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侯归来时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赏饭罚饿
然而有几层的书却明显被张冠李戴,放得乱七八糟,这似乎不像是她会犯的错误。
“你是说……”他俩的思路向来合拍,燕山只听开头便猜到她的言外之意,“金大小姐的房间,有人进去找过东西?”
“不无可能。”观亭月把玩着碗筷,“如果是打扫的人,二哥定会吩咐他按照原状拿取。”
问题是,他们到底在找什么呢?
这个山庄隐约藏着不少秘密。
而且她越来越觉得,连观天寒此次逼上梁山,指不定也是让某些有心之人给利用了。
*
他们一顿午膳,兵荒马乱再加上阴谋剖析,磨磨蹭蹭竟吃到傍晚,朱管事派小厮一路找来,大汗淋漓地说要摆饭了。
“姑爷请两位前去花厅,今日是炙烤肉,得趁热吃才香。”
王侯归来时 第95节
二者听罢均在沉默。
别提多香,观亭月眼下光是听见“肉”这个字,腹中便隐隐不适。
最后只好把陪二哥吃饭,顺便扰乱其军心的重任扔给了观行云。
“让两位兄长不必久等,我们眼下尚饱,过一会儿再去寻他们。”
打发走金府的下人,她在将暗未暗的余晖中辗转到了午后那两个身影密谈之处。
可惜四周草木繁茂,并未残留什么有价值的线索。
“哪个家里没点见不得光的事?你也别想太多,反倒把自己绕进去了。”燕山同她慢腾腾地走在还未掌灯的长廊里,“兴许就是仆婢们清扫尘灰时,不小心放错了位置,而你哥神思恍惚不曾察觉。”
“但愿吧。”观亭月轻叹着伸直两臂,松活筋骨,“我如今指望着三哥能把他劝清醒一些。”
“总待在山上做土匪不是个事儿,真要给二嫂报仇,兵不血刃办法多得是,干什么非得当个活靶子。”
“那倒是,就算是襄阳知府所为,我也可以替你们在朝廷里活动活动,要扳倒一个小知府,又不是什么难事。”
他这话说得着实盛气凌人,不可一世。
观亭月忍不住想笑:“燕侯好大的官威啊。”
燕山皱着眉,正要开口辩驳,她突然神色一变,严肃地上前捂住了他的嘴,食指贴在唇间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嘘——
观亭月飞快拽着他躲到旁边的矮墙下。
周遭没有点灯,这个位置足够隐蔽。
她在燕山探究的目光中抬了抬下巴示意,两人一并从墙后伸出头去。
小径上,月华清幽而朦胧,将一干枯枝形貌诡谲地映在地面。
某个细瘦的人正鬼鬼祟祟,一步三回头地走着。
他转过脸来的刹那,五官尤为清晰。
是金临。
第75章 他举止不很轻佻,是那种,自……
他还是穿着臃肿的貂鼠裘衣, 显然对四周环境的警惕性极高,一点风吹草动也要留神半天。
“都入夜了,他不在花厅陪我哥吃饭, 跑到这里来干什么?”观亭月怀疑地嘀咕。
燕山不假思索:“跟上去看看。”
金临的拳脚功夫大概是不怎么样的, 再加上他俩的轻功一向变态,要跟踪他简直轻而易举。不多时, 三人就在山庄一处偏僻的屋宅前停了下来。
瞧着像仆役的房间,又或许是仓库柴房,总之不是给什么正经人住的。
金临在台阶下左右观察了一番,方才推开门。
他一入内, 观亭月和燕山就不便再继续尾随了。两人只好挨近屋门,透过些许缝隙打量其中。
房舍分里外,用半卷灰帘子隔开。衣柜、桌案、木塌皆是陈旧破烂,没什么特别之处。她正奇怪, 就见金临不知道在何处动了什么手脚, 左侧的墙轻鸣一声,居然露出一道大开的石门!
观亭月忙和燕山对视了一眼。
门在他进去的同时就悄无声息地关闭了。
昏暗的小屋里, 唯有窗外冷月投在地面上的一道微光。
“走吧。”
观亭月素来不啰嗦,大着胆子堂而皇之地登门入室, 她做事细致,还不忘回身去把门扉掩好。
“老人家总说,越是大户人家, 宅子里越有不少用来藏秘密的暗房暗格——看样子果然不错。”燕山抱着胳膊边溜达边端详。
“那也不一定。”她不满地反对, “我们家就没有。”
“哦?”后者高高地挑着眉,“你们家真的没有吗?”
观亭月才想起观家老宅的地下室,一时语塞。
“行了……早看出他不是个善茬,你别只顾着抬杠, 倒是帮忙找找,他刚才按了个什么玩意儿?”
这破屋虽说不大,乱七八糟的东西却堆得鸡零狗碎,她凭着幼年时读过的某些不着调的话本,在瓶瓶罐罐间又摸又转,企图触碰到何种机关。
“门缝就那么大点,又有这一席帘子,我能瞧见什么……”
他嘴上虽在嫌弃,却仍是顺从地陪着她捡破烂。
“干嘛这么执着?”燕山捞起一个茶杯,侧头问,“只要你二哥同意招安不就好了,非得要把金临的底查得如此仔细吗?”
“当然。”旁边传来的嗓音很是执着,“他叫我哥一声‘姐夫’,还认了他几年的‘二舅子’,我不想二哥被这样的人蒙在鼓里。”
观亭月往出现石门的那堵墙上摸索,的确有一条开合的印记,但却始终没能寻得机巧的所在。
忽然间,她动作一顿,似乎听见门内隐约有脚步声。
“糟糕,他回来了!”
话音刚落的当下,石门从另一侧被轻轻打开——
门后的两壁上大概是放了油灯,一线暗黄的光自来者的脚下照进地面。
金临站在空无一人的旧屋中,目光依然锐利地在四周扫了一圈。
此处不常打扫,因此许多地方落满了灰,若有什么不对劲,自己一眼就能看出来。
而此刻,他的第六感让他没由来的觉得有哪里奇怪,但静寂的夜里除了偶尔肆虐的风声,好像并无什么异样。
于是,他萌生出来的违和感稍纵即逝,很快就转过身,把推到旁边的木椅拉回石门前作为遮掩。
三步开外的立柜里,观亭月同燕山艰难的挤在其中。
这柜子不知是做什么用的,放着破棉被、旧衣物,甚至还有几个香炉!他俩本来都是腿长脚长的人,如今再和一堆物件共处,更要防着不能发出声响来,真别提有多难受了。
燕山靠在边边角角里,十分委屈的弯着一条腿,而观亭月压根毫无落脚的空隙,只能半压在他身上。两个人来回别扭的调整了好半天也没寻到个可以妥协的姿势。
“膝盖……膝盖!”他纠结着眉,不断用口型提醒自己被踩到的腿。
而对方更是手忙脚乱,那一端的铜炉子碰一碰便有声音,观亭月只好又是抬手又是缩脚的来回挣扎。
燕山险些抽了口凉气,白着一张脸瞪她。
“……腰!”
观亭月:“……”
这个男人好麻烦!
她毕竟就两条手臂两条腿,支撑平衡的东西只这么点,再多也没有了,让他那般一警示,本能地要抽回胳膊,身体却不由骤然打了个滑,直挺挺地冲他倒下来。
燕山登时愣住,连忙伸手要去抱她,但下一刻,观亭月已猝不及防地撞了他一个满怀。
她靠上来时往周遭掀起一小股凉风,嘴唇准确无误地贴到了燕山脖颈裸露在外的一片肌肤。
被寒冬冻得冰冷的锁骨顷刻接触到温热的吐息,瞬间就让他涌起一阵战栗。
燕山当即僵了一僵。
狭小木柜中的兵荒马乱短暂地戛然而止。
除了极细微的呼吸声,安静几乎得有点窘迫了。
那缕喷在他颈窝处的热风柔软得仿佛是一团轻飘飘的棉花,如有实质一样,沿着某根血脉蛛网似的四散蔓延,最终扩散到五官六感里。
观亭月睫毛眨了两下。
她约莫也意识到眼下的举动有那么一些不妥,然而假若蓦地把人推开又过于刻意了。她先是不自然地别过脸,尽量挪走嘴唇,刚犹豫着要不要起身时,后背却忽的一沉。
燕山的手臂轻轻环了上来,他举止不很轻佻,是那种,自然而然的一个保护的姿态。
宽大修长的五指兜着她的头,将冰凉柔软的青丝紧贴在颈后。
观亭月垂着眼睑,视线里是他藏青的外袍,彼此间靠近如咫尺,她方能嗅得燕山衣衫间呼吸中的冷冽与干净的味道。
恍惚像深山里孑然伶仃的梅香。
她忽然就不太想推开他了。
燕山听见耳畔若有似无地浮起一声低低的叹息,低得他还未能捕捉到,便迅速地消散在逼仄的左右。
而正在这时,观亭月的脚踝颇为不合时宜地踢中了那两只香炉。
“哐当”一阵脆响。
观亭月:“……”
燕山:“……”
他用眼神抱怨:你在干什么?!
观亭月咬牙切齿:不然换你在上面?
“快别闹了。”燕山从柜门的间隙中看见明显被惊动的金临,“现在怎么办?”
年轻公子此前已行至门外,乍然闻得声响,他猛地回头,神色带着不加掩饰地探究,愈发警惕地环顾周遭。
观亭月混乱中也顾不得许多,掌心撑着他的胸口,撑着他的腰腹,勉强把自己支棱着坐起来,刚抬头,后背就又蹭到了那两口破铜烂铁。
“哐当”。
好家伙,这比刚才那声还要清晰。
“……”
燕山笑了一下埋汰她:“我看你不如直接出去和他打招呼算了。”
观亭月:“……闭嘴。”
金临听出异响的来源所在,笔直地把注意力集中在墙角古朴沉重的大衣柜上,不自觉放慢了脚步,一点一点,小心翼翼且谨慎多疑地逼近。
柜子并未上锁,打开只是时间的问题,他们躲在内里无处可去,不知到时候被人家当场抓住要如何解释。
似乎不管怎么分辨,都带着点暧昧不清的意思。
反正燕山自己是觉得没所谓,不仅如此,他竟还有些卑劣的期待。
王侯归来时 第96节
观亭月趴在门缝瞧了瞧金临的情况,随后又坐在潮湿干硬的被褥上,手指不安地敲击着下巴。
外面细碎的足音越来越近,她哪怕轻功再好也无法从半指来宽的缝隙里飞出去——自己又不是纸。
她发愁地往后一靠,正焦头烂额之际,观亭月忽然察觉到什么古怪似的,微微侧目。
金临神情冷凝而严峻地盯着阴沉沉的木柜,确定袖中的淬毒匕首尚在,这才伸出两手轻放在铜环上。
他故意停顿了半刻,继而猛地一拉——
短刀迅速出鞘,映着淡薄的月光,白刃锋利尖锐,或可削铁如泥。金临紧握着刀柄戒备地对准前方。
衣柜扑面而来的是陈旧腐朽的气息。
底下铺着发霉变硬的被衾,另有几件叫老鼠咬得支离破碎的花布衣裙,此外并无他物。
他狐疑地用刀刃挑起棉絮来看,经年的灰尘纷纷扬扬,最后只掉出两件生了锈的香炉,在地上滴溜打转。
*
燕山从半人高的豁口处跳下来,随即便回身去扶观亭月。
很奇特,衣柜靠墙的那一边竟是活动的,推开之后他们发现墙上居然也开了一个石门,但比之金临那扇要小上一半,只能供人弯腰而入。
两人顺着狭窄的通道难受地往前摸黑了半盏茶的路程,最终抵达了这里。
眼前摆着一条宽敞的长廊,不远处隐有灯光暗闪,仿若另藏玄机。
“这应该就是方才金临从石门进来后走的道。”观亭月朝背后望了一眼,“他没有追来。”
也意味着,金临对多出的暗格并不知情。
燕山:“据说时下的工匠在动工期间,常有凿小门,偷运物资赚取钱财。我猜,我们找到的那条捷径或许就是这些人当初完工后忘记封上的。”
屋子靠山而建,想来内里已然被掏空,因此从外面看,谁也瞧不出它里头会这样大。
观亭月朝他打了个眼色,带着去捉奸般的兴致,“走,看看这姓金的,到底放了什么不能见人的东西。”
周遭的石壁总共只点了两盏灯,稍远些便很难视物,好在这睁眼瞎的状态持续得并不长,前面的光逐渐清晰亮堂。
竟是一间规模不小的石室。
房间里灯火通明,大大小小不知点了多少,全是精致的纱灯,照得屋子分外华丽——因为除了灯,其中还有好几个大得离谱的书架,装满卷轴的瓷瓶,以及铺着山水画的案几,流光溢彩的盖炉和玛瑙笔洗,简直漂亮得不像话。
“这到底什么地方?”她站在门口打量,“金临的藏书阁吗?”
瞧着也不太像啊。
“墨迹还未干,作画的人该是刚走不久。”燕山站在书案边,伸手试了试茶盏的温度,眼光落在床榻之上,略一颦眉,“有居住过的痕迹。”
紧接着二者都听见了一串踢踢踏踏而来的脚步声。
对方踩着风火轮似的很不着调,显然是一路小跑。
观亭月和燕山的动作如出一辙的快,近乎是在此人出现的瞬间,一左一右地躲入门后。
很快,里边儿就飘出哼哼唧唧,含糊不清的唱词,他倒是有兴致,语气还挺欢快。
“园桃红似绣……艳覆文君酒;屏开金孔雀……围春昼。”[注]
末了,流水声哗啦啦作响,许是在倒茶。
石室里果真住了人?
他俩隔着门两相对望,然后不谋而合地探出些许视线。
只看了一下,观亭月与燕山就立即收回目光,各自诧异地盯着对方。
怎么会是他?
她立马又侧头去仔仔细细地确认了一遍。
人总不会连着看错两次。
可假如真是他的话,那么方才到此处来的金临又是怎么一回事?
这山寨……未免太邪门了吧。
*
观行云和观天寒毕竟同为男人,打小又是穿着一条裤子长大的,不管对付不对付,一晚上过去,二哥却是真叫他劝得勉强答应下来。
也不知用了什么法子。
“我话说在前。”观天寒依然没几分好脸色,“只给他们半个月的时间,而且必须是拿出让我信服的证据才行,倘若官府有意拖延,我谁的面子都不看,豁出这条命不要,也会取那狗官的项上人头。”
“行。”燕山应承得很痛快,“我会把你的诉求告诉李将军。”
而朱管事对此仍旧异议不断,在角落里小声嘀咕,“如果是朝廷的圈套,等发现上当,岂不是晚了……再拼命,能有什么用?”
可惜在场的都没功夫搭理他,燕山看了一眼正同观天寒讨论招安事宜的金临,昨晚他们大约等了半个时辰,才自原路返回。
沿途并未遇上什么异常,量来他还没有起疑。
燕山轻轻挨到观亭月旁边。
“诶,他的事,你不打算对你二哥说了?”
她神色自若地往他那边靠了靠,“先不急。”
“把人稳住再说,往后可以循序渐进。”
观行云作为人质和使者的复杂身份,理所当然被留在了山庄内,趁着雪雨刚停,燕山二人下了虎头山,行至军营处于李邺汇合。
江流和双桥百无聊赖地等了他们三日,在遍地是外人的环境下,两个小崽子奇迹般的短暂化敌为友,江流甚至都有闲心教起了认字。
“这些不算什么事儿,”李邺听完,松了口气,他惶惶不安了好几个晚上,就怕他们仨集体倒戈了,真是越想越发怵,“他肯同意那再好不过,别的我们一切好商量。”
观亭月摸着双桥的脑袋,“只希望李将军说到做到。”
“我也很想知道,对我二嫂下毒手的人究竟是谁。”
他颔首,把衣袖一挽,“既然如此,那事不宜迟,咱们这便定下日子……叫你兄长还到寨门前来,我们……”
“诶,等等。”
燕山忽然打断,少见地迟疑了一下,“且等一天。”
观亭月奇怪地转头。
“我……”他犹豫片刻,“有些私事,得去趟襄阳城。大概明日才有空再回山庄。”
第76章 那一刻,他尽管脑中不甚清晰……
李邺还未来得及开口, 观亭月忽然先问道:“是什么事?”
“有我能帮得上忙的吗?”
“无妨。”燕山敷衍得恰到好处,“没什么大不了的,正巧他俩不是闲得慌吗?我在襄阳也有宅子。”
他言罢, 自己就垂头摸了摸鼻尖, “若觉得无趣,你们可以到城里逛一逛。”
观亭月总觉得燕山在讲完这席话以后, 目光中有意无意地流露出些许期待。说不清是期待他们去住他的宅子,还是期待他们能多等待一日。
她心中虽然感觉到一点无着落的担忧,终究是将信将疑地应允下来。
李邺抬手勾住燕山的脖颈,意味深长地附和道:“说得对, 去逛逛也好,难得在外瞧瞧这大好河山,不多走走看看,岂不浪费么?”
襄阳距此仅半个时辰的路, 因为快过年了, 满城花灯全是清一色的大红。
他们从东城门而入,不多久便在燕山的府宅前落脚, 他不怎么来这里,故而只留了两个老仆役看家。
安顿好江流三人, 燕山就匆匆离开了。
观亭月没顾上打量宅院的格局装潢,神情犹豫地回望着他的身影,若有所思地发了好一会儿呆, 才被人轻轻扯了两下衣袖。
双桥正眼睛发亮地盯着她, 不住指向墙外,磕巴地啊啊哦哦。
她见状,按捺情绪,耐着脾性问:“我教过你的, 这时候你应该对我说什么?”
双桥一愣,继而用力地冥思苦想起来,涨红了脸憋字:“想……想……出,出去。”
观亭月循循善诱:“出去什么?”
“出去……出去……看、看……”
她等了片晌,无奈地叹气:“出去看‘花灯’,唉。”
后者显然颇为沮丧,脑袋懊悔地耷拉到了胸前,一副非常苦痛的样子。
江流在旁边瞥见了,难得上前帮腔:“姐……你就原谅她吧,这些天,她学字也很认真了。”
观亭月欲言又止,最后只是摇头。
不知为什么,双桥成日混迹在人堆里,明明能听懂不少,可学人说话却比当年的燕山慢了不止一点半点。
“走吧。”她把小姑娘的下巴抬起来,妥协地抿唇,“我带你上街遛遛去。”
与此同时,另一边。
威仪气派的高门大户内,亭台楼榭华贵奢靡,饶是寒冬凋零之季,花圃居然也锦绣成堆。
那红玛瑙的垂帘上点缀着白狐狸的毛,左右两个侍女玉臂一扬,替燕山掀起来。
后者眸色冷淡地举步进去。
今日天空阴沉,光线并不好,然而房中竟在白日点满了灯,奢侈得富丽堂皇。
“燕侯。”里面的人甫一看他露面,当下喜形于色,“难得你肯赏脸光临寒舍,实在是让小王受宠若惊。”
燕山的眉眼在颔首抬头的一瞬硬生生捧出了温和的笑意,“您哪里的话,是我礼数不周,到这会儿才想着登门拜访,还望您莫要怪罪才是。”
“怪罪?我高兴尚且不及,谈何怪罪?快,你请这里坐。”对方半带调侃半带奉承地迎接,更亲手斟了杯酒。
“王爷客气了——您这样,我可承受不起。”
“燕侯何必自谦。”那人笑道,“当今都给你赐过酒,小王算得了什么?”
“试问天下谁人不向往英雄豪杰,侯爷年少得志,前途无量。你受不起,还有谁受得起?”
他瞧着约莫三十六七,通身是雍容的气度,相貌并非俊美,甚至微微发胖,但拥有他这般权势地位的人,也就不怎么追求模样美丑了。
燕山打从受封后便极少再与人虚与委蛇,不过很少应酬,却不代表不会应酬。他不着痕迹地端起酒杯,先自罚一盏,以示态度。
王侯归来时 第97节
“好好好,痛快!”青年人兴致高昂地抚掌,话里有话地望着他笑,“真是不易啊,朝中多少人想结交燕侯,奈何侯爷高情远致,凡夫俗子等闲不入眼。小王而今能有这机会,应当是三生有幸了。”
燕山垂眸听他言语,手指慢条斯理地摩挲着杯沿,末了才滴水不漏地笑道:“您太抬举我了,我不过是习惯独来独往,算什么高情远致,也就王爷肯屈尊降贵。您看,当今不也是嫌我无趣,才将我发配边疆驻守的么?”
青年人闻言,仰首朗声大笑,“哈哈哈……说的是,说的是。”
“燕侯的脾气果然对我胃口,小王不曾看走眼,哈哈哈——”
尽管不明白有什么可笑的,但见对方笑得那么真情实感,他也就陪着一牵嘴角。
襄阳城的街市上。
江流和双桥守在一个买卖担子前,等小贩吹糖人。
熬着糖稀的炭炉子呲呲作响,大冷天北风刺骨,也唯有这类物件摆在道旁,才使得集市比起别处温暖许多。
襄阳是仅次京都、杭州的大城镇,更是嘉定永宁等小地方所不能及的。时逢百姓采买年货的日子,满眼人头攒动,连空气中翻涌的都是浓郁的人间市井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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