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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侯归来时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赏饭罚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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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的十字街后巷不知是吹来了哪一路贵人,长街以北敲锣打鼓,一队身着大红短褐的汉子们举着“状元及第”的烫金木牌,喜气洋洋的招摇过市,平白让这逼仄的市集更加拥挤热闹了。
永宁的乡亲父老们从没见过活着的新科状元,纷纷你推我搡地想去看稀奇。
就在此时,一帮人逆流而上,气势汹汹且面色不善地朝杂货摊子而来。
观亭月正翻闲书,对面一巴掌猛地拍到了她桌面,十根木棍子搭起来的小摊顿时有些岌岌可危。
她将眼皮撩起来,恰与一双突出的金鱼目撞了个正着,瞬间感到有点伤眼睛。
“阁下有何贵干?”
大金鱼好似这群妖魔鬼怪的首领,年龄不上不下,然而头顶比较稀疏,周身的动作稍微大些,那盘起的须发便从头冠里漏了一缕出来,颇为滑稽的挂在额间。
他眯着视线没说话,倒是身后某个脸熟的小弟忿懑地嗷嗷直叫:





王侯归来时 第20节
“大哥,就是她!”
观亭月记性不错,这一位她还有印象,是上回便宜没占成被拧了手腕的登徒子。
“噢,是你。”她嘴唇抿出轻飘飘的笑意,“怎么,找了五日才把人寻来给你撑腰吗?”
“你!”男子这会儿有靠山在后,也不怕同观亭月叫嚣了,忙不迭朝大金鱼添油加醋,“大哥,你看,她便是如此侮辱咱们的,实在欺人太甚!”
大金鱼一抬手,示意他闭嘴。
继而冷眼上下探究地琢磨了一番,似乎也没瞧出眼前这弱质纤纤的女子有什么过人之处。
“姑娘,你大概不知,而今这一代已经归入我们‘瀚海帮’的地盘,对着我们帮里的人撒野,那可是得付出代价的。”
别看边疆弹丸之地,着实是庙小妖风大,十几个黑帮为了一亩三分地天天火并。
因此每每换了新帮派,如此场景都得重新上演一次,她总要费精力再动一回武。
观亭月合上书册,将起身时忽又顿了顿,灵机一动,想走个捷径:“你们,没看过《永宁战神录》吗?”
那小弟嚷嚷:“什么狗屁,听都没听过!”
观亭月:“……”
好吧,流氓是不读书的。
所以这东西到底有什么用?
该唬住的唬不住,不该唬的吓了一大片。
她在心里把某位赵姓财主屠戮了一遍,轻描淡写地扶桌而起,“那上一任的‘天狼帮’临走前就没告诉过你们,十字街后巷,汤面铺旁的这个摊位,是碰不得的吗?”
对方自鸣得意的冷笑:“那群野狗跑得屁滚尿流,哪儿还有机会说话。”
观亭月掀开头顶的帘子,走出来,“是么?那就辛苦几位,记得要给往后的下家提个醒了。”
男子闻言,立马狗仗人势地朝这大金鱼煽风点火:“大哥,你看她!她这是在挑衅我们!”
“废物!”后者回头喷了他一脸,“连个娘们都敌不过,还好意思在这儿叫!”
大金鱼咧嘴将垂下来的发丝又抹回光秃的头顶,阴恻恻地磨了磨牙:“好大的口气,我倒要见识见识你有什么了不起的能耐。”
他朝周遭一声令下,“给我砸!”
糕点铺门边的车马内,燕山撩帘子全程观看了这场大戏,不禁露出一丝冷嘲的兴味。
随侍跟他日久,知晓他如此表情,便意味着行将有人要倒霉了。
来者在说“砸”字时,观亭月惯性抬手将方晴一掩,护在身后。
地痞中很快有三个自告奋勇地挽袖子上前,预备掀翻货摊,她空着手,立在原地不动分毫,两臂却突然朝旁一伸,招呼也不打,把左右两人各自的一条胳膊抻了起来,掌心一扣,沿着对方的大臂迅速拉至腕处,旋即猛地往下狠压。
那是宛如铁钳子般的力道,四周几乎所有人皆听到了一声来源于骨节的清越嘶鸣。
而观亭月却没停手,在惨叫响起前,她抬脚勾起地上的一节木棍,直直打在第三人肩头,将其斜里击飞出去。
她这才利落地摔开两掌,把扣着的另二人一丢,倨傲地横身踏出一步。
方晴躲在桌下只露了半个脑袋在外,饶是也非头一回见观亭月动手揍人,当下仍旧忍不住跳起来想拍手叫好。
三个小恶棍整整齐齐地倒在大金鱼脚边,捂着手心肩膀,滚来滚去地喊疼。
他颔首扫了一圈,发觉两颊有被人啪啪打脸的耻辱,先就红成了一片,瞬间也不要脸了,“给我抄家伙!”
毕竟对方赤手空拳,还不信□□凡胎抵得过钢筋铁骨。
数十把险恶的刀枪剑棍闪着寒意凛凛的光,观亭月神情间却全然不在乎,在地痞们的“杀啊”山呼海啸卷过来时,她眼光向旁边递了递,指尖忽从地上筐篓中抽来一张备用的,铺摊子的旧布。
寻常的六尺粗布于她手中仿佛化作了一席密不透风,又诡谲丛生的天罗地网,蛇信子般绵绵密密的打成旋,宛如前朝令人闻风丧胆的血滴子,将众人的兵刃狂风骤雨般尽数吞没了进去。
满场的混混还在盯着自己空了的手发愣。
观亭月拉着长布的一角,蓦地冲他们短促地笑了笑,“还给你们。”
言罢,她将粗布春风化雨似的一抖,刀剑便齐齐飞了回去,精准无误地直奔自己主人,一个萝卜一个坑的砸向其胸口。
偏生还把握得张弛有度,反弹回来的全是刀柄剑柄,分毫没伤到一人性命。
十余地痞连半个招也没来得及出,就下饺子似的蹬着腿斜里往外摔,顷刻间围着那大金鱼的身周四散倒成一片。
倘若仔细些观察,会发现群人还是呈扇形分布在杂货摊前面的,甚有美感。
观亭月一搅粗布,长鞭般的收回搭在胳膊上,十分放松随意地看向不远处的大金鱼,她这一出手,竟是真的半寸未动。
本着杀鸡儆猴的道理,特地留着这首领一人孤身站着。
大金鱼环顾脚边一地狼藉的小弟,鬓角逐渐冒了汗,许是观亭月徒手接白刃的气场太骇人,他居然从对方眉目中品出一点不同寻常的张狂与乖戾。
今日结束得快,尚能赶上一碗热茶未凉。
观亭月本不想搭理那金鱼眼,留着他自生自灭自己滚蛋,可正在这当口,一队身穿捕快服饰的官差突然鱼贯而入,把战局迅速包围了起来,朴刀出鞘,戒备的对准场上的两个人。
变故实在她意料之外。
十字街后巷的打架斗殴向来层出不穷,平时官府总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极少插手……莫非是自己闹得太大了?
观亭月能把一干宵小揍得血肉模糊,却不怎么想招惹朝廷的人。
燕山看到这里,先前从容闲适的表情倏忽褪去,有心想插手。
“月姐姐。”方晴挨到她身后警惕地问,“怎么回事啊?”
“不好说。”观亭月不着痕迹地挡住她,打量周遭,“可能是官府看我们这边闹得厉害了,打算找几个冒头的。”
“那怎么办?”她发现不远处是那一串红艳艳的“状元及第”,“难道是我们惊了状元爷的驾?”
观亭月未曾轻举妄动,不置可否地开始谋划起后路,又觉得自己最近好不倒运,喝凉水也要塞牙。
“月姐姐,状元的队伍好像愈发靠近了。”方晴在旁小声地给她提醒。
“月姐姐,他们的轿子停下了。”
“那是状元?状元出来了。”
她眼睛越瞪越大。
“状元朝咱们这边过来了!”
观亭月:“……”
只见大红小轿里钻出个年轻公子,他自带三分的肤白清秀,生得颇为干净,通身的温雅和润是书堆中叠出来的气质,不过……就是年纪瞧着小了点,大不了江流几岁,脸圆圆的,额头方正,是大富大贵之相。
观亭月有些不解地轻挑眉,便看这状元郎提袍而至,刚欲说话,大概是认为满地的垃圾有碍观瞻,先冲官差们吩咐:“把他们押回去,交给罗大人处置。”
“是。”
在混乱得摸不着头脑的人来人往中,彬彬有礼地状元郎面向观亭月,鞠躬一揖到底,竟还是个少年音:
“月姑娘,数年未见,别来无恙。”
她面不改色地上下将他一端详:“我们从前认识吗?”
状元郎掖着袖袍,闻言并不介怀,反而笑得很明媚,“月姑娘兴许已经忘了。”
“两年前我赴京赶考,曾途径永宁,在城内遭逢地头蛇欺辱,多亏你出手相助,还赠与我路费盘缠……”
“当日当时的情景,我多年来一直铭记于心,想无论如何也要回报这一饭之恩。”
“何其有幸去年科考能高中状元,总算等到这个机会。”
如此一提,观亭月才略微有了点记忆,“哦……我记得你姓白?”
“在下白上青。”状元郎颔首抱掌,“此番是专程前来履约的。”
她眉毛挑得更高了,好整以暇地静等下文。
白上青落落大方地开口:“我想求娶姑娘。”
燕山隐在车帘后的眉眼不露声色地闪过一点波澜。
第17章 大奕都亡了五六年了,这种老……
方晴冷不防在旁边吃到好大一个瓜,瞬间惊得目瞪口呆,开始犹豫自己要不要回避一下。
观亭月倒没显得意外,唇边只多了一分难以名状的弧度,像是听了什么稀奇的事情,“哦?”
白上青仍未抬头,言语有条有理的:“往后余生虽不能保证让姑娘大富大贵,荣华锦绣,但白某以性命发誓,无论飞黄腾达或是穷困潦倒,皆倾我所有护佑姑娘周全,决不会叫你受一点委屈。”
燕山心里想,这不就是所谓的——跟了我之后有没有好日子过我不知道,反正有我一口饭吃就有你一口汤喝,哪怕是吃糠咽菜也算“不离不弃”。
大奕都亡了五六年了,这种老掉牙的情话怎么还有人讲?
也不知道观亭月是不是相信了,她正抱怀在旁若有所思地沉默着,忽然起了个什么念头:“你此前是说……现已高中状元?”
“这些官差是你向府衙要来的?”
“是,我正要赶去蜀中赴任。”白上青见她似有动容之意,双目不由一亮,“你同意了?”
观亭月答非所问地会心一笑:“那就好办了。”
半个时辰后。
白家的随从捧着两枚讨来的“白骨枯”,碎步走进四合院内江流的房间里。
永宁神医已经在床边等候,就着烧沸的热水琢磨着□□上的毒素,不时将薄如蝉翼的刀刃往烛焰上烤上一烤。
旁边则是江流战战兢兢的眼神。
不欲打扰大夫医治,观亭月同白上青退出卧房来,后者还颇乖巧地与旁边的观老太太互相见了一礼。
“早知你是为求药救人这样发愁,我就该立刻来找你的。”他摊手感慨说,“省得让令弟遭受这些罪。唉,也是无妄之灾。”
年轻的状元郎生得脸嫩,加之身量不太高,总给人一种稚气未脱的感觉,偏偏举手投足间又掺杂着老成持重,便违和得有些可爱。
观亭月看着乖巧,不由笑了一下,“能拿到毒源,我已经很感激了。”
“别那么客气。”白上青驻足面向她,非常理所当然,“都是一家人,谈什么感谢。他是你弟弟,自然以后也是我弟弟了,照顾自己的弟弟,应该的。”
观亭月:“……”
这人还真是一点也不见外,连小舅子都跳过去了。
她觉得难办。




王侯归来时 第21节
自己满心认为对方可爱,然而对方却满心想拉她拜高堂。
观亭月终于正视起这个问题,似乎感到不可思议:“你真的想娶我?”
白上青愉快地点点头,态度甚为坦然,“难道我看上去很像是在说笑吗?”
他虽不像是在说笑,但观亭月听完,还真就轻笑了一声,目光蜻蜓点水地落下来,“你要娶我?你不知道我比你大么?”
“那又如何,我不介意年纪,也不介意世俗的眼光,那些都是凡夫俗子用来作茧自缚的东西。”他不以为意地抱起怀,“谁规定男人一定要比女人年长的?”
寒窗十载,一朝荣登榜首的少年人,从举止间便自带着春风得意的气概,此刻望未来,总觉得前途有无数值得期待的可能,认为天底下就没有自己跨不过去的鸿沟。
观亭月盯着他意气风发的眉眼,难得有几许羡慕的神情,却不急着反驳,只云淡风轻地朝前压近一步。
“我想请问,白公子今年年岁几何?”
白上青身高本与她差不离,如此一对视气场很快被单方面压制,不由自主地往后退:“在下……在下刚过十八生辰。”
“十八?你还尚未加冠,知道我比你大多少吗?知道江流比你小多少吗?”她又近一步。
白上青只好再退,“年、年岁大小和喜不喜欢有什么关系!感情的事……不能如此定论的。”
“哦。”她将这声尾音拖得极长,笑得很和善,“我倒是好奇,你究竟喜欢我什么?”
观家院子就巴掌大点儿,白上青最后那么一退,背脊便抵在了树干上,让观亭月给逼得无路可走。
他人虽自诩风流,可毕竟年少,当下才反应过来是被个姑娘调戏了,整张脸迅速烧得通红,忽然一抿唇,梗着脖子道:“侠肝义胆,逞强除恶,性格坚毅……还有,美貌如花。”
“这些都是好品格,值得人喜欢,也不奇怪。”
观亭月怔了一下。
晌午天色说阴沉便阴沉,夏日骤雨前的暴风过境,将梢头的枝叶吹得七零八落。
在不短的一段时间里,四周只静得无人出声。
她扫过对方明朗清俊的脸,垂眸沉默了片刻,突然松口了一样,直起身转过去,前言不搭后语地道:
“江流得病太久,气血不足,阳气亏虚,大夫说需要新鲜的鹿血入药。含山道附近的林子里多有走兽出没,你有没有兴趣随我一块儿上山狩猎?”
乍然听得这个邀约,白上青先还未回过神,好一会儿才欣喜地应承道:“要、要去。”
小院落之外,缀满果子的桃树枝下,燕山正倚着墙而靠,等到此时才起身,只偏头向院中看了一眼,举步朝外面走。
随侍坐着车辕上无所事事地揪着马屁股上的毛,看见他回来,立刻打起精神问道:“侯爷,我们这会儿又去哪儿?”
“哪儿也不去。”他钻进车,将怀里的小木盒子扔在一旁,“打道回府。”
*
盛夏的夜有一种别样空旷,偏远的边陲上不达天,下不触地,像一片悬在半空的浮岛。
江流喝过药、扎完针早早地睡下了,家里骤然变得寂寥起来。
观亭月将洗好的衣裳晾在架子上,抱着空木桶回庖厨,在门厅时却碰见了观老太太。
老人家悄没声息地杵着,好似在等她。
“奶奶。”观亭月放下手里的东西,“找我有事?”
老夫人由她搀扶着慢条斯理地在屋檐下散起步来,“没什么,大概最近老是祸端不断,心浮气躁,便不太容易睡着,出来透透气。”
她于是说:“不如让大夫也给您开点药吃吃?”
“胡闹,那药也是能乱吃的?”老人家轻声斥责,却不十分严厉,乍然听着竟还有些纵容的意味。
她没头没尾地问,“亭月啊,我今年是七十九还是八十来着?”
观亭月:“奶奶,您八十一了。”
后者哦了一声,貌似不经意地悠悠说:“江流也过十五岁生辰了吧。”
“嗯。”观亭月并没多想,“就快十六了。”
老太太仍扶着拐杖踱步,眼皮没抬嘴里却轻慢地开口:“他是男孩儿,即便再怎么黏着你,弱冠结发后也要成家立业的。而奶奶这岁数,说不好就是这几年了——别嫌我讲话不中听。丫头,你今后的人生还长,一个人过一辈子,是很孤独的事。”
观亭月不露声色地愣了愣,这可能是长久以来,祖母第一次当面和自己谈起这个,她知道以往纵然有人上门说媒,奶奶也会不声不响地挡下来,尽量不传到她耳朵里。
而今哪怕要提,也说得极尽委婉。
实在是很顾及她了。
观亭月不得不善待这份好意:“知道了,我会好好打算的。”
闻言,老太太才如释重负地放松了筋骨,“你心里有数就好。”
“咱们家那些破事,都多少年了,埋进黄沙里也该化成土了,日子不得照常过吗?别一天到晚总惦记着,平日想起来若觉得心头过不去,便给你爹上柱香,足够了。”
“好,我一定照办。”
听着听着,老太太的嘴碎又要开始收不住势,她眼角抽得直跳,忙提醒说,“奶奶,时间不早了。”
“我还不困——”长辈一旦开始操心起什么事,半点细枝末节都能抓住,“白天那个读书人有点眼熟,从前是不是来过咱们家?”
“对,两年前蹭过一顿饭,你还给他补了衣裳。”
“哦……难怪了。唉,这娃娃倒也不是不好,就是年纪小了点儿……怎么看都是个孩子。”观老夫人边回忆边评头论足,“细胳膊儿细腿儿的,这么久过去了,为何还是不见长肉呢……”
“奶奶,人家书香门第,不讲究威武雄壮那一套……”
观亭月捏了两下眉心。
老人家不懂年轻人的世界,只得讷讷地虚心受教,“噢,是这样。”
她紧接着又突发奇想,“诶,那今早的那个青年呢?长得高高大大的,我瞧着也像个习武之人。是你的朋友?多大了?成家了没啊?”
“不行……那、那个不行。”观亭月赶紧打住她,舌头险些搅成了结,“那个咱们惹不起。”
“哦……”
*
翌日清晨,白上青便带着三两仆从与几名经验丰富的猎户热热闹闹地在门口等着了。
观亭月出来时是一身轻便的装束,从头到脚似乎没拿什么兵刃,仍旧穿着她那条长裙。
“月姑娘!”状元郎兴高采烈地冲她挥手打招呼。
后者只在他带来的那帮人上扫了一眼,并未多说什么。
“走吧。”
白上青到底是孩子心性,俨然是把此次狩猎当作郊游踏青了,沿途一路兴致勃勃地讲些山水花木的典故,若非担心给观亭月留下个酸腐的印象,只怕还想赋诗几首以抒胸臆。
不过很快,他就逐渐意识到状况不太对……这山眼见着越爬越陡峭,道也越走越荒凉,别说讲典故,他连说话都有点上气不接下气。
观亭月正用手拨开脚下丛生的杂草,见状转过头来问道:“你怎么样?要不要停下休息一会儿?”
白上青当然不肯在她面前露怯,立马精神抖擞地握拳,给她展示自己不那么有力的筋肉:“我没问题,完全没问题!”
观亭月:“……”
她也就不多管了,仍旧爬山路。
一旁跟来的小厮怀疑地在边上低声哔哔,“公子,您喘得这么厉害……还没事儿呢?”
“这你不懂了,我是在调整呼吸。”他脸不红心不跳的解释。
小厮自然不便当众接主子的短,讳莫如深地提醒他:“公子,吏部的调令,您得尽快去蜀中赴任,耽搁太久只怕不好。”
“一两天而已,不要紧的。”白上青无所谓的笑笑,“反正那帮人调我过去也是走个场子,没必要这样认真,我还得回京城的。
“再说,给我老娘找个温柔似水的媳妇回去,让老人家高兴高兴,不是很好吗。”
正交谈之际,观亭月大概是嫌头顶的树枝太挡视线,索性劈手一挥,碗口大的枝干顿时被拦腰截断。
小厮:“……温柔似水的姑娘。”
白上青沉默了少顷,强行圆说:“这种树干其实不算什么,如今的寻常女孩子都能徒手劈开的。”
小厮将信将疑地盯着他:“是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不信你看。”
言罢他走到对面的横生而出的白蜡枝前,也学着观亭月的样子,猛地往下狠压。
怎想那树枝极有韧性,不仅没断,居然还原路反弹回来,其势头虎虎生风,正中白上青的眼角。
……
“公子!”
密林中一声尖叫,四面八方的鸟雀终于不堪其扰,纷纷扑腾而出,喧腾得此起彼伏。
此时的黎明刚把群山叫醒,骄阳的光正透过树叶稀疏地漏在地面。
陡坡的半腰之处,燕山以瞧热闹的姿态听着林子里一惊一乍的大呼小叫,两条胳膊漫不经心地交叠在一起,自鼻腔里发出轻嘲声,低低道:“还是这么爱给自己找麻烦。”
第18章 他起先只见过观亭月锄强扶弱……
观亭月望着白上青略有些发紫的眼圈,真心觉得犹豫:“……你确定行吗?若是身体不适应,我们可以现在就回去。”
他是万万做不出因为自己受伤而打道回府的窝囊事来,顶着半只竹熊眼很男人地一摆手,“不必不必,哪有那么娇弱,我又不是姑娘家。”
观亭月不太放心的多瞧了他几眼,也不好再劝,“要是撑不住了,记得提早告诉我。”
“没事儿,我结实着呢,不打紧的。”
白上青胸有成竹地说完,佯作在搜寻鹿群踪迹的样子朝别处张望,甫一转过身,走出没几步,他便捂着眼睛龇牙咧嘴地悄悄抽凉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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