逞骄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蓬莱客
她也不认识那个被刺杀的大人物,除了感慨一下,自然也不会有什么悲哀之感。
反倒,她有点暗暗抱了希望,但愿贺汉渚会被这个意外的大事给分心掉,不用再记着自己的那么点芝麻小事。
要是这回,能让她安全过关,她暗暗祈祷,下回等她路过城隍庙,她一定进去,买两支香火拜几下。
这一日,就在天城因为这桩几天前的刺杀案引来各方注目,舆论随之沸沸扬扬尚未平息之际,一列北上的火车吐着黑烟,鸣着长笛,进入天城的火车站,最后缓缓停在了站台上。
一列普通车厢的门被打开,在车站乘警发出的维持秩序的吆喝声里,从车厢里拥出满车迫不及待要下来的乘客,仿佛迟了一步,就要影响自己接下来的气运。这些乘客里,有生意人,有投奔亲戚的,有想来这里找生计的,自然,也有前来探亲访友的。
车厢里最后出来一拨人,其中一个,年过半百,面皮黑紫,头上扣了顶毛帽,穿身长袍马褂,下来后,望了一眼四周。
叶汝川,苏雪至的舅舅,在养好伤后,因挂念外甥女在这边的情况,加上也想亲自拜会一下贺汉渚,上月在和妹妹叶云锦商议后,在苏忠和两个年轻小厮的随同下,不辞万里一路辗转,终于,于今日抵达天城,下了火车。
第68章 (叶汝川早年走南闯北,关外...)
叶汝川早年走南闯北, 关外关内,到处做药材的生意, 像天城这种北方重埠,自然不会落下。
但那都是早年的事了,上一次来天城,还是十几年前。现在再来,看这边变化竟是极大,出了火车站,险些连路都认不得了。
他的老友庄阗申要明天才能到, 先前联系的时候, 让他到了天城就到庄宅先住下去。但叶汝川不想过于扰人,到了就做住旅馆的打算。
既然是要拜会贺汉渚的, 自然要撑门面,于是找到了那间最有名的天城饭店。
这家饭店里,最贵的顶层套房, 一夜需花费十个大洋,远远超过一个普通工人每月做工的工钱。
最便宜的那种房,也要三四个大洋, 抵得上一个巡警半个月的薪资。
叶汝川早年来天城做生意的时候,就想住一回,试试是什么滋味。不是住不起,就是舍不得花那个钱,擦肩而过。这一回忍着肉痛, 开了个最便宜的房,心里安慰自己, 就当是了却多年前的一个心愿。
和他同来的苏忠他们,住到附近的便宜些的旅馆里, 安顿好后,叶汝川洗了把脸,换了身体面的衣裳,迫不及待第一件事,就是去外甥女就读的那间军医学校,先去看人。
虽说外甥女上次写回来的那封信里说,她在这边一切都好,让家里放心。但终究是个女孩子家,这么混在一个全是男人的学校里,别说叶云锦了,就是叶汝川自己,也老是觉得有点挂心。
他找到学校,见门口有穿着军服的门岗,就上去,报出外甥女的名字,说自己是亲舅舅,从老家特意过来看人的。
苏雪至现在已经是学校里的名人,提起她的名字,学校里没有谁不认得。门岗一听是苏同学的舅舅,顿时变得客气了起来,告诉叶汝川,很是不巧,苏同学今天出去了,好像是校长派的什么任务,不知道什么时候回,不过,自己可以帮带口信,等苏同学回来,就立刻转告。
叶汝川扑了个空,未免有些失望,谢过,就打听起了外甥女在这边学校里的情况。当听到门岗说苏同学成绩优异,表现出众,是校长的得意门生,叶汝川有点悬着的心一下就放了下去,十分高兴,出手也大方了起来,竟从身上摸出一只银元,直接拍到门岗手里,报了自己在天城饭店的房号,让他记住,等人一回来,就让去找自己。
既然外甥女不巧,碰不到,那就继续此行他其次重要的事,拜访贺汉渚。
对方虽然名义上是自己的远房兄弟,但年纪相差悬殊,之前又从无直接往来,当然不可能就这么直接上门。
叶汝川按照时人的规矩,投了一封拜帖,署名后,派小厮送了出去。
按照社交的规矩,如果对方人在,也愿意见他,一般来说,最迟不会超过明天,就会送还拜帖,客人次日,便可登门造访。
叶汝川在饭店的房间里等,送信的小厮回来,说信是顺利送到了戍卫司令部,也被投了进去,但说贺司令今天人不在,也不知道去了哪里,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信。
今天好像运气不大好,先是外甥女没见到,贺汉渚也不在。叶汝川只能耐心等待。
大白天的,饭店房间再好,叶汝川也待不住,何况他根本就不习惯住这种西式装饰的屋,见没事了,就带着苏忠出去,拜访一个生意上的老伙计,见面后,喝了两口茶,闲聊几句,听到说城隍庙附近有个这几年聚起来的药材市场,还开有一间极其有名的东亚大药房,里头出售制药厂独家秘制的西药戒烟丸,烟瘾上来,吃一颗,就能止住,另有一种提神丸,专门用来振奋精神,消疲解乏,全都卖得极好,几乎到了断货的地步,就来了兴趣,盘算着是不是可以做做这个生意,于是叫人带路,预备过去亲眼看看。
城东新界的廖宅,这几天里外缟素,大门外,摆满了各界送来的悼哀花圈,沿着道路两旁延伸,密密麻麻,长得几乎看不到头。
连大总统在惊悉消息、惋痛之余,也派人送来了花圈,此刻就摆在灵棚最显眼的位置。
十个来报纸记者模样的人,正守在大门的附近,观察进进出出前来吊丧的客人,忽然看见远处开来了一辆汽车,停后,司机奔下去开门,从车上弯腰下来一人,军服马靴,衣冠整齐,认出是戍卫司令贺汉渚,不禁全都兴奋了起来,纷纷对着拍照。
等了好几天,贺汉渚终于现身,前来祭拜。
他在两旁投来的怀了各色心思的目光注视下,跨入门槛,迈步走到那座张着个巨大奠字的灵前,等前头那位比自己先到的一脸沉痛的孙孟先上过香,接着上去,亲手烧了一串纸钱。
围着灵柩正在哀哀痛哭的廖家女人们,哭声渐低。
周围,无数道目光,如暗箭飞刺,投向了他。
他立着,神色无波,手提纸钱,助火苗在空气里灼燃。
火光跳跃,映着他一张五官深刻的沉静脸容。
他微微垂眸,看着,待火卷燃了金箔,烧到一半,提起来,投进香炉,随即躬身两下,祭拜完毕,朝一旁向自己致谢的司仪点了点头,转身,待要步出灵堂,突然,一个披麻的男子拔枪上前,将枪口对准了他的胸膛。
“姓贺的,你有种!还敢露头?就是你指使人干的!你来得正好!我这就替我兄弟报仇!”
是廖寿霖的堂弟廖寿光,他手下的一个师长。
他双目圆睁,鼻翼愤怒地翕动,咬牙切齿,看着贺汉渚的目光里充满仇恨。
“咔哒”一声,他打开枪栓。
气氛顿时凝固。
周市长也在,正坐在桌旁,见状,吓了一跳,猛地跳了起来,待要上去阻拦,却见孙孟先朝自己暗投个眼色,迟疑了下,便慢慢地停了脚步。
灵堂里,女人们的残余哀哭声也陡然消失,四周鸦雀无声,只剩下廖寿光那呼哧呼哧的显示着他此刻决心的粗重喘气之声。
贺汉渚看了眼对着自己的乌洞洞的枪口,走上去,抬起手,竟握住枪杆,带着,拉了过来,将枪口直接送到自己的眉心位置,顶住。
香炉里,方投入的那串纸钱,迅速地被烧得通红的炭火彻底卷燃,放出一阵强烈的火和光,随即又迅速地弱了下去,剩几缕残余的青烟,慢慢散开,最后,彻底消失在了周围那片泛着淡淡焦味的空气里。
贺汉渚双目直视着对面的廖寿光,片刻后,道:“怎么不开枪了?”声音平静。
廖寿光那只被迫高举握着枪的手在微微发抖,目光已经没了片刻前的狠勇,避着来自对面的直视,犹疑不定。
贺汉渚便反手,轻而易举地从廖寿光的手里取了枪,随即翻转,毫无预警,下一刻,枪托重重地砸在了廖寿光的脑门上.
力道之大,令廖寿光直接跌倒在了地上,皮开肉绽,一股污血,沿着额头迅速地流了下来。
众人大吃一惊,纷纷涌了上来,却不敢靠近,女人们尖叫。
贺汉渚看着跌坐在地上捂住头显然还没回过神的廖寿光,丢掉枪托染血的枪,两手提了提裤管,跟着蹲到了他的面前,端详了一眼他正不住地往外冒血的额,摇了摇头,从自己上装的内兜里摸出一块雪白的手帕,在廖寿光惊恐的目光注视下,伸手过去,亲自替他擦拭已经糊住一边眼睛的污血,最后压住伤口。
“廖师长,出了这样的事,大家心情都不好,我能理解,但你这样,很容易会让人误会。我这个人,向来珍惜名声,所以需要澄清一下。”
“一时手重,师长不要见怪。”
他微笑着,最后抬起了廖寿光的手,令他自己压住手帕,随即站了起来,脸色转为冷肃,也没看四周一眼,便迈步,丢下廖寿光走了出去,在记者又一阵啪啪啪的拍照光里,在两名随行的簇拥下,上了汽车,离开了廖家。
他回到司令部,第一件事,便是用皂水洗手,出来后,刚坐下,电话就响了起来。
是总统府参谋部此前那位曾作为特使来出席王孝坤寿宴的章益玖打来的,在电话里大笑:“烟桥,听说你刚才去了廖家?灵堂里的那个事,大总统也知道了,刚对我说,你太皮了,哈哈哈哈――”
又是一阵大笑:“杀得好!杀父辱母,不共戴天!连大总统也认为枪手情有可原,私下和我说,法庭应当轻判。当然,他不便开口,但诸多舆论,亦是如此看待!”
贺汉渚握着电话,微笑没有说话。
等笑完了,章益玖的声音放低了,道:“这个事做得好。姓陆的暂时不能动,下头的爪牙,还不能敲打敲打?大总统让我告诉你,好好干。另外,傅明城请你代为转达的心意,大总统收到了。不过,我这边的,我看就免了吧,无功不受禄,怎么好意思凭空拿?”
贺汉渚笑道:“既然章兄你这么说,那我就再代傅氏带个话。他有求于你。”
“什么事?”
贺汉渚将傅氏之前申请航线被阻的事说了出来。章益玖起先显得有点为难,说牵涉到别家的利益,这不是自己的事,很快又笑:“不过,既然是烟桥你开的口,再难,我也得想想办法。这活我接了,你让傅氏等消息。”
贺汉渚笑着道谢,又闲谈几句,挂了电话,等在外头的秘书处长陈天雄便叩门而入,汇报过几件日常的事务后,递上一封拜帖。
“谁的?”贺汉渚看都没看,漫不经心地问。
“叶汝川送来的,就是那个小苏的亲娘舅,说今天刚到天城,住在天城饭店。”
贺汉渚微微一怔,拿了起来,取出拜帖看过,说:“你亲自回一下,说我明天有时间,随时都可以。”
收到拜帖,一般最快次日见面,这也是个老规矩,目的是为了能给双方都留出做准备的时间。
陈处长应是,走了出去。
贺汉渚摸出一支香烟,正要点,忽然想起一件事,立刻放下,把丁春山叫了进来,问之前派人盯苏家儿子的进展。
丁春山报告,苏雪至一切正常。这几天的活动轨迹,基本是早上五点多起床,和同寝室的几个人跑步、早锻炼,白天上课,或者在实验室,晚上有时会去学生活动中心,跟着一个名叫蒋仲怀的室友练习拳击,打沙袋。
“就这样?没半点反常?”
丁春山见上司对自己的工作成果似乎有些不满,绞尽脑汁,终于又想起个听来的事,忙道:“说起反常,倒确实有一桩。”
“什么?”
“说他买了好多奶油棒棒糖,天天分给寝室和隔壁寝室的吃。对了,还有个绰号,叫九仙女。”
贺汉渚嘴角抽了抽,让他继续叫人盯着。
“对了司令,还有一个事,说他今天被傅明城接走,先是去了清和医院,随后出城,去了木村先生的家,好像是木村先生请他们去做客。”
贺汉渚拂了拂手,让丁春山出去,点了刚才的那支香烟,吸了一口,独自微微出神,这时,电话又响了起来。
第69章 (这个电话是曹小姐打来的,...)
这个电话是曹小姐打来的, 说再过几天周末,恰逢西国的重大节日圣诞节, 今年,英法俄等诸国公使馆将会一道在天城饭店举办庆祝酒会,英公使的夫人是她的好友,给她送来邀帖。她听说他也收过邀请,恰自己缺个舞伴,问他当晚愿不愿同行。
逞骄 第74节
贺汉渚答应。
曹小姐道:“多谢你了。要不到时候,你系我上次送你的领带?我正好有条裙子, 打算穿, 颜色恰和领带相配。”
“没问题。”
贺汉渚再次答应了。
曹小姐笑道:“那就这样说定了!对了,兰雪晚上有空吗?要是有空, 我去接她。马太太说,百货商店刚刚新到了一批洋装和首饰,我带她过去逛逛?省得她总是一个人闷在家里。”
“她快期末考试了, 最近忙于功课。你自己去吧。”贺汉渚道。
曹小姐一顿:“行,没问题,考试要紧, 那我自己去,顺便帮她看看有没合适的东西。你忙吧,我不打扰你了。”
贺汉渚唔了声,通完话,想到这几天自己早出晚归, 回到家,妹妹已经回房睡觉了, 都没怎么遇见过,也不知道她最近心情如何, 顺手就又往家里打了个电话,问妹妹的动向。
接电话的是梅香,说小姐早上出门前,提了一句,道学校今天安排了什么社会活动,好像是响应本城戒烟会和不缠足会的号召,组织学生到城隍庙广场那里宣传戒烟和不缠足,小姐也去了,司机跟着同去。
“我也想去!小姐都同意了,还说,我也可以有机会去妇女会的读书会里参加识字班!吴妈偏偏不让我去!”
梅香趁机抱怨了一句。
贺兰雪的接送司机是豹子亲自选的人,训练有素,贺汉渚很放心,就笑着安慰了小丫头一句,说自己下回跟吴妈说一声,放她有空去学认字。
梅香十分高兴,连声道谢,贺汉渚便挂了电话,继续忙事。
天城旧城城隍庙的广场附近,市场云集,从早到晚,人来人往,车水马龙,但各种扒手和“翻戏党”也是活动猖獗,先前最严重的时候,一天竟有十来起的报案,不是财物失窃,就是被人合伙骗钱。这还是来报案的,那些没报案自认倒霉的,更是不计其数。群众怨声载道,十分不满。
警察局长孙孟先这两个月狠抓治安,让下面每天都派巡警在这里轮班巡逻,严厉打击。
负责这边治安的,是二区警棚,警长恰也姓叶,和叶贤齐认识,见他找了过来,递上一包烟,满口的叔,说今天想和自己换地方,替他在这边巡逻。
老叶见叶贤齐竟自愿换岗,未免奇怪,顺着他目光看去,见前方不远处,一群蓝衣黑裙的女中学生正在那里向路人发放传单,顿时了然于心,哈哈一笑,拿警棍戳了戳自己的帽:“行,看在本家面上,成全你小子了,交给你了!”
叶贤齐连声道谢,说下回请他喝酒,等老叶走了,就让手下四处巡逻,自己站在一旁,看着那群学生和妇女会的人做事。
他们宣传的,是不缠足和戒大烟,路人感兴趣的寥寥,更怕被拉住宣讲耽误时间,纷纷避道,主动上去的人寥寥可数。
天色渐渐阴了下去,似乎要下雨。他见贺兰雪手里拿着一堆纸,半天也没发出几张,眉头一皱,叫来一个机灵的手下,吩咐了几句。很快,附近路过的人都被赶了过来。
贺兰雪正愁烦路人没有觉悟,不听宣讲,忽然看见来了一大堆人,争着要宣传单,急忙叫来同学,一边发,一边宣传缠足和大烟的危害,很快,顺利地将今天印刷好的单子基本都发了出去,剩下最后一点,眼看天也转阴,仿佛要落雨了,组织活动的妇女会干事就宣布解散,剩下的带回去,下次活动再发。
贺兰雪和几个同学道了别,正要离开,忽然看见路边站着一个警察,正低头,认真在研究传单的内容,一眼就认了出来,正是那天在天霄楼外碰见过的苏少爷的表哥,好像是叫……叶贤齐?
“叶少爷!”
她走了过去,打了声招呼,见他转头望来,看见自己,惊喜地道:“表姑?这么巧,你也在这里?”
贺兰雪听他张口竟喊自己表姑,明明年纪比自己大,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随即清了清嗓,转为正色,点头:“你今天这里巡逻?”
“是。刚才恰好看见你们发单子,我就拿了一张。你们做的事情,太有意义了!就该多宣传!没人叫醒,大众糊里糊涂,不知要蒙昧到什么时候社会才能进步!这张传单,等我带回警棚,叫他们全部背下来,回家都给我宣传去!”说完郑重折好,放进衣兜,又让一个手下去把剩下的单子都拿了。
“交给我们了,保你发完!”
同学都很高兴。
贺兰雪顿时也生出知音之感,向他道谢,这时,看见自己的司机走了过来,就礼貌道别,说要走了。
司机上来,说这边道路太过拥挤,车开不进来,只能让她先步行出去。
贺兰雪应好,正要走,却见叶贤齐叫自己稍等,跑到一条巷子里,很快推出来一辆西洋单车,拍了拍后座,说自己送她一程。
“不用不用,我走出去好了!”贺兰雪急忙推辞。
“你是我表姑!我得照顾你!这段路不短,还是我送你好,又不费我什么力气!你要是不坐,那就是看不起我。”
说着和贺家司机打了声招呼,自己先上了车,一脚蹬地,扭头看着贺兰雪,等她上来。
贺兰雪见他态度恳切,又是苏少爷的表哥,也不好意思太落人的脸,推辞不过,只好让司机先去,自己坐上了后座。
叶贤齐眉开眼笑,喊了声坐稳,把住车头,两脚一蹬,单车两个轮子就朝前滚去。
现在这种西洋单车和汽车一样,还十分少见,全部都是进口的。一辆单车的价钱,动辄上百大洋,是富家子弟才能买的起的玩物。
贺兰雪顺口问:“你们警局都给你们配这种西洋车了?”
单车自然是叶贤齐自己以前买来玩的,顺口胡诌:“对,对,上头配的,方便我们做事!”
贺兰雪惊叹:“你们局长很不错啊,这么体谅你们。”
“全是你哥哥的功劳,领导有方!”
贺兰雪听他说话有趣,忍不住又笑了起来。叶贤齐听到身后她发笑的声,回头看了一眼,更是浑身来劲,把单车踩得虎虎生风。路人见状,唯恐撞到自己,纷纷避让。
近旁,他的一个手下拿着刚才接的一叠剩下的传单,朝着路人发放,见近旁溜达过来一个双手背后东张西望看着像是外地来的老头儿,就递了一张过去:“老头,拿着!别给我丢了,回去好好研究!”
叶汝川听到叫声,扭过脸,眼角风瞥见前头有个正蹬着西洋单车还带了个女学生的警察,顿觉背影熟悉,忍不住盯着看。
“看什么看?还不拿?”巡警催促。
这时,叶汝川见那警察不知道说了什么,女学生笑,警察微微扭头,偷偷看了眼女学生。
皇天啊后土,叶汝川竟看见了自己的儿子!
那个现在本该正在日本留学念着医科的儿子!
他差点以为自己看瞎了眼。
揉了揉眼,再看一眼,当场就丢下老伙计,拔腿追了上去,追了一段路,见儿子单车蹬得飞快,自己腿脚上次受伤后,跑不快,赶紧叫了辆路边的东洋车,爬上去,一边喘气,一边指着前面:“给我追……快点!”
“得咧,您老坐稳咯!”
车夫应了一声,拉起车,撒脚就追上了去。
前头的叶贤齐,终于获得这个能载美人的机会,分毫也未觉察来自身后的危机,恨不得这段路不要完,一直这样蹬下去,蹬个一辈子也乐意。可惜天不从人愿,出去几条街,额头一凉,落了一滴雨。
身后,贺家的司机也开着车,上来了。
贺兰雪就让他停下,说自己要回家了。
叶贤齐不舍,却也只好停车,眼看她要下去,灵机一动,说:“你不是认识我表弟吗?我们现在租了一个房,就在附近,他周末会过来。表姑你要不要去认个路?下回说不定可以一起吃个饭,我孝敬表姑,我做菜的手艺很是不错!”
贺兰雪听到苏少爷仨字,心一动,迟疑了下,就答应了,让司机在这里稍等一下,叫叶贤齐带自己过去看看。
叶贤齐高高兴兴,踩着单车来到了住的地方,指着门给贺兰雪看,又邀她进去坐坐。
贺兰雪记下了地方,就摇头婉辞,说以后有机会再来。
叶贤齐自然不敢勉强,何况,今天能有这样的接近机会,已经是意外之喜,简直快活上天,于是送她回到街上,看着她上车离去,这才推着单车回到了住的地方,架回在院里,双手插兜吹着口哨,脚步轻快地正要出去,门口堵了一个人。
他抬起头,对上了一双恶狠狠地盯着自己的眼睛,顿时魂飞魄散,吓得差点没滑倒在地。
这可真真叫做乐极生悲。
“爹!你怎么来了!”
“我怎么来了?我来,专门就是要打死你这个兔崽子的!”
叶贤齐反应了过来,想跑,被叶汝川一把揪住衣领,抬起手,一个大巴掌就呼了下来。
“兔崽子!还想跑?骗我?什么日本留学!竟在这里混!你还骗女孩子?气死我了!我今天非打死你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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