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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间有座城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语笑阑珊
“那是,否则我也不必亲自去。”谢刃按住他的手,将漆盒夺回来,哭笑不得道,“好了好了,唤你来帮忙,结果倒是全部又打开一遍,照这么整理下去,怕是要拖到正月十五去。”
“我又不会做家务。”风缱雪颇为理直气壮。
谢刃一把兜过他的腰,将人扛回厅中按在椅上:“我也没打算让你动手,就在这坐着,让我抬头就能看见你,好不好?”
一边说,一边又凑上去亲了一口,这回就亲得没有什么欲念,更像是两只小动物在相互咬着玩。风缱雪被他弄得又痒又麻,于是笑着侧头去躲,余光瞥见墙角一个打开的木箱,便问:“那里头是什么?”
“嗯?”谢刃也瞄了一眼,“那些?是我从寒山带回来的行李,换洗衣物与书本功法,懒得整理,就全部丢了进去,等过两天再慢慢收拾。”
风缱雪对寒山没兴趣,再加上有个不讨喜的帝君,就更不愿多问,只道:“怪不得看起来很不顺眼。”
谢刃扬出一道风,将箱盖“砰”一声盖住,举手保证:“眼不见为净,下回你再来我的住处,我保证将这所有不该出现的玩意都藏好。”
箱子里隐隐透出一丝微弱的光,转瞬即逝,两人谁都没有在意。
风缱雪趴在桌上,看谢刃继续收拾那一堆大大小小的盒子,心想,原来大家过年时都是这么送礼的,那青霭仙府明年也能学一学,里头要装什么东西暂且不论,光是这红红绿绿堆在一起,就好看得很——可能是因为在谢员外家多住了两天吧,琼玉上仙目前的审美也比较跑偏。
他目送谢刃一路离开,也懒得再回自己的住处,于是便爬上院中一把摇椅,将清晨未尽的梦重新续了回去。木椅连接处有些干涩,偶尔会发出“吱吱呀呀”的声音,和这冬日里的殷实小院有一种和谐的相配感,也异常催眠。
宁夫人端着两盆花回来,透过院门见风缱雪正躺在摇椅上,便赶忙回头“嘘”了一声,示意后头的人都莫要吵闹。自己则是从房中取出一条毯子,抖开后轻轻盖在他身上。
风缱雪迷迷糊糊睁开眼睛:“宁夫人。”
“没什么事,再晒着太阳睡会吧。”宁夫人道,“厨房里正在做花糕,等到出锅后,我让他们给你端来。”
风缱雪笑:“好。”
宁夫人示意丫鬟们都退出小院,自己离开时也随手掩了门,想让他睡得更安静踏实些。
而在城南另一户小院中,谢刃正被一群叽叽喳喳小孩围着,比较生无可恋。像这种“让学业有成的大哥哥在过年回家时讲述斩妖故事”的环节,差不多已经成了春节固定项目,谢刃也早就准备好了敷衍……不是,早就准备好了一些激励人心的精彩小桥段,准备速战速决,但谁让他今年太有名了呢,于是没能速成功,院子里挤得那叫一个满满当当,像是十里八乡的幼童都来了,甚至还有几位芳龄一看就超过二十岁的兄台,也端着小椅子混在其中。
谢刃:谁来救我!
月映野与木逢春易容之后,此时正混在人群里,一道从集市的东头逛到西头,挑挑拣拣买了不少零碎小玩意,准备带回家送人。清冷仙府虽人人向往,但花花世界也有花花世界的妙处,被飘散出好几里地的酒香一熏,什么烦恼与忧愁都散了。
青云仙尊将自己扮做普通小老头,背着手站在人群往外,伸长脖子看人下棋,看着看着就忍不住上前指指点点,结果被周围的人好一番训斥,只好闭嘴。
总之这一天的杏花城,每一处都挺热闹温馨的。
不热闹、不温馨的,只有破军城外的寒山。
曜雀金殿已经修建完成,按理来说各宗门都需来参拜帝君,不过因为临近年关,路上多有耽搁,所以第一批只抵达了十余人。对于这位数千年前的斩妖尊者,人们自是万分敬畏,进入金殿之后,也是不敢高声语,如同崔望潮附体,集体眼观鼻鼻观心。
而此时此刻,这十余人正在面面相觑呢,都纳闷得很,方才的训示好像还没结束啊,斩妖的事才说到一半,怎么风一扫头一抬,帝君人却不见了?
“……许是有事?”
“那咱们还要等吗?”
“等、等着呗,帝君也没说让咱们,让咱们走。”
说话结结巴巴的这位弟子,正是大明宗谭山雨,旁边站着的自然就是谭山晓了。在来时的路上,兄弟二人还以为能在寒山撞见谢刃,或者运气更好一点,再撞见琼玉上仙,结果希望全扑了个空。
谭山雨小声道:“哥,我觉得这里有些吓人。”
谭山晓敏锐地问:“吓人,你看到煞气了?”
“当然没有!”谭山雨赶紧摇头,“这里四处都是金光,威严凛然不可犯,哪里会有煞气。”但金光也吓人,就是……怎么说呢,感觉像是进入了一处完全正确的世界,容不得一丝不端正,若问这样好吗?好,可也确实压抑得慌。
谭山晓道:“没有煞气,就别胡言乱语,看看旁人都在做什么?”
谭山雨瞄了眼四周鸦雀无声,甚至动也不动的其余宗门弟子:“……哦,好的。”
早知没有谢公子,没有琼玉上仙,我就不来了。
曜雀帝君踏风而落,叫住一名砍柴人:“此地是何处?”
对方答:“这里啊,这里是杏花城。”
阳光被一片云遮了。
风缱雪在冬日凉风中打了个喷嚏,将头缩进被子里还是冷,只好软手软脚地从摇椅上爬起来,活动着筋骨回屋。
前院仍是闹哄哄的,空气里有米糕的香气传来。风缱雪一边倒水一边思考,方才宁夫人那句“糕蒸好了就端来”究竟是真的,还是自己饿了在做梦,怎么现在都飘香了还不见点心来,莫不是把自己给忘了?
他一口气喝空半壶茶,打算亲自去厨房视察一番,结果转身却被一片光晃得眼底一散。
一直蜷在他怀中的白牙像是感受到了危险的来临,凶神恶煞地扑了过去。风缱雪看得心里一惊,在锋利金光的边缘将白牙及时扯回,自己踉跄后退几步,后背重重抵住了桌沿。
曜雀帝君从金光中缓缓走出,沉沉打量着他。
风缱雪抱紧怀中白牙,宽袖下的小臂隐隐迸出青筋。他想不通自己为何会如此害怕对方,但铺天的恐惧的确是从骨缝里渗出来的,如雨夜之后疯狂攀爬的藤蔓,将整颗心都密密麻麻地缠绕了起来,他颤着手握紧佩剑,尽可能地声音平稳:“帝君。”
曜雀帝君站在他面前,许久之后,道:“幽萤。”
风缱雪瞳孔陡然紧缩。
曜雀帝君抬手按在他的脑顶。
千年前的风雪与烈焰在记忆中弥漫开来,纯白的纸上浮出字,初有灵识的喜悦,复杂的人心,混乱的选择,修士的血,妖邪的血,以及当死亡最终来临时的灭顶恐惧,与此时此刻一模一样的恐惧。
白牙蹲在桌上,后背弓起,全身的毛都警惕炸着。
风缱雪额上渗出冷汗,浑身也被抽离了力气。
“这两碟糕,哪个是不甜的?”院外,宁夫人的说话声越来越近,“小雪不爱吃甜,你再多浇两勺子蜜,他越发不肯吃了。”
“有红点的不甜。”丫鬟替她推开门。
“小雪。”宁夫人笑着叫,“快别睡……咦,人跑哪儿去了?”
丫鬟也纳闷:“方才还在睡,怎么眨眼就没影了。”
“八成去找阿刃了。”宁夫人将两个盘子都塞回她手中,“行了,继续去厨房热着吧,等他们回来再吃。”
第87章
原本说好了吃罢午饭就回家,结果亲戚家的小孩来了一拨又一拨,眼看着厨房里都开始准备晚饭了,谢刃才终于被长辈放走。他讲故事讲得口干舌燥,却连水都来不及喝一杯,先冲去快要关门的集市上揽了一大堆土产零嘴。
老板娘笑他:“宁夫人的手艺那么好,你怎么还来我这店里买吃食?”
“不一样。”谢刃道,“这些是拿去哄人的。”
哄心上人的,因为今天自己回家晚了嘛,所以得捎一点甜头。谢刃抱着满怀的吃食,踏着冬日里的太阳尾巴往回跑,连耍赖道歉的句子都预备好了,推门便道:“阿……爹。”
立刻站直。
谢员外正在院子里剪盆景呢,被风风火火闯进来的儿子吓得手下一哆嗦,险些让葱郁碧树变秃头。
谢刃纳闷:“爹,怎么就你一个人?”
“你娘在前厅,其余人都还未回来,这里可不就我一个人。”谢员外放下剪刀,“你也去洗把脸,前厅还有几个亲戚,都在等着——”
“不去!”
“等着给你发压岁钱。”
“那我也得先找到阿雪。”谢刃问,“他不在家?”
“是,听你娘说像是连糕点都没吃,就急着出门了,既然没找你,那八成是同仙府中人在一起。”
谢刃转身就往外跑:“那我去接他!”
至于要去哪儿接,反正杏花城也不大。此时已临近暮色,大家都要赶着回去吃年夜饭,所以沿街商铺关了大半,只有穿着新衣的小娃娃们还在无忧无虑地相互打闹。
集市的摊子撤了,专卖赝品的高塔关了,下棋的老头们也散了。太阳落山时,满城灯笼都亮了起来,照着家家户户院中飘出的白烟,一片安宁祥和。
谢刃没找到人,想着是不是在路上错过了,便又急忙回家去看,结果刚好和木逢春撞了个满怀。
“小雪没同你在一起?”
“没有。”
谢刃被问懵了:“我在城中寻了一大圈,还以为他已经回了家。”
两人匆匆找到月映野,找到青云仙尊,找到了谢员外与宁夫人,还找到了丫鬟,总算拼凑出风缱雪下午的动向,简而言之,就是在院中晒着晒着太阳,人便不见了。宁夫人以为他是去找了谢刃,谢刃以为他是与两位师兄在一起,而两位师兄则是在集市上无所事事地逛了大半天,还颇为体贴,又颇为心酸地彼此商量着,反正小雪也不愁没有人陪,那你我还是晚一点再回去吧,免得打扰到他。
木逢春问:“你们吵架了?”
谢刃摇头:“没有,而且即便阿雪恼我回来的晚,也不会就这么一走了之。”
青云仙尊道:“小雪极为看重这个年。”
看重到还没进腊月,就开始忙着准备礼物,连青霭仙府中最迟钝的仙侍都看出来了,打趣说琼玉上仙怎么跟一团白乎乎的云似的,成日里飘来飘去不见歇。他对谢刃的喜欢,对杏花城的向往,都是坦荡大方地写在脸上,此番好不容易来了,断没有不辞而别的道理。
除非他并非自愿离开。
谢刃几乎与木逢春异口同声地说:“曜雀帝君!”
月映野皱眉:“曜雀帝君?”
“小雪身上那股惧怕不可能是无故而生,总得有个理由。”木逢春道,“先前总以为避开不见就能相安无事,但倘若帝君也在一直找小雪呢?”
月映野站起来:“管他是与不是,我先去一趟曜雀大殿。即便帝君要抓人,也总得先给出一个说法,哪有无缘无故……谢刃,你要去哪?”
月映野见他突然扭头出门,还当是要去找人,正欲出手阻拦,却见谢刃一路跑回住处,将墙角放着的箱子“哗啦啦”全部倒空,从一堆滚落的衣物与书册里捡出了一个布包。
木逢春见他脸色发白,连手都不大稳,便上前按住对方的肩膀:“要帮忙吗?”
谢刃摇头,方才在拿到布包的瞬间,隔着薄薄一层布棉,他其实已经感觉到了几分差异,那些斑驳的蛛网像是彻底消失了。
月映野等不及,从他手中一把抽过布袋,将镜子倒出来,追问:“此物有何异常?”
谢刃看着那平滑如水的镜面,耳边如平地滚雷,炸得整个人都懵了。他脑子浑浑噩噩,浑不知自己在做些什么,等到反应过来时,人已经在一片闹闹哄哄里,被月映野一把了拖下飞剑。
“谢刃!你到底要去哪儿?”
“寒山。”
…………





云间有座城 第81节
寒山山巅有曜雀金殿。
前来参拜的几十名弟子因帝君迟迟不归,又不敢走,只得各自寻了空屋住下。谭山雨胆小,再加上本身就不喜欢这处大殿,入夜时分,一场浩浩暴雪压金顶,越发显得天地一片鬼哭狼嚎,瘆得慌,他便连溜带蹿地挤到了兄长床上,小声商议:“哥,咱们明日就回家吧,反正帝君肯定没记住你我的名字,也肯定没什么事需要大明宗去做。”
“拜帖都已交了,中途偷溜回去成何体统。”谭山晓道,“况且帝君走得那般匆忙,定是哪里又出了乱子,你我留在寒山,关键时刻或许还能帮上忙。”
谭山雨嘀咕:“那要等到何时去?”
“即便要走,也不该是咱们大明宗第一个走。”谭山晓道,“你若实在无事可做,便去这大殿内外多看看,墨家的建筑机关天下一绝,旁人想看还没有机会。”
谭山雨裹着被子,依旧兴致缺缺,原本想着此行或许还能约一约琼玉上仙与谢公子,共同登高台饮美酒,这下可好,想见的人没见着,反倒连年都要留在这空寂寒冷的金殿中过了。
看建筑机关有什么好玩的?
可除了看建筑机关,似乎也没有别的事情可做。
于是翌日清晨,谭小公子便开始百无聊赖地转出来转出去,而其余宗门的弟子心里也正后悔呢,你说参拜帝君这种随时都能做的事情,何必要占个头茬?吃一堑长一智,下回坚决不赶早!
这天午后难得雪停。谭山雨新寻了一处打瞌睡的好地方,两道围墙三棵高树,恰可以用来挂一张吊床,而且附近也没有刺目的金光,隐蔽又舒坦。
他使劲伸了个懒腰,又从乾坤袋中取出一张薄毯,将自己从头到脚裹严实后,正欲赴周公之约,眼前却骤然掠过一道金光。
铛——
悠长浑厚的金钟声一下又一下,传遍整座寒山。
“帝君回来了!”
各宗门弟子急急忙忙赶往前殿,谭山晓自然也在其中,可眼看队伍都列整齐了,曜雀帝君也已坐回主位,自家弟弟却依旧不见踪迹,心中不免焦急,频频伸长脖子往外看。旁的弟子见状,压低声音从牙缝里往外挤字:“谭兄,你看看帝君乌云压顶的神色,怎还敢左顾右盼?快些站好!”
“……唉。”谭山晓叹了口气,重新站直,耳中却也听不进去那些大道理。不过幸好,谭山雨没多久就溜了进来,蹑手蹑脚站在最末位,低着头未发一语。他脸色惨白,看起来像是受了极大的惊吓,手也紧紧攥在一起,骨节泛出白。
曜雀帝君停下训示,目光沉沉投了过去。
谭山雨身体晃动两下,“砰”一声,竟然双目一闭昏死过去。
“小雨!”谭山晓被吓了一跳,其余弟子也赶忙围上前,帮着将这面无血色的倒霉鬼扶回房中。
听到屋门“吱呀”落锁,谭山雨双臂一伸,直挺挺从床上坐了起来。
谭山晓被他这诈尸的“英姿”吓了第二跳。
“我刚刚是装昏的!”谭山雨掀开被子,急道,“帝君将琼玉上仙绑回来了!”
谭山晓听得稀里糊涂:“帝君为何要绑琼玉上仙?”
“我亲眼所见,就在南偏殿后院第三间房中锁着。”谭山雨道,“窗户与门都被金光封印,琼玉上仙昏迷不醒地倒在墙边,我找不到地方溜进去,唤他也不醒,哥,现在要怎么办?”
“谢公子呢?”
“没见着,青霭仙府的其余上仙也不在,你说会不会是琼玉上仙做错什么事,触怒了帝君?”
“做错也不至于绑回来吧。”谭山晓在屋里转了两圈,“这样,待到天黑之后,我先去看看情况!”
谭山雨道:“唉,这里还分什么天黑与天明。”
谭山晓:“……也有道理。”
反正午时也好,子时也好,殿内刻刻都是金光缭绕,半分黑暗都无。
风缱雪猛地一脚踩空,带着浑身冷汗从无尽噩梦中惊醒,白牙一直守在一侧,此时立刻跃入他怀中,用毛茸茸的脑顶拱着那细瘦手指,嗓子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安慰低语。
门外传来脚步声。
风缱雪浑身一颤,双眼直直盯着门口。他的大脑中漂浮着太多散碎记忆,似乎在一瞬间涌出了许多事,又似乎永远都拼凑不完整。修士的血是滚烫的,妖血是冰冷的,他觉得自己只有一半魂魄被拖回了数千年前,巨大的撕裂感引得脑髓一阵剧痛,耳朵也再度嗡鸣。
“阿刃!”他无意识地喊了一句。
“我是在问你,”曜雀帝君看着他,“为何要接近烛照?”
“我不知。”
“不知?”
风缱雪看着毒蛇般缠上自己颈间的金索,双眼通红:“……此生,我并未滥杀无辜。”
“天生邪灵,冥顽不可化。”曜雀帝君冷冷道,“况且前世欠下百余名修士的血债,你既没有灰飞烟灭,便不算彻底还完。”
门外,谭山晓眼睁睁看着曜雀帝君进屋,想阻拦没有办法,想偷听也没有办法,想救人更没有办法,觉得自己可真是太废物了。
“砰”一声,窗户突然被砸了个窟窿,一团黑影炸着毛被丢了出来,正是白牙。
谭山晓一把接住它,又敏捷地躲到花丛中,此时金光阵已被砸出缝隙,说话声也总算传了出来。
第88章
白牙天性凶残散漫,从无“护主”一说,但眼下这只恰恰相反。曜雀帝君缓缓道:“明知金光足以将它斩成碎片,却仍要替你出头,怎么,它也曾被你养在寒山枭凤石窟之中?”
风缱雪面无血色:“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是当真不懂。属于幽萤的记忆残片并不足以拼凑出一幅完整的画,而寒山也好,枭凤也好,前阵子都只是听师兄与谢刃粗粗提过一句,至于具体的细节,他们知他不喜,自不会详加描述。
此时倒都成了刻意隐瞒的罪证。
“同以前一样,满口谎言。”曜雀帝君手掌一攥,金光立刻绞紧三分。那些尖锐的锋芒如齿轮刺破血肉,风缱雪张开嘴艰难喘息着,痛苦的窒息感使得他本能求生,于是反手抽出腰间玉剑,破风朝眼前刺去!
结果当然是徒劳。
玉剑被金光砍为残片,叮叮当当地落在地上,而风缱雪的右臂也被带得一阵麻痹,剑柄脱手,眼前黑影越发重叠,踉跄一头栽倒在地。
“只因我前世是幽萤,今生就必须死吗?”他撑着抬起头,眼中蓄满泪。
“你前世既是幽萤,便不该再有今生。”曜雀帝君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神情没有一丝松动,“侥幸从枭凤腹中逃出,已让你多活了数千载,如今竟还不知足,先接近烛照,再刺杀本君,果真贪得无厌。”
风缱雪听着这些荒诞的“罪名”,看着一脸凛然的曜雀帝君,在原本铺天盖地的恐惧之外,突然又生出几分可笑,他胡乱抹去脸上泪痕,不愿再示弱,强忍着剧痛想站起来,颈间金光却仍牢牢牵制着他。谭山晓蹲在窗外,看着那些淋淋漓漓滴在白衣上的血,已经来不及再去震惊什么幽不幽萤,总不能让琼玉上仙就这么被勒死吧?
既想不出好办法,那索性就不想了!谭山晓心一横,直接从金光缺口处撞了进去,口中高呼:“请帝君高抬贵手!”
曜雀帝君扬手一道金风,将这冒失的闯入者拍上了墙。
谭山晓觉得自己浑身骨头都碎了,他神情痛苦,还得求情:“帝君,琼玉上仙多年仗剑斩妖,从南至北,死在他手中的妖邪少说也得数以百计,即便……即便前世有过,但今生也有功,功过相抵,可否……可否留他一条性命。”
曜雀帝君问:“你是何人?”
“在下大明宗弟子,谭山晓。”
“大明宗,你可知包庇妖邪,是何罪过?”
“……上仙,并非妖邪。”谭山晓牙齿上下磕碰,壮着胆子辩称,“况且……况且就算是吧,但谢……谢公子对琼玉上仙颇为信赖,倘若帝君就这么……到时候谢公子不明真相,又无处求证,万一因此与帝君生出间隙,岂不是耽误了将来的斩妖大计。照弟子看,倒不如先留下琼玉上仙的性命,让谢公子亲自看看,看看这……这幽萤。”
他不擅说谎,此番东拼西凑的说辞已是拼尽全力,不过倒也有几分用。曜雀帝君看了眼缩在墙角的风缱雪,片刻之后,竟然当真收了那毒蛇般的金索。谭山晓心里一喜,还未来得及说话,却见眼前又掠过四道新的金光,似钢钉“砰砰”嵌入了那掩在沾血白衫下的单薄身体。
风缱雪惨叫一声,再度昏死过去。
谭山晓简直被惊得魂飞魄散,扑过去想要将他扶起来,反被曜雀帝君一袖带至窗外,金光再度融成牢笼,将小屋笼得密不透风。谭山晓脸色煞白地扑跪在地:“帝君,琼玉上仙他……他怎么了?”
“要让阿刃亲眼看到幽萤现形,留住性命便可,至于旁的事,不重要,也不需要。”曜雀帝君转身朝前殿走去,“明日辰时,准时听训。”
听训,听训,如此黑白不分,还听什么狗屁的训?谭山晓一跺脚,转身就往山下跑。他身后还有整个大明宗,做事无法全然不考虑后果,但至少能去破军城中偷偷放一只木雀,谢刃也好,青霭仙府也好,总得来个人救救上仙吧?
他破风而行,生生将佩剑御出了狂龙的架势,若非后来被青云仙尊拦住,只怕要如一根炮仗撞炸入城中。
谭山晓被撞得眼冒金星,还没辨明眼前人,先听到了谢刃的声音,于是死死攥住他的手,语无伦次道:“是,是,琼玉上仙在山上,快点,他好像快不行了!”
谢刃闻言,浑身的血霎时凉了一半,木逢春也受惊不浅:“什么叫‘快不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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