诛怨椟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回首便便
自九百二十年前降下诛心劫后,阿祈第一次见红坟流泪便是在那时,她选择搬离出租屋不必再触景伤情,却更加肆无忌惮地流放自己,她搬住到了报废车坟场里,偶尔想起时会回天使之家看一看,后来听说它搬迁了,老屋子即将拆迁,再后来老院长死了,对那孩子的念想也终于伴随着人海茫茫无迹可寻而渐渐到了头。
“阿祈你说得对……我当真是蠢的无药可救,从前我一直喊他小明,却忘了一开始他就告诉过我他的全名……他笑起来时的包子脸,他的小虎牙,他的一切一切都清晰可见,可是我就是认不出来他!”泪水不断滚落,红坟放下手机掩面痛哭,“我怎么舍得……我怎么舍得让他再一次被留下……”
 
第十八章 刘雅梅病重(三)
好不容易筑造起来的心墙在少年人如水如风的四个音节里忽然就塌了方,红坟强忍着哽咽,几乎用尽全身之力呼唤他:“泽也……”
脆弱这个东西是拿来给人看的,当你无所依时会坚毅得像一座碉堡,然而当你的心中不自觉有了归属,碉堡会瞬间瓦解,脆弱呼之欲来,哪怕是孤寂了三万年的人,也抵不住一刹那的温柔。
《启黎传》盛典现场,下台休息的少年人拿手机的动作有些僵硬,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在听到这句平常到不能再平常的称呼时心跳加速,仿佛“泽也”二字已经不单单指的是自己的名,而承载了更多莫名的沉重,明泽也调整呼吸,他说:“我在。”
“你……可不可以来一趟市立医院……”太多未能组织好的话终归化作无力的希冀,红坟这才发现自己在面对明泽也时从来做不到纯粹的客观,或许从一开始她就是局中人。
“你怎么了!”她出什么事了会不会很严重明泽也下意识加重语气问道。
“明老师!要准备上场咯!”编导在远处喊人。
舞台助理递来话筒:“泽也,接下来是你的节目。”
少年人换了一只手接电话,那头传来的喘息声中伴着颤颤巍巍的嗫嚅:“不是我……是刘雅梅……”
“泽也!主持人已经报幕了,音乐都响起来了,你得赶紧上台!”不停的催促声从身后袭来,《启黎传》片中的主题曲原本就是由明泽也演唱,此为盛典不可或缺的节目之一。
“盛典结束我再打给你。”挂掉电话,少年紧握话筒的手渐稀泛白。
成熟的明星从来不会让舞台留白,专业的表演者从来都能完美控场,少年人踩着优雅的步伐上台,温纯的声线配以恢弘的音乐碰撞出深沉的命运之感,一开口便陶醉了在场的所有人,每个人都被少年带入了《启黎传》之**赴一场爱恨情仇:
“萧肃业火,焚烧信者,雨歇一刻,烬如荒漠;
梵音过后,风化出漫山遍野的红;
榆香停留,清冽入梦,山雨朦胧,欷歔酹酒;
朱弦微动,问何人徒增一念善恶;
凡心苦,解脱不过情痴不负至终搀扶;
修身永,拈花经纶何多何生甚嚣于殁;
诉诸神佛,石坚五百年不休;
问道不休,沧海欺否;潜心前行,驻足你坟前的梧桐雨;
去惑宁智不得已,
前尘散尽无向依,
小乘一路送君去。”
……
“不是我,是刘雅梅。”
……
舞台上的明泽也望着缓慢流转的提词器,脑海回转起红坟略带哭腔的话,雅梅姐进了医院,她手机里存着的是他的私号,所以拥有私号手机的红坟才会比他更早知道消息……如果是雅梅姐,一定希望他能坚持到整场表演的最后,她总是将他的前程看得比什么都重,有好几次少年放下话筒的瞬间都想冲下舞台赶去市立医院,可耳边总能听到雅梅姐的训叨。
“王座底下有无数双虎视眈眈的眼睛,只有不断的提升自己你才能始终凌驾于他们!”
“娱乐圈就这么一块蛋糕,哪里不是你争我夺誓死罢休的修罗场今天是你带动潮流,明天也可能是别人!你凭什么睡觉,凭什么休息,凭什么”
&n
第十九章 刘雅梅病重(四)
脚步声靠近,红坟茫然地抬起眼帘,与少年交汇的视线刹那滚烫。
“你……”他不是在直播吗怎么突然过来了红坟还没想好怎么告知他实情……
少年人喘息着问:“雅梅姐……怎么样了她……没事儿吧”
红坟眉头皱了皱,心中应有万条善意的谎言浮现,可到嘴里却生生卡了壳,她支吾半许,最终只能朝他露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
在娱乐圈摸爬滚打的人又怎么会读不懂旁人神情之下的意思,明泽也呼吸更加急促了起来,口罩上的桃花眸滋出点点湿润:“她……到底……”接下来的话甚至没有勇气再说。
万怨之祖抹了一把鼻子,首先调控好自己的情绪后缓缓开口:“刘雅梅她,最多还能活一个月……”
她爱看他盈盈秋水的双眸,而不是这般困在偌大眼白中骤缩的眼瞳。她知道这则消息于他来说是怎样的晴天霹雳,他单薄的身子甚至经不住打击而变得摇摇欲坠。
有那么一瞬间,明泽也几乎无法站稳,他发现自己身体的每一处关节都在颤抖,从脚底开始的冰冷席卷全身,直到眼前越来越黑。
“不会的……雅梅姐不会有事的……你骗我……你骗我的对不对”人在面对噩耗时的第一本能反应是欺骗自己,少年一把拽住红坟,眼眶中的湿润因激动的情绪而滚落:“一点都不好笑,一点也不!红坟,你为什么骗我!为什么!”
‘不要这样……’红坟心痛难忍,“泽也,你听我说……”
“说什么说她就要死了……说她也要离开我对不对”浓重的鼻音被埋在口罩下就像被活埋在地底,他突然冷静了下来,直勾勾看着红坟问:“她在哪”
指了指刘雅梅的床位,红坟不敢与他对视。
一步一步,驻足刘雅梅床前,瞅着她嘴角两旁一滩又一滩的腥血,明泽也跌入了深渊。
颤抖着抚了抚晕厥之人的乱发,他的雅梅姐是个爱干净的人啊……今早出门的时候明明像个孤傲而高贵的王后……
半晌,少年撇过视线凝驻在红坟身上,“你的血不是能救命吗你为什么不救她”
红坟攥紧双手,随后又无力地松开,她垂首:“对不起……”才发现那些所谓的天地大道在他面前愚蠢的像个荒诞的玩笑,准备了一肚子的“此乃天命”、“无非轮回”,到头来却只能说一声抱歉,“她大限已定,我无能为力,真的对不起……”
“我不要听对不起!我要你救她!你不是万怨之祖吗!你不是能逆天改命嘛!”少年吼她,就像在斥责自己的无能一样。
“咳咳咳,唔呕——”病榻上的人儿倏忽抽搐了起来,又开始源源不断地朝外吐腥秽。
“医生!医生——!”明泽也拼命按床头铃,医生护士闻讯赶来,他们能做的无非是擦拭病者嘴角的腥血,再帮她换一张干净床垫,少年困惑他们为什么不给予治疗,慌忙拦住其中一名年纪偏大的医生:“喂,就这样而已吗挂水也好,开刀也好,你们救她啊……救救她!要多少钱都可以,一千万够不够!一个亿够不够!”为什么每个人都像是约定了一样对病榻上的女人视若无睹为什么每个人都好像默认她身上不存在任何希望
“先生您是”医生推了推眼镜,一个亿这孩子脑袋哭糊了吧
&nb
第二十章 刘雅梅病重(五)
红坟挽住少年的手忽地一僵,心口不自觉抽痛起来。
“你一定觉得我很傻叉吧……”少年问她,又像是在问自己:“为了一个抛弃我的人……”
“不是抛弃!”红坟下意识否定,对上少年人半盏探究的目光,方知自己情绪过了头,她讪讪解释:“我的意思是……你这么好……没有人会舍得抛弃你……”‘我到底在说些什么……’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
“呵……”明泽也撇开红坟,双手握拳抵在探视窗玻璃上,颓然摇头:“我是世界上最烂的人,我没有亲人,没有朋友,镜头前谦逊私下里的脾气却又大又臭,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态度我玩的比谁都溜,至今没有人愿意做我的助理……别人的十八岁正青葱郁郁,我的十八岁却圆滑而事故……”转睛看向红坟,他冷笑,“不懂我的人,都觉得我很好。”排山倒海的粉丝也好,毕恭毕敬的工作人员也好,可有一人懂他的迷茫和疲乏
看到他黯然讥讽自己,红坟心中一阵又一阵的酸楚,“我不信当初你劝导善浓时说的是体面话,我也不信一个能忍下校园暴力,为了避免粉丝声讨学校的明星是个伪善的人,更加不信一次次对我这种讨厌的私生饭伸出援手的你,是为了做戏……这些事面前没有镜头,没有观众,你本来可以选择袖手旁观的不是吗”你活得那么累,在娱乐圈的人心叵测中摸爬滚打,比谁都更快地看透了世俗猜透了人性,却始终对世界抱以善意,这样的你,还不够好吗
寂静的空气再一次萦绕而来,明泽也倏忽哂笑,泪水滑落之际他开口:“有用吗我爱的人终归会离我而去……”到头来也不过孤身一人。
icu昏暗的长廊一直延伸到很远很远的地方,少年离开了,红坟遥望他的身影,仿若是寒风中的枯竹,挺拔又孤寂,故作坚毅却脆弱无比。
尚容娱乐这几年的公关能力伴随着明泽也的热搜体质成长飞快,一旦出了有关于他的任何负面消息都能瞬间找到借口转移各怀心思的关注者们的注意力,明泽也刚回到别墅就被john等人“逮”到了公司。
“尚总,人带过来了。”报告消息的秘书活像古代剧里的小太监,尚容掌舵人幽幽转过身来,他不怒自威的视线倾撒在少年身上,当中带了些秋后算账的意味。
明泽也并不畏惧他,以同样的视线与之交涉,半晌,男人做了个手势,办公室中多余的人都退了出去。
镶嵌在墙面里的巨大液晶屏一直轮番播放明泽也当晚离台的画面,男人按动手中的遥控,画面得以暂停。
明泽也瞄一眼新闻报道,随后垂下眼帘。
“怎么,连解释都懒得给”男人挑眉看他。
“……雅梅姐。”少年深深叹息:“住院了。”
“这就是你随意离场的理由”作为尚容的掌舵者,男人手底下有一大堆分析利益结构的团体能让他很明晰的知道某件事即将带来的所有后果,公司旗下明星擅自离场违反公司与播放平台合作条约这种事男人本不想让这位大摇钱树知道,但此事影响之恶劣早已如跗骨之蛆,一石激起千层浪,他将面前的pad滑到少年眼前。
明泽也扫了一眼财务报告,蹙眉看向男人。
“不至于看不懂吧最简单的线条走向会看吗”男人轻蔑地哼了哼。
&nbs
第二十一章 刘雅梅病重(六)
“喂,蔡阿姨,今天不用来了,不,没什么事,好,再见。”
偌大的别墅里,到处都挂着少年的照片,或艺术照深沉的美感,或街拍时灿烂的光线,,钢琴上摆放着各类残缺的乐章,架子鼓已经很久没有练习了,就连吉他上的音阶也不再准确,少年第一次觉得这个家如此陌生,第一次对它毫无归属感,就像是泄了气的充气娃娃,他倏忽倒在沙发旁,瘫软在地毯上没了气力。
整整八年,自己居然连她一张照片都没有。
“啪——”
“啪——”
“啪——”
狠狠抽打脸颊的巴掌声回荡在静默的大厅内,手疼了,脸也疼了,少年捂住心口大声喘息,最终还是无助地嚎啕大哭了起来。
天气预报明明播报一个月的好天气,然而礼拜一那天却下起了瓢泼大雨。
“天哪,这雨没得停啦……”课间走廊里的易小月差点被积水滑倒,灰蒙蒙的天空似还积攒着没日没夜的雨量,“这个礼拜的体育课又泡汤了……”
“就算不下雨,体育课也是随缘上……谁叫咱们那位魁梧的体育老师内心住着林妹妹呢”陈善浓望洋兴叹。
“陈老师批了小坟一个月的假是真的吗”透过窗户看向教室里红坟空空的座位,课桌上被那群后排的女生们随意堆放了一些水杯之类的东西。
“嗯。”早些时候听到叔叔陈永胜在办公室里直跺脚,大抵就是因为迫不得已批了红坟假条的事情。
“小坟真不够意思,有什么事从来都不跟我们说。”易小月不悦地嘟囔起来:“神神秘秘的……”
‘她的事情哪里轮的到我们这种普通人来管’陈善浓安抚她:“家家有本难念的经,随她吧。”
“可我们是朋友啊……有什么困难难道不该一起解决吗”
真是令人头大的善意,陈善浓暗自叹息,她扯开话题:“我从叔叔那里听到一则消息,说是咱们学校新来了一位语文老师,长得可帅了。”
听到“帅”字,易小月来了精神,她伸长脖子:“真的吗姓什么,教哪个班的”
“好像……姓许来着。”陈善浓指了指身后的“韩英2班”,“估计是教咱们。”
“哇塞!真的假的”小丫头双眼冒金星。
“你没发现我们这一个礼拜都没上语文课吗咱们之前的语文老师怀孕了,在家休产假来着。”好歹是课代表,你能不能有点课代表的样子啊喂!
易小月敲了敲脑袋:“瞧我,暑假综合征还没过去呢……”某人嬉皮笑脸起来。
伴随着上课铃声响,同学们挨个归位,迟迟没有老师控场,整个班级闹哄哄的,后排座的几个班霸开始肆无忌惮起来,陈善浓被肉肉用圆珠笔戳痛肩头,一再咬牙忍耐。
就在纸团乱飞、各自交头接耳的嘈杂声中,一袭俊拔的身影迈着优雅的步调走进了韩英2班的教室。
“这人谁啊颜值这么高”“不会又有什么真人综艺抽到咱们学校了吧”“不对啊,我没看到摄影机啊”“天哪,太帅了吧,我该怎么好好听课啊……”
教室炸开了锅。
易小月木讷地望向讲台,咋舌半晌,“他……他是……那时的……”之前在牛排店里遇到的那位神秘帅哥!
男人深邃的视线掠过整个班级,稍稍在空出来的位置上停了停,随后他露出半卷笑意,清雅淡柔的口吻令学生们如沐春风,“大家好,我是你们班新任语文老师。”纤长的手指握着粉笔在黑板上留下书法般的字体,“我姓许,单名一个缨字,大家可以叫我许老师。”
“许老师你长得可真帅!”
第二十二章 敞开的心(一)
红坟记得当初就是这样安慰自己的,想着明泽也从天使之家被有钱人领养走要比跟在她身边漂泊无依好的多,如今想来,他的生活的的确确确富足堂皇,比之千万普通人好上千百倍。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