灼灼烈日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退戈
方灼语出惊人道:“你给我报个三千米吧。”
整个教室都安静了。沈慕思一脸见鬼地转过身,担忧地看着她,怕她是受到了什么刺激。
赵佳游握着笔,怔怔道:“……我们学校女生没有三千米,女生只有一千五。”
方灼遗憾说:“那就一千五吧。”
赵佳游没作声,只是将目光转投到严烈脸上,朝他发去无声的询问。
方灼莫名道:“你看他做什么?报名的人是我。”
饶是严烈也很是错愕地问了一句:“你……确定?一千五,我们的大操场将近四圈。”
这小身板,不会半路栽下去吗?
方灼觉得这些人的怀疑很没有道理,重复了一遍:“我可以,你报吧。”
由于一千五本身就没什么女生愿意报,赵佳游见她坚持,就给她填了上去。反正他们班一向不争运动会的名次,到时候不参加也行。
赵佳游统计完,颠颠地跑去找班主任交表格。方灼打开第二个饭盒,发现里头放的是蛋糕。
最上面挤着一层厚厚的奶油,从沉甸甸的手感来看,中间应该夹了不少水果,做得很结实。
这天气,蛋糕要是放到晚上,说不定得馊了。方灼正觉得头疼,边上的同桌碰了碰她的手肘。
他什么时候用过这么委婉的搭话方式?
方灼诧异朝他看去。
严烈单手托着腮,委婉问道:“你今天心情很好吗?”
方灼:“你刚刚不还说我开花了?”
严烈嘿嘿笑道:“那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方灼有些发毛道:“……你说。”
“你喜欢吃蛋糕吗?”
方灼其实不是特别喜欢吃甜食,摇了摇头。
严烈一脸单纯地问:“那你说财神爷是怎么知道我喜欢吃蛋糕的呢?”
方灼:“……”
好的。
懂了。
安排。
她自觉将蛋糕摆到严烈面前,请他享用。后者一扫懒散,灿烂笑道:“谢谢财神爷!”
沈慕思迅猛转过头来,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严烈大手推了回去:“没你事,写作业去!”
沈慕思无奈哀叹一声。
奶油上面写了个数字,还画了几根歪歪扭扭的蜡烛,很容易看出是生日蛋糕。
严烈用勺子在边角擓了一口,拉着方灼的衣袖跟她分享:“很好吃。”
方灼应道:“好。”
“那我切数字了?”
“你吃吧。”
“……”
严烈不管做什么决定,好像都要方灼参与一下。方灼顶着满脑袋问号,也不好说什么,只能在旁边敷衍两句。
偏偏严烈变得啰嗦起来,等他吃完,连方灼都知道这蛋糕是个什么味儿的了。
严烈把饭盒盖回去,方灼要伸手接过的时候,他不知从哪里摸出个打火机来,举到半空,隔着跃动的火光,笑着说了句:“生日快乐。”
方灼一口气吹灭了他的火焰,正想解释一下,身后传来班主任风雨欲来的低吼:“严烈!”
严烈赶紧将打火机收回去,可惜晚了,老班提着他的衣领拽起来,质问道:“你抽烟?”
严烈真诚说:“我没有啊!”
“没有你身上能带打火机?”
老班将人提到教室后面,指了沈慕思去搜严烈的身。
沈慕思将他身上的衣兜都翻了出来,最后只找到几张纸币和几个钢镚儿。
“他这种人除了钱什么都没有!”沈慕思沉痛道,“他藏得太深了!”
严烈笑骂道:“我去你的!”
班主任没有证据,只能将他放回去,顺势把他的打火机给收缴了。保持着低气压在班里走了一圈,转身回办公室。
没多久她又重新回来,放了本书到方灼桌上,而后行色匆匆地离开。
这赫然是本用过的辅导书。
方灼纳闷,翻开内文查阅,发现里面记了些重要的课堂笔记,还有各种经典例题和完整的解题步骤。
方灼是高二才转过来的。以前就读的学校师资跟a中完全不能相比,各种基础和解题技巧更是有较大的断层。
a中的上课进度很快,任务也繁重。老师没有办法为了关照方灼放慢授课进度,方灼也没什么时间回去恶补基础。
就理科来说,她一般习惯用庞大的运算量来弥补技巧上的不足。好在她大脑思路非常快,哪怕没用最优的解题方法,解题速度也不比一般的学生慢。
这本辅导书上的笔记却将各种考点都写得很详细,也很清楚,甚至将初中的某些考点也列了出来。
严烈看清封面上的名字,解释说:“这是我们上一届的学生,很有名的一匹黑马。高三一年从四百多名跳到前五十名。叫什么呢?浪子回头?”
说罢又补充了一句:“但是他成绩不一定有我好,你有什么不知道的可以来问我。”
方灼挺感激的,虽然她理科成绩还行,但一直很难再近一步。
不知道老师怎么找来的东西,对别的学生来说可能用处不大,对她而言就是暗室逢灯。
“我有不会的再问你。”方灼说,“谢谢。”
·
灼灼烈日 第10节
方灼将饭盒洗干净,放到通风的地方吹干。
虽然粉白的色调跟她往日的审美不大相符,但她还是挺喜欢这两个饭盒的,第二天去打饭的时候也带着它们。
她去食堂的时间一般较晚,只打一个菜,那几位食堂的工作人员早就已经认识她。
见她出现,守在窗口的阿姨习惯性地拿过餐盘,往里面扣了很大一勺米饭。
“用这个。”方灼把饭盒递过去,“今天打包。”
阿姨打趣道:“买新饭盒了啊?”
方灼浅笑:“是啊。”
这样的小事情好像也挺令人高兴的。
阿姨特意多舀了些菜到她饭盒里,又说:“我们今天这边有鸡汤,给你打一点?”
方灼点头:“谢谢。”
食堂里座位空了大半,工作人员正在清理桌面。
方灼挑了个干净的位置,刚刚入座,一道阴影跟着在她对面坐下。
方灼本来以为是白鹭飞阴魂不散,定睛一看才发现是严烈,刚刚皱起的眉头舒展了下,狐疑问道:“你做什么?”
严烈扫了眼方灼的饭盒,米饭上面只有一道清汤寡水的炒白菜。
他将大碗放下,说得义正辞严:“吃自己碗里的,想别人锅里的呀。昨天你跟我分享蛋糕,今天我跟你分享午饭。”
方灼想说不用,严烈动作却很快,直接从她饭盒中扒了一大半米饭到自己这边,又将自己的炒面分了一半过去。
因为两人来得较晚,饭菜已经有些凉了。但严烈的面是现炒的,还冒着滚烫的白烟。他额外加了肉和鸡蛋,看着很是诱人。
方灼张口欲言,严烈先行抢断道:“吃肉才能长得快,你瘦得一阵风都能吹跑了,还想跑一千五?你是要做风筝啊?”
他用筷子将面拨开,低头扒了两口米饭。因为米饭偏凉,刚开始没尝出味道,等吃到鲜味,动作顿住,惊奇地说:“你的饭还挺好吃的!”
方灼:“……”
她的鸡汤泡饭。
·
两人吃完饭,收拾好餐盘,一起回教室。
严烈脚步轻快地走在方灼边上,终于找到机会开口问道:“你上周为什么没住在你舅舅家?”
方灼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才能显得不那么愚蠢,只好假装没有听见,默默别过了头。
严烈单手轻搭在她肩膀上,失笑道:“你这装傻也太不高明了吧?”
二人一前一后走进教室。
严烈拉开椅子准备坐下,才看见桌子角落摆了个包装精致的蛋糕盒,书本下还压了张便签纸,隐晦地露出一个角。
方灼粗粗扫见,没看清上面写的是什么,纸张已经被严烈撕了下来。她淡淡收回视线,拿出清洁剂去水池边清洗饭盒。
等她回来的时候,严烈的桌上已经空了,他站在窗台边上跟人聊天,神色自然,仿佛无事发生。
下午第一节课是数学,授课老师是个发型即将趋向地中海的中年男性。
午休刚结束,他就夹着试卷匆匆走进来,随手将卷子交给前排的学生让他们帮忙分发,握着鼠标调出课间。
过了几分钟,他终于看见讲台边上的小礼物,当即笑了出来,端起蛋糕盒问:“这谁送给我的?无缘无故为什么给我送蛋糕?做了什么错事现在举手说好吗?不要搞这个形式,你们这样我很慌的!”
学生们抬起头,还没从困意中清醒,俱是神色恹恹。
数学老师拎着盒子转了一圈,从背面撕下一张剪成心形的纸,边笑边念道:“高三(一)班全体同学送给最尊敬的老师……这字迹,烈烈是吧?抬头都没有的,是送给我的吗?”
严烈拍手道:“辛苦老师了!”
一帮男生跟着鼓掌起哄。
“真送给我啊?”数学老师深觉有诈,怀疑地说,“无事献殷勤啊你们这是。”
严烈说:“因为你甜嘛!”
众人哄笑。数学老师跟着失笑。
琢磨了阵后,他很在意地问:“只有我有还是别的老师都有?”
严烈说:“只有你有。我只有一盒。”
“那行。”老师将蛋糕珍重地放到边上,搓着手说,“既然你们对我这么好,我也得回报一下你们是不是?中秋假期给你们少布置一点作业。”
“好——!”
众人彻底精神了,瞪着眼睛惊喜大叫。
“把刚刚发到手的试卷拿出来。”数学老师说,“填空题最后一道题不用做,最后面那个大题的第三小问也不用做。”
众人仔细一看,发现这份外省的高考卷跟他们考点不同,圈出来的两题根本就不在他们的复习范围。
察觉被骗,教室里顿时又响起一阵嘘声。
“上课了上课了!”讲台上那人板起脸,不屑哼了声,“高三了还想偷懒,还想贿赂我。长得美就算了,想得还挺美!”
“喔——”
众人抱住头,发出一声略带复杂的叹息,觉得即熨帖又肉麻,刚还在吵闹的怨气倒是被彻底抚平下去。
魏熙举起手道:“老师别说了,我们写!答应我,以后少刷点网络段子好吗?”
方灼折起卷子,在正面写下自己的大名,察觉到边上那道视线一直若有若无地落在自己身上,写完最后一笔时忍不住转过脸去,朝他挑了挑眉,问道:“你偷看我做什么?”
她本来以为这人多少会觉得有些尴尬,结果严烈只是放下环胸的双手,带着种让人讨厌不起来的坦率,直白又真诚地笑道:“你笑起来的时候很好看啊。”
方灼细思了两秒,都没想到要怎么接这句话。对面这人似乎总是能让她的语言系统出现混乱。理不出头绪,最后只轻飘飘地瞥了他一眼,将注意力拉回到练习册上。
那一眼却叫严烈的肆无忌惮收敛了点,心头像被一场小雨冲刷过一样,也正色地拿过书本听老师讲课。
第10章 一颗小太阳(“哥出钱,我们养它好吗?...)
临近假期,虽然只放三天半,学生状态还是变得有些浮躁。
各科卷子已经发下来了,按照作业量来算,基本没给学生留多少空闲。方灼抽空做了几张,怕去叶云程家后没有时间。
周五越来越近,方灼也变得有些紧张。主要是她跟叶云程并不相熟,上次走得突然,以为不会再见面了,这回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态度去对待。
她一面觉得自己不应该在这种事情上耗费太多的心神,快要高考了。叶云程也许跟方逸明一样,对她只有一点敷衍的关爱。要说深厚,没有相处过的两个人怎么会有深厚的情谊?何况他们连血缘也不是最亲近的。
可一面又忍不住内心深处那点绵绵密密的痒,把叶云程幻想成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孤独而相似的人总是会忍不住想要靠近,跟灯光下环绕的飞蛾一样,哪怕是将冷火当成炙阳。
方灼拿了一个破矿泉水瓶在窗台边上给盆栽浇水,静静看着闪着碎光的水花落在叶片上,化作圆滚滚的水滴向下滑落,杂念不知道飘到了千百里远。
严烈靠过来,石头一样地在边上杵了会儿,说道:“原来这些花平时是你浇的。”
方灼没注意,冷不丁被他吓得打了个哆嗦,立起瓶身问:“不然是谁?”
严烈用手拨弄了下叶子,说:“没关注。就知道班里的盆栽一盆盆多了起来,还以为是谁带来的。”
这些盆栽大部分是多肉,用一些挖过孔的废弃塑料瓶装着。从最初的一株慢慢衍生到现在十几个,被无名的花农放在角落悄悄晒太阳,现在已经茁壮起来。
方灼说:“我捡的。”
“花都能捡?”严烈揶揄道,“人好好在土里栽着你做好人好事给它捡回来了是吧?”
方灼气道:“真的是我捡的!”
严烈不知道采路边的野花和捡路边的野花有多大的区别,见她在意,伸手在她揉了一把,趁她反抗前快速收了回来,笑道:“知道啦,你捡的。”
方灼晃了晃头。
这爪子怕不是痒得很。
“你中秋去哪儿?”严烈转了个身,背靠在窗台上,余光窥觑着她,说,“我家里没人,我在想我要不要住校。”
方灼说:“我回家。”
严烈抿了下唇,说:“去你舅舅家?”
方灼:“嗯。”
严烈拖着长音“哦……”了一声。
这声音激得方灼忍不住又往他脸上扫了一眼,不知道他今天是犯什么怪。
“你有事吗?”
“没有。”
严烈虽然这样讲,却将手揣进兜里,满脸心情不大好地走开了。
·
周五上完早上的课学生们就可以回家了,方灼没什么要带的东西,只有作业和习题。
她背上自己的黑色书包,严烈已经在门口等着了,说送她过去。
方灼将自己千思万想后的决定告诉他:“谢谢你,但是今天我还要先去别的地方买点东西。”
严烈问:“去哪儿?”
方灼:“菜市场。”
严烈当是自己听错了,“啊?”
……他读了那么多年书,从没遇见过哪个同学放假回家,是带菜的。
他脑海中冒出段耳熟能详的旋律来。
“左手一只鸡,右手一只鸭?”
“嗯。”方灼认真点头,“我是这么想的。能借你的导航再查一下吗?”
严烈以为她是开玩笑的,然而当她真的在菜市场门口停下的时候,他才知道是自己太年轻了。
小摊上卖的是小鸡仔,一只只黄橙橙的雏鸡地挤在一个大篮子里,热闹地叫着,看着活力又可爱。
方灼问清楚价格,蹲下身开始挑选。
“你在帮家里做事啊?”严烈第一次见到这阵仗,饶有兴趣地问,“这么小的鸡,真的能养得活吗?”
灼灼烈日 第11节
方灼抓起一只捧在手里看,回道:“能的。”
“你找什么?养鸡也看脸吗?”严烈目光从众多毛茸茸的脑袋上飘过,倏地发现一只梦中情鸡,抓起来往方灼眼前凑去,“我觉得这只好。你看,它头上的毛好少,小小年纪就秃了,多有特色啊!”
方灼:“……”
她抬头淡淡扫了眼自己的同桌,很想装作不认识这人,对面的大叔已忍俊不禁道:“这是刚刚被一个客人给薅秃了,放心吧,这鸡没病的。”
方灼接过看了眼,实在无法与这只丑小鸡产生任何的电波,还回去说:“我要母鸡。”
大叔遗憾道:“没有了。草鸡只剩下三四只。”
严烈问:“公鸡不行吗?”
方灼:“母鸡能下蛋。”
严烈说:“公鸡还能打鸣呢。”
“说得好像这年头谁没个闹钟似的。”方灼气道,“诶哥你别捣乱了!”
严烈被她叫得愣了下,真的乖乖蹲在一旁不说话了。
他用指腹摩挲着小鸡的头,看着它努力扑腾着翅膀想从自己的手心逃脱,可是连叫声和力量都是那么势弱,只有一双漆黑如豆的眼睛烁然明亮,像在竭力证明自己不肯屈服的生命力。
严烈又碰了碰方灼,好声商量道:“哥出钱,我们养它好吗?”
方灼见他真的执着,无奈告诉他残酷的真相:“这是肉鸡,我养大杀来吃的。”
严烈打了个哆嗦。
大叔在一旁煽风点火:“别人家买走也是做肉鸡。”
严烈问:“不能做鸡祥物吗?”
方灼:“??”
方灼觉得自己脑子里就是一团被猫挠乱了的毛线团。而那只猫明知道自己是要无理取闹,还乖巧地揣着手,用无辜透彻的眼睛请求地望着她。
方灼暗自纠结了会儿,端过自己的小纸盒,把严烈选中的秃头鸡崽放了进去。
男生高兴了,笑道:“谢谢灼灼。”
方灼最后一共挑了八只,想下次有草鸡的时候再买一点。选完鸡后又去隔壁的店铺买了一袋最便宜的米,带回去用来喂鸡。
两人搬着东西出了菜市场。严烈将米绑在自行车后座上,步行推着去往公车站。
到了站牌,他将车锁在附近的一个栏杆上,帮方灼将米提上公车。
待车门合起,严烈还站在方灼对面,脚边摆着那袋十公斤的大米。
方灼瞪着眼睛,和他面面相觑。
严烈理所当然地道:“这么沉的东西你一女生怎么带着步行?反正我没事,送佛送到西呗,给你拉到转乘的大桥下。”
人已经上来了,方灼也不好说什么。而且她毫不怀疑,自己要是这时候说一句“不用”,这人马上就能接一句“卸磨杀驴”,或者别的奇怪指控出来。
她抓紧上方的扶手,轻声说道:“谢谢。”
等方灼带着她的小白工到大桥下时,已经是傍晚了。
今天的彩霞一点都不艳丽,太阳下沉之后只在边界处留下了一层灰蒙蒙的白雾。乌云漂浮在淡墨的远山之上,像是画家在醉意朦胧中,泼下的极为潦草的一笔。
“等你到家估计天黑了,手电筒给你。”严烈反身翻自己的包,“你带那么多东西,还是给你舅舅打个电话,让他过来接你吧。”
方灼摇头,赶紧说:“我自己可以,别麻烦他。”
严烈眉头轻皱,没有勉强,只是将手电筒赛她书包的小格子里,说:“我放这儿了啊,你注意安全。你……”
他想说到家给自己打个电话,但一是方灼没有手机,二是两人关系还没到那地步,话题就止住了。掀起眼皮,见方灼还一副认真聆听的样子,打算补上后面的半截,正巧面包车从前面驶来,打断了他的思绪。
严烈赶紧伸手拦了下,提醒道:“车来了。”
方灼上了车,坐到靠窗的位置,隔着灰扑扑的玻璃车窗和路边的人对视。
青年注意到她的视线,抬起手,在阴沉的光色中跟她挥了挥。
那张带着笑容的英俊面庞随着启动的车辆不断模糊远去。方灼贴近车窗,努力朝外张望。一句“早点回家”含在嘴里老半天,等人影彻底消逝,也没找到机会说出口。
车辆颠簸中,太阳的最后一丝光色也被黑夜吞噬。
零星的灯火从窗外掠过,城市的喧嚣彻底被乡间的宁静洗去。
司机喊了声,将车停在村口的位置。
方灼单手抱起纸箱,另外一只手去提米袋,笨拙地将东西带下了车。
这个村庄她只来过一次,但记得道路非常简单。直行,在一片水田的尽头右拐,再直行一段,就差不多到了。
分明是那么简单的路程,黑夜跟白天却完全变成了两个世界。
在那条漫无边际的道路上,方灼越走越觉得陌生,最终不得不承认自己迷路了。
昏沉的黑暗笼罩过来,犹如一张巨大的黑布遮蔽了她的视线。熟悉的窒息感开始在她胸口盘旋,哪怕用力呼吸也无法压下,让她有一瞬间想要掉头回去。
她不怎么怕黑,但是她十分害怕在夜里迷路。夜晚会让地图变成一个迷宫,她讨厌不断重复的错误路径,让她想起小时候困在山里找不到出口,仿佛被世界遗弃,直到清晨才循着光回家的经历。
她转了两圈,试图确认方向。怀里抱着的几只小鸡仔因为纸箱倾斜开始仰着脖子叫鸣,稚嫩的声音刺破寂静,成了夜色里最具人情味的响动,也让方灼充血的大脑一瞬间冷静下来。
她蹲下身,把箱子放下,从书包后面摸出手电筒,对着马路两侧和前方照明。
还没有看见水田,说明她应该没有走错。
光线正在扫射,一片蝉鸣声中隐隐传来车轮滚动的杂音,随即远处有人喊了声:“方灼!”
方灼放缓呼吸,等了片刻,终于看见前面有个人影深一脚浅一脚地朝自己走近。
第11章 一颗小太阳(“那你怎么不邀请他来家里...)
方灼感觉自己变成了一只泡在温水里的青蛙,四肢和大脑都被升温的水给麻痹了。
叶云程见到灯光,知道是她,有些激动,还是克制地说:“我以为你不来了,天黑还没到我就先回去了,怎么来得那么晚?”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