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奇郭云裳
作者:佚名的小说
宋奇郭云裳
宋奇郭云裳 契子
事后回想起来,那是及其寻常的一天。
春日将尽,百花渐谢,晴空无云,天空蓝的让人寂寞。
宋奇调到精益办公室不足一个礼拜,正碰上集团申报项目,梁主任被叫去开会,张楠又去检查现场,只留她一个人在办公室,填不完的表格做不完的资料,忙得脚打后脑勺。
外面不知怎么地吵起架来了,女生哭得愤懑而憋屈,连连质问:“这也能怪我?你特么什么都怪上我,你怎么不说她自己不要脸,她自己变态下贱!”
这话说完,只听围观的人七嘴八舌地叫喊起来:“别动手别动手!”
“不能打人呀!”
“怎么还打女生!”
不一会儿也被劝下去了。
宋奇被打断了思路,她对这种公开的闹事场景有心理阴影似的抵触,烦闷的一拉窗把手,把一天春景连鸡飞狗跳一起关在了窗外,连望都没多望上一眼。
他们单位是个老国企,在职职工七千多,往上数三辈都是熟人,上班在相邻的单位,下班住在同一个家属区,是个天然闲话培养皿,人们在这里繁衍生息,缺钱缺觉缺发展机遇,唯一不缺的就是八卦。
在工作短暂的休憩时间,宋奇看手机,她早起就发给陈靖的消息还寂寂无回音,大概是忙吧。
领导换届,晋升名单早就拟好了,只等今早公示,陈靖他爸陈战力就在其中,这个点有心的人肯定都看到了,恭喜陈靖的消息大概多的她都回复不及了吧!
好在她们两个前天晚上已经庆祝过了——为陈靖他爸板上钉钉的高升,当然也为宋奇这小小的“晋升”,她这个学历,还是个女生,在先进合金这个以生产为主的大分厂里从车间混到办公室,也是费了老鼻子的劲——她不必现在就凑这个锦上添花的热闹。
宋奇舒口气重新坐到电脑跟前去:生产繁忙,各个车间和科室对精益管理这个东西是能敷衍就敷衍,但他们可以敷衍分厂的精益办,宋奇却不想敷衍集团公司的精益办,她甚至想在这堆语焉不详的立项表里找出几个有潜力的,好好带他们做出个成果来,年终评奖的时候如果中了,不光是车间科室和分厂的荣誉,也是她的功绩。
她埋头工作,不一时梁主任就回来了。
门一推开,外面女生的哭声清晰地传进来,听起来特别绝望,还带着撒泼耍赖,也不止哭声,还有之前被门关在外面的,别人的劝解声。
听得宋奇眉头轻轻一蹙。
梁主任脸色也不好,略微掩上门,看着宋奇。
宋奇见他似乎有话要说,便等待他的指示。
这个四十多岁的男人是个高个子,长方脸,面色黝黑,他在这个分厂也有几分怀才不遇的委屈,平常就严肃沉郁,此时那脸色甚至算得上乌云密布。
梁怀轻舔了一下干裂的嘴唇才开口:“走,咱们去小会议室,开个会。”
怎么刚开完会又开会?
但宋奇察言观色的没问,收拾了笔和本子,发现梁主任还站在门口等她。
在这老国企改造之前,先进合金厂有个很接地气的名字就叫熔铸厂,他的办公楼是三栋零星的小矮楼,一栋连着生产车间,一栋在一个逼仄的角落里,还有一栋坐落在路边。
从精益办去小会议室,就要从路边这栋小楼房的二楼,穿过马路,到连着生产车间的那栋楼的三楼去。
外面的骚乱就横在马路边,进入将歇未歇的尾声,宋奇有点佩服对方旺盛的精力,扫了一眼,赫然发现这场热闹的当事人之一她竟然认识!
这么个闹法,很有可能是感情纠纷,那这么说来,哭倒的那个女生她应该也认识!
这位沉思者叫李辉,就在先进合金的小车班,比她和陈靖小两岁,是陈靖的忠实迷弟,据说是从初中迷到现在,一度和陈靖保证非卿不娶。
陈靖烦他这个人,经常对人家疾言厉色态度恶劣,李辉都不放在心上,但任他千般痴情万般保证,陈靖跟个捂不化的石头似的,从来对人家不假辞色。
李辉后来交了女朋友,但私下遇上陈靖的时候还要表两句决心,陈靖看不上他这碗里有饭还盯锅的做派,对他就更不客气了。
说起来李辉算得上她的情敌,但因为她和陈靖是秘密恋爱,且性别隔阂横亘在眼前,就算李辉对陈靖有觊觎之心,宋奇对这个人始终都没有什么强烈的感觉。
路边这场闹剧的尾声里,李辉的现女友张淑雯几乎哭倒在地,正主儿李辉蹲在路边上拄着下巴做沉思者状,十分的无动于衷,甚至都没抬眼看一看张淑雯,就算劝李辉亲自去哄张淑雯的人不少。
梁怀轻对这混乱视而不见地大踏步走过去,宋奇也就略低了头,快步跟了上去。
但经过张淑雯身边的时候,张淑雯忽然抬头看了她一眼,那一眼里的憎恶让宋奇吃惊!
宋奇是个惯于自责的人,可搜遍脑海也想不到张淑雯能憎恶她的理由,她憎恶陈靖倒是说得过去,但自己和陈靖,在外人看来,必然是风马牛不相及的两个人啊!
宋奇还没想明白,会议室已经到了,这真是个小会议,除了她和梁主任,另外两人一个是综合部的杨主任,一个是五车间的刘主任,宋奇冲他们笑着点了点头,坐下来翻开本子。
这种三个主任加她一个平民的会议,还轮不上她先开口,她自觉代入了会议记录员身份。
这倒是她的定位不准,这场小型会议里,她其实是个主角——会议简明扼要,决议是调宋奇回车间工作。
反而是后面对这项决议的补充说明冗长乏味:理由是很冠冕堂皇的,精益办新成立,三个人有点冗余,而五车间又人力不足,是刘主任看上她的工作能力钦点了她,调令已经办好了,希望她能理解分厂的这个决定,年轻人嘛,还是需要多锻炼一下的,当然,有什么想不通的疑虑也可以问,一切都好解决。
宋奇看着办公室杨主任一合一闭的嘴唇,迟缓地理解着他的话——精益办忙得人仰马翻,怎么会三个人都有冗余?她从上学到上班,接触的东西和电气一点勾都挂不上,而且电工是个特殊工种,没点儿底子真干不了,刘主任这个车间主任怎么会不明白这点儿看上她的能力?
这是堂而皇之的贬黜!
他们三个大男人将她团团围住,做出这份亲切和蔼谆谆善诱的样子也是怕她不服哭闹起来不好收场,宋奇这时候奇怪地联想到在外面哭的肝肠寸断的张淑雯。
她内心抗拒,深以为戒,只是蹙着眉头,说不出话来。
总归还是杨主任周到,他十分理解宋奇的情绪似的说:“这样,今天先给你放半天假你休息休息散散心,明天上班了你到刘主任办公室报到,让他给你安排工作。梁主任和刘主任都在这里,这半天假就给你批了,你换了衣服回家休息去。”他说着,把调令在宋奇眼前一晃,就交到了刘主任的手里。
这是无可挽回的意思。
事已至此,宋奇固然委屈,可她这人怂,实在不是闹事的主,也绝不想在这个场合哭闹,只问:“因为什么?我在精益办干地不好?”嗓子眼儿紧的几乎发出颤音。
在这样的老国企里问这样的问题有点天真,杨主任几乎听得笑了。
反而是梁怀轻见她问地极其认真,既不想骗她,也不能在这个场合下夸她勤快细心干得很好,掩饰性地揉着额角迂回地说:“这是组织综合考虑的结果,你别多心。”
宋奇看他们这样愚弄她,一时有点恼怒,她说:“那我去找厂长!”
杨主任立刻就按住了她:“厂长在开会,你有什么疑问,和我们谈是一样的……宋奇,你想想从前在车间的时候师傅们是怎么照顾栽培你的,现在单位需要你的时候,希望你也能体谅一下单位,你说是不是?五车间有师傅退休了,正缺人,你去了,就当是帮单位的大忙,咱们是一个大团队大集体,你想在精益办工作可以理解,但你也要顾及咱们这个集体的利益,服从团队的安排啊……”
宋奇几乎被这个吊诡的逻辑说服了。
五车间的刘主任也帮腔:“我们车间工作压力小,人少事非也少,多少人想来我还不要呢……”
他们这种油盐不进的态度让宋奇无措,她有种一个人对抗一个集体的无力感,她知道多说无益,只低着头苦笑,应道:“那好吧。”在情绪崩溃之前走出了气氛沉闷的会议室。
不远处李辉和张淑雯的闹剧因为男方的缺席而告一段落,看热闹的人散了,只有一车间的劳资员王凝还在安慰依旧抽抽搭搭哭着的张淑雯。
宋奇看着这一幕,不知道和张淑雯比,她俩谁更伤心一些。
她回去的时候王凝看见了她,王凝是李辉的小姨,因为工作上的事,宋奇也和她打过交道,她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要神态如常地和王凝打招呼,不料王凝先下手为强,直接给她翻了个白眼。
宋奇硬生生扯起一半的嘴角简直放不下来。
办公室里没人,宋奇换衣服换到一半,丧气地坐在椅子上,她做了一半的资料还在眼前,她盯着那表格发了一会儿愣,终于忍不住给陈靖拨了个电话。
她俩平常不太电话联系,上班要避着同事,下班要避着家人,打电话特别容易露出蛛丝马迹,但今天实在是个例外,她想和陈靖吐槽自己的遭遇,求陈靖的安慰。
电话响了没两声就接通了,那一瞬间宋奇终于控制不住的难过,她哽咽着问:“陈靖,你……在忙吗?方便打电话吗?”
“宋奇?”电话那边的声音冷静而陌生,用商务场合握手介绍似的语调说:“你好,我是陈靖的妈妈。”
宋奇脑子里嗡的一下,她自觉闯了祸,蹭地站了起来,寻思着怎么遮掩,搓着衣角磕磕盼盼地说:“阿……阿姨好,我,我找陈靖……咨,咨询个……工作的问题……”
在她停顿的瞬间,陈靖的妈妈接过了话头:“你和陈靖的事情我们知道了,这事有一部分责任在我们,我们没教育好陈靖,不过陈靖已经承认错误,保证以后会好好儿的,再也不胡作非为了,你以后就不要联系她了。”
宋奇像被人一闷棍敲晕以后又被泼了一桶冷水惊醒似的,在冰冷的昏沉里本能地说:“我,我和她……”她不知道自己是要祈求还是辩解,但对方也没给她做任何反应的机会。
电话已经挂断了。
宋奇郭云裳 撺局
说实话,宋奇对郭云裳的第一印象不好。
var的电气安装接近尾声的时候,设备商的电气负责人刘工就以家中有事告假撤退了,郭云裳就是在这个时候被设备商派来接这个摊子的。
这倒和宋奇有点像,她也是接替别人进的项目组,之前跟组的那个电气人员已因工作出色调到集团公司的设备部去。
宋奇来的时候刘工已经要走了,只听过一点风声,刘工家中有事是假,另谋高就是真。
设备商当然对派到现场的人极其吹捧——双一流大学的毕业生,工程师,是他们单位最牛高工的关门弟子,单位数的上号的领导,有一半都认她这个小师妹,新来的小年轻都得叫她一声小师姑,辈分在那儿放着呢!保证她能把现场的事儿都调理妥当。
郭云裳就是顶着这满头的光环,在七月中旬一个酷热的傍晚到的凤原市。
单位给郭云裳安排了招待餐这事儿宋奇也听说了,这种应酬场合宋奇从前十分厌倦能推就推,现在她因为和陈靖的事一路从精益办被调到五车间仪表班,又在新项目需要人的时候被仪表班的同事“委以重任”打发来跟项目,处境跟自由落体似的直奔谷底而去,这种应酬场合更就没她什么事了,她连推脱都不用推脱。
宋奇乐得自在,一早就准备下班,半道却碰上张飞成,叫住她,要她晚上一起去。
先进合金上了好几台设备,张飞成是所有设备的总负责,是她领导的领导。
宋奇不想去,搜刮着脑海想拒绝的理由,张飞成率先开了口:“来的是个女同志,咱们这儿都是大老爷们,小宋你去陪一下,给你算加班。”
话说到这份上,宋奇不好拒绝,她直来直去地道:“不用算加班,我去,在哪儿?”
“你和梅工联系,你们一起过去。”
宋奇嘴上应着好,心里很不乐意张飞成这种不直接回答问题的领导做派!
梅剑山是var这个项目的组长,是宋奇现时的直系领导,她对这个人算得上厌恶,巧的是梅剑山也不喜欢她,只是梅剑山身在上位能冷嘲热讽,而宋奇不能,有那么几次,她压抑不住洪荒之力怼了梅江川,两人几乎要撕破脸皮。
下班后var小组的人搭同一辆车过去,梅剑山在的地方总少不了粘荤带腥的段子,说来说去,话题最终落在即将到来的郭云裳身上,梅剑山嗤笑着说:“众源装备派个女的来调试不是搞笑吗,调炉子爬高上低的,男的都受不了别说女的了!”他说完了,又自己解释:“哥这话没有看不起女生的意思,是为女士们着想,你想咱这儿啥环境,那适合美女待么?小宋要不是不得已,怎么会来咱们这儿!是吧,小宋?”
车上的人都知道宋奇到的项目上来是怎么回事儿,车厢里有一瞬嘲讽似的沉默。
宋奇只想在心里冷笑的,没成想笑出了声,她便说:“我觉着这儿挺好。”
梅剑山意味深长地说:“小宋果然不是寻常的女生!”他把重音落在寻常二字上,说完便自得地笑了起来,开车的李泽也跟着笑。
宋奇冷着脸,转头看着窗外,夏日天长,太阳挂在远处的山头上,像永远不会落下去。
她想起以前看过的诗——你来人间一趟你要看看太阳和你的心上人一起走在大街上。
质朴的愿望才会根植内心深处,生根发芽,永远茂盛,可这愿望太切,不免成为煎熬人心的桎梏。
当然想到陈靖,已经过去几个月了,宋奇还是觉得难过。
被车厢内的哄笑声惊醒过来,听梅剑山咂摸着说“‘此心安处是吾乡’么?小陈到底是大学生,文墨好!”他带着似笑非笑的口气道:“不过这好像是写歌女的吧,你拿歌女比你宋姐啊?”
陈澄闻言,立即向宋奇投来抱歉的目光。
宋奇只冲着陈澄勉强笑了一下,她实在没心情和梅剑山斗嘴。
陈澄是新毕业的大学生,入职不到一年,年纪小,个子也小,白净文弱,性格内向还面皮薄,是梅剑山嘴里“不勤快没眼色”的典型,就是他们这样的老国企梅剑山手里没人事权,他能告状的人人事权也有限,陈澄才最多落几句闲话多干点活儿,别的都不受影响。
梅剑山觉得陈澄和宋奇都是没趣的人,又和李泽讲段子去了。
听领导讲段子跟听戏是一个道理,喝彩和笑要都在点儿上才显得懂行,但陈澄跟个棒槌似的,梅剑山不问一句“是不是啊小陈”他都不接话,段子太荤了,陈澄还要脸红。
相比之下,李泽就深谙其道,他一边奉承梅剑山的笑话,一边笑话陈澄的纯情,把梅剑山捧得身心舒爽。
段子讲到中途,梅剑山忽然想到一个绝妙的说法,他的声音一下子盖过了车载广播里的音乐,眉飞色舞地说:“你宋姐就是口舌厉害的典型,不然怎么追得到女朋友!是吧小宋?”他几乎等不到这话说完就大笑起来。
这个段子因为太过形象,陈澄窘迫地缩在一边,看着是要挤破车门逃出去。
宋奇作为当事人不能把这当荤段子听——出于她在这辆车里的性别劣势,出于这个老国企里人们思想的保守和封闭,出于积久难平的愤懑。
她冷笑了一声说:“口舌之能,我不及梅工十分之一,不然您怎么是领导呢!张总就夸您是场面上拿得出手的人,知分寸,懂进退!”
一瞬的沉默。
宋奇知道她又把梅剑山开罪了,但也换来了清净,之后梅剑山终于没再cue她。
说好的是六点半开饭,直等到将近八点,郭云裳一行人才到饭店楼下,等待消磨了每个人的耐心和精力,大家或多或少都有点不满和抱怨,但郭云裳被张飞成和白鑫带进包厢的时候,以梅剑山为首的男生们却都精神高昂起来,人们都喜欢美女!
张飞成轻描淡写地给出了迟到的理由:“路上堵车。”
美女还陪着笑脸:“大家上一天班够辛苦了,还要等我这么久,真是抱歉。”
梅剑山握着郭云裳的手,故作风趣地道:“要知道来的是这么个大美人儿,我们情愿多等一会儿呢!”大家都捧场的笑了。
宋奇当然也笑着,在张飞成的介绍下和郭云裳握手,她承认在她见过的女性里,郭云裳的皮相属于上乘。但她也固执的认为,今晚这个场合,郭云裳美得太有攻击性且不合时宜。
郭云裳浓妆艳抹,头发编的花哨,穿着沙滩风的花裙子,还是个深v领,巧妙地露出一截略显贫瘠的“事业线”,裙子也半长不短,露出两条晒成小麦色的,和她其他地方的冷白皮颜色不相称的腿,她踩着平底凉拖,脚指甲涂着大红色,当她摘下她那顶帽檐大的惊人的帽子时,还可见她那亮闪的黄橘色眼影,以及两个夸张的大耳环。
从头到脚,郭云裳都像个出门度假的闲散女子,而不像个能调试设备的主,宋奇一想到她要这个浮夸的样子下工厂,就觉得一阵辣眼睛。
偏偏梅剑山哪壶不开提哪壶:“小郭美女个人问题解决了吗?我们单位本来狼多肉少,加上其他的原因,竞争可特别激烈,对吧小宋?”
郭云裳一双眼睛瞟过来看着宋奇,笑盈盈地:“这么个小美人儿坐在这儿,梅哥还叫我美女,寒碜我们外地人呢!”
宋奇先觉得郭云裳说“小美人儿”时的语调轻佻地像古时候的纨绔子弟,接着被她这声“梅哥”雷出了一身鸡皮疙瘩。
但梅剑山很受用:“我哪儿敢寒碜呐,小宋哪里看得上我们这群男人,倒是郭工……”他把重音落在“男人”二字上,又故意地欲言又止,转而别有深意地问宋奇:“是吧小宋?”
他体型偏胖,容易出汗,脸上一层油光,行动间显得呼吸急促而粗重,眼白偏多的眼睛盯着宋奇,等着她的回答。
梅剑山一靠近,宋奇像闻到了水产市场的腥味一样反胃,她恶心地不敢张口。
一瞬间的僵持。
郭云裳笑:“梅哥必然有家有室,还望着人小姑娘看上您呢,家里嫂子同意么?”她说着话,拿眼一睇宋奇,宋奇受不住这目光,别过了头。
张飞成拿酒杯在桌面上顿了顿:“来来来,咱们先欢迎郭工的到来,var这个项目就辛苦郭工和白工了。”
有张飞成开口,桌面上的话题终于绕开了男女之间那点事,往相互吹捧和见闻传说发散开来。
这才郭云裳话不多,别人不问她,她很少主动提起自己的经历见闻,谈到父母家庭,她更是微笑缄默,但她是个绝佳的捧场王,逗引着一圈人高谈阔论,饭桌上的气氛十分热闹。
少不了要给主家敬酒,郭云裳以茶代酒,转了大半圈,这人嘴皮子浅的很,只要是个人,都能张嘴叫哥,还亲切地不像话,宋奇很看不上。
敬到梅剑山,梅剑山要郭云裳换酒,两个人你来我往了几回,还有李泽敲边鼓,郭云裳却不过的端了酒杯,她只轻轻抿着,倒频频给给梅剑山递酒,捧得梅剑山滔滔讲个不停,平素对宋奇说话时那尖刻的语调也变了,意气奋发。
中途去卫生间时,宋奇才听到自己的电话铃声,是她妈打来的。
宋奇捏着手机迟疑了一下,吐出一口长气才接起来,余明霞的声音急切严厉,喝问宋奇:“喂,喂?你为什么不接电话?几点了还不回来?你又去哪儿鬼混了?你能要点脸吗……”
宋奇直等到那边的问题告一段落,才说:“今晚有应酬,我忘说了,现在发定位……”
出了那样的事,她有点理解余明霞的风声鹤唳,而顺应的久了,她连反抗都觉得多余。
余明霞打断她道:“十点半前必须回家。”
宋奇来不及答个好,那边已经挂断了电话,她出了一会儿神,给余明霞发定位的时候才看见未接电话有七条,间隔均匀的很,每三分钟一次,都是余明霞打来的。
宋奇回去的时候,碰见张飞成在包间门口站着,对面相逢,她蒙混不过去,便收起手机扯出个笑:“张总。”
张飞成问她:“吃的怎么样?”
宋奇不明所以,胡乱回答:“挺好。”
张飞成指了指包间:“看见没?学着点儿。”
宋奇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张飞成站门口是在等她,是为了带话给她,让她学习郭云裳!
哪壶不开提哪壶,她正看不上郭云裳的油滑劲儿呢!她嘴上不说,但其实七情上面,不由地一蹙眉尖,捏着鼻子似的点了点头。
张飞成把她的小动作收在眼底,看她低着头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觉着自己话说地有点多余,宋奇的事他当然知道,其时正是领导换届,陈战力升集团公司副总,公示名单都拟好了,却被女儿陈靖和同性的“不雅照”给搅合黄了,公示之前换了另一个人晋升。
据说这是上层为人持重的几个老领导不赞成家风不正的人上升到如此重要的位置,认为这有失企业脸面,尤其他们这样的老国企,更讲究这些。
好像陈战力很服从这个结果,一点不满的风声都没传出来。
陈战力尚且如此,宋奇当然不会好过。
但事发时机如此凑巧,张飞成一直觉着,宋奇这个当事人有被误伤的嫌疑,以前宋奇做精益管理报告的时候他对这个姑娘有点印象,见她落得如此地步觉着有点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