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间有座城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语笑阑珊
结果人家根本就不喜欢。
不喜欢就不喜欢吧,反正一切才刚开始,还有大把的时间可以慢慢消磨。
竹业虚准时来到学堂,进门见到谢刃坐在第一排,还当是自己眼花。于是用戒尺敲了敲爱徒的脑袋,想看看是不是又弄了个幻象来糊弄自己。谢刃被打得往旁边一躲:“师父!”
底下一片闷笑,竹业虚却颇为欣慰,连带着对琼玉上仙也肃然起敬,真不知他是用了何等高妙的教育方法,竟能在短短月余就取得如此显著的进步,待到闲暇时,定要好好探讨一二。
而更反常的还在后头。
谢刃平时上课什么样,大家都是知道的,大多数时间在蒙头大睡,另一成在罚站,剩下一成在捣乱。但今日却大不相同,因为他不仅坐得腰板挺直,还要主动回答提问,震得众多同窗集体说不出话,甚至还很惊慌,因为怎么说来着,陡生异状必有大灾,和地动前满街乱蹦跶的青蛙一个道理。
墨驰侧身小声问:“他真的没有中邪吗?”
璃焕猜测:“该不会是想表现得好一点,然后问竹先生借钱还债?”
墨驰嘴角一抽:“傻了吧,先生哪有上百万玉币。”
风缱雪也觉得奇怪,于是在下课之后,专门问道:“你今天怎么如此自觉?”
谢刃道:“因为闲得也无聊,不如听听课。”
立刻就显得又天资聪颖,又玩世不恭,总之很迷人。
风缱雪点头:“那你最好每天都能这么无聊。”
谢刃撑着脑袋,只要你能陪我上课,一切都好说。
像是一整颗心都落到火中,噼里啪啦燃起来时,比掌心烈焰更不可当。哪怕他其实并没有想得很清楚,怎么只是多看了一眼,一切就开始不受控,但连戏文里都在唱,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所以,管他呢。
风缱雪起身想坐回去,却被谢刃叫住:“你等会儿想吃什么?”
“等会儿?”风缱雪道,“我替你去厨房取早饭时,周婶好像要做翡翠菜羹和素豆汤。”
“不是我,是你。”谢刃看着他,“你不是爱吃雪豆炖蹄花吗,有家叫青城间的小菜馆做得还不错,我带你去,好不好?”
他问得满心期待,结果有人赶在风缱雪前头大声接话:“青城间?好啊,我说咱们大家一起吧,许久没去这家馆子了,我还真馋那口川蜀辣子鸡!谢刃、风兄再加上一个我,你们还有谁要去啊?”
四周一片积极响应。
谢刃拳上爆青筋:“钱多多!”
钱多多招呼:“哎,我在呢,那我先让人去定位置了啊,咱们全部都去!”
谢刃:“?”
风缱雪转身问:“川蜀辣子鸡,好吃吗?”
钱多多答:“当然好吃,厨子都是从蜀地过来的,别看门脸不大,但鸡豆花、水煮鱼都是一绝,还有大刀金丝面,风兄我跟你说,到时候你只管看我点菜,包你这顿吃得尽兴而归!”
他说得眉飞色舞,极有感染力,聊起美食头头是道。见风缱雪有兴趣,又主动讲起了开水白菜的做法,修仙能不能修出成果不知道,但将来肯定是个好厨子。眼看对方上半身已经快要越过桌子,谢刃不得不将风缱雪挡在自己身后,一本书把人拍回去:“闭嘴,知道你会吃!”
这也就是谢小公子静心悟了一个多月的道,再加上已经考虑到了渭河水位的事,成长了,比较能沉得住气,否则小钱此时可能已经燃烧着挂上了树。
风缱雪道:“听起来不错。”
谢刃心想,何止听起来不错,吃起来也不错,不然我为何要带你去,但我也只想带你一个人去,和他们都没关系。
竹业虚还要一阵才会回来,于是风缱雪趴在谢刃桌上,想稍微睡一会儿。同样是白色的衣服,偏偏他就能穿得又美又清丽,胳膊垫在头下,几根细白手指搭住书册边缘,被风吹起的衣摆飘落似雪覆。
谢刃用指背蹭了蹭他的头发,往后一靠,眯起眼睛看外头刺目的金阳,还有满树粉白的花,被雕花窗框裱起来后,就是一幅充满生机的画,如流淌的溪流般静而美好。
而在云雾缭绕的青霭仙府中,木逢春也正在翻看着风缱雪送来的书信,甚是可爱,甚是可爱,甚是可爱,几乎每封信都要提这么一句,有时还要在后头画两笔,头大身子小的柴火小人趴在窗户上,嘴里叼着花手里举着酒……确实有点可爱。
那问题就来了,既然这么可爱,有什么必要费心去感化?原本还当山下是个混世魔王,原来却是个吃花少年。
青云仙尊道:“小雪像是极喜欢他。”
木逢春将信一一收好:“少年人逃课打架都是常事,哪怕多烧了些东西,也是因为控制不好灵脉剑魄所致,如何就与堕入魔道扯上了关系,我看再过一段时间,待九婴一事解决,就能让师弟回来了。”
青云仙尊却说:“怕是不能。”
木逢春不解:“为何?”
青云仙尊道:“今晨,无为仙尊刚刚送来一卦。”
卜的是前路,却看不出凶吉,举目唯见上有冰雪千重,下有火海万丈,焦土遍布深渊,天地纵横撕裂。
木逢春担忧:“这虽说看不出凶吉,但好像也同春暖花开、天下太平扯不上关系。”
青云仙尊叹气:“事到如今,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若小雪解决不了,你便下去帮他。”
……
风缱雪掌心接住一片落花,随手插到身旁小女孩的头上。谢刃在后头提意见,你怎么不给我,我也要。
小女孩咯咯笑:“男孩儿不戴花。”
“谁说的,我就能戴。”谢刃将她抱起来,小跑几步送回给前头的夫妇,省得再占自己的位置。
一行人这是刚下课,准备去吃馆子。本就不宽的小路挤了十几人,越发走不动道。虽说可以御剑,但那多没意思,只有像这种说说笑笑慢慢地走,才能算作消遣,“嗖”一下飞到城中的,叫跑腿买饭。
谢刃只好把半出鞘的剑合回去,转身恼道:“钱多多,你哪来这么多歪理邪说?”
后头的人却笑:“你也好意思说我,不然问问竹先生,谁的歪理邪说能有你多?连偷懒不肯上课都要编出一套说辞……哎,你别打我啊!”
打的就是你!谢刃拔剑出鞘,追着罪魁祸首满山跑。钱多多自然是比不过这魔王的,没多久就开始哀叫求饶,慌不择路地往前冲,却被风缱雪闪身避开,于是被迫张开双臂抱住了树。
“砰!”
废弃鸟窝被震下树,帽子一般扣在了小钱头上。
哄笑声几乎传了半座山。谢刃也笑得胃疼,伸手一搭风缱雪的肩膀:“扶一下,站不动了。”
风缱雪道:“桑道长。”
“啊?”
“那儿,桑道长来了。”
风缱雪替他整了整衣领,拉着一起上前。走近才发现,桑东方整个人都风尘仆仆,赶路赶得极为狼狈,甚至连靴子都破了一只。
谢刃急问:“落梅生呢?”
桑东方道:“失踪了。”
谢刃惊讶地与风缱雪对视,这——
青城间是没法再去吃了,璃焕与墨驰因为要去白沙海,所以也随着他们一起回了长策学府。
据桑东方的描述,他在抵达春潭城后,第一时间就找到飞仙居,却被小厮告知落梅生去了千矿城,得十天半月才能回来,便干脆追了过去。
“岂料他根本就不在那儿。”
飞仙居的伙计掌柜倒是正在矿山里勤恳挑选着,问起落梅生时,都说在城门口就分开了,至于去了哪个方向,要做什么,没人知道。
谢刃皱眉:“逃了,还是被绑了?”
“谁能有本事绑架飞仙居的老板。”璃焕道,“他可是修真界最好的炼器师,手眼通天,旁人怕是想靠近都难。当然了,像玄花雾那样的上古邪物除外,可天下哪有那么多……等等,他不会是被头带走了吧?”
风缱雪说:“有可能。”
“那可糟了。”璃焕道,“万一梅先生被附体,九婴岂不是等于通晓了世间最精妙的炼器法?”
而墨驰还在想一件事,九婴的头能附体。虽说先前附在金泓身上的那颗因为功力不够,很容易就被发现,但上古妖邪的本事总不至于就这么大点——在对方被完全剿灭之前,又要如何分辨修真界的众人谁是原身,谁又是附身?
竹业虚道:“风氏已命自家仙坊造出了照魂镜一万两千余枚,不日就会送往各大门派手中,阿刃,这是你们的。”
照魂镜是高阶灵器,若胸腔内跳动着一颗魔心,镜中就会现出一片污黑雾气。
谢刃还是第一次见这种东西,随意往前一照。
一片漆黑!
璃焕与墨驰脸色大变,风缱雪也皱眉,竹业虚怒斥:“阿刃,休得胡闹!”
“不是我玩的把戏。”在初时的惊愕过去后,谢刃一手握紧照魂镜,另一手举起逍遥剑。
而与此同时,其余三人也寒刃出鞘,一起指向桑东方。
云间有座城 第33节
第34章
屋内杀气陡现,桑东方却并不紧张,反而拱手行一礼,道:“诸位不必惊慌,我虽有魔心,却并未入魔,来时听到人们在议论照魂镜一事,我便已做好准备要坦诚过往,不知竹先生可听过巴山蛇姬?”
竹业虚示意众弟子暂时收剑。
巴山蛇姬曾是蜀地一凶妖,她盘踞深山,吞噬生灵无数,后被蜀山真人仗剑斩杀。而众人在清理妖窟时,居然在里面发现了一个半人半蛇的婴儿,他当时受邪气侵扰,后背已覆满鳞片。
蛇妖留下的后代,本该一起伏诛,而外界也确实是这么流传的,桑东方却说:“我便是那个婴儿。”
在场几人无不惊愕。
蜀山真人将婴童带回洞府,对外只说已清理干净,对内却是收为徒弟,剔去妖鳞,悉心教化二十余年,命他修习正道,以仙法压制魔性,取名东方,便是盼着将来能如东山朝阳,驱魔除祟,光耀四方。
桑东方道:“我已带着这颗邪魔之心,斩杀妖邪数千,将来也会继续除魔卫道,护一方平安,还请竹先生放心。家师之所以从未向外公开此事,只是不想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他脱去上衣,后背果然有布满陈年伤疤,整齐排成蛇鳞形状。
风缱雪小指微屈,打出一道灵敏雪光,悄无声息在桑东方体内周转一圈,的确没有上古妖邪的凶性,相反,真气还极为清澈纯净,便对竹业虚微微一点头。
竹业虚放下心来,叹道:“真是没想到,桑道长竟如此不易,当真令人敬佩。”
墨驰在旁插话:“桑道长固然令人钦佩,但此事传出后,只怕会被九婴拿来做文章,万一他附身后也依葫芦画瓢,编出一个天生魔心的故事,旁人岂不是难辨真假,所以照我看,还是得继续瞒着。”
桑东方道:“我此番前来,只是想向竹先生解释清楚整件事,马上就会重新出发,去搜寻落梅生的下落,并不准备与其余门派见面。”好在他素来是个独行剑客,如此倒也不显突兀。
竹业虚点头,交给他一面照魂镜,叮嘱要万事小心。待桑东方离开后,风缱雪提议:“我们也去找梅先生。”
璃焕问:“不去白沙海了?”
“要去,但是不急,也可以派其余门派先前去查探一二。”谢刃道,“白沙海那里毕竟还没有消息传出,落梅生这头更紧急,虽说有桑道长在,但他毕竟孤身一人,这种事人多总比人少强。”
竹业虚原本是想让风氏帮忙寻找落梅生,现在既然风缱雪主动提出,他便也点头答应。几人经过商议,准备先去一趟飞仙居,而后再从春潭城出发,前往千矿城找人。
出发的时间定在明日卯时。
谢刃在离开前厅后,眨眼就不知溜去了哪里,过了将近一个时辰才回来。璃焕与墨驰正在收拾出门的行李,突然觉得院中擦过一道光,抬头看时,窗口已经多了个油纸包,香喷喷印油渍。
“请你们!”
谢刃丢下吃食,继续御剑穿园,如风影飒飒,他原以为风缱雪也在收拾东西,想着自己早点赶回去,还能帮他两把,结果进院一看,厅中灯火明亮,桌上散堆了不少书册与地图,而风缱雪正坐在这一堆杂乱里,拿了支笔细细勾画标记。
“你去哪了?”听到动静,书堆里的人抬起头。
“城里,青城间。”谢刃将食盒放在矮桌上,“你不是想吃川蜀辣子鸡和蹄花汤吗,过来。”
风缱雪正好看得眼花,便撑着桌子站起来,稍微活动了一下筋骨。天气已经渐渐热起来了,所以他穿得也单薄,在室内时就更随意,头发松垮挽着,露出一截雪白脖颈,往谢刃身边一蹲:“我就知道,你肯定又跑去不务正业了。”
“给你带吃的也算不务正业?”谢
刃嘴上说着,身体却往另一头挪了挪,他年少血气旺,一旦心里有了别的念头,便有些招架不住这慵懒沙哑的抱怨……而且真的好白啊,晃眼的那种白。
风缱雪将手擦干净,盛了一小碗汤慢慢喝。谢刃问他:“这么一堆书,在看什么?”
“九婴,铁矿城,还有飞仙居近些年来所炼出的灵器,什么都有。等你等得犯困,又无事可做,便去藏书楼取了这些。”
“璃焕他们都在忙着整理行李,只你在这里偷懒。”谢刃单手撑着桌子,“还是说想等我回来替你收拾?”
他问这话时,还是比较得意的,但风缱雪却回答,我不必收拾行李。
谢刃不解:“为何?”总不能是什么都要用我的吧,虽然我并不介意,甚至还很欢迎,但世间哪有这种天降好事。
风缱雪解释:“家中刚刚送来了十个新的乾坤袋。”
比他惯用的那个要小一些,东西也装得少一些,木逢春在信里反复叮嘱,离家十天以内带红色,十天以上带金色,若时间更久,就写信回来,师兄再替你准备更多行李,那叫一个细而殷殷,就差将一颗老母亲的心摆在桌上。
谢刃再度听得说不出话,原来乾坤袋还有一次性的吗?
顿时觉得前路又更坎坷几分!
川蜀口味多麻辣,风缱雪吃得嘴唇微微泛红,身上也起了一层薄汗,于是敞开领口,又将衣袖挽起来,回头却见谢刃已经跑出八丈外:“我去替你将这些书还了!”
“我还没看完。”
“明天要早起,你今晚早睡!”
一嗓子说得理直气壮,倒很有几分长辈的架势。
风缱雪极有耐心,一直等到他回来,才说:“早起又不耽误晚睡。”
谢刃哭笑不得:“这句话你准备记多久?”
风缱雪使劲伸了个懒腰:“不好说。”
他刚刚吃完饭,睡是睡不着的,于是谢刃提议:“我带你去外头消消食?”
风缱雪犹豫着不想动,结果被强拖出去。
白日里的朗朗书声散去后,夜晚的学府静得只有蝉鸣与风的声音。两人漫无目的地沿着小路走,石子路两侧开满了粉白小花,叶片是弯弯卷起的,剔透挂水。
谢刃随手捡起一块石子,本来想打只大青蛙给他看,但幸好及时想起渭河水位,便没有再行这很是无聊的幼稚之举,转而将右手攥住,问他:“猜。”
风缱雪答:“石头。”
谢刃摊开掌心,数百流萤飘然飞起,纷纷落上草叶尖稍,与满天星辰交相辉映。
他道:“猜错了,得有罚。”
风缱雪抓住一把萤火:“幻术自然由你随心所欲,我说东,你偏变西,谁能猜中?”他说着,又屈指弹过来一枚小碎石,“就是石头。”
谢刃笑着闪身躲开:“好好好,算你对,不许砸我。”
风缱雪在他面前伸手:“错了有罚,对了没赏?”
谢刃耳根又一烫,但不是不好意思的那种烫,反正他脸皮一直挺厚的,这烫怎么说呢,好像和心猿意马有那么一点点关系。于是他十分不自然但还要假装很自然地握住对方手腕——没直接握手,隔着一层衣服,能稍微自在一点,道:“跟我走。”
风缱雪被他拖得踉跄,不懂又要去哪里。
两人风一般穿过花园,衣摆扫落一片清寒月露,夏花美景从两侧掠过,而万千流萤则似一条发光的缎带,轻柔卷过风缱雪腰间,被他带着浩浩荡荡在半空飞。
光影融了花影,照得少年眼眸似辰星。
他们最后停在花园最深处,树上扎了很高的秋千,绳索上爬着不知名的藤蔓,开出瀑布花海。
谢刃问:“想不想玩?”
风缱雪扶着谢刃的肩膀,跳上秋千坐好,又叮嘱:“要高一点。”
他在青霭仙府时,也有一个差不多的秋千,但不太好看,两根光秃秃的木桩子上挂个板,荡起来时咯吱咯吱响,比这开满花的差远了。于是风缱雪满心期待,双手握住绳索,随着谢刃的动作,整个人荡得越来越高,眼前景物飞速变换,风吹得头发都散了,萤火没见过这气势汹汹的荡秋千法,早不知躲到了何处去,只剩下星光与花瓣,似雨落满发间与衣襟。
风缱雪下秋千时,已经咳嗽得脸都泛红,谢刃替他拍了拍背,指着最高处:“喏,刚才你在树梢。”
“才到树梢吗?”
“树梢已经够高啦。”
“不够。”
“那等下次,下次我争取让你到那儿。”
风缱雪目测了一下他指的高度,比较满意:“好。”
谢刃将他乱七八糟的头发整了整:“行了,走吧。”
风缱雪一边走,一边还要回头看秋千,脚下一滑险些摔倒。
谢刃默默把手递过去,心跳加速。
风缱雪顺手扯住他的衣袖,又问:“修真界最近不太平,各门派齐聚长策城,这消息早就传开了,何归可会因此事找你?”
好好的夜游,突然冒出这么一个煞风景的名字,谢刃只好将心事暂时收起来,道:“暂时没有。”
风缱雪道:“他若找你,你告诉我。”
见他说得认真,像是极在意此事,谢刃笑笑:“好,我答应你。不过何归真的不是坏人,退一步说,哪怕他真的存有邪念,我也不会被拖下水,你别被师父影响,一听到血鹫崖就如临大敌。”
风缱雪道:“我没有如临大敌,而且是他先瞪的我。”
谢刃心说,他好像并没有瞪你,但又恐多辩两句,会再招来一个卖糖饼老张的故事,便很识趣地敷衍:“走,带你回去沐浴,我们今晚早点睡,你看你,满身都是花。”
泡澡时,浴桶里也飘着花。风缱雪玩累了,没多久就沉沉睡去,梦里还在荡秋千,于是伸手往枕侧一抓,攥得颇用力。
谢刃从浅眠里惊醒,没完全反应过来,不懂自己是怎么睡的,居然还能睡出这十指相扣的亲密姿态,试着往回抽了两下,风缱雪却不愿意,眉头凶狠一皱,谢小公子立刻就不敢再动了。
那……就这么睡,也成。
他闭上眼睛,嘴角稍微一翘,差不多做了整整一晚美梦。
翌日清晨,四人从学府出发,赶往春潭城。
天气越来越热,红辣辣的太阳挂在半空,风缱雪站在河边抬头看,道:“好大一太阳。”
谢刃一口水差点喷出来。
幸好风缱雪被热得没什么诗兴,也就这一句了,他掬起一捧水洗脸,又扯开领口在树下扇风,露出大片雪白的胸膛。面对这豪放姿态,谢刃犹豫半天,最后实在没忍住,伸手将他的衣领一拉:“穿整齐!”
风缱雪不愿意:“我热。”
谢刃坚持:“别人都看到了。”
“不行吗?”
“不行。”
过了一会儿,璃焕拿着吃食过来,奇怪地问:“风兄,这儿又没旁人,你怎么也不脱了外袍凉快些。”
风缱雪正襟危坐:“谢刃不许我被别人看。”
璃焕难以理解:“他是不是闲得慌,这也要管。”
风缱雪说:“嗯。”
墨驰也纳闷:“最近阿刃好像真的很奇怪,往常这天气,他早脱了衣服跳下河洗澡了,现在怎么还要管别人解开了几颗扣子。”
谢刃没法解释,只能恶霸一般将两人赶走,自己坐在风缱雪身边,手里捧了一包凉果:“这是我娘自己腌的,宝贝得很,你尝尝?”
风缱雪含了一粒,立刻被清凉得浑身一激灵,他本来想夸两句,但舌头实在辣,半天说不出话。
谢刃被逗乐,掌心递到嘴边:“吃不惯就吐出来。”
风缱雪摇摇头,咕嘟,咽了。
他说:“谢夫人的手艺很好。”
谢刃看着他憋红的眼角,心想,都吃哭了,还很好,你这演戏的本事,差不多也能和作诗一战。
云间有座城 第34节
第35章
春潭城和以前一样,却又不一样。
一样,是指多如牛毛的店铺、拥挤沸腾的人群,还有那些整齐悬浮在半空的机甲,金色阳光穿透云层,举目四野处处生辉,依旧是修真界最大的灵器城。
不一样的,一是城中气氛,在热闹中多了些紧张,二是所售商品,摆放在最显眼位置的已经不是修为大涨石,而是照魂镜。这两处“不一样”,自然都与落梅生的离奇失踪有关。至于飞仙居,倒是还在正常营业着,不过进门就能看见墙上差不多挂了几十面照魂镜,明晃晃的,别说是照魂,照大姑娘化妆都不用再点灯。
管事在仙船上见过四人,认得璃焕是璃氏的公子,因此十分客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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