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诛怨椟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回首便便

    青年人瞥了一眼赵小根,他在灵鹊的手里宛若一只被拔了腿的蚂蚱,不论怎么挣扎都只会徒增自己的痛苦,南祀如朝太守府微微作揖“抱歉了,赵太守,令郎我必须得带走,罗宁城人口失踪案,也该有个了结了。”

    正当南祀如准备带着赵小根离去时,遂听“噗通——”一声,不远处的罗宁太守倏忽踉跄跪地,破天荒的一幕促使刘壮壮差点扭起眼睛。

    “求求你们!放了我儿子!他身体不好!不能受刺激……”赵腊根老泪纵横地哀求道。

    罗宁太守素来给人以阿谀谄媚的印象,如此仓惶跪地,倒让众人大跌眼镜,然而孔三却对此景并未有过多的诧异,他只稍作叹息,回过头看向南祀如“这罗宁太守纵有万般的不好,对他这儿子,倒也当真是尽了做父亲的责任……”

    “放开我……咳咳……放开……”赵小根双眼腥红,像是快要滴出血来,只见他时而哭嚷着求救,时而满腔戾气恶狠狠地说“我要杀了你们!把你们全都吸食干净——!”威胁的语气似是残暴豺嗥。

    “讨……打!”匕首飞到灵鹊手上,发出莹莹白光,白光灼得赵小根痛苦难耐地哀嚎起来,全然没有了方才气势汹汹的狠劲。

    “鹊儿,太守夫人呢”

    劲装女子回忆起现场看到那位曾在某次宴会中与自己搭过话太守夫人时候,有些惋惜地说“已……经身……亡了。”

    “什么!”除了南祀如,孔三刘壮壮等人一同诧异道。

    灵鹊眨巴眼睛,解释道“不是我干的……今日匕首无故出鞘,我寻了许久才在一处隐蔽的山洞里找到它,赶到的时候太守夫人已经气绝身亡了……”

    “现在何处”

    “在离这里不到十里路的一处半山腰上……”灵鹊指向远处烟雨朦胧中的乌青色地平线。

    南祀如眼咕噜转悠,遂开口对太守道“放了赵小根可以,不过我有一个条件,接不接受看你。”

    “只要放了我的儿子!我什么都肯接受!”太守脸上绽开一丝丝欣然。

    “你。”京兆府尹指向赵腊根身后的官兵“一个人,跟我们走。”

    “什么!”罗宁太守不予置信瞪大眸子。

    “大人!万万不可啊!”

    “是啊!这个京兆府尹甚是狡猾!大人不可上他的当啊!”

    手下人纷纷劝道,然而只要一看到赵小根那痛苦煎熬的模样,赵腊根便狠不下心拒绝,他认命得点头“好!我答应你们!”

    南祀如等人租来一辆马车,绑着父子二人朝灵鹊口中的半山腰进发。

    山路泥泞,雨势渐大,刘壮壮一边鞭策着马车一边发起了牢骚“咱就不能命人把太守夫人的遗体带回去么,干嘛要千辛万苦自己上山找……”

    孔三用手肘重重顶了下刘壮壮,示意他不要多嘴,然车厢里的太守赵腊根还是听到了他所说的话,愕然问众人“你们在说什么!我夫人是不可能死的!她……她……”不自然地将目光投向了一旁畏畏缩缩的赵小根身上,带着深深的不确信。

    南祀如将这一细节收进眼底,掀开帘子瞅了一眼窗外阴沉的天气,肃杀衰败的山路也一下子将他的心情拖到了谷底,他望着移动的萧肃风景呢喃道“人祭是会反噬的,这一点想必你们早就有心理准备了吧……”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赵腊根双手被绑在车柱上,固定的姿势促使他不能随意撇头,遂只能垂下脑袋,不让旁人见到他脸上的表情。

    “狗官!到现在还装模作样!”钱币愤懑一拳打在赵腊根额头上。

    南祀如连忙拦住钱币施虐的拳头,下意识揉了揉自己的脑门,“住手,钱二,不记得我跟你说的话了”

    回想起南祀如所说的‘为你兄长报仇不是目的,侦破人口失踪案才是。’钱币嗤哼一声不再说话。

    缄默的空气又回到了车厢内,南祀如再次开口打破沉寂的氛围“赵夫人应是巫祭一族的旁系后人吧,虽只有寥寥数面之缘,但我能感受的到她身上那股与生俱来的兀傲之气……”家宴的她曾帮过灵鹊说话,虽然并非出自善意,但也终归是因为尊贵的傲气才使得她不屑参与女人之间的口舌之争。

    赵腊根微微抬眼,只神情复杂地看了一眼角落里病弱的儿子不说话。

    “说说吧,这十年里,你们到底祭了多少人……”南祀如冷冷清清的语调如是外头冷冷清清的雨滴,没有任何的温度,也没有任何的希冀,他只是自顾自问着,并不觉得赵腊根会回答他。

    如他所料,罗宁太守一直无言以对,然而赵小根却在痛苦呻吟中支支吾吾地回答道“九百四十二人……”

    “不肖子你给我闭嘴!”赵腊根厉声叱喝。

    “喔记得这么清楚”南祀如眉梢微触。

    “我不仅能记住这些……我还能记住他们每个人的样子……”赵小根被灵鹊手中的白色匕首压制着,扑拱在车上的姿势说不出的怪异,边说话口水边从他的嘴角流出来,很快形成一小摊浸湿了半边匍匐在车板上的脸,他双手背反扣在背后,身形活像一块会说话的老木枯根。

    “闭嘴!闭嘴!”赵腊根想要用腿去踹他,却在即将踹到他时匆匆收回了脚,他发现自己除了呵斥儿子,竟没了别的招。

    “还记得林雨晨的样子吗”南祀如突然很想听听赵小根眼中的那位温润书生的模样。

    “林雨晨……呵……挺聪明的,我一直把他当做我的朋友……”赵小根吸了口口水,呛了起来,“可惜……他知道了太多不应该知道的事情……”

    “那寒月姑娘呢”

    “我从来没伤害过寒月……咳咳……若不是林雨晨想上京告发赵家……我也不会把他囚禁起来……寒月也不会……咳咳咳咳——”气急之处,咳出两滩脓血出来,吓的太守连喊“你别说了!住嘴!”

    京兆府尹若有所思地瞄了一眼车门缝隙外的孔三,遂又收回视线继续对太守赵腊根说“失踪的人口中有的被放了回来,是你扔出的烟雾弹吧为了避免太多起类似的人口失踪案叠加起来惹得朝廷关注,那些放回来的人都得了失魂症,就这样断断续续的人祭,你竟能瞒过朝廷瞒过天下数年之久……若不是这些失魂症人无一例外都选择了自杀,想必你还能继续瞒下去吧……”

    被道破秘密的太守露出难看的表情,然而他却因此松了口气,终于能开门见山地说话了,他不再是那笑脸人的谄媚模样,神色阴鸷得就像是个被妖僧雕刻出的邪佛,“是我小瞧你了,南祀如,你居然能想到这一步……这世上知道巫祭一族的少之又少,就连巫祭祖的人都鲜少知道自己的身份,你居然能将此事摸得一清二楚……我赵腊根混到太守之位奉承过无数人,却从未真心夸赞过谁,你南祀如,的确聪睿……但那又怎么样你将我人头奉到圣殿之上又能换来什么权位财富”

    “谁知道呢……能换什么换什么呗……”京兆府尹弹了弹袖子上的灰尘,忍俊不禁起来“我南宣迟配的上任何荣耀,给我我便拿着,不给便作罢……”

    钱币冷眸瞥了一眼南祀如,不对啊,这货怎么不按常理出牌一般情况下清官该是这种台词我为的是朗朗乾坤,为的是黎明百姓,为的是天下清明!权位财富于我来说就是过眼云烟巴拉巴拉的……这南祀如居然说自己配的上任何荣耀他居然自大到这种程度绝逼不是个好官!

    灵鹊所指的山洞就在半山腰上,隐蔽在一处茂密的灌木丛里,倘若不仔细地找,当真觉察不出这里面居然藏着一个洞。

    众人来到洞内时,发现了里头还在冉冉冒烟的火堆,以及早已冰凉的赵夫人的尸身。

    只听罗宁太守一声凄厉的哭嚷,便见他趔趄地朝着尸身狂奔而去,脚下磕碰的他一头栽在尸身旁,被捆住的双手无力地挣扎着,整个人蜷缩成了西瓜虫一样拼命用头拱着自己的妻子。




第九十九章 一家三口
    这样的场景但凡是个人都会觉得难受,然而被灵鹊拎着下车的赵小根见此状却笑了起来,他冰冷的笑声被洞穴肆意放大,与其父亲的痛哭流涕此起彼伏,好不怪异。

    “你……这……狼心!狗肺!”灵鹊猛地一掌打在赵小根后脑上,就此打断了他渗人的笑声。

    “不准打我儿子!”赵腊根恶狠狠地瞪向灵鹊。

    灵鹊还打算说什么,却被南祀如阻止,南祀如朝灵鹊摇了摇头,诸多意味参杂其中,比如,我们只是外人,他们家的事情不容旁人置喙,又比如,所谓孝字,远不止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

    “孔三把太守带下去,钱币封锁现场,刘壮壮杨小海跟我来,准备着手调查赵夫人的死因。”南祀如冷静的分配任务。

    “诶我来”平时一直负责跑腿的刘壮壮不置信地指了指自己,“平时不都是老孔跟着大人您……”

    京兆府尹冷腔打断了刘壮壮的话:“外表检验交给你,口腔等七窍内仔细检查一遍,一会儿告诉我死因。”

    ‘什么嘛,冷冰冰的,搞得自己像个仵作似的……’刘壮壮嘴上不满的嘟囔一声,心里倒是乐开了花,他早就想做案发现场的第一勘察吏了。

    山雨之势如注,洞里的人都在紧张有序的各司其职,一时间静谧得只剩下哗哗啦啦的雨声。

    灵鹊偷偷瞄了一眼朝洞外负手而立的南祀如,风雨打湿了他的眉宇、鬓发,为他度上了一层毛茸茸的外衣,这是她第一次看到如此愁容的南祀如,拧着的眉心像是一个凸出来的结头。

    “府尹大人,属下并未在赵夫人身上发现任何致命伤,按照以往的经验来说,有很大的可能是死于……”刘壮壮停下话头,瞅向赵小根。

    “继续说。”南祀如揉了揉颞颥,怎样的结果他早就知道了,现下他就是想借这个形式将赵夫人的死状说给所有人听。

    “不用继续了,是我把她杀了!”

    罗宁太守忽如年老十岁的沧桑声线从角落里传来。

    洞内的空气前所未有的凝滞,半晌,另外一边传来了比之前更甚的惨笑声,赵小根笑得连连喘咳,笑得前胸贴后背。

    其实,这个答案所有人都知道。

    南祀如绵长的叹息声盖过了外头的风雨,他视线跃过承担罪责的太守,有些隐痛地看向赵小根问道:“赵夫人的死,是你一时的反噬造成的失手……还是蓄意已久”

    “南祀如——!”赵腊根喊了起来,双目血红:“你别太过分了——!”

    “嘿嘿嘿……你既然这么聪明,猜猜呗……”嘬腮的瘦弱男人两只眼珠子瞪得如是挂在眼眶上的铜铃,短短的时间里,他的性格一直在转换,从最初的胆小如鼠,到后来的暴戾,懦弱,再到如今的诡谲阴森……

    “够了!小根——!”太守又朝自己的儿子怒吼了起来,他就像是一团没有温度的火焰,不管他如何滔天,对旁人来说都无关痛痒。

    “够怎么会够呢我不仅要杀了这个自私的女人!我还要杀了你这个贪得无厌的小人!”赵小根龇牙咧嘴,宛若一直即将进食的豺豹,他轻声细语之下字字剜血。

    众人打量赵小根的视线里透露着不尽相同的情绪,有愤懑,有恶嫌,有唾弃,却只有南祀如眼中从始至终怀着悲悯,他缓缓应声:“那我便来猜猜吧,你十三岁那年暴毙而亡,一年的时间里,赵太守与赵夫人用尽了各种方法想要将你复活,最后使用了人祭将你重新带回了这世界,副作用便是必须不停地吸食新鲜性命,因此你沾染了太多的负面情绪,性情反复无常,我想……你大概从来就不曾想要再次回到这个世界……你自己也明白,早就该在十三岁的那一年大旱中走向生命的终结。”

    赵小根肆意的笑戛然而止,嘴角尚还咧开的笑纹来不及收回化作一抿若有似无的苦涩消散的无影无踪。

    洞外风雨大作,无助的落叶在泥泞中失掉了原有的葱郁。

    青年人眼中的罗宁太守伛偻身形,落寞得像是寄居在破庙中的乞人而非一方太守的模样。

    “你很困惑吧”南祀如垂眸,睫毛挡住了眼中流转的色彩,旁人看不懂他的神色,只听他用清冷的言语继续描绘太守一家病态的生活,“你甚至不知道这样存活下去的意义是什么……于是你把怨气全部都撒在了赵夫人身上……”瞄了一眼赵夫人的尸体,南祀如闭起了眼睛。

    “对!我就是要撒气!”赵小根脸色病态的苍白,眼睑红肿,活像个下了戏的丑角没来及擦干净妆容,“她是施术者!她必须得死!她若不死我的折磨会继续下去……”收敛笑意,羸弱的男人蜷缩起身体惊恐万状地小声咕哝:“每次她都会用银针扎我的脑袋,逼迫我吸食那些人的灵识…而每一次我都好像在吃岩浆中刚捞上来的烙铁,那些灵识在我的身体里到处乱窜,我就像被点着了一样,每一存肌肤都能闻到烧焦的味道……就像重新死了一次,对,比那年饥荒生了疟疾还要痛苦……我甚至可以听到血液在身体里烧开了的声音……我啊……每三至五天就要重复这样的过程……而他们……告诉我只要忍一忍就好了……这一忍就忍了十年——!”赵小根用手指狠狠地戳着母亲尸体所在之处,越说脸色越阴鸷,狰狞的五官扭在一起,远观好似一团风干的面团上落了几块脏兮兮的煤渣滓。

    在场之人无不被赵小根这一番言辞惊得说不出话来,尤其是赵腊根,他双眼挂着来不及滴落的泪水,瞠目结舌。

    京兆府尹神思恍惚地抚着小胡子,他从赵小根的话中锁定了一个从未涉及过的词汇:灵识,百般思绪却无从探究。半晌,他说:“所以,罗宁城这近几年的人口失踪案可断为连环凶杀案,包括如今身死的赵夫人这九百多条性命,赵小根,你可认罪”

    “认,我当然认……”赵小根“咯咯”的笑声回荡在洞中阴森至极,“来啊,判我的罪啊!来杀了我啊!”转过头,邀请灵鹊将他手刃。

    “住手——!杀人者早已伏法!他只是个受害者罢了!”太守倏忽在一旁哽咽着喊道:“幕后的一切都是我和我夫人布置的,与我儿无关!莫要伤了我的儿!”说罢,他奋力挣脱开孔三的束缚,冲向了南祀如,灵鹊见状纵身飞到了南祀如身旁,一脚将这中年人踹了开,中年人像个皮球似的滚出好几状远,然另一边缺少灵鹊手中匕首的压制,赵小根重获了自由,他眼中闪过果决的凌冽,毫不犹豫地往灵鹊那只白色的匕首上撞了上去。

    “不好!”南祀如及时发现了赵小根想要自裁的意图,然而从未习过武的他手脚慢的像是累赘,最终只能眼睁睁看着白刃刺入了赵小根的喉间,就在那一瞬间,赵小根身上兀自发出一阵强劲且诡异的气浪来,把在场的所有人弹出了好几丈远,灵鹊在半空中拉住了南祀如,免得他如其他人似的重重跌在石洞里,刘壮壮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吃着满嘴的石灰揉着满身的包叫嚷:“什么情况刚刚发生了什么啥玩意儿啊把我推这么远”

    “小根——!”随之而来一声凄厉的痛呼响彻洞穴。

    “还有呼吸!”杨小海上前一步查探满身是血的赵小根,他的气管被整个捅穿,喉间泉涌一样喷着血,他躺在地上无助地抽搐着,像一只搁浅在沙滩上被烈阳无情烘烤的海鱼,“小根!振作一点!爹在这里!爹不会让你死的!”赵腊根紧紧地抱住自己的孩子,仅仅是一瞬间,他的眉宇苍老了数年,官帽下花白了青丝发,双鬓更是霜雪交加,他那双向来滚动着谄媚的眸子被蒙了一层纱,浑浊不堪,老泪纵横,甚至可怜。

    赵小根再也不能发出明确的声音来,沙哑无比的单音节配之嘴型,似是燃烧灵魂竭尽全力在说:“让……我……死……”

    “救救我的儿子!南大人!救救我的儿子!求你们了!救救他吧!他还小啊!”赵腊根痛哭流涕地祈求众人,然而其余的人只能爱莫能助地望着他。

    “你到底还要把你自己的意志强加给他多久呢”南祀如居高临下睥睨着这一幕听者伤心闻者掉泪的一幕,他的话听不出任何的温度,甚至比以往的任何时候都要冷静,“十年了,你也该适可而止了吧……”

    呼天抢地的太守忽地浑身一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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