏儿肯定能猜到。
元向歌眨巴着狡黠的大眼睛,像个皮猴子似的,也不管脏净,手脚敏捷,扑棱两下就钻进了床底。
外面的声音逐渐逼近了,还有些嘈杂喧闹。
张氏的心里莫名有些不安,也顾不得姑娘了,抱着孩子,就要推门出去。
这深经半夜的,不会是杏儿找不到姑娘,就去惊动了夫人吧?
不过这样也好,免得她再去夫人房里了。
可得找个大夫给小公子好好看看,也不知道究竟是生病了还是魇住了,实在不行就找个道士来做做法事!
她抱着孩子,脚步匆匆的走到张着大红灯笼的院门前,却迟疑了停下了脚步。
那红彤彤的烛光透过薄薄的灯笼壳子,映红了她的脸,就连墙院的另一边好像也着了隐隐的火光,越来越亮了起来。
“张奶娘,我有点害怕。”跟在她身后的小丫鬟,怯生生的拉住了她的衣角,紧张的吞咽了一下。
张氏站在台阶上,耳朵微动,只觉得浑身毛骨悚然。
这火光不是幻觉,墙外的声音越来越大了。
是人绝望的尖叫声和兵器奋力的抨击声,透过门缝,仿佛能看见红色的火把与冰冷的刀光,甚至是流淌的血滴。
“快走!怕是着了强盗!”张氏惊恐的腾出一只手拉着小丫鬟,往院子后的后门跑去。
“还有姑娘呢!姑娘怎么办!”小丫鬟嘴唇直哆嗦,腿也没了力气。
张氏面色惨白,她不能死,她的三个孩子还在家等着她!
她的目光定定落在了小丫鬟的脸上,平静道:“环儿,你带着小少爷从后门走,走得越远越好,我去把姑娘带出来,咱们明日午时在董记铺子会面。”说罢,她颤抖着将男婴交到了小丫鬟的手里。
环儿如临大敌般重重的点了点头,顾不得脚下虚浮,踉踉跄跄的抱着孩子往后面跑去。
院门外的脚步越来越近了。
张氏目光坚定,转身就往东边的月门跑去。
只要出了这道月门,就能看见元府的东墙了!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府里的东北角有一处狗洞,夫人昨天吩咐让堵死,那些下人们,应该还没有动工,她刚好可以钻出去!
无风无息,寂静无声。
元府的后门,几个黑衣人像石雕一般,整齐的站成一排。
听见慌乱的脚步声渐渐逼近,他们神色木然,有条不紊的迎了过去。
锋利的剑刃折射着残酷的寒光,一滴滴艳丽的血珠如洒落的玉珠一样,应接不暇的从刃尖上滚落。
环儿站在后门长廊的台阶上,看着眼前黑衣蒙面的几个男子,瞳孔猛缩,浑身都抖成了筛子。
“几位老爷!我只是个下人,我,我……”环儿结巴的说不出话来,往后撤着脚步,双腿一软,面无血色的瘫在了地上。
黑衣人毫无波动,那眼光就像是在看一件死物一样。
“这是元家的小少爷!”环儿嘶声力竭的哭喊着,颤抖着将手里的啼哭不止的婴孩举了起来。
“别杀我,别杀我,求你了,求——呃!”
手起刀落,黑衣人的动作比屠夫还要熟练。
环儿紧闭着眼睛,只感觉脖子里的滚烫的热血撒满了自己的侧脸,将身体里所有的力气也一并抽走。
她的脑袋与手里的婴孩一起跌落在了地上,连带着那聒噪的婴孩啼哭声一并戛然而止了。
“头,这孩子好像摔死了。”他身边的黑衣人弯下腰,用猩红的手指探了探襁褓中的呼吸。
刀刃上血液的热气还未散去,领头的黑衣人,面无表情的看向了地上面色青白的婴孩,举起刀来重复着刚才的动作。
“呕——”刚直起腰来的黑衣人,慌忙掀开脸上的黑布,又弯腰干呕了起来。
小婴孩白花花的肠子还有红红的内脏,都弹了出来。
没有人搭理他,所有人都是这么过来的。
斩草除根,以除后患。
很快,元府的后门里侧,又整齐的站满了黑衣人,他们每个人都目如枯井,手中紧握着沾满鲜血的长刀,等待着下一个送上门的猎物。
元向歌静悄悄的趴在床底下,一双大眼珠子咕溜溜的转着。
杏儿怎么还没找过来?莫不是张奶娘和环儿帮她打掩护,将杏儿引走了?
她的小下巴无聊的搭在与地面贴在一起的小手上,两只小脚丫子一晃一晃,渐渐的一阵困意袭来,眼皮子都快要合了起来。
“砰”的一声,门猛地被踢开了,吓得元向歌打了个激灵,一下子清醒了起来。
一双黑靴子带着斑斑血迹,大步走到了她的眼前,停顿了片刻。
“头,只有灯亮着,没有人,应该是刚才那个抱孩子的。”男子语气轻快,仿佛是来探望老友一样。
“好好搜一搜,我们的主要目标是找东西,杀人只是附属任务,不要本末倒置了。”另一个低沉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男子应了一声,开始叮叮当当的随处乱翻着。
元向歌捂住了自己的嘴,惊恐的瞪大了眼睛。
是不是杏儿和张奶娘她们联合起来骗她的,因为她不听话到处乱跑,所以才过来吓唬她的?
可她已经害怕的说不出话来了,就连双腿也失去了知觉,没办法冲出去让她们别再吓唬自己了!
大约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地上满是凌乱不堪的被子衣裳,连个完整的落脚地方都没有了。
“头,什么也没有,这还真是那奶妈子的屋子,没想到元大人对下人还挺好的,这屋子——”
“别废话!再看看犄角旮旯,不要放过任何一个角落!”那低沉的男声带了些怒气,完全不想听他絮叨。
没有人再出声,可元向歌每个毛孔都感受到了致命的危险,颤抖着屏住了呼吸,生怕下一刻眼前就会出现一双骇人的眼睛,冲她可怖一笑。
屋里的柜子、桌子都被弄出了很大的动静,元向歌一动不动的感受着地面的颤动。
忽然,那双黑靴子又停在了她的眼前。
她原本惊恐瞪大的眼睛,猛地紧紧闭了起来,仿佛只要闭上了眼睛看不到别人,别人就也看不见她了一样。
心跳咚咚的响个不停,元向歌忍不住眯开一只眼睛,只见一只手的残影一晃而过,那双黑靴子也消失在了眼前。
她惊恐不已,又紧紧的闭死了眼睛,抖成了筛子。
那人一定趴下来看见她了,她都看见那人小拇指上还有个月牙的痕迹,她要被抓走了!
半晌后,“咚”的一声,门被带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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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仪九歌 第二章 活着
元向歌迷茫的睁开漾满了泪光的眸子,屋里烛火忽闪忽灭,反复了几下后,猝然熄灭,和黑夜融为了一体。
难道是那个人没有看见她?又或是看见了,但良心发现想放她一条生路?
理智很快被后怕淹没,她真的好害怕,阿娘,阿娘……
元向歌一边无声的哭着,一边手脚并用的从床下爬了起来,踩着地上乱糟糟的衣物,小腿颤巍巍的跑到了窗户边。
她抽泣着把小小的手指放进嘴里含了含又拿出来,用力的将窗纱底部捅了一个洞,然后垫着脚尖,透过小洞往外看去。
还是原来的样子,一草一木都没变过,静悄悄的没有半点风吹草动。
好似刚才发生的事情都是一场梦境一般。
“阿娘……”元向歌喃喃着抹了眼泪,跌跌撞撞的往门外跑去。
遍地的血迹,混乱不堪的尸体,在她黑琉璃似的眼睛中模糊又清晰。
“不是阿娘,阿娘在哪,阿娘,阿娘……”元向歌疯了一样嘶声力竭的大喊着,边走边翻看着地上的一具具尸体。
元府的正院已经破烂不堪,大敞的屋门摇摇欲坠的挂在门框上,随着小风偶尔发出一两声“吱嘎”。
堂屋的烛火微弱的着着,厅堂中间的红木圆桌上趴着一个四肢耷拉的男人,只着一件薄薄的白色中衣,染上了大片的血迹。
元向歌站在高高的石阶上,隔着宽阔的中庭,瞳孔猛缩,失声痛哭道:“阿爹!”
一只大手忽然伸到了她的眼前,不待她反应过来,便将她痛哭大张的嘴捂住,一声“嘘”从她耳边传来。
元向歌哭声更盛,她不在乎这人是杀手还是厉鬼,她只要和阿爹阿娘在一起!
那人叹气一声,不顾她的挣扎,将小小的她抱了起来,转身就往北边跑去。
“你是元大人的女儿吧,我还见过你呢,你可别乱哭,一会引来了他们,咱俩都得死。”男子半是安慰半是警告,脚步越走越快。
元向歌已经哭不动了,只能有进气没出气的干张着嘴,一双灵动的大眼睛肿成了两个大核桃,睁都睁不开了。
男子见她不出声,松了一口气,继续小声道:“马上就到元府后门了,他们应该不在这儿了,我带你逃出去,你别害怕。”
元向歌依然没吱声,她压根就没听见这人在说什么,而是耷拉着眼皮,脑子里一片混沌,这都是梦吧,都是噩梦!等明天早上阿娘叫她起床就好了,一切都是幻觉……
一阵妖风卷来,后门的修竹沙沙作响,果然如那男子所说,后门的黑衣人已经都不见了,连后门都大敞着。
即便是自我催眠,也无法抹去眼前的真实,那伏在地上被鲜血污浊了的尸体是如此的醒目鲜明。
元向歌失焦的眼睛一下子睁得老大,她差点尖叫出声,这衣裳是环儿!还有旁边的襁褓,一定是弟弟!
她张嘴大喊却出不了声,焦急的挣扎着要下来,而男子却丝毫不由得她,片刻也不停留的往外走去。
他健步如飞,出了元府后门,一直走到了胡同口才将元向歌放了下来。
元向歌的眼睛已经模糊不清了,她双腿发软趔趄了一下,哽了一声,毫不犹豫的转身就往元府跑去。
可没跑两步,她却慢慢停了下来,用这双朦胧的眼睛,怔然的望着整个元府大宅。
滔天的火光仿佛一只巨大的怪物,它伸出肥大而长长的火舌,将整个元府吞噬了下去,它感到愉悦,于是嚣张的咧开嘴大笑了起来,一双眼睛迸发出火红的亮光,席卷了整个黑暗的天际。
“这是梦吗?”只有梦里才有这样荒诞的场景,绮丽又可怖。
她的耳边忽然又响起了弟弟啼哭不止的声音。
“是梦,也不是梦,等明天一切都会好起来的。”男子站在她的身后,深沉的目光中隐隐藏着一丝复杂,静静的望着眼前绚烂的景象。
这淡淡的叹息声传进了她的耳朵,催动着那疲惫的眼皮,渐渐的低垂了下去,一切陷入了黑暗。
不知这天黑了有多久,忽然万物复苏,春暖花开,连鸟儿都婉转的啼叫了起来。
是了,刚才还是寒冬,现在自然要迎春了。
元府的花园子里春花娇艳,好不喜人。
阿娘拿着细绢罗扇,聚精会神的盯着停靠在花瓣上的彩蝶,悄悄的逼近。
元向歌也紧张的拽紧了衣角,生怕露出一点动静,惊动了那彩蝶。
倏的,罗扇猛然一扑,那彩蝶来不及起飞就被轻柔的压在了扇底,阿娘眉开眼笑,朝着另一边招手道:“大人,你看,这蝶儿多漂亮,送给歌儿好不好?”
阿娘,她就在这里!为什么不直接送给她?元向歌心里一急,却发不出声音,只能朝着阿娘招手的方向看去。
是阿爹!
阿爹穿着一身白色的中衣,一如既往的温和笑着,凝视着阿娘。
元向歌来不及欣喜,只见他的眼睛突然流出了红色的眼泪,如同决堤的河流一样,蜿蜒过脖颈、领口,直到染红了大片大片的白衣,唯一不变的是他温和的笑容,而在此刻却格外的渗人。
不要!元向歌在心里嘶声力竭的大喊着。
只见阿娘温柔的把蝴蝶扣在手心里,慢慢的朝已经被鲜血染红的阿爹走去,她的表情,也如阿爹一样温和,似乎看不见那诡异可怕的景象一般。
像是会被传染一样,阿娘的手也开始流血,她手中的彩蝶展翅飞出,也被染成了血红色,然后逐渐变成了深深的胭脂色,滴着红到发黑的液体,奋力的往天空上明媚的太阳飞去。
太阳红得热烈,瞬间被染成了一片赤红,连整片湛蓝的天空都被晕染开来,也许是红的太过炙热,连绵的天空噌的一下燃起了熊熊大火,火势铺天盖地,金色的火花上下翻飞不停,滚烫的火舌一个浪头将元府的花园子吞噬了进去,那些娇艳盛放的花朵刹那便消失殆尽,连丝灰烬都没留下。
不!元向歌急的大汗淋漓,拼尽全力只能吐出一个两个字,眼见着阿爹和阿娘也被大火所吞噬,那滔天大火却如同一个邪恶的怪物一般,朝着她咧嘴大笑着。
“不!”元向歌猛地睁开眼睛。
她大喘着粗气,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凉意,死死的瞪着床顶。
这是梦,不,这不是梦。
天已经大亮了,窗棂子前的树梢上停着叽叽喳喳的喜鹊,一个劲的叫个不停。
喘息逐渐平静了下来,半晌后,她重新闭上了眸子。
这不是她的卧房。
她卧房里的架子床是棕黄色的榆木做的,上面还雕着她最喜欢荷花,垂着淡淡的粉色纱幔,而她现在正躺着的架子床却是红棕色的,雕满了她最讨厌的刘海戏金蝉的花样,连遮挡的纱幔都没有。
这不是她的家。
不知过了多久,她又重新睁开了眼睛。
原本乌溜溜的大眼睛仿佛失去了生机一样,变成了一滩死死的墨潭。
她喉咙里呜咽了一声,小小的身体挣扎着下了床,却又不知该去往何处。
“元姑娘,您起来了?”一个十五六岁的丫鬟笑嘻嘻的推门进来,她的目光自然的往下游移着,突然惊讶的嚷道;“哎呀,您怎么连鞋都没穿呀?”
元向歌穿着薄薄的中衣,光着脚踩在干净的地板上。
丫鬟被她一眨不眨的黑眼珠子看得有些害怕,不由自主的往后退了半步,结结巴巴道:“您,您等一会,我,婢子这就去叫大人过来。”
不等元向歌有什么反应,丫鬟吞咽着口水,“噌”的一下跑了出去。
她一边小跑着,一边惊魂未定的抚了抚胸口,这位元姑娘也不过是个五六岁的小丫头,怎么眼神这么渗人,直勾勾的盯着她,比大人还可怕!
元向歌一直呆呆的站在地上,仿佛一只脱线的小木偶,感受不到一丝地面的凉意。
清冷的晨风从宽敞的门缝中来回穿梭,调皮的推动着雕花木门,“吱呀吱呀”的响个不停。
“向歌。”
不过隔了半刻钟,男子大步推门进来,卷起一阵小风,可见是来得匆忙。
见她光着脚站在地上,男子不悦的皱了皱眉头。
他两只带着茧子的大手,轻而易举的将她提溜回了床上,侧头厉声吩咐道:“愣着干什么!还不快伺候着姑娘穿鞋更衣!”
丫鬟一个哆嗦,乖溜溜的低头上前来,把准备好的衣裳鞋袜伺候着元向歌都换上。
他面色微霁,坐在一边的雕花椅子上,探着身子观察着元向歌的情绪,只见她小小的人儿,无神的瞪着一对墨玉似的眼珠,三魂七魄都已经飞走了,只剩下一副幼小的躯体,完全木然的任由丫鬟摆布。
等元向歌穿戴整齐,他尽量放柔了声音,说道:“我是你爹的故交,我姓张,字谦放,你以后就唤我伯伯、伯父都行,这里就是你的家,有什么短的缺的,不舒服的,尽管和我说,伯父都会叫伯母帮你添换的,好不好?”
可惜屋里静悄悄的,没有任何回答的声音。
元向歌神色淡漠,呆呆的坐在床上,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张谦放坐了一会,惆怅的摇了摇头,叮嘱了丫鬟几句,便起身离去了。
这孩子若是哭出来还好,不哭也不闹,才怕闷出病来,要是过了这几天还是这样,他就得请个大夫来看看了。
丫鬟站在一旁看着元向歌,也不知如何是好,甚至还有些发怵,只觉得这元向歌这小丫头片子怪渗人,有些邪乎。
那么多好去处,怎么偏偏就她这么倒霉,被派来来伺候这个无依无靠的孤女,还是个吓傻了的!她总觉得下一刻这个小丫头就会扑上来咬死她似的!
她战战兢兢的瞄了元向歌两眼,沮丧的叹了口气,谁让她命不好呢?
鼓起勇气,丫鬟挤出一个和善的笑容,弯着腰柔声道:“元姑娘,婢子叫春来,以后就是专门伺候您的了,您饿了吧,要不要吃点早膳?”
屋里依旧是静的连根针落地的声音都能清晰可闻。




凤仪九歌 第三章 孤女
丫鬟春来自讨了个没趣,不由得翻了个白眼。
这元姑娘可真是不讨人喜欢,小小年纪,眼神就这么可怕,还当个哑巴!怪不得元大人一家都灭门就活下这一个来,合着就是个克星,跟着这元姑娘,说不定还要连累她倒霉呢!再把她给克死了!
这这还不如伺候任性的大姑娘呢!那可是夫人嫡亲的女儿,活蹦乱跳着么,起码可不这么阴郁!
春来在心底暗骂了两句,面上依然是温和的笑着道:“元姑娘您在这可别乱跑,我去厨房给您端点吃的,一会就回来。”
说罢,她也不再等元向歌说不说话了,自顾自的推门出去了。
不管怎么说,她也得把早膳端来才行,主子吃不吃是一回事,她做不做又是另外一回事了,不然等大人见这小丫头片子病了,她要是没得分说,可就惨了。
脱了魂似的元向歌,在吱呀怪叫的大门被带上后,终于微不可见的动了一动。
她僵硬的伸出小手,将脖子里若隐若现的红绳拽了出来。
这鲜艳的红绳上,坠着一颗不大不小的木珠子,上面刻着奇异的花纹,是阿娘从寺庙里为她求来的如意平安珠,为了保佑她一生顺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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