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身与伪装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云冲默
算了。
谢尽华不出意外入选了实验,被带到病房里。同一个房间十个人,他的床位靠窗,拉上床与床之间的蓝色帘子,就如同一间小小的,充满光的温室。
旁边床是个五十多的大爷,对面是个二十五六的小伙子,一个是俩月前因为车祸撞坏了腿,还缠着绷带,一个是打球摔坏了膝盖,时不时疼起来。就谢尽华平时就跟没事人似的,就当是卧床休息加康复吧。不过荀霂这种药还真是多功能,可以算是骨痛良药了,胳膊腿儿甚至腰椎颈椎股骨头,只要外用的药剂能渗透皮肤,几乎所有的患者都反馈能感觉到舒适的暖流。对于觉得伤处滚烫的病人,又觉得有种凉丝丝的感觉。
谢尽华没怎么和他们聊,习惯一个人拉着帘子,在阳光下的阴影里看看报纸,闭上眼睛思考。
柯余声偶尔会问问他怎么样,他也大大方方说了,绝不说其他多余的话。
在治疗计划中定时用药与检查的间隙,荀霂会带他到治疗室,让他放松下来,更准确地体会痛觉所在以及痊愈的感受。
某种程度上,芳香疗法确实有效,它通过五感中的嗅觉调整整个身体状态,嗅觉,是一般人无法拒绝的感受,毕竟每个人无时无刻不在呼吸。
没过几天,荀霂甚至能用雨声环境与微弱的电流激发出那钻心的痛。
“也许是没有意识到,但大脑深处,依然藏着条冬眠中的蟒蛇。”
谢尽华在绝对放松的时候,做出了自然而然的反应。自我保护,还有那熟悉的,被压抑的,很久都没再做的噩梦。
“我不是叛徒……我本来就不属于这里!我不想这么做,但我想活着……我想见谢叔……我不要在这里……我不是谢金华!谢叔,谢叔,对不起……”
没想到这次疼痛直接让躺着的半梦半醒的谢尽华躁狂地嚷了几句,身子却没有动静,像是鬼压床似的。
荀霂听着,只当作没听见内容,看见旁边的手机屏幕亮了,轻轻拍拍谢尽华的肩膀,唤醒绝望梦境中的人,“谢先生,有人给你打电话。”
谢尽华顿时浑身战栗,猛然坐起来。
“我刚刚是不是说过什么?”他锐眼如鹰,被窥探到过往的焦躁与警觉难以掩饰。
“是。我不会外传。建议谢先生尽量解决精神方面影响,否则躯体化症状会成为影响因素。”
“这就当做秘密。我相信荀医生有职业操守。”
“嗯,我能感同身受。”荀霂垂下眼帘,有些郁郁的神情,大概也有一段不为人知的经历。
谢尽华眨眨眼,接了微信电话。荀霂自觉地退出房间,留他一个人。
是柯余声。
“季先生,没事吧?”
我有事没事,和你有什么关系。谢尽华一晃神,脑子里却浮现了这么句无情无义的话。
“怎么,突然打电话。另外……不用叫我季先生,我现在是谢尽华。”
“没来由的一阵心悸。我的第六感通常挺准的,嗯,谢先生。没事就好……”那边似乎拍了拍胸口。
“柯余声,麻烦你帮我查一个人,荀霂。”
谢尽华对荀霂淡淡的反应有点惴惴不安。
“啊,这次实验牵头的专家啊。还查什么?我查过这个人的家世背景经历,都清清白白,年纪不大,t大的博士生,到目前为止,负责的几个药物实验都很成功。而且这次的止痛药物是非阿片类的,成瘾性不用担心。后续他们应该会在癌症病人非成瘾止痛上下功夫,他们是真的为广大病人们着想呢。”
谢尽华自嘲似的叹口气道:“能相信就好。”明明是自愿以这个身份参与,想要改变,却依旧提防得太过,怕人入侵自己的领域,疑神疑鬼得很。
“谢先生,恢复得怎么样?”
“医生似乎找到原因了,实验周期还有半个月,如果荀医生靠谱,应该可以基本恢复。”谢尽华漫不经心地胡诌几句。
“那挺好,我等谢先生回来!”
等你虽然煎熬,但想到重逢后的快乐,又觉得等待是如此值得。
即使……这快乐可能只是我自己的吧。
柯余声抓抓乱糟糟的头发,死宅一样地坐在工作室的电脑前,被屏幕的光芒晃着,全身都镀了层充满赛博朋克气息的颜色。
隐身与伪装 潜伏
荀霂从未对那天的“意外”解释什么,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实验依旧正常进行。
这几天的雨很频繁,北方的盛夏多是雷阵雨,和家乡终日阴沉的夏日不同,不会绵绵不绝,不会让人心生淡淡的愁绪。
谢尽华望着窗外的雨,就这么看着,听着,恍若隔世。
单独的实验依旧在进行。只有两个人的治疗室中,谢尽华突然开口问荀霂:“荀医生,我有些与实验无关的问题,你愿意回答就答,不愿意可以保持沉默。”
荀霂没有露出诧异的神情,手倒是顿了一下,“请问。”
“每个人都有喜欢与被喜欢的权利吗?”
谢尽华把玩着减压球,捏得指尖发白。
“每个个体都该是自由的,可以选择去喜欢别人。而自由的前提,是不伤害。但伤害的定义是模糊的,具有个体差异,我们只能尽量为之。”
“就算一个人是妥妥的罪人,也可以选择与被选择吗?”
“罪恶是道德规则赋予,而人并非完全由道德规则构成。”荀霂认真地回答着,浅褐色的药剂仍旧均匀地抹在伤疤上。
今日,雨,伤口倒不觉得疼,反而舒服,温暖。
“谢谢你给我答案。”
为什么会问荀霂?因为谢尽华认为,荀霂始终以理性在解决一切事情,他站在旁观者的位置给出的答案会比其他人更客观。他一直在观察,并从他的身上捕捉理性者的特征,或许有一天,需要将之化为己用。
“对了,最近有没有开发胃药实验的计划?”谢尽华忍不住多问一句。
“暂时没有。最好的胃药,就是规律且健康的饮食,还有良好的睡眠。”
得到荀霂认真的答复,谢尽华点点头。是呗,好好吃饭!好好睡觉!
实验终于进入尾声。
“本次实验效果良好,绝大部分志愿者的病痛都有所改善。未来我们会有追踪访问,请各位尽量保持手机畅通。如果更换号码,请将消息发送到我的手机上。”
谢尽华最后单独找荀霂告了别,主动问了他的微信,俩人惊讶地发现,他们的微信名都叫x。也是,荀,谢,也算是缘分吧。
“x先生,幸会。”谢尽华微微笑道。
g字头的列车飞速驶出b市,阳光灿烂,穿透明亮的玻璃,有点晃眼。谢尽华拉上窗帘,主动给柯余声发了消息。
“我回来了。”
容易被四个字冲昏头脑的人不多,柯余声恰好就是,他欣喜若狂。
“季先生!我已经迫不及待想见你了!”
“以后都叫我谢先生吧。”我终究是谢尽华,有情绪的真实的谢尽华,而不是季远春。
“谢先生!!!我好想见你啊!!!”文字都带着他强烈的语气。
“会有机会的,不过,不是现在。网侦希望委托你一件事。”谢尽华找了件正事来搪塞住这个亢奋的角儿。
柯余声委屈地嘟囔起来,隔着文字都能想象出那八字眉与小脸色:“网侦行不行啊,这么多事……”
“网侦专家不多,一般也都招募的计算机科班出身的人,没你这么有黑客经验,不知道对方怎么想的。”
也有道理哦。
“你手里活要是都结了,先帮他们整,有经费给你。我也接到紧急任务,等我腾出手,过几天再去找你。对了,中午记得吃饭。”
“谢先生是在心疼我吗?”
“是心疼你的胃。”
“四舍五入,就是心疼我!”
孔蔚晴瞅着斜前方明明还欠着不少账没做完就开始手舞足蹈的老大:原来恋爱真的会使人变傻,还怪可爱的。
“这次是需要找一些网络公司的底细,是公事。”
“啊?打击流氓软件还是违规网站?”
“都有。怀疑他们用了多重假身份推广,可能已经形成了产业链,利用廉价会员赠送福利的幌子骗取小额会费,初步估计,每天能收入百万。”
柯余声想了想,“这套路怎么像盗版网站上那些卖假小黄片骗钱的app?”
“大概是。不过这次发现的几家的本家隐约指向了同一家公司,怀疑是相互勾结。具体你跟他们对接,我这个门外汉,没必要掺和。”
网侦的人从城里接上了柯余声,在稍微有点偏远的网侦大楼开了个会。和谢尽华联系外援的网警给大家介绍了柯余声。有几个网警之前是见过的,几人还算友好地打过招呼。
网侦的大牛王建伟看着面前的年轻人,心情十分愉悦:上次来做外援的就是他啊,很好很好,风华正茂朝气蓬勃!而且打补丁的熟练程度和自己不相上下,假以时日,定能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啊!可谓是祖国的栋梁之才啊!他自然也看到了柯余声曾经是卓思飞手底下的人,不过当年他才多大,王建伟可不介意这段故事,只感叹他如今能有这般成就,还愿意来帮忙,实在是国之幸事。
经过分工安排,柯余声要在网侦大楼这边办公半个月左右,直接参与这场斗智斗勇的网络攻防战。
为什么说斗智斗勇?
一是数量多,数据多,让人看花眼,而平台收入也都通过专业的洗钱团队成为了成千上万笔难以追溯的收入。二是涉及面广,虚假备案,网页广告,违法诈骗,复杂的重定向机制等等,都是查明真相的阻碍。三是后台大,嫌疑公司拥有严密的风控系统,明面上没有确凿证据,平常的措施不好实施,想要伪装身份暗中搜寻,也是难上加难。
让王建伟有些意外的是,柯余声似乎并没有太多维护正义的激情,只是对即将到来的攻防战表现出了不符合年龄的沉稳老辣,像是经历过类似的阵仗。他曾经见过一些参加夺旗赛的年轻人,柯余声似乎在哪里与他们不同,然而他也说不清。他擦了擦冷汗:希望这个人才别走歪,不然是真难对付!
柯余声拿着已有的资料,模拟了几个钓鱼软件的操作流程,扒了一堆数据,又捣鼓半天对方的架构,摸出个套路,开始动手编起代码。这些小东西自然不在那家大公司的风控系统下,暴力拆解或者当个蒙面强盗应该没问题。但如果是去查这家公司就不一样了。
柯余声没急着动作,和王建伟等专家们说了自己调查到的情况,思路清晰地提出自己的方案……果然被拍桌子骂了。
柯余声可没职业警察们的正派,净是江湖人的鬼点子。王建伟还好,毕竟计算机领域很容易涉及到隐私侵犯等没有明确规定的问题,他是见得多,司空见惯。旁边刚调来不久的正直大哥瞬间就炸了:“你这是要黑进他们网站,并且靠修改他们的数据等一系列手段验证,然后记录监控窃取日志来钓鱼执法还是先违法再执法?这不行!”
“我倒是觉得可行,只是踩线,能最快得到信息,阻止他们的行为。不过一定要保证不暴露。”一个网警姐姐点点头。
这伙人后来就道德问题争论了半个小时,柯余声被吵得头有点大,干脆一拍桌子:“得啦,我还有个正义的方案——我退出,坏事我来干,你们有证据就来抓我啊!”
第三号隐身者潜伏在数据的浪潮中,沿着暗无天日的通道一路向前,穿梭进一道道关口,忽而学着旁边过客的模样,披上了伪装的朴素外衣,徘徊在几个端口之间。
他选中了第一个端口,又急忙退了出来——严格监控,身份验证,这是正常访问的通道,他没有证明,无法进入。
第二、三个端口被封锁住,严密无比。他知道他徘徊试探的举动一定被监视着,但只要不做出行动,他只是只迷途的羔羊,人畜无害,被保安赶一下就会乖乖离开,继续游荡在无边网络中的那种。
他在观察,被无形的天网笼罩着,随时都有生命危险,而他必须要完成任务,即使被抓住,被粉碎,也要带走香饽饽似的目标。
路人们面无表情地从他身边走过,丝毫没意识到身后罪恶的双手已然来袭。瞬息之间将监听器安插在过客们身后,瞬息之间劫走了他的身份,并为替罪羊赋予外来者的身份,抢先在他前面进入端口,通过身份核验,留他在原地丢失自我,逸散为无影的碎片。
这个身份的等级太低了,面前几条路都无法通过。他这次身份验证也一定已经被记录在案,如果正主找上门,自己就会被保安追捕——我记得这里有一道没有锁的门,那是楼梯,如果我可以再找到一扇没有锁的门,甚至一扇窗,我就可以突破权限进入楼宇深处。
警报猛地响起,一群保安从身边刷刷地跑过,将另一个混进来的家伙抓了起来!
趁此机会,将伪装与另一个已登陆的家伙互换。好极了,他的权限更高,但如果直接利用他的身份,自己的操作日志也会被记录,所以一切只是个骗局,我也不可能就这样把真实目的与路线展现给你们。即使要多费些功夫,即使我只有一个人,我也可以借助身份,制造骚乱,混在惊慌失措的人群中窃取资源传递密信,从黑暗深处走来,完美地融入这片虚无的存在,如此捉摸不透。
我是谁?我是你们抓不到的黑帽子啊。
这不过是0与1间的数据较量,俨然如谍战般惊险。
柯余声面无表情,随时监控着自己的退路。如果迫不得已,就要抓住时机“原地自爆”,销毁一切痕迹,坚决不让对方抓住把柄。
吴迪和经侦的小姑娘围观得两眼发直。
他们看到的只有屏幕上不断跳出的字符,一行行枯燥的信息自动蹦出来,唯有柯余声的脑海里藏着一张趋于完美的可见的清晰地图,他的监控逐渐布置在角落中,观察着一切的变动。操作者,潜行者,在正常的访问数据中像是变色龙似的,飞檐走壁,游刃有余。
“几个点都安插好了,等对方更新,会自动把数据传过来。虽然我是在网侦大楼办个人的事,你们现在是我的同伙,可别揭发我。”柯余声接过吴迪手里温乎的红烧牛肉方便面,吸溜吸溜地吃起来,“下回油包少放点,有点腻。”
“嗯嗯……原来骇客搞入侵是这样的啊……”小姑娘忍不住打个哈欠,“我以为像电视剧里打电竞似的那么酷才申请来的……”
柯余声笑道:“哪有打电竞那么酷,观众是不会直接看到酷炫的画面的,就算是ctf,那也是硬撑两天时间玩儿声东击西,瞒天过海,暗度陈仓,远交近攻,还要抹去痕迹不被反攻回来,你说过程是孤独的,它又挺刺激的。而且,可不是随便在键盘上乱敲就能闯进去,这是体力活,更是脑力活。其实我还挺想去每年的defcon看看……要不是我这乌漆嘛黑的背景,我还挺想去蓝莲花战队的。”
吴迪竖起大拇指,“我觉得你和建伟叔一样厉害!”
“我比他厉害。”柯余声说得轻描淡写,丝毫不觉得有什么不妥。
吴迪撇撇嘴,“我不信。可是……余声哥,你说乌漆嘛黑的背景是什么意思?”
柯余声抬抬眼皮,贼兮兮道:“卓思飞,听过吗。”
经侦的小姑娘一拍大腿,“啊,那个特凶残的杀人犯?听说他也是个黑客。”
“那是我师父。”
另外俩人眼珠子当场都要掉出来了。
“而且人是我弄进去的。”
“卧槽?”吴迪更惊了,“余声哥别逗了!你也就大我两三岁吧!”
“计算机方面,从来不看年龄。”柯余声咕嘟咕嘟地喝着面汤,长长吐了口热气。
“唉!好像在下载什么东西了!”小姑娘指着屏幕上突然跳出的进度条。
“嗯,还挺快,但是由于风控,下载速度有限,可能时间比较长,还可能会出意外中断。你俩要不想看了,去过二人世界也行,不用陪我。”
俩人瞬间脸红,同时嚷嚷道:“没有!”不过柯余声说得对,那俩小年轻确实有好感才总一起待着,所以他们没过一会儿就打着“时间晚了余声哥也早点休息我们先回去了”的名号开溜。
“啧,也不知道这么多天过去,亲爱的谢先生……会不会来看我呢?”
隐身与伪装 第一次同床共枕眠
柯余声在五天内发动了数次攻击,针对对方的网页、端口、协议、数据库等多个隐藏漏洞进行了测试性的攻击,并且制造了三个伪装者潜入。前两个都中道崩殂,一个伪装成别人家的病毒搞个声东击西,一个在激发警报后迅速抹除痕迹逃跑,连渣都没给人剩下。
第三次,他成功窃取了对方的记录,将信息偷偷传递出来,再删掉自己留下的日志。这种行为确实已经脱离了白帽子黑客的范畴。
他把数据处理打包好,用匿名邮件发过去,已经是凌晨一点多。
合作终止,也不知道还包不包吃住?不然就在这里的沙发上凑合一觉吧。
楼道里突然传来了脚步声,很轻,却又在寂静中显得格外清晰。声音在门口停下,柯余声做个深呼吸——如果不是谢先生,不要太失望,如果是谢先生,不要太兴奋吓到他。
“余声。”
柯余声做好了两手准备,却怎么也没想到,谢尽华直接叫他的名,轻柔,亲切,温和,简直是天使的声音!他忍着上扬的嘴角,“哎”了一声,转身看谢尽华。
谢尽华扶着门框,神情平静,脸色稍稍有点白。
“听说你取消约定了?”
“嗯呢,太正直的人,办不成大事。我等着他说真香。”柯余声把手机往兜里一揣,背上电脑包,冲到门口开始耍赖皮,真是熟悉的味道!
“活干完了,该回家啦……我走不动回不去,带我去旁边开个房呗,我好累哦。”
“我有欠你吗。”果然还是句冷冰冰的话。
“没有,那算我求你。”柯余声软着声音恳求。毕竟熬夜赶工,自己的身体还是有限度,现在有点昏昏沉沉的。
谢尽华犹豫两秒,往电梯间走去,“还你个人情。不要想多。”
这是答应了!柯余声觉得这真是一切顺利,氛围太棒了,没白熬夜,没白坚持立场害他被扫地出门。
天彻底黑着,路灯昏黄一片。快捷旅店就在斜对面,两个人肩并肩走过马路。
前台打着哈欠出来办理手续,脸上满是怨念。
柯余声打开钱包,意味深长地看了眼谢尽华。谢尽华领会到,定睛一看,好嘛,他还留着当时自己丢给他的两张叠成三角的钱。就是那时候开始的一段孽缘——本来意思只是息事宁人,当时确实是自己加戏误伤路人,他没的说,择不开。
“一间双人标间。”
谢尽华轻轻“嗯”了一声,尾音上挑,带着点疑问,然而并没反驳。
“哥们儿,打个商量,用我身份证。我俩在街对过办事,他没准备住来着,我怕他过劳死硬拽过来的。”柯余声跟前台小哥说悄悄话。
“行吧。”前台也困着呢,懒得死磕,拿柯余声身份证刷了,办好手续,就把房卡递出去。
俩人走进狭小的双人标间。两张床,很好,不是大床房。谢尽华看灯开了,随手把窗帘拉上,免得被外面的人看见什么。
柯余声放下包,随手把智能手机的充电线插上,用戏谑的口吻问道:“叔,你上次为什么给我二百,是觉得我差五十么?”
说什么瞎话。“我是被迫的。那个女人是团伙的人。也算是谢谢你配合,这才得到对方信任。”
果然,第一次遇见的时候,自己只是个工具人啊。
“当时我要是回你一巴掌,你是不是也得忍着?”
谢尽华轻笑:“因为我必须是喝醉的黄老板啊。”对啊,被扇回来也得忍着。自己也只是个看起来很好骗的工具人。
“我觉得你一点都不像黄老板。”柯余声饶有兴味地走近些。
“嗯?”那像什么?谢尽华很想知道答案。
“你像……小狐狸。”
谢尽华正疑惑着,突然感到脖子上热热痒痒的!他下意识地后退,哪顾得上身后就是床,小腿被绊,膝盖一弯,整个人都跌到床上,顺带着来抓他胳膊的柯余声也压了过来。
不是第一次了,这小子每次似乎都爱在宾馆搞事情。
“没想到你还这么纯情,还是说这么敏感呢?”柯余声和他的距离只有几公分,说话与呼吸的气息总会在他脸上打转儿,如同小小的旋风,如同无形的蚂蚁。还有那近在咫尺的灼灼目光啊,赤诚,希冀,撩得人也呼吸急促起来,与之直视的目光再冰冷如万年冰川,似乎都会被融化成一汪春水。
谢尽华屏住呼吸,脑子里迅速滑过了数十种不同的人设与反应。有激烈反抗的,有害羞的,有对爱人甜甜笑着的,有因为性厌恶而恶心的,有吓傻了的,有冷静分析的……
但究竟哪一种才适合他展示给柯余声呢,角色,身份,自己的角色应该是哪一种?他希望的是什么样,我到底是什么样才对?我的目的是什么?
他谢尽华自己,应该是什么样的人呢?
他用力攥着拳头,沉声说道:“你……你下去!老子是1!”
这话说完,他又有些别扭地扯出个冷笑。早先说的“喜欢与被喜欢”,似乎也总被这家伙的行为打乱阵脚。有点愧疚自己曾以恶意揣度他,又不甘于被轻易击破,也不想要他为自己伤心。
“啧。遍地飘零的时候,我们俩碰上真是难办啊。要不然……我可以为你做0,但是我要在上面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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