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逞骄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蓬莱客
蒋仲怀一边打着哈欠一边说。
“不用!我自己会骑――”
苏雪至丢下一屋子莫名其妙的前室友,推着单车直接走了。
她和门岗说了一声,出校门,跨坐到车上,借着月色一个人便朝城里去。
她踩得飞快,两个轮子呼呼作响,十几分钟就走完了那段路,到了入城的北城门外。
城门照着以前的规矩走,夜晚关门,禁止一般人出入。
苏雪至喊门,守夜士兵起先不开,驱她,但听到她说是贺汉渚的表外甥,态度立马就改了,开小门放了进去。
苏雪至骑着单车,在天城那空荡荡的没有一个人的深夜街道上疾行,拐过几条街,到了位于城东的卫戍司令部。
司令部的铁门紧紧闭着,但透过门缝,隐隐可以大院深处一座楼房的二楼某个窗口依然亮着灯光。
门口的两个卫兵和苏雪至都是老熟人了,直接放了进去。
苏雪至穿过黑qq的大院,来到那幢办公楼下,穿过空荡荡不见人影的前厅,上了楼,径直到了司令办公室的门前。
她连门也没敲,直接一把推开。
她的对面,入目就是那张正对着门的办公桌。
桌上散着些打开的文件。
贺汉渚此刻,就靠坐在办公桌后的椅子里。
他的外套已经脱了,随意地挂在一旁的椅背上。他的面容,也不复今夜早前出现在她面前时那般,始终带着微笑的神采。
相反,此刻的他,神色疲惫得犹如整个人刚被放空了血。
他的头微微地后靠,双目闭阖,仿佛睡了过去。
苏雪至停了脚步,立在门口。
他则是蓦然睁开眼睛,抬起眼,当看到她的那一刹那,身影凝定。
他和她对望了片刻,突然,似乎清醒过来,猛地坐直身体,想站起来。





逞骄 第148节
但苏雪至已是迈步走了进去,走到了他的办公桌前,直到前面再无路可进,才停了下来。
“你今天晚上找我,到底是想对我说什么?”
苏雪至的目光掠过他那一侧衣袖下的手臂。
没了外套的遮掩,现在,这条手臂姿态僵硬,一览无余。
“我知道,你是有话要说。”
苏雪至最后又望着他的眼睛,轻声说道。
贺汉渚本已是半起身了,闻言,忽然定住。
片刻后,他缓缓地又坐了回去,却没有如她期望一样地开口。
他沉默着。
苏雪至点了点头:“你不说,那我先说吧。”
“第一件事,我要谢谢你对吴青鹤做的一切。无论如何,我知道你已尽了力,你做到了你能做的一切。我感激你,是真的。”
他的脸色现在比起刚才并没有好多少,依旧泛白,充满倦色。
他扯了扯嘴角,似乎笑了笑,以此作为对她褒奖的回应。
苏雪至继续说道:“另外一件事,我是想说……”
她顿了一顿。
“如果,你确曾收到过年初我请丁处长捎给你的话,那么,我想你应该不至于忘记。”
“贺汉渚,我想听你亲口告诉我,你那天送我那枚戒指的意思。”
“你是什么意思?”
她重复了一遍,问他。
贺汉渚继续沉默着,片刻后,忽然说:“对不起,我可以抽支烟吗?”
苏雪至看着他,没回答。
他便抬起他那还条可以活动的完好的臂膀,探身过去,拉开抽屉,拿出一只烟盒。单手开盖时,大约是力道大了些,碰了下,整齐排列在里头的香烟便全都倒了出来,顿时,乱七八糟,滚满了桌面。
他看也没看,随手拿了一支,衔在嘴里,咬着,继续在抽屉里翻,终于,又找出一只打火机,捻了一下,蓝色的火苗便窜了出来。
他举着打火机,凑到烟头前,点了烟,随即站了起来,走到办公室的窗前,推开窗户,背对着她,独自向着窗外抽烟。
片刻后,半支烟的功夫,他抬起手,在窗台上掐灭了香烟,转身,朝她走了回来,凝视着她。
这个时候,他的神色看起来仿佛已经平静了许多,精神也恢复了不少。
“雪至,最近我想了很多。”
他说道,语调虽略带沙哑,却是不疾也不徐,显得从容,似乎接下来他要说的话,他已是烂熟于心。
“虽然刚才你还在为那位吴博士的事向我致谢,但那是因为你对我的宽宏,如此而已。我是个什么样的人,我心里很是清楚。”
“我能遇到你,得到过你,是我此生莫大的幸运。是真的,雪至你太好了,我也不知道,我的幸运从何而来,我能蒙你垂青……”
苏雪至忽然打断了他对自己的赞美。
“王孝坤下台了,陆宏达也出京了,是要白刃相见了,对吗?”
他仿佛一怔,顿了一下,缓缓点头:“是。”
“昨天兰雪告诉我说,你要她提早出国。她一向听你的,自然不会不点头,但她感到忧心忡忡……”
苏雪至凝视着面前这个面容英俊的年轻男人。
“所以,安置好了妹妹,现在轮到我了,对吗?”
贺汉渚的身影定了片刻,终于,再次开口了。
“再给我些时间,让我把我的事情了结掉。如果那时候我还在,我可以给你一个安稳的未来,也真正有资格向你许诺了,那时候,你也仍旧愿意再给我机会,我一定会再去追求你。”
“倘若到了那时候,我不愿意了呢?”她忽然问他。
“倘若那个时候你已经变了心,另外找到了一个值得你爱的人……”
他顿了一下。
“我也会为你感到高兴――”
他低低地道,语气竟带着诚挚。
苏雪至盯了他片刻。
“这就是你今晚来找我,原本打算要和我说的话?”
他沉默以对。
苏雪至面露微微怒色,垂下眼眸,一言不发,转身便朝外走去。
“雪至!”
贺汉渚叫了一声。
她却恍若未闻,快步走到门口,抬手便开了门。
直觉告诉她,她生气了,在生他的气。
他的眼里流露出了焦急之色,情不自禁,想要迈步去追她。
但是他的双脚,却仿佛被什么千钧之力给阻挡了。
他迈不出去,连半步也迈不出。
他只能看着她走了出去。
就这样吧。
幸好她天性豁达,现在对自己,想来也没多少深厚的感情。
这一点,从当日她对兰雪说的那一番话里,便能得知。
她只要不会太难过,那就是最好的事了。
最后他在心里,对自己这样说道。
但是她却忽然却又停住了脚步,停在门口立了片刻,忽然,她转过身,又朝着他走了回来。
他那颗本已沉下去了的心,忽然又加快了搏动。
苏雪至的神色,已经恢复了平静。
“你放心,我不会强迫你继续和我好下去的。”
她轻声说道,眸光微动,仿佛正在回忆着什么。
果然,很快她又说:“你还记得上次我们为什么闹了别扭吧?最直接的起因,是我对你的妹妹说,两个人如果发现不合适了,那就分开。”
“我确实是那么想的。即便是到了现在,我也不认为我说错了什么。但是,”
她的话一转。
“除了那种感情,我也听说过,世上还有另外一种感情。一个人对另外一个人说,除了死亡之外,什么都不能叫我们分开。”
“你知道我为什么轻易不说这句话吗?”
她很快就自问自答。
“因为这太难了。要怎样的幸运,两个人才能有这样的相遇和坚持?”
她凝视着面前的这个男人。
“就在刚才,在你开口对我说那些话之前,你知道我是在期待什么吗?”
“其实我明白你的想法,我也知道你未卜的前途。你完全是为了我好。”
“但是,我其实,还是有点期待着你能对我说:陪着我,和我一起承担,一起克服。真的要是过不去,有人先死了,那是命,人力无法抗拒――”
她停住了。
司令部的这间宽阔的办公室,也随之寂静了下来。
深夜的这个时分,在这个空间里,寂静得仿佛能听到心跳和血液流淌的声音。
苏雪至再次开口了。
“说实话,刚才我有点失望,所以我不高兴。但是,我也承认,我有感动。”
“你想保护我,像保护你妹妹一样地保护我。你想做顶天立地,只要活着就要为你在乎的人支撑住天的男人。所以,我真的没法生你的气。”
“既然你觉得这样更好,我尊重你的想法。”
她最后抬起手,从自己脖颈的衣领下,拽出了一根细细的红色丝绳。
丝绳的下面,竟挂着一枚素金的指环,如项链的坠。那指环原本贴着她的肌肤,多日来,就静静地藏卧在她的胸口。
贺汉渚定住了,整个人顿时无法动弹。
她解开丝绳,褪下了指环,走到他的面前,抬起了他的右手,将这枚带着她体温的指环,像那日他放到她掌心里那样,放回到了他的掌心里。
“我知道我不是你的全部,你有你必须要去做的事,我也不想成为你的羁绊和压力。”
“汉渚谨诺,我其实很喜欢这四个字。”
苏雪至朝他微微一笑,随即转身,走了出去。
这一次,她是真的走了,没再停驻。
贺汉渚起先依然那样定定地立着,片刻后,他低头,看着手心里的闪烁着柔和的玫瑰金色暗芒的指环。
那残留着的她的体温,仿佛烙入了他的手心。
他慢慢地握紧了它,闭了闭目,睁眼,情不自禁地走到窗前,目光追着下面那道正行在司令部的大院里朝大门走去的身影。
她离他,一步一步地远了。离那扇出去的门,一步一步地近了。
贺汉渚的心里,突然生出了一种感觉。
倘若他就这样放任她走了,他怕这一辈子,他都将没有机会再向她真正地履诺了。
负伤的左臂猛然一阵抽痛,痛得他眼前一阵发黑。
不知道是因为疼还是紧张,他的心跳,也跟着猛地加快。




逞骄 第149节
她越去越远,眼看快要走出他的大门了……
他忽然再也忍不住了。
郑龙王……他即将到来的白刃杀……
在这一刻,全都不重要了!统统不重要了。
她是个女孩,她都如此表态了,他若还是踯躅不进,他贺汉渚,算是个什么男人?
他不顾一切,猛地转身,大步地奔出了他的办公室,下去,冲过了夜色下的这所大院,在她快要走出大门的那一刻,追上了她,从后,一把紧紧地抓住她的手,拉着她,一言不发地掉头回来,回到了他的办公室里。
他看着她,喘着粗气,将她困在了他和门墙的中间。
“不要走!陪着我,和我一起承担,一起克服!我会努力,让自己活得更长久点……”
他紧紧地咬着牙,额角迸出了几道纵横交错的青筋,一字一字地道:“因为,就算你不需要,我也还是想要保护你。你的一辈子!”
苏雪至背靠着他办公室的门,仰头,看着他。
贺汉渚屏住呼吸,等着她的回应。
良久,她却还是没有什么反应,只是那样看着他。
他渐渐地紧张了起来。
“雪至……”
“雪至……”
他开始低低地,重复地叫着她的名字,细听,声音仿佛带了几分祈求的味道。
苏雪至没说走,但依然绷着面,非但不理睬他,反而扭过了脸去。
贺汉渚沉默了片刻,指着自己的左臂,“你真的不原谅我吗?我昨晚其实没有遇刺。我只是不想娶别的女人,开了一枪,打了我自己。”
“真的很疼,我刚才就疼得都要昏过去了。医生还说,搞不好,我这只手大概就要废了……”
最后,他闷闷地说道。
第128章 (这个反转来得实在太过突然...)
这个反转来得实在太过突然, 她当场就沉浸在了他带给她的巨大的震惊当中,睁大她的眼眸, 一时间,竟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只是傻傻地望着他。
当那震惊过后,随之而来的,便是万分的感动和怜惜。
她凝视的双眸一眨不眨,渐渐地,眼眶泛红, 氤氲出了一层朦胧的水雾, 连落泪都是那么动人。
很快,一颗晶莹的眼泪, 如珍珠,如初露,从她美丽的眼睛里夺眶而出。
“你怎么这么傻!为了我, 你竟这样伤害你自己……”
她眼含泪花,抱住了他,又哭又笑。
“快让我看看, 你伤得怎么样,真的很疼吗――”
想象果然是想象。
现实是……
贺汉渚只能苦笑。
能让他心甘情地往自己的胳膊开枪的女人,果然是与众不同。
“这么大的事,你怎么自己就胡乱地开枪?你知道桡神经损伤可能导致的后遗症吗?前臂伸肌瘫痪!你没法控制你的手腕!你的半边手掌也可能失去知觉,麻木伴随终身, 说这边胳膊废了,完全不是夸张!”
真的, 如果是单纯的粉碎性骨折,接受切开复位内固定手术治疗, 用现在已经出现的克氏针进行内固定,促进骨折愈合,加以复健锻炼,恢复如初,倒是有可能的。
但是如果严重伤到桡神经,以现在的水平,想不留后遗症,几乎是不可能的。
一开始她以为他真的遇到袭击,受了这样的伤。
她万万没有想到,竟是他自己开的枪,还打中了这样的位置。
感动归感动,心疼也是自然,但要让她一点儿也不气,她怎么能做得到!
“是哪个医师给你做的手术?”
她接着追问,神色严肃。
贺汉渚哪还敢再惹她,立刻招供:“我说实话,我全都说。医院的对外说法有夸张,其实没伤到神经,只是骨折而已。”
他说了个医师的名字。
苏雪至认识对方,上次在医学大会里见过面,确实是京师最好的一名西医骨科医生。
闻言,她终于稍稍松了口气。
“你别生气……”
他看着她依然还带了几分嗔色的面容,继续解释。
“其实我在开这一枪之前,也做过准备的。我私下请教过鲁道夫教授打在哪里。太轻,只擦皮肉的话,达不到效果,但我真没想一枪把我自己打成残废。我还想抱你,没了一只手,我怎么抱……”
他这最后一句话,肯定是临时随口胡诌的。
苏雪至才不相信。
而且,想想还是有一点气!
“那你为什么不先和我说一声?你知道我刚看到报纸消息的时候,我有多担心吗!”
贺汉渚不说话了,望着她,唇角慢慢地上翘,仿佛在笑。
苏雪至可不打算就这么轻易地原谅他。
她继续绷着脸:“回答我!”
“我要是提早和你说了,你会同意我这样做吗?”
“我承认这法子不聪明,但是它有用。”
苏雪至张了张口,竟无法反驳,哑了。
他深深地凝视着她。
“我贺汉渚这一辈子可以没有太太,但如果我有,她一定是你,苏小姐。”
这就是男人嘴里说出来的情话吗?
苏雪至再也绷不住了,面颊悄然发热,连耳朵尖都微微地泛红了,刚才生气教训他的势头也没了。
她看着他低下头,脸慢慢地靠向自己,心里竟一阵慌,眼睛急忙看向一旁。
“你想做什么……”
她的声音现在听起来也是毫无威慑力了。
“我想……”
贺汉渚一顿,忽然抬起他的右手,张开手掌,那根垂吊着指环的红色丝绳便从他的掌心里垂落,在半空轻轻地晃荡着。
“我想你再替我保管它,等到将来有一天,我可以了,我再将它戴在你的手上。”
苏雪至咬了咬唇,手慢慢地抬了起来,摊掌。
“给我,我自己戴!”
他含笑,摇头:“不,我来。”
“你一只手……”
“那是我的事,你不用管。”
他低低地道了一句,便垂下头,将脸凑到了她的颈侧,张嘴,用齿叼住一根绳头,嘴和他的右手配合,折腾了好一会儿。
终于,苏雪至感到项绳好像打了结,系好了,他却还不抬头,依然将他的脸埋在她的颈间。
男人的短发质地粗硬,随了他的动作,刷子似的来回扎着她的肌肤,他热热的呼吸也一阵阵地吹着她的脖子,撩得她发痒。她忍了一会儿,终于忍不住了,缩了缩脖子:“你还没好吗……”
“好了……”她听到他含含糊糊地说。
“那你还不放开……”
“因为……”
“我想亲你。”
男人的嗓音沙哑。
他的唇压着那枚已悬在她胸前的指环,吻了一下,音落,顺势抬起脸,张嘴,含住了她的唇。
片刻后,他们换了地方,一起躺在了办公室隔壁休息室里的床上。
一开始,她卧在他的怀里,听他给自己讲解现在的形式。
简单的说,就是两派快要开打了,至于打多久,以他的估计,时间不会很长。关键是看哪一派能在最短的时间里先打掉对方的嫡系。
他继续分析给她听,说他们下面的势力绝对效忠的所谓嫡有限,所以,只要先把陆宏达的亲信部队打垮,剩下的人马便不足为惧。顺利的话,有可能几个月就能结束。
他说一句,苏雪至便嗯嗯嗯嗯地附和,说到最后,贺汉渚自己也笑了,在她又一次嗯嗯嗯嗯附和他的时候,再次吻住了她的嘴。
床是单人床,平常够贺汉渚一个人躺,现在突然多了个人,难免有点挤。
本就挤在一起,有点暧昧,等这个吻结束后,苏雪至感到他的鼻息变粗,体温也在迅速地升高。
她在昏暗里伸出手,摸了摸他仿佛发了烧的额头,用轻柔,却坚决的语气说道:“想都别想!你刚受伤!你需要休息!要不我再给你让点地方。”
她往里头挪了挪身子,好让一侧手臂不能碰压的他躺得尽量舒服一点。
贺汉渚长长地吁出了一口气,慢慢地躺平了身体,抬起手,将手背压在了眼皮上,闭目,一动不动,仿佛睡了过去。
苏雪至见他竟如此听话,一下就变得这么老实,疑虑了起来。
她等了一会儿,见他还是没反应,忍不住戳了戳他:“你生气了?”
他否认:“没有。”
苏雪至还是不信。
她感觉得到他很想要自己了。但是现在,这里没有那种玩意儿。
她想了想,解释:“现在我真的不便。或者……”




逞骄 第150节
她迟疑了下,咬了咬唇,爬起来,将自己的唇贴到了他的耳边,说着令他听了浑身血管几乎都要爆血破裂的私密耳语。
贺汉渚却如贤者,竟叫他抵住了诱惑。
他长长地呼吸了一口气,抬起右臂,将她的身子搂入自己的怀里,亲了亲她的额,用温柔的声音说:“真的不用,你今天已经很累了。你这样陪着我睡觉,我就满足了。是真的。”
苏雪至听出了他言语里透出的真挚,心里一阵暖流。
她嗯了一声,将自己的脸贴在他的怀里,闭上了眼睛。
他坚实而暖和的怀抱令她感到放松,人一放松,倦意便袭来,她很快睡了过去。
贺汉渚在夜色里又静静地躺了良久,轻轻地拧开床头灯。他凝视着怀中女孩的沉静睡颜,出神片刻,下了床,走了出来,坐回到办公桌后,取了信笺,提笔,写下了“龙王钧鉴”四个字。
这封信他写得很快,几乎是一蹴而就,写完,他只觉释下了这段时日一直压在他心头的一副千钧重担。
封信之前,他再次浏览了一遍自己的落笔。
这就是他给出的最后答复,也是唯一的答复了。
他会派人以最快的速度把信送到郑龙王的跟前。
他是如此盼望自己能得到对方,还有将来她的母亲的认可。
但这真的不是他能左右的事。
哪怕……他们真的没有一个看得上他,愿意接受他,只要她不后悔,他便就有了克服自己所有软弱的勇气。
他贺汉渚,必将不死不休,尽他所能,护好她这一生的周全。
十来天后,三月中旬。
傍晚,窗外阴雨连绵,客厅里摆的那座西洋自鸣钟的时针还没走到五点,天就黑了下来,苏家的下人在几间晚上有人走动的屋里陆续地掌起了灯。
叶云锦独坐在账房里,对着手里的账册拨着算盘,珠子噼里啪啦,看着走动如飞,其实打的人清楚,平日闭着眼睛也不会打错的账目,刚刚已是误了好几次了。
她感到有些心浮气躁,索性停了下来,想换个事,再去巡下仓库。
最近黄梅天,仓库里的药材最忌这种天气,万一哪里防潮出了纰漏,不是个小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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