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逞骄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蓬莱客
船王的死因,和苏雪至预想的差不多,属于脑卒中里的脑出血。
经探查和推定,病灶在于小脑出血。
最先,船王和长子发生争执的那一夜,出血量应该不大,当时经过清和医院的治疗,病情暂时稳定,回了傅家。
但好景不长,在王家寿宴的那夜,病灶再次大量出血,压迫延髓生命中枢,从而导致了昏迷和最后的死亡。
解剖结束后,校长出来,握了握傅明城的手,低声安慰。
他望着被白布蒙着的轮廓,神色悲伤。
苏雪至看着他的身影,心里也很难过,更是深深地遗憾。
保守治疗,这是目前脑卒中的唯一应对方法了。
她上去,低声说:“傅先生,令尊非常了不起,请您节哀。”
他慢慢转回脸,望着她,点了点头,哑声道:“谢谢,我会的。”
船王出殡的那天,全城瞩目,苏雪至跟随学校里的部分教职人员也去送了一程。但因为人太多,道路为之拥堵,加上没什么特殊的关系,也就没有送完全程,送了一半就回来了。
在傅家长子命案、船王葬礼之后,傅家的事还没完,依然是报纸新闻的关注重点。
现在吸引大众注意力的,是船王身后遗产的继承。
苏雪至在自己繁忙的学业之余,从报纸和身边人的热议里,获悉了经过。
据说,船王在当日中风病倒,苏醒之后,就提前秘密立好了遗嘱,交托给一位著名的大律师。
宣读遗嘱的当天,现场除了傅太太、大房那边的亲戚、傅明城等人之外,还有傅氏的经理、总会计师、船王生前的两名挚友,一个是北方商会的副会长,一个是天城日报的社长。另外,周市长和贺汉渚,也被请了过去作见证。
律师宣读了船王的遗嘱,说傅氏名下的船业以及相关的子公司,因为规模扩张,之前一直处于亏损,这两年盈亏才勉强持平,全部由次子傅明城继承。
船王名下,另有一家每年可稳定盈利百分之二十的资产为两百万的独立烟草公司和若干的股票、房产,则分给傅太太和长子。除此,船业公司的相关业务,傅太太和长子不得干预。因为长子已经去世,按照相关法律,这一部分,由傅太太和儿媳妇共同持有。
这个遗嘱一出,傅太太当场就闹了起来,说根本就没听说过船王之前说立过什么遗嘱,这个遗嘱一定是假的。
又据说,律师当场将一份不知道是什么的文件,交给了傅太太。傅太太当场晕倒,苏醒后,恨恨离去。
从船王中风开始,一直到现在,傅家这前后持续长达几个月的各种意外和纷争,至此,终于宣告结束,尘埃落定。
傅明城继承了傅氏全部的产业,成为了新的北方船王。同时,他也被推举为北方商会会长。这也是他父亲从前的头衔。
一周之后,军医学校收到了一笔来自傅明城的捐款。
他以他父亲的名义,向医学院捐款两万元,专款专用,用以建造一个最为先进的医学研究实验室,指定由校长和苏雪至二人为实验室的负责人。
要知道,去年马太太的丈夫为市政捐款了八百元,就上了报纸,被称为是慷慨的善举。
两万元,这在现在,绝对是一笔巨额的捐款。
钱款当日就经由银行账户到账。
校长十分意外,当然,这是好事。
出于礼节,第二天,他带着弟子,亲自去傅家登门道谢。
到的时候,苏雪至意外发现,贺汉渚也在。
他好像刚和傅明城谈完事,被傅明城从里面送出来。
两个人站在大门口,正说着什么。
见校长带着她到,贺汉渚瞥了一眼,就结束了叙话,和傅明城握了握手,又向校长微微颔首,寒暄了两句,直接略过了她,从旁经过,上了车,驾车离去。
第65章 (这是苏雪至第一次来傅家。...)
这是苏雪至第一次来傅家。
给她的感觉, 非常大,就是豪门大户该有的样子, 下人也很多,跟着校长被傅明城引进去,一路遇到的男仆里,穿长衫的,应该是管事,短打的杂役,女仆则不论年纪, 一色都是便于做事的深蓝窄袖半身袄, 黑色裤子,黑色布鞋。随了傅明城进入主人楼, 几个在屋里做事的,甚至是管事,也给她一种新来不久, 对这里不是很熟的感觉,身上的衣服看着也是簇新,没穿几天的样子。
她没看到傅太太。听说傅家大房的人全部搬离了, 再结合所见,显然,在傅家做事的很多下人,应该也都换过了。
傅明城请校长和苏雪至入座,上茶。
和校长开口谈及捐款, 向他致谢。
他笑说,这是他现在唯一能为医学尽的一点力了, 希望能对他们的工作有所裨益。
和校长提议即将建立的实验室,以船王一手创立的傅氏而命名, 并设一个相关的船王生平陈列室,以资纪念。
“小苏,这个事你来负责。”
苏雪至答应。
傅明城沉默了片刻,微笑:“家父虽然走了,但精神能用这种方式得以延续,于他是一种荣耀,于我更是安慰。我应该感谢您。”
他站了起来,向校长躬身鞠躬致谢,校长忙还礼,再坐片刻,让苏雪至先和傅明城初步交流下,怎么设陈列室的陈列内容,自己另外有事,先行离去。
傅明城送走校长,回来领着苏雪至来到船王生前工作的书房,给她介绍过后,道:“劳烦你了。有需要的话,你尽管来,我这里随时配合。”
虽然和逝者没有往来,也不了解生平,但冲着船王几年前就愿意响应身后接受医学检查研究倡议的这一点,苏雪至也对逝者充满了敬意。
再忙,这件事,她也一定要做好。
她点头,说没问题。
参观完书房,向傅明城大致了解了船王的生平后,苏雪至想到船王的病症和解剖的经过,很是典型,就询问,能否同时也建立一份医疗档案,以供医学生参考和研究学习之用。
傅明城一口答应,说会亲自把他父亲生前所有的就诊和医药记录整理好,送过去给她。
苏雪至和他又谈了些关于这个事的内容,见他很忙,不时有人来找,或者是电话打来,知他刚接掌傅氏,事情一定很多,就带着自己刚初步整理好的一些用于陈列的资料,先行告辞。





逞骄 第70节
资料都是纸张或者卷宗,有些重,傅明城让下人箱子装了,拿出去,送她到了大门,说:“我送你回去吧。”
苏雪至忙婉拒,说自己叫个东洋车就可以。
傅明城微笑道:“你带着只大箱子,搬上搬下不便。我没什么重要的事,送你也费不了多少功夫,再说了,你是在为我父亲的事而费神。我知道你很忙的,送一下,于我不过举手之劳。”说完让下人将箱子搬到自己的车上去,又替她打开了车门。
他这么客气,苏雪至只好随他,上了车。路上,他专心地开着车,没说话,苏雪至自然也没话,就想着自己接下来的时间该怎么合理分配。
快到学校的时候,忽然听到他说:“苏雪至,我感觉你前段时间好像在躲着我,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还是你真的有什么不便?”
“啊?”
苏雪至从自己的冥想里回过神,扭脸,正对上了他投来的目光。
他面含微笑,又重复了一遍。
苏雪至没想到他会这么敏感,或者,就是自己太蠢,做得太明显,竟让人都觉察到了。
她略微尴尬。否认,好像是事实。承认吧,又有点不好解释,总不能说贺汉渚曾误会自己和他的关系,还有傅家和陆家的往来。
“这个……傅先生你大概是误会了……”
她正绞尽脑汁想着怎么混过去,忽然见他粲然一笑。
“你别多想,是我冒昧了,本不该这么问的。但因为我很珍视咱们的……”
他顿了一下。
“说师生也好,友人也好,总之,我不希望你对我有任何的芥蒂。如果是出于我傅家之前和陆家联姻的关系,你放心,以后不会再有这样的顾虑。”
苏雪至一愣,看着他,诧异于他居然连这个也能猜到。
学校已经到了,他将车停好,转过脸,用加重的语气,再次说道:“我向你保证。”
在苏雪至的印象里,傅明城更偏向于做学问的人的形象,她总是不自觉地将他和校长他们归类在一起,用欣赏的心去看待。
但在分开,回来后,她想了想,他现在已经不是之前的他了。
作为一个新的掌舵人,在这样的时代,要掌住傅家的这条大船,光会做学问,恐怕是远远不够的。
感谢他的直白和坦诚,苏雪至很快也就释然了,加上自己实在是忙,原来的事不算,又多了这个事,虽然校长回来后,让另外几个人和她一起做,但还是忙,一天简直恨不得不用睡觉才好,关于这件其实根本也算不上什么“事”的“事”,她很快也就丢在了脑后,没再多想了。
隔日是周六,下午没课,苏雪至和蒋仲怀游思进几个人一道,又去了附近的乡下。除了义务帮农人的一头牲口做了结扎的手术,顺便也替几个年老腿脚不便活动的老者看了下病,回来,因为昨天下雨,踩了满脚的烂泥巴,闻到自己身上好像还飘着一股疑似牲口圈的屎味,实在等不到明天了,趁着室友不在,收拾了换洗的内衣,出了学校,直奔那间日本汤池而去。
她到了地方。
那个日本女人名叫菊子,现在和她已经很熟了,躬身,笑脸相迎。
她依然是一个最靠里的单人小汤池,从头到脚,痛痛快快地洗了个澡,烘干衣服后,收拾好,出了浴间。
从学校到这里,从北到南,相当于穿过整个天城,加上她为了锻炼,没坐车,半程是跑步的,光一趟来的路,就花了一个多钟头,再洗澡、烘衣服,等现在弄好,出来,已经晚上十点多。
这个地方,苏雪至在来过数次之后,就发现,其实也不仅仅只是个沐浴的场所。
女池这边没什么,应该纯粹就是供女客沐浴休息的地方,但用一张巨大屏风间隔入口的对面男池,服务似乎很齐全,里头地方应该也很大,时有看着颇有身份地位的人进出,应该也将这里,当作是谈生意或者进行交际的场所。喜欢来的,除了日本人,也有中国人和西洋人。
当然,她所见有限,也不关心。反正来的目的就是洗澡,每次都是低头匆匆进,完了低头匆匆出。
今晚的这个时间,宾客已经不多了。大堂里,只有日本女人还带着两名笑容温婉的和服女郎站在那里。
女池出来的走廊上,每扇门的门口,悬着一盏江户时代浮世绘风格的纸灯笼,灯笼照着走廊的路,光线昏黄,朦朦胧胧。
苏雪至朝外走去,快走完女池的这段走廊,就要进入公共大堂的时候,突然,她看见大门的日式木门被移开,走进来两个男人。
菊子立刻带着两名少女上去,木屐踩着急急的小碎步,到了近前,口里喊着整齐的欢迎光临,等看清其中的一个男人,笑容更加热烈,高兴地道:“傅君!好久没见你来了!上回木村君来,我还问过您呢。他说傅君您最近很忙。您今晚能来,真是万分荣幸!”说完,又立刻转向和他一起的那位穿了军制服的年轻男人。
“菊子太太,这是我朋友,姓贺。劳烦你给我们安排一个安静的地方。”
傅明城介绍,说道。
“贺君!您应该是第一次来吧!欢迎之至!请随我来。”
菊子太太带着身后的少女躬身行礼,随即让道一旁,亲自引着两名贵宾往男汤的方向而去。
姓贺的没说话,就只环顾了一眼四周。
大堂门后悬着的纸灯笼,映出男人半明半暗的脸部轮廓,身影投在脚下的地上,仿佛一柄薄薄的剑。
还有点距离,但苏雪至依然一眼就认出了来人。当场吓得心脏差点就要爆裂,反应了过来,猛地掉头,一把推开了距离自己最近的一个汤池房间的门,一头就蹿了进去,人蹲在了地上,屏住呼吸,一动也不敢动。
因为四周太过安静了,这平常也没什么的突然开门响动,便显得分外的响亮。
大堂里的几个人都听到了,自然地循声转头,往发出声音的方向,望了一眼。
贺汉渚的视线,从前侧方的那条走道口掠了一下,见一道背影一晃,随即进了一扇门,转眼消失不见。
那条走道里的光线,昏黄而幽暗,他自然没看清楚人。
但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却忽然生出一种熟悉之感,觉得那个背影,之前仿佛在哪里见过,一时却又想不起来。
菊子太太见他立着,忙笑着解释:“那边是女汤,可能是客人不小心碰撞了下。惊到您了,万分抱歉!贺君您往这边走。”
贺汉渚收回目光,往男汤的方向走去。
第66章 (所幸,运气还算没有差到底...)
所幸, 运气还算没有差到底。
因为时间晚了,进来躲避的这间房里没有客人。
苏雪至就这样蹲在门后, 耳朵贴在门缝上,整个人紧紧地绷着,侧耳听着外面的动静。片刻后,并没听到有往这个方向来的脚步声,也没有别的异常,外面静悄悄的。
她惊魂稍定,再等片刻, 屏住了呼吸, 慢慢地无声无息推开一道门缝,稍稍探头望了出去, 见大堂已是空荡荡的。
没人了。
想必贺汉渚和傅明城已被菊子带往旁边的男汤了。
再不趁这个机会走,还等什么时候。
苏雪至再次观察了大堂,确定人都不在了, 从藏身的浴房里出来,一路几乎是小跑着往大门去,奔到了门后, 正要跨出去――突然,脚步又硬生生地顿住了。
就在距离门口不远的道路旁,停了两辆汽车。
一辆应该是傅明城的,另辆,不用说就是贺的。
门口的灯光, 照亮附近的路。
苏雪至看得清清楚楚,前面那辆车的司机位置上, 坐了一个人,面向着这边大门的方向。
不是别人, 正是再熟不过的那个豹子!
苏雪至不知道贺和傅明城这两个人怎么会一起来到这个地方。
但她知道,她要是这么出去了,绝对就会被豹子给看见。
还好刚才谨慎,出去前,先看了一下外面。
冬夜寒冷,浴场门口的温度骤降,她却感到后背出了一阵毛刺似的热汗。
她立刻退了回来,这时候,男汤方向的走廊上,传来一阵踢踏踢踏木屐落地的声音。
菊子带着人回来了!
苏雪至没得选了,怕被日本女人看见自己这样在门口徘徊,立刻掉头回去,最后躲到了自己晚上洗澡的那间浴室里。
因为是浴池,地方特殊,且是晚上了,可供出入的门,好像就只有前面大堂的那扇。
苏雪至离开的路就这样被堵死。
她没有办法,根本不敢出去,只能暂时躲在这里,心里忐忑不安,祈祷着但愿那两个人能快点走。
男汤的一间私密极好的高级浴房里,仿江户时代名家雪松图的金箔木座屏风、供客人使用的更衣间、休息或者用作按摩的床、可口精致的小食和清酒、以及服侍客人的身穿轻薄和服的年轻汤女,无不齐备。
中间的一口大汤池,更是泛着袅袅的白色热气,在这寒冷的冬夜,看起来充满了温暖和诱惑。
贺汉渚屏退了殷勤上来服侍更衣的汤女,脱衣后,往腰上随意裹了条白色浴巾,赤足而出,见傅明城也一个人从更衣室里出来了。
傅明城示意两个汤女出去,说:“我从前在东洋求过学,司令你也知道,那边有很多这种汤池。天城没有好的温泉眼,略为遗憾。不过,你要是看得起,下次咱们也可以一道去京师试试有名的温泉。今天承蒙你赏脸,来了这里。”
贺汉渚笑了笑,解了浴巾,下池靠在池边,环顾了一眼四周。
“地方选的不错,适合这个天气。”
傅明城也跟着下来,涉水停靠到他对面的池壁前,微笑道:“司令能入眼就好。据说在古希腊,人们喜欢到浴池商议重要的事,以表示毫无保留,对对方完全坦诚。可以说,这也是我今天请你来这里的目的,希望能和司令畅所欲言,把合作继续下去。”
贺汉渚没立刻说话。
傅明城继续道:“开场前,我得向司令你表谢,表以诚挚谢意。家父去世,虎狼环伺,若非承蒙司令出手,家父的后事处置,恐怕没能这么顺利。”
两人手边的浴池边缘,各放有一只盛清酒的托盘。
傅明城端起自己的酒,隔水,举杯遥敬:“我先干为敬。”说完,一口饮下。
几个月前,船王在和长子傅健生发生冲突意外中风之后,就受到了来自于廖寿霖的掣肘和监控。
船王出院回到傅家休养身体,发现周围的人,剩下的,已经全是大房的人了,廖寿霖派人在傅家外面日夜监视,监听电话,傅健生更是完全投向了廖寿霖,全力配合,控制身体不好的父亲。
不但如此,连医生木村的进出,也要受到监视。
船王曾试图联系自己的律师,委托重要的事,却没有想到,律师随后就收到了死亡威胁,不敢应承。
王孝坤寿日的那一夜,船王突然再次发病,随后昏迷,接着,傅健生意外死亡,船王随后去世,大房也立刻从丧子之痛中振作起来,摩拳擦掌虎视眈眈。
就在船王去世的当夜,傅明城私下找到了贺汉渚。
“家父在清醒的时候,立下遗嘱文件,吩咐我,倘若他去世,立刻带着交托给司令。家父认定,司令是位能合作的信靠之人。”
“这一杯酒,我代家父饮。”
傅明城自斟第二杯,举了举,再次一口饮尽。
随后的事,便如公众所见的那样:船王丧礼过后,律师召集了相关各方之人,当众宣读遗嘱,傅家次子继承傅氏产业,成为了新的北方船王。
“还是那句话,多谢司令仗义出手。我再敬司令一杯。”
傅明城饮了第三杯。
贺汉渚开口:“令尊生前致力于实业兴国,曾多次疾呼抵制洋货倾销,保护起步艰难的民族产业,且乐施好善。我对令尊一向怀有敬意。既然是他开口,自然不遗余力,侥幸相帮一二,也是荣幸,傅公子大可不必如此客气。如果另外有事,直说就是。”
傅明城道:“司令确实是个痛快人,那我就直说了。我另外还有两件事,希望能得司令相帮。”
“说。”




逞骄 第71节
“第一件。廖寿霖必须死。”
“家父生前每年为他支付上百万的所谓军费,这就算了,他竟还贪得无厌。是他勾结家兄,家兄才仗着他的势力肆无忌惮,屡屡冲撞冒犯家父!可以说,是这个姓廖的,间接导致了家父的不幸去世。”
“他不死,我傅氏也永无宁日。”
他一字一字地说道,目光寒凉。
“没问题。”
贺汉渚眼未眨,神色平静地道。
傅明城点头:“第二件,家父生前曾计划新增几条航线,向商务部递交过申请。但在他出意外前,还卡在相关人的手上。我想完成家父的遗愿,希望司令能从中相帮,转圜一二。”
“我会考虑。”
“多谢司令!我想说的就是这些。现在该司令了,需要我做什么?”
贺汉渚注视了他片刻,道:“等想到了,告诉你。”
他斟了一杯酒,着对面的傅明城举了举,喝下,随即放下酒杯,朝他点了点头:“你慢慢喝,我先走了。”
他攀着池缘,纵身出水,湿漉漉入了更衣间,用水冲过身体,擦干身上沾着的水滴,开始穿回衣服。
他对镜,扣着扣子,当扣到位于领口喉结处的最后一颗扣子时,忽然又想起进来时,在女汤的那一侧,偶然晃了一下眼的那个背影,沉吟了片刻,心里竟莫名涌出了一个人的样子。
终于想起来了,难怪觉得似曾相识。
好像有点像是苏家儿子?
怎么可能!
贺汉渚立刻否决掉了自己这种荒唐的感觉。
他一个男人,学校又这么远,跑到城南这边的女汤来?
他都要被自己的这个古怪想法给弄得要发笑了。
世上本来就有很多像的人。
大概是最近夜里又起咳,有时只能坐着过夜,没睡好觉,所以看花了眼,疑神疑鬼。
他不再多想,扣好喉结下衣领处的最后一颗扣子,拿了外套,出来浴室,朝外走去。
菊子太太不停地鞠躬,笑脸相送。
贺汉渚上了车,闭目假寐。
豹子开车,径直回贺公馆,到了,下车替他打开车门。
他睁开眼睛,下车的时候,吩咐了一句:“去查一下清和医院之前畏罪自杀的那个江护士的籍贯,还有她的全部过往。”
“注意,不要让任何人知道。”他又提醒了一句。
豹子应是。
苏雪至只能躲在里面,留意着外面大堂的动静。终于,先是叫她从门缝里看见贺汉渚被菊子送出去了,再片刻,她看见傅明城也走了,这才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已经很晚了。
菊子太太送走男宾,想到女汤仿佛还有一个客人久久没有出来,担心出事,以前也不是没发生过客人晕倒在浴池的意外,就踩着木屐,又踢踏踢踏地走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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