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当前位置:首页  >  综合其他

王侯归来时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赏饭罚饿
半柱香过后,燕山被她揍得滚出了一丈之远。
观亭月看着自己手里的武器,又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男孩子,内心十分惊惶:这么不禁打?
怎么办?
她忐忑地琢磨:对方瞧着如此瘦弱……会不会给打坏了?她爹该不会来收拾她吧!
好在很快,对面的燕山便一声不吭地颤巍巍爬起身。
他使的是两柄纤细的双刀,似乎更像女子用的兵刃,动作极为迅敏,从肉眼分辨不出走的是哪个路数的功夫,但一招一式里总渗出点儿邪性来,和观家渊渟岳峙的正派之气截然不同,是一种纯粹的杀招。
围在四周的少年们见状,先松了口气,继而又觉得这结局毫无悬念,纷纷唏嘘地散开。
“唉,果然还是大小姐更凶残啊。”
“咱们‘男人当自强’小分队,怕是今生都出不了头啦。”
“全院人的希望破灭了,大家散了吧,散了吧……”
他们脚底抹油地开溜了,反而让站在场上的观亭月独自面对着燕山有些手足无措。
她朝左右张望一圈,感觉到了孤立无援的萧瑟,最后索性先声夺人地给自己造势。
“诶,你输了,愿赌服输,按惯例要负责挑今日的水,这是和我比武的规矩。”她端起一副当家做主的姿态,严格道,“不准偷懒,我会不时来监督你的,听明白了吗?”
观亭月与人约架比吃饭还勤快,说完也根本没将这场插曲放在心上,转头便拉着她三哥找厨娘加餐去了。
仗着父亲是一军主帅,她在城中基本横着走,想练功就练功,想疯玩就疯玩,除了观林海无人敢管她,即便偶尔跑到军营重地里逛上一圈也是家常便饭,不会有谁阻拦。
于是一日下来,招猫逗狗,吃喝玩乐,燕山的事情早就被她抛到九霄云外去了,别说监督,连家都没怎么回,根本不记得白天打趴下的人究竟是圆是扁。
就这样一直到入夜,定昏时分。
因为吃得太饱,观亭月辗转睡不着觉,只好跑出来消食,甫一踏入后院,当场让那满地的水桶惊呆了。
但凡能盛水的器皿,无论大小皆在院内码得整整齐齐,放眼望去全是潋滟的圆圈。
她在一片荡漾着月光的水面小心穿梭,躲障碍物般艰难行进,终于在水井边发现了那个勾着腰认真汲水的少年。
“你在干嘛?”她震惊道,“你知道王大娘明天一早看见这个场面她会晕过去的吗?”
清瘦高挑的少年直起背脊来看她,不兴水波的眼中难得有一丝茫然不解的情绪,但他仍旧站在那里,拎着空空的水桶,好似不知下一步该怎样行动。
“喔……”她总算想起点原委,却没记起名字,“你是早上那个、那个谁?你怎么还在这儿?”
对方木讷地张了张口,几乎有半盏茶的时间,最后却还是没什么也说。
观亭月终于认识到他可能不是话少,他是根本听不懂话,看这样子,恐怕连稍稍丰富点的表情都不容易做出来。
“谁让你打那么多水的?你这是干了多久?一整天吗?”
燕山嘴唇微微一动,哑着嗓音极缓慢地开口:“……输……输了……”
她眉毛都快拧成了一朵蝴蝶结,叉起腰:“我知道你输了,那我也只是叫你挑满今天的水,没让你挑一天的水啊。”
观亭月:“……”
她讲完自己都有些绕住了。
少年似乎很吃力的模样,他干站在原地,像在消化刚刚听来的语言,过了好一会儿方上前一步,目光执着:“刀……”
观亭月不明所以地皱眉:“刀?”
他依然坚持:“……刀。”
一连听他“刀”了半天,她才垂头握了握自己腰间别的那把武器,记起来这是白日里与之对战时用过的,于是连蒙带猜地揣测:“你在叫我?”
观亭月纠正道:“我不叫刀,你要叫我大小姐。”
少年试着发了一下音,慢慢吞吞地吐字:“大……小姐……”
然后又练习般地重复道:“大小、姐……”
“大小姐……”
他一旦沉浸于其中简直没完没了。
观亭月实在愁得不行,摁住眉心头疼地扶额,“我爹真是……捡来的人一个比一个奇怪了。不是爱睡树梢的,就是爱往枕头下藏馒头的,你更厉害,话都还讲不利索。”
她找了只空木桶头朝下倒扣在地,径自就坐了上去,掌心支起脸颊,听对方不厌其烦,认认真真地来回吟读,好像那真是个什么不得了的称谓,需要再三谨记。
他语气虽然笨拙,含了点长久未开嗓的沙哑,但声音却意外的清朗和润,不疾不徐的,竟有些纯粹的意味。
观亭月自己玩了一会儿,百无聊赖地问:“诶,你叫什么?”
燕山:“……大小姐。”
“……”她牙酸地松开手,“我不是问我的,我是在问你,你有名字吗?”
这一次,他回答得快且流畅,仿佛还带了点不易察觉的骄傲:“燕山。”
“燕山?”观亭月漫不经心地一笑,“我爹给你起的吧?”
如此风格一听就是来自他老人家的手笔。
闻言,燕山却也不介怀,反而非常欣悦似地点头:“嗯。”
“哈,果然——老头子就喜欢山啊水啊,大江大河,月亮星星,一家子景观植物,都能凑成个清明上河图了,他倒不嫌怪……”
话音刚落,耳边突然飘荡起一缕绵长而突兀的“咕噜”声,必定是从人体内某个部位传出来的。
观亭月自己是吃了个九分饱,被撑得只能出来散步,这当然不会是她腹中传出来的动静,于是目光朝前瞥去,一言难尽地把燕山盯着。
“你不会忙了一天,都没吃过东西吧?”
后者坦然地将她望着,好像也不觉得饿上一两顿有什么不妥。
观亭月咋舌:“就没人来提醒你的吗?”
言罢对上燕山那双清澈到近乎迟钝的眼睛,她意识到问也是白问,便无奈地颔首:“行吧行吧,当我没问。”
她招小动物一般,“过来,我带你去找点吃的。”
后厨是观亭月时常光顾的地方,哪里会放剩菜,哪里有边角料,她了如指掌,轻车熟路地就带他偷了几个干粮,可惜已经没有肉食了。
在满院的水波粼粼之间,燕山坐在花圃的石阶上静静地啃馒头。
他吃东西的时候显得颇为小心翼翼,仿佛在做一件十分庄重的事情,每一口都要细嚼慢咽,用心品尝,即便是毫无滋味的馍馍,也能让他以最高的礼遇对待。
观亭月在一旁无所事事地端详,“喂,你的功夫从哪儿学来的?”
“我见你动手招招都往人要害上招呼,身法邪门儿得紧,你杀过不少人吧?”
少年的头发很长,大概是不怎么修剪的缘故,乱七八糟地被束成一大把缀在脑后。
她信手撩了撩那马尾,“听他们说你小时候在山里住过一阵,是狼把你养大的,是真的吗?那只狼什么样儿啊?”
燕山一直没有说话,神情专注地落在面前的花木上,观亭月怀疑他八成是认为句子太长听不懂,干脆就不搭理自己了。
她顺着对方的视线,瞧了一下那株开得正盛的红花,随即挑眉:“没见过吧?”
她得意地显摆:“这个叫绯爪芙蓉,是我娘上年特地从京城带来种在这儿的,不仅不好养活,还贵着呢,整个常德只此一家,在别处你可没机会看到。”
观亭月听到极淡的一声“嗯”,似乎从其中还品出一点微不可查的笑意。
她转过头去,正瞧见燕山轻嗅着那朵山茶。
“很、很漂亮……”
他嘴角有十分柔和的弧度,月光在其双目间轻轻一漾,仿佛聚着浩瀚星海,表情平静中透出心满意足。
观亭月悄悄地一愣。
那是她第一次看到男孩子与花相配,但竟意外地不觉得违和,反而还有点别样的况味。
大概是因为燕山彼时的眼神太温柔了,温柔到简直不像一个杀手,在那一刻里,他周身几乎找不出半分暴虐,明净得像张白纸。
一张有点好看的白纸。
高处的灯倏忽灭了,袭来的微风正巧把一缕动人的虫鸣吹向面颊,他们大概谈完了,耳边没再听见说话的声音。
就在此刻,对面的窗户被人从里推开来。
燕山兴许是想透透气,不曾料观亭月居然还靠在那里,眉宇间便较之刚才更多了几分不耐烦,只深深地朝她看了一眼,抛下一声冷哼,转进屋去。
观亭月:“……”
可惜,白纸如今变成了一条大狼狗,还是条张牙舞爪的大狼狗,一点也不讨人喜欢了。
第24章 宁可噎死馋死饿死也不认输,……
江流的半路加入虽然是在计划之外, 但并没有影响整体赶路的速度,他尽管年岁不大,可似乎对风餐露宿习以为常, 未曾表现出一点不适应。
不仅如此, 对待观亭月还十分地任劳任怨。
早起特地去给她打热水,用完饭听话地帮她收碗筷, 有时候一招手让他拎包袱或是去买食水,后者颠颠儿地就跑来了,简直是十足十的小跟班,还被使唤得非常愉快。
“姐, 给你买的芝麻烧饼,俩铜板三个!多剩了一个钱呢。”
观亭月接过孤零零的一枚铜钱放进怀中,语气平淡地嗯了声,掰开那块饼子, 干巴巴的热气扑面袭来, 里头真是除了葱花之外看不见半点颜色。
不远处的路边酒肆内,店伙正把菜上齐, 三素三荤,卤肉肘子熏火腿, 算不上奢侈但也是色香味俱全。
燕山同他那几个亲兵陆续落座,隐约还朝这边看了一眼。
观亭月向来说到做到,上次她亲口承诺了要负担拖油瓶弟弟的费用, 就当真言出必行, 自己找小二给了住店的银钱。
在那之后,路上的食宿她都照付不误……当然是只付一个人的分量。
反正燕山也没说是给谁出的钱,她自己吃随意点不要紧,江流却还在长身体, 平日便由他过去跟着蹭饭。
少年看她手里寒碜的烧饼,心里实在不是滋味。
“姐,要不我也不去吃了,我陪你一起啃大饼。”
这倒霉弟弟讲义气是讲义气,就是脑子常年不拐弯。
“傻小子。”观亭月斜睨过来,“他付钱让你白吃白喝,你不去吃个够本,非来抢你姐我辛苦赚钱买的饼子。
“你是跟我有仇吗?”





王侯归来时 第29节
江流:“……”
好像……也是这个道理。
他尴尬地挠挠头:“对哦,我给忘了,没想到这一层。”
后者挑起眉,在他额上轻戳了个弹指,“现在知道了,那还不快去?”
少年觉得此话有理,眼下得了令,立马士气高涨地往回走,在饭桌上甫一坐下,便斗志昂扬地叫小二:“再给我上五大碗米饭!”
一旁的店伙忧心忡忡地瞥他:“小兄弟,你面前的这碗还没动呢……”
“就这?我两口就吃完了,只管端上来。”
言罢捧起碗筷,气势汹汹地对着满桌的菜风卷残云地扫荡,不时还用恶狠狠地眼神瞪向前面的人,很有几分示威的意思。
燕山慢条斯理地执杯喝茶,瞧他可劲儿地往嘴里塞吃食,也不心疼钱,略带促狭地看了一阵,才把目光打向门外。
歪脖子老树下,观亭月捡了块干净的石头单脚蹲坐着,一张巴掌大的烧饼,咬两口便饮一口水,她倒不嫌难咽,视线只落在周遭的风景间,模样甚是闲适。
燕山的神色跟着轻皱的眉峰一并动了一下。
宁可噎死馋死饿死也不认输,是她的风格。
*
过聂曲河再往东,就到了嘉定的地界。
一入蜀地,车马逐渐难行起来,四面的群山连绵不断,哪怕最宽敞的官道也是“上有六龙回日之高标,下有冲波逆折之回川”。
山路不好走,观亭月又在途中给祖母寄信耽搁了一些时辰,于是今日赶到落脚处时便晚了许多。
酉时刚过一刻,四合的暮气已然拉上了月夜的帷幕,除了孤零零的一座客店,数十里都难见半盏灯色。
燕山身旁的一个亲兵立即打马而出,准备去安排投宿的事情。
客栈的院落前是个小矮坡,三只连成一串的纸灯挂在高高的木支架上,此刻这灯下竟依稀照出个模糊的人影,还在探头探脑的张望。
那影子个头不高,脑袋圆得颇为规整,好似用规绳画出来的,看身形仿佛是做书生打扮。
观亭月正感觉有些眼熟,待走得更近些了,一张清秀开朗的娃娃脸便显露在昏黄灯辉之下。
对方眼光转过来,登时欣喜地冲他们打招呼。
“月姑娘!”
能在这种地方遇到白上青,观亭月实在是惊讶,毕竟她已经都快把此人的存在忘干净了。
“白上青?”她在邸店门前翻身下马,狐疑道,“你怎么会在这儿?”
“一早听老太太说你们要往东去凤阳,我就想跟来同行的,哪知道你们赶路竟赶得这样快——”白上青摊手一笑,说得甚为感慨,“没办法,只好抄了条近道。”
“本是抱着试试的心态在此处等你们,谁知还真叫我给等到了。”
他们这帮人,车子随停随走,露天席地也能将就一晚,真难为他能追上。
观亭月先是一点头,随之又敏锐地皱眉,“你要跟着我们?”
眼见她表情不太友好,白上青赶紧摆手,“别误会。”
“我不去凤阳,我到川中嘉定,此前不是说过要去蜀地赴任吗?”状元郎语气里还透出点遗憾来,“哎,原想着能与你们共行一段路呢,可惜这便入蜀了。”
听他说只到蜀中,观亭月隐隐要作痛的胃才好转些许,就担心那提亲求娶的麻烦还没翻篇儿。
“还有先前发生的那些……”他打躬作揖,“我做了不少鲁莽无礼之事,是应该来同你道个歉的。”
白上青话言至于此,黑暗里便见一个高挑挺拔的青年款步而出,一脸爱答不理地在观亭月旁边站定。
状元郎大概是“凿壁借光”久了,夜间视力极好,当即就认出燕山来,短暂地诧异了一会儿,继而隐晦地眯起眼乜他。
“大哥,原来是你同月姑娘一道出行哪,我说呢,怎么那日晚上特地找我讲那些话……”
他不是永宁的地方官,和燕山没有公务上的往来,并不知晓其身份,只以为是哪家的公子哥。
观亭月准确地捕捉到里面的重点,“‘那日晚上’?”
“你们见过吗?”
“当然见过。”白上青憋着满腹的蔫坏,没心没肺地就要开口,“月姑娘,我同你讲啊……”
才起了个头,便被一声重重的咳嗽给拦腰打断,燕山倒是面不改色的样子,淡然道:“八月的山风是不冷吗?你们这么站着,还要不要住店了。”
后者也不介怀,听他提住宿,反而热情起来,“对对对,忙了一整天大家都该饿了。我们进去说,边吃边聊。”
“昨晚下了场雨,夜里可真要赶上冬日那么冻杀人了,我让掌柜搬几个火盆来。”
一到用饭的时刻,观亭月便本能地惦记着她那两张大饼,略侧过身,打算回车上取包袱。
燕山瞥见这番动作,眉间细微地一拧。
观亭月:“你等等,我去拿几个饼。”
“诶,都碰上了,啃什么饼啊。”白上青一向自来熟,断是不会同人客气的,上前把她手腕一拽,“走走走,我请你们吃涮羊肉,大锅子,热乎的呢!”
随后不由分说地招呼着众人进客栈,连那几个赶车的亲卫也没落下。
*
小酒店陈设虽老旧,打扫得却干净,一楼厅堂有股水洗过的清新味道,挺好闻的。
伙计手托着食盘健步如飞地在众客人间穿梭,大约是离城镇已经不远了,往来打尖住店的人不少,周遭满是喧嚣的吵杂声。
“你们是要去凤阳府寻人?”
涮锅里的汤滚得正欢腾,白烟层层地往外冒,江流目不转睛地等着肉片烫熟,吃得满脸通红。
观亭月和燕山则坐在一旁,各自就着热汤将米饭泡软,这是军中饮食惯有的习俗,图个省时方便。
白上青品了半杯梅子酒,叹气说,“还想留你们在蜀地多玩几日的。被调到这山高水远的偏僻处,连个相熟的人也没有……”
燕山轻描淡写地怼他,“大家都有事在身,哪儿有闲工夫陪你玩儿。”
他倒并不生气,无所谓地耸肩笑笑,“所以嘛,我才追着和你们同路,等到城里还能尽一尽地主之谊。”
“对了。”白上青放下酒杯,“说说你们要找的人呗,什么身份,什么相貌,没准儿我认识呢?”
燕山搅着汤碗,递来一眼,“你会认识?”
“哎,大哥,聊天嘛。”少年嫌他太无趣,“本来就是随便聊聊啊,不然多没意思。”
为了配合他不至于冷场,观亭月却也给面子,把竹筷一搁,沉吟道:“……他是我二哥,名字里有‘天寒’两个字,眼下的年岁应该三十一二吧。”
她比划说,“身长约八尺,不胖不瘦,平时因为练大刀,手臂上很有力道,相貌……谈不上和我有多少相似,但人就是比较……呃,忧郁。”
白上青:“忧郁?”
观亭月感到不好形容:“就是喜欢唉声叹气,不管做什么事都很悲观,总认为自己活在这个世界上是个错误。至今没有自我了断,大概是怕痛吧。”
燕山摩挲着粗糙的碗沿,在旁补充道:“他还喜欢一个人碎碎念,尤其对着手里那把刀,话格外多。”
她转过头:“他爱嘀咕吗?我怎么不知道。”
“你当然不知道。”后者漫不经心,“他若是对着你念叨,早就被你揍了。”
“哦。”观亭月想来有道理,“也是。”
……
白上青瞧着他俩一言一语的,配合得还挺和谐,旁观听了一阵,不由对着燕山问,“那不是她二哥吗?怎么你也这么熟?难道那也是你二哥?”
没见过这么会给人找亲戚的,他语气不善:“那不是我二哥。”
闻言,后者的求知欲不减反增,“咦,不是兄妹?……所以你们俩到底什么关系?”
燕山不耐烦地颦眉:“关你什么事?”
白公子脸皮素来够厚,哪怕惨遭嫌弃仍旧一副好脾气的样子,还托起下巴煞有介事地沉思,“体魄强健,善用大刀,多愁又善感的中年男子啊……
“唔,如此怪人,我好像的确没听过……”
一时郊外像是起了阵大风,满客栈的窗户都吹得咯吱打颤。
正在这当下,紧闭的店门猛然被从外推开,一股凛冽的寒气裹挟着秋霜卷进来。
两个村民装束的人扶着位头戴纶巾,身着直裰的书生,冲口便急吼吼地朝掌柜嚷道:“店家、店家,快端碗黄酒来给他醒醒神,这后生不小心闯到望北山深处去了,吓得不轻呢。”
吃锅子的一行人皆让对方那大嗓门引得侧了目。
只见这书生几乎软成了一滩烂泥,面色沧桑,双瞳直翻白眼,嘴里还在流哈喇子,简直和中邪没什么分别。
掌柜闻声从端着酒碗从后厨撩袍而出,他像是对这场面屡见不鲜,显得十分镇定,满脸肃然地灌酒让书生喝下,随即一手摁着他的人中,一手不知是在哪个穴位上狠拍一下,口中念念有词地喊:“醒!”
“咳咳……”
就听见那年轻人呛水似的狂咳不止,噌然坐起身,竟真的转醒过来。
大堂里屏气凝神盯着此处状况的食客们跟着松了口气,连举托盘的店伙也如释重负地轻叹,自言自语地感慨:“山口处立了这么大块‘死地勿入’的牌子都还能走进去,看来改天得在出山口也放几块了。”
观亭月听得奇怪:“什么‘死地勿入’?”
伙计“嗐”了一声,一面提壶给涮锅加汤,一面回话,“客人您外乡来的有所不知,咱们这儿东头有座山,叫‘望北’,这山您可千万别去,邪门儿着呢。”
她水波不兴地挑起眉,一副洗耳恭听地态度。
小二嘴里倒豆子似的:“早些年因为路险壁峭走失过不少村民,山中本就人迹罕至,到新皇登基后更是怪事频出。”
“有些打山货的猎户,一进去就莫名其妙地昏倒了,等睡醒人竟躺在山外;还有些想去登高的游人,甚至在里面消失不见,一点音讯也没有,您说怪不怪?”他在附近住久了,谈起这个倒不见多害怕,“我们这小店离山最近,老碰见被吓坏的村里人,后来索性写个骇人听闻的牌子立上,劝大家都别进山了。”
他不怕,志怪奇闻看多了的江流反而后背毛毛的,“当真如此诡异?难不成山还会吃人?”
燕山却不以为意地哼笑一声,“我看,八成又是什么危言耸听的市井谣言。”
伙计收拾好残剩的餐盘,“是不是谣言小人也不好妄断,横竖我是不敢去的。不过那些回来的猎户们说,望北山里其实住着一只小狼妖,刚刚修炼成形,所以才要吸食活人的精气来增强功力。”
观亭月余光瞥了瞥犹在大喘气的书生,“他们亲眼见到了?”
邻桌一个形容粗犷的汉子插话道:“我有听到叫声。”
他“啧啧”打寒颤,“可瘆人了。”
“你若不信可以四处问一问,住这一代的,十五月圆之际都听见过山沟里传来狼嚎声呢——”
1...1213141516...62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