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身与伪装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云冲默
韩铎始终坦然,不急不躁,还往谢忱手里塞下个葫芦挂件,“我通常就在村子里,随时可以找我,我会配合调查。谢先生,您是个好警察,这葫芦可保平安,至少今晚记得随身带上。记住我的建议,不必送了。”
谢忱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捏着光溜溜的小葫芦,就觉得他奇奇怪怪,莫名其妙,但这也许就是有家仙的人的特异功能?
等等,他是“牛鼻子的徒弟”?
隐身与伪装 玄之又玄
福利院依旧热热闹闹,柯余声像个孩子王,在一群十来岁的小孩中蹦蹦跳跳,头上戴着个猴子头套,把孩子们逗得哈哈大笑,连旁边的老师都忍俊不禁,心说这小哥太懂孩子们了。
谢尽华忍不住从隔壁屋探出脑袋,“小点声!这边做题呢!”
“嘘!”柯余声立刻夸张地伏低身子,嘘了一圈,孩子们也乖乖捂住嘴,眼睛还是笑眯眯地弯着。只有一条胳膊的孩子也做着“噤声”的手势冲着身后的孩子比划,他们都知道,有几个哥哥姐姐是要考外面的学校的,他们可以到更远的地方,看更好的风景——他们也想去外面看看,特别是,柯老师说外面的楼有那么高,有个叫游乐园的地方有那么大的轮子,可以坐在上面看风景,还有过山车,激流勇进,特别有趣,动物园里有胖达,企鹅,大脑斧,还有好吃的糖,还有一柜子又一柜子的图画书,好看极了。
福利院里的孩子大多都有些先天疾病,像小金那样的健康孩子很少,毕竟,面相好看些,外表没有什么异常的孩子,早就被林姨找到了“出路”。只是小金倔,一直都不大听话,才幸免于难。
韩铎脚程快,是在晚饭前回来的。他直接去到福利院。
“哟,韩先生是来帮忙做饭的吗?”柯余声帮不上厨房的忙,正在外头打扫院子,这就撞见了韩铎。
“时间正好。过后我有些话想对你们说。”他看着天色,点点头。
这俩就钻进了狭窄的厨房,谢尽华正和一个阿姨配合着做大锅菜。
“大厨来喽!”柯余声恨不得要敲锣打鼓把人请来。
“哟,小韩!小韩做菜手艺一流,我真是……班门弄斧哟!”正炒菜的阿姨喜笑颜开,向韩铎哈个腰。
“您去歇歇,我来吧。”韩铎没跟人客气,要来锅铲,熟练地替阿姨翻炒起来。红的绿的黄的,锅里食材翻飞,这锅菜五彩缤纷,正是孩子们喜欢的彩椒炒鸡蛋。当然,柯余声也喜欢。
“韩先生是有事?”
“做完饭再说。”韩铎摇摇头,和谢尽华继续着手头的工作。
柯余声趁此机会来殷勤地采访一下陈阿姨。
“阿姨,小韩这位大厨是个什么样的人呀?”
阿姨听他问,笑呵呵地说:“小韩以前也是在福利院长大的,那时他年纪小,也很瘦,上学时还很许家那些人混过……不过后来也不跟他们混,知道好好学习,可惜脑子笨,除了语文不错,其他都考不好,就去学了厨艺。是个挺好的孩子,为人老实巴交,就是长相太老成。媒人想给他介绍对象,他也不肯。那姚大夫听说,一门心思给他推荐虎鞭鹿茸丸,结果他一句‘姚大夫的腰不太好还需尽快疗养’就给人憋回去了……”
听阿姨讲韩铎的八卦,柯余声兴致盎然,又问着这位小韩平日里做些什么。
“他是个好厨子啦,早上四五点就开始准备早餐,拜一拜家仙。他和镇子上的人约好,每天早上给他送菜和肉来,每个月关门两天去采购一次米面,他自己有时候也会去山上摘野菜……也没见他做什么别的事,偶尔念念有词的。对喽,他手巧,还挺会叠金元宝的。一个个叠得齐整,据说赶上法会之类,还会请他准备这些材料。”
柯余声听半天,也没觉得有什么奇怪的地方,阿姨对韩铎也挺友善,还开得起玩笑。这人难不成真是个身负异能的本地厨子?那倒显得他们小人之心。
“他认识什么奇怪的人么?”
“这就不知道啦,我也不经常在村里走动。”阿姨笑眯眯地指指天空,“他家的神仙还蛮灵的,能预测天灾,比天气预报还准。不过不是有求必应。有人还问他,怎么不求家仙让他年轻帅气。他就说,阳寿命数有限,家仙也不是万能,可玄乎了!”
柯余声羡慕地“哇”了一声。
韩铎做的三菜一汤成功收获孩子们的欢呼好评,小哑巴也张着嘴鼓掌。
“阿姨,孩子们先麻烦你们照顾一下,我俩和韩先生还有点事要聊,过会儿回。”谢尽华擦干净手,嘱咐过阿姨,看向韩铎。韩铎抹抹额头的汗水,神色保持着与先前别无二致的淡泊。
“我来,是想给谢先生一件东西。”
瞥见柯余声撇嘴,韩铎摇摇头:“你二人是神仙眷侣,柯先生有铜钱护体,鄙人还是将此物交予谢先生合适。”
韩铎有时候说话的用词很奇怪,让人觉得他是不是故意半文半白,捉摸不透,他表情偏偏太过淡然,不好问。
他摸出一只小葫芦,红线缠在上头,又紧紧打个双八字结。
“谢先生,这葫芦你也拿一只。谢忱先生我也给了。以后要是碰见有缘人,能有用。”韩铎的脸上难得地露出笑意,“好了,我要去渡劫了。”
“渡劫?难道韩先生是修仙的?”柯余声脑子里瞬间充满了玄幻仙侠的套路。
“你可以这么认为。当然,我们现在不讲封建迷信。事关天机,不可泄露。”
谢尽华把玩着小葫芦,“多谢。韩先生,你是修道之人么?”
“是,也不是。”回答得玄之又玄。
“那么,关于贝老头的死……”谢尽华早就接到了谢忱的电话,说是韩铎可能是个道士,让他探探口风,能不能问出“老道长”的事。
韩铎却像是看穿了对方的用意。
“许年昌会说出来的。老道长只是招了个魂,一不小心弄得鸡飞狗跳。他太厉害了。我知道你们怀疑我,人之常情,不过得不到什么结果的。因为我确实清白得很。”
谢尽华沉吟片刻。
“我们暂时相信您,毕竟您也是这起案件中的功臣。疑罪从无。”
“其实没有我,案子也能进行下去,毕竟你们那能人辈出,只是会有一定损失。有些话,我不能说得太明白。”韩铎打个哈欠,抱拳道,“今日我有些乏了,这饭菜二位食用便是,鄙人先行一步。二位,就此别过罢。”
谢尽华和柯余声也回一礼,神情微恍。
“谢先生也行抱拳礼?”
“他不一般。我就迷信这回吧。而且……你不也这么干?”
“嘿嘿!”那不是学你嘛。
柯余声转移话题,去抓谢尽华的手,“我摸摸这个小葫芦!”
小葫芦长得挺精致,光滑圆润显得很新,里头似乎是空的,底下似乎刻着阴阳鱼,或许真有什么妙用。
韩铎钻进屋子,坐在床头点开微信,荧屏上的光照得他脸色惨白,脸上的皱纹似乎被放大数倍。
四个人的微信群里不断跳动着消息。
小阿均:我看到了什么!大师兄你问天机的频率太高了吧……
小阿均:大师兄,要不你过来,师弟我亲自给你护法!
鑫泽:相信你不如相信你二师兄。没事,这么多年了,差不了多少。
炀:妥当?
鑫泽:我自然靠谱。
小阿均:咋没啥说服力呢……
师父:要为师去帮你一趟?
小阿均:啊师父什么时候来京城呀!
师父:抄经了吗!诵经了吗!画符了吗!
鑫泽:无妨。
炀:明日戊日不朝真,今夜即打表升疏。
鑫泽:有劳师弟。
小阿均:没有……就是想师父了……我也给大师兄打表求一个!
炀:不妥。
师父:哪凉快哪待着别瞎掺和!
鑫泽:师弟好意,师兄心领。
小阿均:咕。好吧好吧,我看着。
韩铎苦笑,也放下手机净过手,取沓裁切过的黄纸,把细细磨过的朱砂用白酒调了,口中喃喃,倏然提笔一挥——
娴熟的三勾起笔,朱红色的符头、符身、符胆、符脚一气呵成。
震慑十方,五行归宇。
阴阳相衡,天纲往复。
韩铎缓缓抬起头。
“祖师爷垂怜,保佑弟子。”
过不多久,许年昌果然霜打的茄子似的,蔫成一团。
“是我……都是我干的。”他瞟一眼许庆的照片,立刻转过头,龇牙咧嘴,像是恨极了这个人。
他能清清楚楚讲明白自己犯罪的每一个步骤,就算是被别人逼着撒谎,能做到这地步,未免也过了些。谢忱有些奇怪。
“韩铎和你,究竟是什么关系,你怕他什么?”
“与你无关。别再找他,让他永远……别说任何东西!信口雌黄的骗子。”许年昌瞪着眼睛,几乎要把怒火都发泄在他身上,“你居然找到他了……老头你行!”
谢忱莫名其妙,捏着兜里揣着的小葫芦,疑惑不已。
“少跟我这凶,都秋后的蚂蚱了。”宋洪亮一拍桌子,指着笔记本上的记录,“因为贝老头阻止你们拐卖,就造谣他杀人。你囚禁秦青兰三年,又因为贝老头偷偷放人,和两个兄弟给他摁着灌了□□。跟你爸参与拐卖,绑架并囚禁未成年女性,因分赃不均合谋杀害邻村同伙二人,伙同三姑等人拐骗女孩……”
他絮絮叨叨罗列了十来条,念叨得声音有点抖。
“对。”许年昌干脆地承认,“至少我有钱了。”
宋洪亮差点就甩他个耳光,还是谢忱硬拉着他,“杀人犯法。”
“嗤。”许年昌不屑地撇撇嘴,“无能如你们,还能怎样?法治社会就是个幌子,只要我这辈子够精明,能有钱享受一时就是赚到了,多少人这辈子都没有机会享受。犯再多的罪,你们也没有其他的办法搞我们。死刑?既然能干这个,老子没怕过。”
“你真的不怕死?那你还怕韩铎啊。”谢忱不怒反笑,对这种犯人,谢忱嘴上从来不留情面。
“你!我要是能出去,要是有下辈子,我绝对要拿着杀猪刀,把你们捅个稀巴烂!”
许年昌死不悔改,却独独对韩铎像是老鼠见了猫,气得够呛却不敢怎样。
谢忱拍拍宋队肩膀,起身要走,又故作轻松道:“宋队,甭跟这胆小鬼置气,罪名都清楚了……”
“胆小鬼?你x要是见一次那混蛋施法,还不得吓得满地找牙!你以为你谁啊?啊?回来!给老子回来!凭什么!”
椅子挺结实,被他这么晃荡还纹丝不动。
许年昌的脸色当真是变化无穷,倒像是那天卓思飞见了柯余声似的,临死还在为自己鸣不平,恨这世界不公,却丝毫没有想过,他们所谓的“不公”,究竟是对谁的不公。
“x的,这混蛋。”谢忱又点燃了所剩无几的香烟,去看守所外头吞云吐雾。
夜色茫茫,街头的路灯坏了三四个,树枝、房顶、远山化做连绵黑影,浓烈的烟气笼罩住这个见过不少嫌犯,经历过不少回生死边缘的老警察,模糊着他分明的棱角。
在审讯时紧绷的神经渐渐放松。
猝然,背后一道寒风袭来!
“还我女儿的命!你们,你们这帮废物!”
隐身与伪装 临别
谢忱凭着多年的经验,下意识地向旁边一躲,刹那回身,向寒芒的源头劈去。
第一刀是腰间,第二刀是胸口,电光火石间与冰冷近距离交错,谢忱立刻恢复了警觉。
还未熄灭的烟头在地上滚了几滚,一抹鲜红斜斜飞落在地。一滴,两滴,从银白的刀刃上缓缓落下。
“放下武器!”谢忱沉声喝道,掐住刀刃的双手猛地一滑,用力切向那人的手腕,不顾血色浸染,硬将那刀夺下,扫堂一脚踢开凶器,再把人反剪双手,压倒在地。
不过几秒钟的时间。
不远处的警察听见动静,连忙打着手电筒过来。待看见谢忱摁着一个人,双手血淋淋的,地上还有把刀,立刻呼喊同伴赶来助阵。
“为什么袭击我?”谢忱冷冷盯着他。
“都是你们警察太无能了!我女儿跟着去了三年……三年过后你们告诉我她死了!哈哈……废物!你们和凶手都该死!”那人通红着眼睛怒斥,像是疯了一般。
“谢忱!没事吧!”宋洪亮闻讯而来。
“没事,死不了。”谢忱摇摇头,也没怎么气愤,“受害者家属吧,见多了,也挺惨的,教育教育关几天就得。不过……好像真被韩铎那小子说中了?”
宋洪亮把谢忱拉进医务室,确认只是手被刀刃割伤,皮肉伤不严重,腰间只是被划破了衣服,没伤分毫。
“你这腰上脂肪有点多了啊,这葫芦都能嵌进去了。”宋洪亮半开玩笑地指着他腰间的小印子。
“我x……真是见鬼。”谢忱头上微微冒冷汗,心说自己是个无神论者,还是把那小葫芦摸出来稀奇地瞧了瞧,随即故作淡定地说道,“那个受害者家属审审吧,其他的受害者那边也好好劝劝。至于许年昌,也别让他有什么事。”
谢尽华得知谢忱伤了手,韩铎的葫芦真正起了作用之后,心里头一边感叹“好险”,一边又觉得这真的是玄学。
“所以谢先生,一定要戴好这个葫芦!我有谢先生的铜钱保命,可惜我法力不够,不然绝对要亲自打造个小东西给谢先生,不要别人给。”柯余声搂着他,“人抓了,也审了。既然许年昌都招了供,三姑那些人也都得开口。就算不开口,那也证据确凿,基本上告一段落了吧。”
“这才十来天你就想回去了?”
“主要是……在这边不太习惯,而且一直在忙案子,我现在……好想和谢先生过过生活度蜜月啊。”
“会有的。”谢尽华轻轻捏了捏柯余声的耳朵,“再等几天,受害人也可以回家了。”
新闻媒体反应很快,紧赶慢赶地发布了一篇专题报道,从刚刚被端的卖/淫窝点,到未成年人口拐卖,到十八年前的妙龄女子失踪案,瓦燕子村被隐去了名字,出现在一篇篇的报道里。
他们描述了打拐队如何联合多部门警力扑向旅馆,找到被关押的男女,抓住在场的犯罪分子和嫖客,又生动地描写了通过高科技手段,定位寻找到大量线索的场景,将主犯梅三姑、许年昌、尚甜新,还有涉及两起重大拐卖案件的“汐仔”朱若冬抓获的场面。打拐队员们走坏的胶鞋,由于追踪被刮得破破烂烂的外衣,还有成堆的案卷被放在新闻图片中,令人无限感慨。
新闻里有两段视频,第一段是受害者家属的哭诉与对警方的感恩,第二段则是几个主犯的倾诉——不要想看到什么真诚的忏悔。
梅三姑确实和梅姐长得很像。她讽刺地笑道:“我和你们口中的梅姐见过一面,她是我血缘上的姐姐。可她告诉我,女人该找个男人养着带着,说这就是女人的命——我这么告诉她,我是老大,去他妈的命,我自己能赚大钱,不用依靠那群臭男人,还要听他们指手画脚,那和俘虏有什么区别!虽然她已经被判死刑了吧?姐,你要能看到的话,你也该找块豆腐撞死。我们不需要男人。犯错?不这样我怎么能有所建树呢?能证明自己强大就够了!忏悔?弱肉强食,被抓那就死呗。”
许年昌没说什么,只是翻个白眼,满不在乎道:“活够了,比穷鬼强,动手吧。”
尚甜新是个看起来年纪并不大的姑娘,她显得异常激动,咆哮着:“凭什么只有我受罪还要被罚?你知道我被卖掉之后,都被迫做了些什么事?是这个世界都该死!我要让更多的人体会到我的痛苦!不能只有我一个人遭受!凭什么!这个世界不公平!”
朱若冬则从头到尾都在爆粗口,处理过后哔哔的声音听得人耳朵疼。他大致就是骂着人间不公,他找不到工作,不被人待见,社会都是腐朽的,狄巴格是个助纣为虐的混账,诸如此类。
当一切的真相被公诸于世,网上掀起了轩然大波。
呵。
柯余声翻着评论,没说话。
大多数人都表达了极端的愤怒,说要他们都判死刑,五马分尸也不为过。死刑是一定要有的,毕竟人道主义的幌子只是伪善——为罪犯着想,轻描淡写地忽略受害者,这不是道理,而是对资本的求荣。
不过也有些人觉得被拐卖只是凑巧,新闻虚张声势,几百个人在全国人口中只是一粒沙,有些人觉得受害者有罪,一定是受害者行为不检点且贪财才被欺骗——果不其然被喷得很惨。
还有许许多多不同角度的评论,柯余声看着,心情又不太好了。新闻就是这样,不能看评论区。
身处黑暗的巢穴,还以为这些真的不会发生在自己头上吗?基数那么大,概率算起来是那么低,只是一旦砸到你的头上,那基本上就是百分之百的命运终结。
小孩,妇女,对卖方来说只是商品,传宗接代则是买方生而为人的“使命”,又或者女性只是泄欲的工具。
同样的,在面对拐卖与性侵,男孩与女孩都是共同的受害者:女孩子会被说成“这辈子完了”,男孩子也会被认为“幸好是男孩子,但以后会去侵犯别人”。但,他们有什么错呢,为什么要背负着这样的说法?他们真的完了吗,他们受到了多少伤害,他们的未来凭谁定义?那是强加在他们身上的羞耻。
他们刚刚来到这个世上不久,还年轻,却忍受了最可怕的恶意。犯罪带来的一次伤害还不够,还有二次的心理伤害。
有些人宁可在那里贩卖自己的身体也不愿回来,他们说,他们要养活家人,他们没有本事,但他们需要钱。即使这份职业面临着暴力与侮辱,即使他们已堕入黑暗,只是,无人来救他们,唯有他们自己才能用这种被唾弃的方式自救。为什么仅仅是生活,就如此艰难?
柯余声按下锁屏,他有些看不下去。
这个人间充斥的恶意是除不尽的,但愿能尽微末之力,留下光明的火种。
不去改变,那么永远不会改变——一切游离在掌心之外,像是放纵生长的野草。
有人说,变化才是永恒的不变,但变化的方向与程度总有一部分是可控的。我们想要世界变得更好,就不能坐以待毙。
但所有都不能一蹴而就。当我们努力改变,即使只有细微的一点点,终究会让更多的人脱离苦海。
“余声,我不希望我的故乡变成这个样子,即使现在的村子让我心痛不已,有几次都感到绝望。但我又亲眼见到,有人在努力着,教孩子们,陪孩子们,让他们对自己的人生有更多的选择。即使我脱离了泥沼,还有这么多人……浑浑噩噩地习惯着,自以为是常态,习惯了过往的日子。”
谢尽华望着村小的方向,又转头看了看福利院中一无所知,仍旧在玩闹的孩子,他们脸上的笑容天真无邪。自己曾有过那样的笑容吗?
有过的吧。我们都是孩子,都曾经是孩子。
他们的未来或许会像你我,我不希望他们的未来是一片黑暗。
柯余声揽着谢尽华,面带笑意,“我觉得可以。咱们现在呢,不差钱。你要想来帮帮忙,我随时跟你走。”他浑然忘了来时的痛苦。
“福利院需要有人长期操持,学校支教也要继续。我在想,我们能帮些什么。”
“如果是普通人,可以通过基金会什么的,我们可不普通。我有主意了!这样……我呢,捐一批电脑来,架个宽带,到时候给孩子们支教计算机,带他们畅游网络看世界,你就教他们体育,文化课艺术课或许比不上专业的老师,但需要的话也能凑合上,这些总可以吧?明年九月,怎么样?你说明年初要出去,那就跟着下个学年。”
柯余声的想法确实很可以。
谢尽华侧过头,看他眯眯着凤眼,真是越看这家伙越喜欢,不为别的,就他这宠劲儿上心的劲儿,还真是没几个人比得上。
“不着急,那先这么定,我们到时去和校长商量商量。”
“没问题,保证到位。”柯余声站直立正,敬个军礼。
“听说今天……秀秀会回来。”谢尽华突然顿了顿脚步。
“秀秀……是怎样了?”
“她还活着,但过得……并不好。她是在那个旅馆被救出来的。我怕小金她受不了,一直没告诉她。”
柯余声低下头,突然说道:“瞒着也不是办法。我觉得小金还是很理性的。我们可以去问问秀秀,希望她能劝说小金到外头看看。”
还没等两个人见到秀秀,小金也不知道从哪里得到的消息,居然比他们俩还早地到了秀秀家。这让他们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秀秀……你终于回来了,我以为你都忘了我呢!”小金哭着,用力抱紧了秀秀。
秀秀看起来有些憔悴,但脸上还带着笑意。她对小金说:“小金,外面其实挺好的。只不过我跟错了人。如果有机会跟好人出去看看,去吧。”
俩人一愣:按理来说,经过了那种事情,很少会有人保持镇静,并且不害怕,还鼓励别人出去。
小金眼尖,一下子就看到了在门口偷偷摸摸听得发愣的两个人。
“华哥!余哥!”她兴奋地跑过来,给秀秀介绍。
秀秀有些惊讶。她没想到居然真的有好心人愿意带小金出去,而且这两个人中的一个,是村子里第一个考上大学,出去当警察的学霸哥哥。有他在,肯定很靠谱。
秀秀小心翼翼地靠近,问了声好。
“华哥,余哥,请你们……带小金去大城市看看吧。外面真的有很多很好的……有坏人,也有善良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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