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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侯归来时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赏饭罚饿
“再者,而今各国通商,皆以友好往来为主,他们也不敢大动干戈,惹来邻国非议。”
……
观亭月把手背到身后,轻快地在砖石铺成的小径上拖着脚步走,听他如数家珍地讲遥远边疆的风貌。
“喂。”燕山终于感到不悦,“你到底在笑什么?”
“我哪儿有在笑什么。”
他拧着眉头,显然对她的态度很有意见,“你从刚才起就一直在笑。”
“瞎说,肯定是你听错了。”
观大小姐明目张胆地胡诌,把胳膊一抬,摧残下来一朵刚开的梅花。
第73章 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
第二天, 花厅里的“从长计议”毫无悬念遭到观天寒强硬地反对,并且拒绝听任何的理由。
“你俩果然是朝廷请来的说客!”
他深觉自己受到了蒙骗,还挺愤愤不平, “那可是你们的二嫂!不帮我讨回公道, 却要替他们遮遮掩掩!”
观亭月耐着性子安抚,“二哥, 你先别着急。事情的真相是怎样咱们现在谁都不清楚,你贸然与官府对着干,万一最后替他人做嫁衣,岂不是亏大了?”
他义愤填膺, “你们就是来给官府说话的,我算明白了。你们怕事,怕被朝廷连坐,不必担心, 我会主动与观家断绝关系的, 届时通缉追捕,斩首示众, 我一人做事一人当,绝不连累大家!”
观行云听得头疼, “哥,我们并非那个意思。嫂子的事儿这不是正要问问你情况吗?比如她出事之前有没有什么不寻常的举动,或是附近出现过什么可疑的人物?随便多小的细节都好, 你仔细回想一下。”
观天寒不为所动, “官府瞧金家不顺眼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这帮人说一套做一套,趁府上没人,还带着大批官差堂而皇之地进去搜查, 不是他们还会有谁?”
燕山闻言敏锐地捕捉到一点线索,“你说有差役去搜过金府?”
他聪耳不闻,“如今金家的势力已去,他们大可以在襄阳横行霸道。什么招安,只要是答应,最后都没好下场!”
燕山:“……”
行吧,这段交谈全然是各说各话,鸡同鸭讲。
看样子他是不打算好好听人讲话了。
观天寒的身后,一左一右站着金临和朱明,这两人各执一词,正同样没个消停。
“总占据着虎头山与官兵对峙确实不是长久之计,我倒认为,故意卖个破绽出去,也好瞧瞧对方会不会露出马脚。”金大公子似乎真如昨晚所言,在招安之事上口风略有松动。
“堂少爷,您这样太冒险了。”朱管事却不那么赞同,“万一届时中了朝廷的圈套,赔了夫人又折兵不说,大小姐的仇怎么报?”
金词萱的死是观天寒的逆鳞,他闻言一戳就炸,“今天我哪怕是被乱刀砍死,被万箭穿心,也绝不向襄阳的狗官们低头!”
观亭月的额上一小股青筋往外跳了跳。
金临:“二舅哥……”
朱管事:“姑爷……”
观天寒:“你们不用再劝我!我主意已定……”
她终于忍无可忍地猛一拍桌。
——砰!
“好了!”
一瞬间,周遭尚在争论的几个男人同时一抖,顷刻噤了声。





王侯归来时 第93节
“观天寒,你别在这儿跟我任性耍小孩子脾气。”
“你不就是因为没保护好二嫂便自暴自弃,想把愤怒转移到襄阳府头上,好借此来让自己安心吗?你查清楚,弄明了了吗?逃避现实有什么用?你这也叫给二嫂报仇?”
她不留情面地下结论,“自私自利。”
“除了无能狂怒,还是无能狂怒。我看你七八年过去也没多少长进。”
观天寒用力地抿着嘴唇,欲言又止地左右努动。
或许是少年时挨了妹妹不少毒打,让观亭月这么一怼,顿时使身体回忆起了当年被揍的恐惧,他声音立马就低下去了,不甘心地瞥了她两眼,却只敢含糊不清地悄悄碎碎念。
那模样,居然还有点委屈。
尽管不知念叨的是什么,但观亭月猜想他多半是在骂自己。
一旁的朱管事和金大少爷何曾见过观天寒听话成这样,皆默默地闭上嘴。
这姑娘好凶!
一直以来她的举止言谈都算得上温和端庄,挺符合名将之后的身份。金临昨日只看到观亭月因燕山的事颇有几分不悦,但也是稍含愠色罢了,哪里知晓她还会如此悍勇,竟不由暗自咽了口唾沫。
气氛在一片尴尬里冷肃片刻,燕山是第一个回过神的,他望着满桌的反应,有些见怪不怪地一笑,恍惚间感觉此情此景久违得过分熟悉,莫名品出点怀念的味道。
只要不是对着自己。
好像她偶尔这么凶旁人一下也蛮不错的。
“咳。”作为全场唯一能说得上话的人,观行云适时站出来和稀泥,“都是一亲兄妹,吵架多伤和气。”
“依我看咱们不妨各自回去冷静冷静,横竖要做决定也不差这一时。是吧?小月儿。”
他的指向太明显,台阶都摆在脚底了,观亭月不可能不下来。
于是,短暂的会谈就到此不欢而散。
这还是踏上寻亲之路后,她头一次和多年未见的兄长重逢,却闹得如此闷闷不乐。
整整一上午,观天寒好似失踪一般,四处找不见人影,他瞧着格外忙,却也不晓得是在忙什么,但总不会让自己无事可做。
偶尔去山头的各个关卡看看防务,偶尔在庄子里的岗哨处转悠挑刺。
仿佛一旦得闲,他就会没来由地感到空茫和不安。
等快用午饭了,观亭月才在一间屋宅前发现他。
观天寒正安静地坐于门槛之上,脑袋轻靠在旁边,目光飘忽地盯着虚里一阵出神。
当那双古井无波的眼眸映入视线时,她隐约意识到自己的话或许说得重了。
印象中,二哥是个笨拙的直肠子,心眼儿实又别扭,观亭月甚至想不出他会怎样刻意去讨姑娘家的喜欢。
正是由于不会讨好,不经意间流露出的在乎才最纯粹吧。
毕竟细水往往流深。
而她自始至终只站在“为他着想”“轻重权衡”的角度上分析利害,却忘记了二哥本该是他们之中最难受的人。
观亭月走近时,后者连眼皮也没眨一下。
她带着一点讨好的意味,拢住裙子坐到观天寒旁边。
对方的眼神虽八风不动,人倒是挺勉强地往角落挪了些许距离。
身体力行地表示——别挨着他。
“喂。”观亭月拿手肘捅了两下她二哥的胳膊,“哥,在想什么?”
青年生无可恋地注视着院中凋败的花草,一言不发。
她碰了壁也不灰心,锲而不舍地问,“哥,我二嫂是不是很漂亮?你跟她怎么认识的?”
“有正儿八经地表白过心意吗?”
言罢又揣测道,“该不会……是人家主动的吧?”
观天寒仍旧不吭声,打定了主意要当个雕塑不想搭理她。
观亭月无计可施地晃着刚揪下的一根狗尾巴草,思索片刻,忽然灵机一动地站起来,一面偷偷打量他的反应,一面走进身后的房间内,不厌其烦地没话找话。
“这是你和二嫂的房间啊?布置得很有心思嘛。”
和大哥那金灿灿的宅子相比,山庄的一切都透着低调。
比如乍一看只瞧见满屋暗色的桌椅柜案,并不起眼,然而仔细打量,才发现竟全是品质上层的金丝楠木。
陈设与格局各有讲究,她身处其中,纵然说不出个一二三,但视觉是十分赏心悦目的。
正对着的多宝阁上摆放着不少书籍,前面的案桌里,铺好的笺纸还未有墨迹落笔。
观亭月信手翻了翻,“肯定是我二嫂的手笔——你是没那个天赋的。”
从她一进门观天寒便在后面悄无声息地紧张,忍到此时可算是开了口:“……别碰。”
“她走以后,所有东西皆维持着原样,你不要打乱了!”
听见自家哥哥还肯动尊口,观亭月便知晓他已经没生自己的气了,“知道知道,这就放回去。”
她刚要把书原封不动地搁到架子里,动作蓦地一顿,约莫是有点奇怪,然而很快便小心仔细的轻拿轻放。
“《五禽戏》《八段锦》《口技二十三式》……二嫂还看这种书呢?”
观亭月又坐回他身侧。
“嗯……他们家祖上是开赌坊起家,三教九流中打滚,江湖上的武技多少会学一点。”
她心不在焉地哦了一下,沉思着掰折那根狗尾巴草。
观亭月不说话,观天寒就更不会说话了,两个人突然长久地缄默着,久到连枝头休憩的鸟儿都百无聊赖地展翅高飞。
她在轻轻的扑腾声中没来由地问:“二哥。”
“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
后者大概没料到她会这么问,转头惊讶了一下,末了,缓缓地收回目光。
“我……”
“我说不好。”
“或许便是……无论自己身处何方,总想知道她在做什么,想跟在她左右。”观天寒的眉目无端变得有些温柔,“她笑的时候,会不由自主地盯着她看;不高兴的时候,也会想着去瞧瞧她。”
“她若不在我眼前,就会控制不住地要去寻找,担心她受伤、受委屈……”
观亭月眸中一动。
思绪千丝万缕地在脑海里奔涌而过,把厚重的经年和这短短的半载岁月浓墨重彩地在心头加持了一遍。
她听见耳畔那无边怀念凝结的笑意。
“只要是能和她待在一处,哪怕坐着闲聊,也是一件极美好的事情。”
*
观亭月自观天寒的小院里出来,路上就反反复复琢磨他说的那些话。
她很少见二哥对什么事物如此认真,他的感情从不铺张浪费,全都小心翼翼地攒起来,一点不剩地给了自己倾其一生所认定的人。
纵然这辈子孤寡到老不再另娶,她也不会感到奇怪。
原来全心全意地眷恋一个人,是这样的吗?
观亭月若有所思地走在山庄交错纵横的白墙青瓦之下,冷不防一转角,碰到了刚打穿堂而过的燕山。
她环顾四周,发现自己又不知不觉地走回了花厅。
“你去哪儿了?”他转身,“一整天找不见人。”
“哦,我方才和……”
在那个当下,观亭月的意识中,猝然冒出了一句话。
——她若不在我眼前,就会想要去找她,担心她受伤、受委屈……
燕山半晌没等到下文,不禁奇怪:“和什么?”
第74章 她原本准备的“还人情菜”,……
观亭月出神地站在原地, 目光像是看着燕山,又像是无处着落地飘在半空。他明澈的星眸里仿佛溢着清泉,干净得能让人一眼便沉浸其中。
片刻后, 她激灵了一下反应过来, 如梦初醒似的,终于将飘忽不定的视线转回燕山身上。
前言不搭后语地说:“……是不是该吃饭了?”
他皱眉, 莫名不解:“什么?”
观亭月却突然心情很好地握住他的手腕,“走,跟我来。”
“走?……去哪儿。”
燕山话音未落,就被她拽着在山庄的回廊间一路小跑。
穿过正厅, 拐进冗长曲折的水榭。
许是沿途吹了些风,观亭月五指都是寒凉的,纵然隔着层衣料仍旧冷硬地穿透到肌肤里。
燕山微微垂目,于是将掌心一翻, 反握住她的。
几堵高墙围起一座不起眼的小院, 门口堆着两担柴禾与一只装满水的大木桶。
她左右巡视着,似乎觉得是找对了地方, 轻轻点头松开手。
鼻息间嗅到浓郁的油烟味,燕山不由狐疑地自语, “庖厨?”
“你带我来这儿作甚么?”
近处正有张木桌,观亭月不由分说地推着他过去,将人摁在了矮凳上坐好。
“你就坐在这里等我……”她回忆了一下手册, 用词非常精准, “一个时辰外加两炷香。”
然后又补充,“不要多问。”
燕山侧头瞧着她绕开自己,往内厨方向而行。




王侯归来时 第94节
“诶”了一声,约莫是想再说点什么, 终究还是作罢。
灶台上来来回回就一个大厨在忙碌,从外面透过门望进去,只看见观亭月与之交涉了几句什么,后者表情勉强地放下锅铲,十分不放心地离开了。
山庄自给自足,猪肉都是现杀现宰,她抽出腰间常用的匕首,利落地切下两斤肋条肉。
那小刀在指尖翻花般的纷繁一闪,不过眨眼的功夫,就将沉甸甸的三层五花划作四方均匀的几大块,整齐得令人心旷神怡。
我刀工真不错。
观亭月叉着腰欣赏了一番盘子里的成果,对自己表示满意。
接下来是要把肉过沸水去血沫,她生起大火,凉水入锅,煮上一盏茶的时间,再用筷子一一挑拣,沥干多余的水,放置旁边。
白水煮过的肉多少有点能吃的状态了。
观亭月登时信心倍增。
“也不是很难嘛。”她愉悦地自语着。
下一步……下一步……
按照笔记上所写,这会儿需要“炒糖色”。
她三哥曾经表情肃然的再三叮嘱:“东坡肉不炒糖色,是缺少灵魂的!”
观亭月取来一罐子白糖,正要倒油时无端迟疑起来。
是先放油,还是先放水?还是先放糖?
“……”
纸条没带在身边,已经全然不记得顺序。
她在三样调料中反复横跳,觉得反正最后也是要混成一锅的,那么谁先谁后应该没多少区别吧。
油这种东西,看上去就比较重要……先放油好了。
她心想。
灶口又被添了一把柴,烧得热火朝天,铁锅很快就冒出几缕白气,平静的油面下暗潮汹涌。
燕山无所事事地支着头,两指拈住信手折来的一枚小草心不在焉地打转。
观亭月叫他不许问,他就真的不问了,然而一个多时辰未免太难等……有心想说自己能不能先上别处逛一逛。
午后的暖阳照得人昏昏欲睡,正是在这时,耳边传来一股极凶残的炸裂之响,噼里啪啦,活像在里面放了捧烟花。
裹满油脂的水在大锅内欢快肆虐地往外炸,四面八方无一幸免,杀伤力极强。
观亭月震惊地往后退了两步,大概没想到一口锅加上油水竟能有如此大的威能。她暗道:莫非是油放少了?
紧接着又江湖救急般往里再浇了一大勺,想压压那几滴凉水的气势。
这油刚下去,一团明火登时窜天猴似的升腾上来,居然冒了有四尺高,气焰嚣张地给了她一点颜色看看。
她视线跟着上下挪移,长见识地赞叹一声。
“哇哦。”
如此大的阵仗,燕山哪怕坐得再远也该注意到了——他又不瞎。
观亭月凭一己之力将整个庖厨闹出了炼丹炉的架势,油水四溅,大火扑面。
他当即把草根丢开,一个箭步冲进去。
彼时铁锅内的火苗已然降了下来,正风骚地迎着气流招摇,边上的观亭月许是还在琢磨这把火是如何烧起来的,目光略有些凝滞。
燕山立马将她往旁侧拉开,举目扫视,抓起竹篮中的一把青菜便扔了进去,不管不顾地以大火迅速炒了一盘焦香清爽的小菜。
“你到底是在做什么?”他将盘子在灶台上一放,焦躁且无奈。
双眼仅仅从周遭准备的这堆食材里一晃悠,燕山瞬间便明白了,也懒得再问她,索性自己挽起衣袖,就着她没做完的工序继续往下。
观亭月看着他动作麻利地炒好了糖,捞起切得方正匀称的肉块往里一倒,翻动锅铲给五花上色。
“你会做啊?”她惊讶,“几时学会的?从哪儿学的?”
“以前混军营那会儿。”燕山手上不停,“在营地火头军处偷的师,这里偷些,那里偷些,多多少少就会了……一边儿去,别挡事。”
他刚被逐出观家军的时候,曾经辗转于大奕朝各类将军麾下。
有那么一日,听人说麒麟营的伙夫烧饭味道很不怎么样,比起别处差得太远。彼时的燕山总以为自己还能有回去的机会,就想着等学了做菜,以后便可以烧给她吃。
只是,他从未料到观家也会有覆灭消亡的一天。
燕山抬手挥开观亭月,捡起葱姜蒜等香料混着肉一并翻炒。
她原本准备的“还人情菜”,被人情本身捷足先登了,这么一来仿佛变了味。
观亭月一面深感愧疚,一面又认为自己除了切菜着实也帮不上什么忙,于是只好戳在一旁静静地瞧着,随时待命。
锅铲舀了一勺酱油、一点醋与些许料酒,带皮的五花不多时便染上浓郁的红棕色,有鲜香的气息弥漫开来。
燕山应对如常地添料煸炒,他袖子正卷在小臂以上,劲瘦有力的筋脉随之起伏跳动着。
偶尔那么一用劲,菜和肉便唰啦扬到半空中。
竟然还会颠锅。
看这炫技的模样,真挺有两把刷子的。
燕山将铲子在边沿轻轻一磕,刚抬手回身,观亭月立即眼观八方地端起一大碗清水给他奉上。
后者瞥了她两眼,接过东西,语气里是嫌弃并着纵容,“行了,别碍手碍脚,出去等着吃吧。”
坐在外面的和站在屋里的就这么诡异地调换了位置。
燕山以小火焖煮半个时辰,继而加柴收汁,装盘前略尝了尝咸鲜,确定没问题才端上桌去。
幸而米饭大厨早已备妥,两人就着一锅硬菜倒也足够对付一餐。
“来,看看味道如何。”他摆上碗筷,又欲盖弥彰地补充一句,“咳……我随便做的,手艺比起从前生疏了不少,你就当凑合着吃。”
观亭月望着眼前色香俱全的东坡肉,白盘衬托着油汪汪的红皮,角落里还用胡萝卜雕花,怎么也和“手艺生疏”沾不上边!
她颇有兴致地夹了一块。
肥瘦交织的香鲜在味蕾里无限冲击,三哥果然诚不欺人,炒过的白糖使得那香糯的皮肉带着微微的一些甜,肥而不腻,入口而化。
观亭月着实给面子地称赞道:“嗯,很好吃。”
他观察她的表情等了半日,闻言终于颔首不甚明显地笑了下,拿筷子戳着碗中的白饭,半天才往嘴里塞了一口。
然而没隔多久,忽听到她疑惑地对着这锅肉沉吟:“不过我总感觉……口味隐约有点不对。”
燕山立刻抬头:“哪里不对?”
他忙吃一块,思索半晌,“没错啊。红烧肉不就是这个味儿吗?”
“红烧肉?”她在那边一愣。
“怎么?”燕山皱眉看她,“你不是要做红烧肉?”
“呃。我……”观亭月面不改色地赞同,“对,就是要做红烧肉。可能是猪肉不太好……过夜了。”
她信口瞎编,“下回咱们换个新鲜些的食材。”
一听她说“下回”,燕山刚才冒起的丁点怀疑顷刻就荡然无存,挺认真地纠正她,“再有机会下厨,记得莫在滚油里加水了,倘若着火,找点什么东西往上盖住,别只顾着发呆。”
“知道了。”观亭月替自己找补,“……其实我烧菜不行,刀工还是很不错吧。”
他连眼皮也不抬,吝啬地扬眉:“也就马马虎虎。”
过上一阵子,又道,“……可以打打下手。”
她闻言在心里笑:还是那么口是心非。
观亭月笑完,在盛着炒青菜的盘子里挑挑拣拣,目光却不经意瞥到了远处梨花树下的两抹身影。
山庄内的墙大多嵌有六棱窗棂,连后院庖厨亦不例外,起初她以为是自己看错,定睛一瞧,窗格子后竟真的站了两个人。
虽然离得远,又有花木遮挡,并不清晰,但依稀能辨别出朝向他们这一面的那个应是穿着深黑的夜行服。
而另一个背对着墙,倒不知来历。
这青/天/白/日,他套一身的黑是什么意思?
就在下一瞬,对方的视线冷不防与她交汇,蛇信子一样注视此处,观亭月的神色骤然凛冽。
紧接着,两人便迅速地消失在了白墙之后。
“出什么事了?”燕山见她反常地坐直身体,也跟着往正南方望去,不明所以地问,“你发现了什么?”
观亭月眼底铺着思索,模棱两可地摇头。
“几个可疑的人。”
她轻轻伸手,食指有意无意地触碰嘴唇,拧眉斟酌,“说起来,从昨日入庄开始,我一直感觉这地方有哪里怪怪的。”
燕山顺势正色道:“哪里怪?”
“我解释不好,总之是一种违和感。”观亭月放下胳膊,抱在胸怀前,和他相坐对视,“就比如今早我去二哥房间同他说话。”
“他明明告诉我,屋内的陈设从嫂子过世以后便没再动过,但我却留意到多宝格中的书和瓷瓶都有被人挪移的痕迹。”
“瓷瓶底部的印记对不上,典籍也打乱了顺序……”
从架子的书册分类能看出二嫂是个细致严谨之人,普通的杂记、时兴的话本、用以收藏的古籍都分门别类,贴着特质的标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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