灼灼烈日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退戈
这让他无端打了个寒颤,仿佛听到了来自多年前,严烈没能说出口的责问。
严成理放松了僵硬着的脊背,手指打字的时候,又重新佝偻起来,半伏在桌案上。
严成理:那严烈想要什么呢?
方灼:你指什么?
方灼:哦,如果您是说,严烈现在对您的冷漠疏离,是在赌气,想要什么的话,我觉得不是的。过了某个年龄,有些事情就不会再需要了。他可能没什么想要的。
方灼:当然这只是我的猜测,您可以去问问严烈本人。他是个成熟懂事的人,我相信能冷静客观地跟您交换想法。
方灼:不过我建议您自省一下再去,自省完如果觉得自己没错,那还是算了。
严成理跟方灼谈话,总是有种面对同龄人的错觉。很难相信这样的对话风格来自一个刚上大学的小女生。
但他转念想想,又觉得正常。
方灼的生活环境跟他们不一样。现实在她的世界里更为骨感、通透,人性都被刀刃打磨过,剥去了各种虚伪的装饰,赤裸裸地摆在她面前,只要她睁眼就能看得清楚。
所以她更知道什么值得珍惜,什么应该忍痛割弃。
在亲情上,她比严成理拥有更多的感悟。
严成理不明白的是,严烈为什么会喜欢方灼。
他以为严烈应该会喜欢活泼些的女生,起码不能像自己那么沉闷。
是因为方灼了解他吗?严成理心里计较。还是因为相似的孤独感?
严成理随着方灼的话,忍不住去思考严烈曾经需要他们的那个阶段,究竟是在哪里,又发生了什么。
他想起来,当年严烈因为要上学,被接回家里之后,他们的家庭短暂地混乱过。
对于严烈各种手段幼稚的抗议,他们尝试过进行包容,可惜没维持多久就失败了。
夫妻二人商议了下,觉得严格的管教才能让他抛掉在乡下养出来的少爷脾气,彼此都太繁忙,不能再让严烈继续任性。
有一次放假,原本一家人说好了要去旅游,忘记了是因为什么事情,严烈发起脾气来,躲在小房间里不肯开门。
严成理当时很生气。
他站在现在的角度,惊讶地发现,自己在年轻时候,面对严烈总是过于不冷静,因为各种奇怪的理由而发着莫名其妙的怨气,缺少成年人的风度和体贴。
他和妻子在门外劝诫了几句,严烈不听,他们就那么将严烈一个人丢在家里,开车离开了。
大概是晚上的时候,他们结束饭局回来,接到了警察的电话,去派出所领离家出走的儿子。
深夜阴凉的房间里,严成理暴跳如雷,告诉他奶奶已经死了,他没有地方可以去。
在外面走了半天,还没有吃过饭的严烈,就那么坐在椅子上看着他。
边上的警察苦口婆心地劝架,当事人冷静得如同局外人。
严成理当时是怎么想的呢?
他觉得这孩子越沉默,越显得忤逆。根本不知道自己的错误。
送他过来的朋友跟他说,每个小孩子都有过离家出走的想法,这很正常,但是需要和他讲清楚,类似的苗头绝对不能纵容,不是每次都那么好运可以找回来的。
严成理认为很有道理,他拉着严烈回家,教训了他,要求他懂事。
严烈捂着耳朵说不想听,被他抽了一巴掌。
堆积起来的,其实都是小事。
是多数人成年之后,很难再跟父母提及的委屈。
灼灼烈日 第74节
否则会被冠以“不懂事”、“记仇”的帽子。
而这些真实的难过积攒起来,因为无处宣泄,变得格外长久,针扎一样地留在心里。
他那么不会做父母,甚至意识不到自己的错误。
严成理隐约觉得,就是从那时候开始,严烈不拿他们当家人了。
此外还有很多其它的。他身为家长的自大、狂妄、冷酷。
他以前忽视的,或者放纵过的。
严烈就在这样的家庭环境里长大了。
也许自己后来去b市发展的那几年,严烈一个人过得更开心。
跟方灼说的一样,严烈尊重自己吗?
已经很尊重了。
理解自己吗?
多半也是理解的。
所以严烈做到了他期望的样子,成绩优异、独立自主。可也仅此而已。
严成理很悲凉地发现,严烈现在这种不冷不热的态度,让他连说“懂事”的机会都没有。
他才一直是那个不懂事的人。没有承担好父亲的责任,却借用了这个高高在上的身份颐指气使。
严成理:我是不是没有机会了?
方灼:我觉得可能是没有了。
方灼:我不记仇,但是我没有办法对过去的自己释怀。
严成理用指节顶着额头沉思,片刻后睁开眼睛,困惑发问。
严成理:你不是说他没跟你说什么吗?
方灼:唉,确实没说你的坏话,他主要是自嘲矫情,让我安慰他。
严成理:我怀疑,他现在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
方灼手指在键盘上缓慢敲打,余光瞥见手机屏幕,再次停下今晚的作业,下意识地想回复“没必要、不至于”,发送前觉得这句讽刺意味怪足的,小小修改了下。
方灼:您不招惹他的话,没理由。
她能看出严成理是在病急乱投医,因为几分钟后,对方再一次向她发出了帮助请求。
居然没有发现她的情商并不适合担任这么高端的工作。
严成理:你们平时是怎么聊天的?
这一看就是要促膝长谈的架势。方灼整个头都大了起来。
方灼:叔叔,如果还要聊的话,加下我的扣扣吧。短信费太贵了。
严成理:好的。
严成理切换到社交软件添加好友,又很自觉地给方灼这个号码冲了一百块的话费。
方灼收到充值短信……那事情性质就不一样了。
她将电脑推开,认真接待起自己的临时老板。
小太阳:怎么讲?
言理:他跟我聊天的时候,感觉有点生气了。
小太阳:聊天记录给我看看。
言理:这合适吗?
小太阳:【哦】不合适我也没有办法了啊。
严成理迟疑稍许,屈服了,截图了其中的两张,给她发过去。
方灼分析得很快,不愧是严烈的女朋友。
小太阳:?
小太阳:是很让人生气啊。
小太阳:为什么你说话的时候,喜欢用祈使句?
小太阳:我感觉你直接做好了决定,在让严烈遵从,没有问过他的意见。
言理:我没有啊。
小太阳:你可以回去数数,那么长的对话里,你有几个问号。
严成理品味了下,觉得进了扣扣以后,方灼的态度有点变了。
没有“您”了,话也变多了。
只不过他暂时没有心情关注这个,往回翻了下聊天记录,发现还真是。
严成理慌了。
言理:怎么办?
小太阳:你说话的时候可以加两个表情。严烈的聊天总是会有表情包,看起来可可爱爱。
言理:他喜欢什么样的表情包呢?可以给我看一下吗?
小太阳:【二哈傻笑】
小太阳:多用问号。
小太阳:不要忽如其来地关心他。您关心的想法,其实挺不对他心意的。
言理:啊……
?
严烈躺在床上看书,忽然收到来自方灼的短信。
小太阳:如果叔叔能答应你一个请求,你想要什么?
小太阳:好几个也行。
小太阳:不要多想,我就随便问问。
这实在太过欲盖弥彰,显然是严成理找外援了。
严烈心里有点说不出的复杂。
君有烈名:方灼同学,不对劲啊,你想做什么?刺探敌情来了?
君有烈名:你是刺探他还是刺探我?你是哪边的人?【狰狞】
小太阳:【二哈傻笑】
严烈那边【正在输入】好一会儿,发来一条。
君有烈名:不要喝酒。
方灼将它如实转述过去。
言理:就这个?小太阳:我觉得这个很重要,他是真的不喜欢你喝酒。
小太阳:不知道您改不改得掉。
言理:我试试。
严烈看着方灼的信息列表,想到她正在跟严成理聊天,就有点丧气。
平静晚上,因为这件事情而变得烦躁。
他打了几个字,还没法过去,严成理的消息跳了出来。
言理:你最近缺钱吗?【二哈傻笑】
严烈:“……”
好家伙,还没成为一家人呢,表情包先共享了。
这个问题也是让他不知所措。
他回了句“不缺钱”,屏幕上方适时跳出方灼的信息。
小太阳:好了。
君有烈名:你到底跟他聊了些什么?
小太阳:聊怎么让你开心的话题?
小太阳:他真的太不会说话了。【可怕】
方灼居然也有资格说这样的话?
君有烈名:没有别的了吗?
小太阳:没有了。
严烈将信将疑。
他尝试不去介怀,末了还是忍不住。
君有烈名:没有让我懂事点,体谅一下父母的难处?
小太阳:?
小太阳:那你不如懂事点,体谅体谅我。
君有烈名:你有什么难处?
小太阳:不是难处,但是确实想赚你的好感度。
过十几秒,又跳出来一条。
小太阳:我们老叶家不需要体谅,暂时还有一个空位,回收不开心的小朋友。
严烈唇角上翘,缓缓放下手机,捂住耳朵。
他觉得不得了,方灼又在撩拨他,拿着个大喇叭,在他的世界里叫卖。
灼灼烈日 第75节
一麻袋一麻袋的货物,里面什么都有,明明很珍贵,却免费放送,将他的坑给填平了。
君有烈名:【举起双手】!
第75章 一颗小太阳(在别人追逐到的希望里,寻...)
他们老叶家三个人。一个姓叶,一个姓方,一个姓严。有着截然不同的童年、成长和经历。在没有期望的某一年,以意外而平常的方式,构成了一个非常规的家庭。或许社会无法将其认定为是家庭。
三个彼此有缺憾又互相吸引的人,在逐渐肃寒的冬季里,即将迎来第二个春节。
这个特殊的节日,由此也多出了点额外的意义,仿佛是老叶家上市后的年度总结,作为他们脱离孤独的盛大庆贺。
寒假前期,方灼这批勤工俭学的学生提前在食堂内部得知了假期的安排。
住校生需要在2月26号前离校回家。
方灼和叶云程对了下时间,发现自己可以暂时住在宿舍,等小牧回他大伯家过年,再搬去出租屋的空房间。
其实也可以不那么麻烦,严烈诚挚地邀请她去自己家借宿。
他父母都不回来,在a市还有空置的房产。
方灼觉得影响太过不好,尤其是在她加上严成理的社交账号之后,总有种不能对不起江东父老的沉重感,遂婉拒了他。
今年冬天下了点雪。虽然只在细雨朦胧中掺杂了不到两个小时,甚至没能在窗沿上累出一层白色的绒毛,就直接化成了水渍,带着细小的沙石淌进泥里。对于南方人来说,已经是一件很惊喜的事。
方灼期末考试那几天,刘侨鸿给她打了个电话,得知她在总复习,就说考完后再来联系她,弄得她忐忑不已,以为是出了什么大事。
他们的课程考试安排得比较零散,最后一门科目是在第三天早上结束,方灼回到宿舍,刚坐下就给刘侨鸿回拨了电话,接通后的扬声器里传来对方爽朗的笑声。
刘侨鸿问:“考得怎么样?”
“还不错。”方灼说,“您之前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刘侨鸿的声音听着意气风发,比他平时慢声慢调的风格显得更有力量,他说:“考得不错就好。方灼,刘叔要给你送一份新年大礼!”
方灼问:“是什么?”
刘侨鸿说:“是这样的,有一个公益组织,之前一直是做未成年残疾儿童假肢项目的,跟他们合作的那个假肢制作企业,是国内比较高水准的一家企业。我出去做宣传的时候,认识了里面一位志愿者,抱着试一试的态度,请他帮忙搭线,问他们有没有意愿支持一下乡镇扶贫这一块,并向他们提供了叶哥的资料。经过审核观察,他们同意了!他们同意啦!说可以免费提供定制假肢!”
方灼愣愣道:“啊?”
“啊什么啊?”刘侨鸿说,“我已经带你叶哥去医院检查过了。他们定制假肢大概需要一到两个月的时间,明年你开学以后,说不定叶哥就能去a大看你了!”
他又给方灼讲了叶云程的检查情况。
叶云程截肢的时间太过久远,当时也没有经过及时的训练,装配假肢之后,步态可能不太自然。
不过他的残肢条件还算不错,经过习惯适应,日常出行应该不会再有问题。
刘侨鸿说:“这样你和叶哥都不用那么辛苦了。你可以全心全意地读书,叶哥呢,也不用再为你操心。他一直很担心自己会拖累你,给你造成心理负担,现在好了。再攒一点钱,他可以租个小铺面,不用再风里来雨里去的,是不是?等你毕业以后,或者到研究生,能接项目赚钱了,你们就完全没有问题了。叶哥给我看过他的账本,我觉得挺好的,虽然可能不大稳定,但还足够吃个饱饭……”
他变得絮絮叨叨起来,说着很平凡又很美好的预期。
直到他说得嘴干舌燥,停下来喝一口水,方灼才在许久的沉默后跟上一句:“谢谢你啊刘叔。真的让你费心了。”
刘侨鸿顿了顿,温和地说:“你跟你舅舅真是――翻来覆去就这样一句话。不要哭,多高兴的事?”
他在那边翻找文件,窸窸窣窣的一阵。方灼不知道该说什么,始终连着电话。
过了会儿,刘侨鸿吐出口气,动容地道:“你舅舅是我的贫困户里,最配合我工作的。以前他不听话,不爱惜自己的身体,我拿他没有办法,也常常为他觉得不公平。你说怎么就有人,走的每条路都那么不友好?像我们老家对面那个人,他们家本来七八口人,大火一烧,只剩下两个,其中一个还疯了。你让他怎么努力?一辈子只能那样了,可是接受这个现实要多无奈啊。”
刘侨鸿缓了缓,对于“无奈”这两个字背后所代表的命运,他有着万分的体会。
“你知道吧,长期做我们这种一线扶贫工作的……你说没点信仰,真的很难坚持下去。叶哥他给了我很多帮助。他以前虽然自己不乐观,可他还爱劝别人乐观。我现在看见你们能好起来,我感触很深,特别高兴。”
刘侨鸿说着声线颤抖起来,各种相关的词语在他脑海中乱窜,却难以拼接成一个可以准确表达的句子。
他无法描述出自己的想法,不由想起当年那位专家跟他说过的话来。
前几年,有几个农学博士来他们村里教农民种地。
几人蹲在太阳底下,一晒一整天,却得不到当地人的理解。不懂国家为什么要派人教他们种地。更不懂为什么读了几十年的书,到头来还是在田里种地?
刘侨鸿和他们眼对眼,站在路边干笑。
得知他是a大的毕业生,当时一位老师说,扶贫这种工作,每天都在奔波,跟社会底层的人民接触,看起来好像不能很好地发挥他的学识。
但是他可以永远年轻。
在帮助别人追逐到的希望里,寻找自己人生的意义。这多不平凡啊。
他一直记到了现在。
刘侨鸿没怎么思考,回过神来,下意识地说了句:“你们赶紧都好起来。”
方灼点头,随即发现不能算是回复,忍不住笑出了声。
刘侨鸿听见了,跟着在对面轻笑,说:“我这边有电话进来了,有事再找你。”
“好。”
?
方灼把这个消息分享给了严烈,严烈同样大为惊喜。
两人趁着放假,一起去看望叶云程。
因为是下午,叶云程已经收摊了,得知他们要过来,正买了食材,在厨房里忙活。
小牧蹲在角落,将现金摆在跟前,一张张数着。
严烈提着裤腿走过去,旁观了会儿,出声问道:“小牧,你哪来那么多钱啊?”
小牧本来就数得艰难,好不容易快结束了,被严烈一打岔,又忘记自己数到了哪里,顿时很是气闷。可惜不好对他发火,只是抬起头幽怨地瞥了他一眼,说:“舅舅给我发的工资。”
“那么厉害啊!”严烈拿起一沓平整的纸币,迅速数了一遍,“这么多钱你打算怎么花?”
“我不知道。”小牧不好意思地奢侈畅想,“如果每天买一根冰棍,一个月要……要一百块钱?”
严烈忍着笑意说:“什么冰棍?每天一根冰棍太多了吧?对身体不好的。”
小牧的人生计划被他邪恶地破坏了,陷入了痛苦的挣扎中。
方灼走过去,在严烈身上推了一下,说:“别欺负小牧。”
严烈不逗他了,把钱放回地上,说:“你先可以把钱留起来,以后买喜欢的东西。”
小牧点头。
严烈又说:“你也可以去银行,叫小哥哥或,小姐姐帮你数,然后存起来。”
“我自己数。”小牧学他刚才的样子,把钱平在指间铺开,抽空回了句,“一半存起来,一半给我自己。”
严烈本来要走了,闻言又转过身,好笑道:“存起来也是你自己的啊。”
小牧嘴唇翕动,再次忘记了数额,抬起头茫然地问:“你刚才数了是多少?”
严烈直接帮他分成了两份。
叶云程走出来,回答了句:“他的钱存银行卡里,会被他大伯领走。他大伯是他的监护人。”
严烈后知后觉地“哦”了声。
“他大伯还好吧。起码过年过节会把他接回家吃饭。有谁要是欺负他了,也会帮忙看顾一下。”叶云程将手擦干净,招呼道,“小的们,快来吃饭了。”
方灼帮着将餐盘端出来,四人围在饭桌边。
这所出租屋的家具越来越多了,各种缺失的电器逐渐完善起来,住着比之前方便许多,连房间都因为人气而变得温暖。
房东先前来看过两次,还主动为他们添置了一台二手洗衣机。现在住着,恍惚间有点家的味道。
吃过饭后,方灼跟严烈一起在厨房洗了碗。
叶云程拿过拐杖,准备出门,被方灼瞧见,问道:“舅舅,你去哪里?”
叶云程说:“我想下去走走。”
方灼觉得已经很久没跟他安静说过话了,便道:“我陪你一起走走吧。”
叶云程招手道:“来。”
她搀扶着叶云程,两人顺着楼梯拾级而下。
冬季傍晚的星空黯淡寂寥,树上没有了蝉鸣蚊虫和绿枝红花,也变得单薄而清淡。
汽车从马路上呼啸而过,两侧的店铺透出色彩不一的灯火,人类和科技创造出了这座城市最璀璨的景色。
叶云程拄着拐杖,在渗水砖上小心行走。
他观察着周围行人活动的痕迹,忽然回头问了方灼一句:“你觉得我是什么呢?”
方灼茫然。
叶云程停下脚步,笑着又问了一遍:“你觉得舅舅是什么样子的?”
方灼略做思考,仰头看了眼被云层遮盖了大半的月亮,说:“像太阳。”
叶云程顺着她的视线抬头,又转向在附近扫了一圈,脸上轮廓的阴影随着动作而左右变化。
他眼角向下弯了弯,抬手指着不远处的路灯说:“不应该太阳,应该是路灯吧。”
方灼不解道:“什么意思?”
叶云程的声音柔和得像水:“路灯到天亮的时候就会熄灭,而太阳万里普照。就算是黑夜,它也在地球的另外一面,随时等着出现。”
方灼默然片刻,又问:“什么意思啊?”
叶云程收回视线,落在她的脸上,说:“没有什么,只是有感而发。舅舅不能像别的家长一样给你太多的支持,只能努力多亮一会儿。但舅舅相信你可以走得很远。”
方灼终于意会过来,说:“我不管你是什么,反正我想成为像你这样的人。”
叶云程愣了下,张着嘴欲言又止,随后抬手抚上她的头发,低声道:“你可以成为比我更优秀的人。”
方灼想,如果她能拥有叶云程的勇敢、善良和坚强,她确实可以成为一个很优秀的人。
而这些,她遇到的人已经教给过她了。
第76章 一颗小太阳(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变...)
灼灼烈日 第76节
叶云程的假肢做好,是在三月份。
刚好开春,下了两场雨后,天气开始转暖。
空气变得潮湿粘腻,但路边干枯的草坪逐渐转绿,又恢复了生机。
设备到的那天,来了很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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