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乐崇拜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小央
那一天的下午,苏实真下班从工厂出来,腰酸背痛,走到院子时,她看到附近的员工家属正围在一起。而她们叽叽喳喳的中心不是别的什么,正是每天与她同床共枕的男人。面对热心肠过头的大爷大妈,秦伶忠表现出十足的耐心,问多少岁了回答,问家住哪里也回答,问找了对象没有则点头又摇头,末了温吞地笑笑不说话,毫无攻击性可言。
他们问他喜欢苏实真吗,他说“喜欢”。他们问他喜欢哪里,他也只沉默。有的人是认识她的,言之凿凿、理所应当的样子,说“当然喜欢她长得漂亮了,谁不知道她长得漂亮”。他却在这时候慢慢地开口,好像真是个无可救药的笨蛋:“……话也不是这么说。”
她感到诧异,因为没有告诉过他地址,但一时间又看得着了迷。他却回过头,恰好看到她,于是不假思索地起身。
苏实真一动不动,在原地等他。秦伶忠走过来,做的第一件事是伸出手臂抱她。
他现在在茫茫宇宙中进行漂流,没有理想,没有目的地,甚至已经没有能握住的东西。而她是唯一发光的星球。
她忍不住稍稍踮起脚:“你怎么来了?来接我?”
“嗯。你不在,”回答的同时,他将脸埋进她颈窝,“我一直想你。”
第35章 来说(7)
心像直截了当地从海平面上坠落下去, 跌入深不见底的漩涡。苏实真怔了片刻,随即伸出手安抚他,一下又一下。她感受到他的痛苦, 这种碎裂的濒危感沿着皮肤渗透过来,清晰而温热。可即便要遭受谴责,她也不得不承认, 自己正因彻彻底底独享他而感到幸福。
苏实真牵住秦伶忠,一边和他讲今天工厂发生的琐事一边回家。
经过一棵树下时,她忽然毫无预兆地冲上前去, 转眼间就有鸟雀像开水沸腾似的飞起来。而始作俑者则哈哈大笑,转过身跟秦伶忠说:“厉不厉害?”
他点点头, 然后才不自觉微笑, 字正腔圆认真地说:“厉害。”
家里有时候是苏实真做饭, 有时候是苏飞宇做。秦伶忠残障就算了,苏丹青表现出了为母则刚的无所畏惧, 大大咧咧躺在床上看电视。
在乡下,主卧床铺似乎也充当了沙发的角色。没有不能上床坐这么一说。家里只有一台电视机, 为了满足最喜欢看电视机那个人的要求,所以直接摆放在苏丹青房间。大家平时也都聚在她房间,用电视看形形色色的肥皂剧。
起初, 秦伶忠有点束手束脚。
随随便便坐苏丹青的床,怎么想都不太符合他从小接受的教育。虽说苏丹青也算长辈,但年龄着实没差太多。从前他要上谁的床, 肯定不是想上床的字面意思。现在想来,以前苏实真到谁家都没心没肺直接躺床的个性总算追溯到了根源,原来只是习惯养成罢了。
在一干头脑简单的大人中间,未成年人的苏飞宇表现出了非比寻常的成熟, 很快给秦伶忠搬了张椅子,让他“凑合一下”。
然而,陋习比病毒的传染能力还要强。
差不多半个月后,秦伶忠也已经能够无所顾忌地坐到苏丹青床上吃着饭对电视点评“这男的送小三的表不错”了。
周末的时候,苏实真带他去医院做脑部ct复查。
血肿似乎已经不是恢复的主题,她拿去给舅妈解释给她听。秦伶忠则百无聊赖在走廊上发呆。兜兜转转,他靠到扶手边向下看。前门顶端挂着老旧到一定程度的石英钟,医院外甚至有捐赠者的感谢刻碑。
快乐崇拜 第33节
苏实真是在这里出生的。
即便是现在这种情况下的秦伶忠,有时候也会产生一种微妙的难以置信感。曾几何时,他对她一无所知,她对他也不感兴趣,促使他们维持情侣关系的绝不是爱意。他们都是享乐主义者,只关心自己的利益,尽全力回避痛苦与悲伤,将对方视作为自己增加快乐的工具。
那时候,他们不需要了解对方。
变量出现,反而导致混乱归于有序。
既然已经出了村,他们索性又去逛了逛才回家。苏实真挽着秦伶忠手臂,悠哉悠哉地四处张望。她说:“你没来过这种地方吧?”
他想了一会儿,小心过头地反问说:“什么地方?”
她被他郑重其事的表情害得有点扫兴 ,抿着嘴唇笑了一下,转头就要加快脚步。
不安猛地注入颅骨,他下意识抓住她。
苏实真被拉回去,有些错愕,几秒钟后马上解释:“……我只是想看清那边的招牌。”
秦伶忠面色凝重地望着她,有犹豫,但又显得决绝,咬字清晰地说:“你别离我太远。”
来来往往的人群中,他只认识她,也只能依靠她。即便只是短时间内。
仿佛为了镇压他的局促,她紧紧握住他,随即开始口吻平静地说些趣事,上学时逃过的课啦,暑假早上和朋友去爬过的山啦,诸如此类,都是还不错的回忆。她说:“以前外校有个混□□的还想包养我呢,结果,你猜他怎么了?”
“怎么了?”他顺着她的话说。
结果却被她满脸骄傲地糊弄过去:“欺负我的,当然没好下场啦!”
但这反而引发更多好奇心,秦伶忠追问:“到底怎么了?”
“哈哈哈,其实没怎么啦。”苏实真细碎地笑着,轻轻摇晃与他十指相扣的那只手,“就是被他上一级的老大知道,也想和我好,结果我吓得不行,听黎旭的话报了警,又把自己剃成了猴子头,每天戴帽子、围围巾上学,熬过那个学期才没事。”
这种狼狈的处境令秦伶忠有些意外。
他说:“怎么会——”
“你以为呢 ,”她像是世界上最爱他的人,也似乎是最被他所爱的人,就这么无忧无虑、爽朗地笑着说,“长得漂亮不一定是好事。尤其对弱者来说,很容易被欺负的。”
在这个凭借食物链运转的世界上,最容易受到残害的是哪类群体?除了弱小的,那就是美味的。
她是弱小又美味的。
“你不也是欺负我的那一个吗?”苏实真倏然看过来,从斜上方打量,脸被垂落的前发遮挡,语气也喜怒莫辨。
飞快得出正确答案的能力已经和狡辩一起失去,他想来想去,末了开口:“来这里之后,我妈妈一次电话都没给我打过。我去英国后也是。在我十一岁前,爸爸没找到她。那段时间,我妈妈四处写生,不停作画,交没有钱但很爱她、对我也很好的男朋友。我认为她很快乐,她也不否认自己快乐。但其实根本没有。不然的话,她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有时候我很矛盾。我很怕你像她,”秦伶忠不疾不徐地说,“但是,我又希望你也像她。”
这样卑鄙的心愿,这样丑恶的实话。
他说:“对不起。”
她回答:“没关系。”
他们原本就是不适合追究谁对谁错的两个人。
只因为都是错的。
-
苏飞宇做了值日生,和同班同学道别,放学回到家,推开门,就看到苏丹青在吃咸菜,四仰八叉躺在床上看男女主角在车站的暴雨中深情拥吻,苏实真在大热天里织毛衣,对着电视里令苏丹青感动得眼泪汪汪的桥段发声嘲笑。
走出去,反倒是秦伶忠在下面条。
“怎么是你在做饭?”他说。
“嗯,”秦伶忠说,“你们烧蜂窝煤嘛,反正也没火焰。而且菜是苏实真切的,我没用刀。”
苏飞宇对那两个把伤残人士活活逼出家务能力的女人感到无语,但也无能为力。他去帮忙,两个男人在忙活,秦伶忠随口道:“秀秀你把狗叫出去一下。”他对苏丹青家养来看门的狗向来不太对付。
照办后再回来,苏飞宇忽然想起什么,主动问:“你的小名叫什么啊?”
“什么?”
“我妈妈说,很熟的人可以叫小名。苏实真没有小名,所以只能叫大名,那你呢?”苏飞宇无比专注地盯着锅。
工作时,他遇到过很多怀有偏见的人。他们的刁难往往都是早有准备,但就算是这样,秦伶忠也从不怯场。只可惜,善意似乎总比恶意更难应对。他破天荒地支吾起来,好一阵,他才像青春期的高中生般吞吞吐吐地说:“我爸爸的夫人有时候叫我tommy……”
秀秀回答:“没有中文吗?”
他艰难地转动眼球,仿佛从天而降的是自己出生二十多年所遇到过最大的难题。以前,身边人有在意过他的昵称吗?搜刮脑海找不到类似的记忆。秦伶忠是一个符号,只要有钱就可以了,只要是他父亲的儿子就可以。
“没有就算了,以后我还是叫你的大名吧。”秀秀的目光坦诚到令人颤抖,他望着他,毫无保留,真挚而纯净,“秦伶忠,你可以去参加我的家长会吗?”
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迷迷糊糊地答应了。
只知道在那一刻,心里充盈着一种前所未有的责任感。他好像被当成了很重要的人,而且,这种认可似乎变成了无法拒绝的条件。
得知他要去苏飞宇的家长会,第一个提出异议的就是苏实真。
她先是带着笑确认了一遍,当明白事情已经决定后,她就收敛了笑容,缓慢地说:“我也要去。”
“哪有人家长会去两个人的……”苏飞宇不高兴。
苏实真低下头,声音轻轻的,但一点没打算让步:“反正我要陪他去。”
走在乡间平坦的道路上,苏实真给秦伶忠扣好最顶端的纽扣。虽然他感觉这样自己会显得有点傻,但还是随她摆弄,只要她开心就好。
“到时候我们就说是秀秀的爸爸妈妈吧。”她喜滋滋地提议。
他也笑,不由自主把手伸到背后:“年龄对不上吧。”
“你是真的不喜欢孩子吧,”她低下头,忽然间自言自语说,“没关系。我会自己养一个的。”
事实上,秦伶忠已经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说过不喜欢,他望着她,下意识就脱口而出:“我们可以一起——”
“一起?”她抬起头,眼睛亮晶晶的。
他还没来得及补充,身后传来一道声音。有人大喊:“苏实真!”三步并作两步跑来时,苏实真也转过身,睁大眼睛微笑,和那名女性握住彼此的手,打闹似的转了一圈。
苏飞宇的班主任是苏实真以前高中时的同学,考上师范大学,毕业后就回老家当了老师。两个人老同学重逢,打过招呼,对方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观察秦伶忠,一脸“你懂我懂大家懂”的表情用手肘推苏实真:“听人说你找了个傻子,没想到这么帅。但是帅也不能当饭吃吧——”
苏实真微微一笑,故意开玩笑:“我偷电动车养他。”
她们笑了一通,秦伶忠本人却浑然不觉。他穿着苏实真随便从附近商场买来的衣服,却一点也不掉价,乍一眼看,至多是来乡下录《变形记》的有钱人家少爷,令人感慨贵气还是得从小培养。他专心致志在看秀秀的成绩单,等进了教室,甚至还凑到她耳边评论:“有点偏科啊。”
座位只有一个,又是小学生尺寸的桌椅。他们是最后一排,秦伶忠示意苏实真坐,自己则站在后边。放眼望去,他俩可以说是相当显眼,加上苏飞宇成绩是全班第一,被老师点名,又不得已多经受了几次注目礼。
到了最后,老同学还想叫苏实真去她家吃饭:“我老公一听说你在,高兴得多买了好几道菜!”
面对给自己戴绿帽子还十分兴高采烈的旧友,苏实真笑得有点尴尬:“那他太客气了。”
“没办法嘛,”过去的同学叉着腰,坦坦荡荡道,“那时候哪个男同学没喜欢过你啊。”
在一旁等了一阵,秦伶忠一了百了地伸出手,不容分说把苏实真拽到身旁,搂着她主动赔笑:“不好意思,家里猪才断奶。这几天赶着做疫苗。”
而对方当即一脸恍然大悟,拍着他的肩表示理解,当即放行。
一直到走出校门外,苏实真才模模糊糊反应过来,又好气又好笑:“你适应得挺快嘛。”
“嗯,”秦伶忠也不谦虚,“每天闲得慌,翻了翻家里那些养殖书。”
中午之前,他们步行回去。
行至中途,一辆巴士停到路旁。车门打开,有人匆匆忙忙地跳下,直奔他们而来。苏实真抬头,笑容上泛,先打招呼:“黎旭!”
秦伶忠也认出他来,即便没直接见过面,但他曾经试图插手过这个陌生人的职业生涯。
苏黎旭还是那副习惯性板着脸的模样,只朝苏实真点点头,好像没看到秦伶忠似的:“丹青姐呢?”
后头的巴士还没走,在他们没注意的时候,又下来一个人。
这是什么鬼地方?
周语诗在心里骂了成千上万遍,却还是难以抑制住内心的崩溃喷涌而出。
田园里的紫云英悉数消失,如今已经是结果的季节。田垄上偶尔有忙活的影子,犬吠声听起来很遥远。周语诗头昏眼花地回过头,巴士扬长而去,留下一片尾气。
路边有三个人在看这边。
她心里没好气,闷声不响暗骂“看什么看,没看过明星啊”。虽然说现在她已经完全和明星沾不上边,早就没戏可演,经纪人早就去负责更年轻、更漂亮的后起之秀。经济上也捉襟见肘,人际关系更是一团乱麻,连想找辆接送的车都办不到。
长途巴士的颠簸还挥之不去,她有点作呕。刚弯下腰,路边草丛就一阵颤抖,一只长着脚的蛇拧动身子,吓得周语诗尖叫一声,跌倒在地。
而刚刚在看她的人也围了上来。
其中一个男声在说:“你没事吧?”另一个女声说:“四脚蛇不用怕的。”一整天的不满蜂拥而至,周语诗刚要大发雷霆,突然之间,目光瞥到自始至终没说话的第三个人身上。
秦伶忠略微蹙眉,正低着头看她。
狂喜,悲哀,五味杂陈的情绪一瞬间涌上来。
周语诗奋不顾身,伸出手臂像找到救命稻草般去抱他的腰:“秦伶忠!可算找到你了!求求你跟我回去吧!”
第36章 来说(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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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在烤红薯。
苏黎旭找了片地方挖坑, 苏实真回自己家抱了点柴火,秦伶忠跟在她后边拎红薯,周语诗化着时兴的妆容, 穿着最新款的时装,站在荒无人烟的田野上呈痴傻状。
什么都齐全了之后,苏黎旭挑选柴火, 苏实真把红薯从秦伶忠手里接过来放到地上。
他们倒是其乐融融,但局外人看着只觉得怒火冲上脑门,相当火大。周语诗忍无可忍, 在两手空空旁观良久后终于发出控诉:“你们这到底是在干嘛啊!”
苏黎旭正在把柴火铺到坑底,面无表情抬起头, 露出猫咪闻到臭味时下巴脱臼一样张嘴的样子。苏实真在一边检查红薯一边教秦伶忠拔草, 秦伶忠正在苏实真的指挥下用以前连地都没扫过的手拔土坑周围的杂草, 两个人都穿着土里土气的运动服和衬衫牛仔裤,不约而同齐刷刷看向她。
成为视线焦点, 周语诗有点难堪,但还是快步上前, 先把主要目标放到秦伶忠身上:“秦少,你觉得你在这里烤土豆合适吗?工作呢?朋友们呢?”
苏实真抱起纤细的手臂,苏黎旭继续铺柴。
秦伶忠波澜不惊地纠正:“不是土豆, 是红薯。”
“随便什么都好了,”周语诗欲哭无泪,蹲下身来, 委屈巴巴地说,“我来求你真的已经是走投无路,一打听到你在哪,马上就赶过来了。拜托你……”
“是大哥告诉你的吧。”苏实真随便做了推断。
苏黎旭则催促起来:“别傻看着了, 想吃东西就做点事情啊。动起来,动起来。”
于是,原本中断的忙碌又继续下去。
在火上放完红薯,再压上一批柴火。期间苏黎旭还嫌苏实真和秦伶忠动作慢、跟不上,抱怨了一句说“还不如叫秀秀来”。苏实真气得差点踹他,好在被秦伶忠拉住了。折腾了半天,这才算是收工。
快乐崇拜 第34节
苏实真惬意地晃悠着说:“要是再降点温就更好啦。”
秦伶忠默不作声。
苏黎旭温馨提示在旁边自始至终不知所措的周语诗:“好了,现在你可以继续了。”
周语诗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遵守这套规章制度,但又的确不能自控地按他们所说办了。她说:“我是真的不知道要怎么办了,秦少,你是我知道认识的人里最可能帮我的了。你从没动过我一根手指头,却给过我那么多好处……我……”回想起自己所遭遇的一切,周语诗的眼泪堵塞了喉咙,实在是说不出话来。
秦伶忠双手插在口袋里,不疾不徐地开口:“你先说。”
之后,周语诗就断断续续说了自己不甘心退出舞台、认了一个新的干姐姐然后被介绍给新金主的经过。
她自认为有献身的觉悟,但被介绍到那种场合还是始料未及。她被折腾得要死要活,度过了各种令人耻辱的游戏,最后——
“被拍了裸(和谐)照吗?”苏实真一边用木棍戳着柴火一边打断她。
周语诗从梨花带雨中抽噎着停顿,难以置信道:“你、你怎么知道的?”
反而是苏实真满脸散漫,不以为然地追问:“你把他们当成什么了?人傻钱多的冤大头?”
“我、我没有,我是受害者啊……”周语诗的辩解显得那样没有说服力。
“很多受害者是真的无辜。但你这纯粹是自己轻贱自己,”极其漂亮的脸渗透出冷漠,苏实真说,“那种聚会、那些人会干什么,你没想过?他们都是坏得不能再坏的人,但你不就是奔着他们的钱去的吗?”
田野上一片沉寂。
像最后一根弦绷断了似的,周语诗愤然起身,指着苏实真歇斯底里:“你、你凭什么这么说我?!这里最没资格说我的就是你!你长着这张脸,跟秦伶忠在一起,你和我有什么不同?你就不算轻贱自己吗?!”
高亢的女声响彻云霄,苏实真望着周语诗。
本该生气的地方,她却扑哧一声笑出来。
“你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啊。”苏实真说着,掉头就走。
即便穿行在狭窄的田垄上,她也好像没有任何阻碍,张扬到乖张的笑容渐渐淡去。秦伶忠回头,想都没想就追上去。他走得不够快,也不怎么熟练,起初苏实真没察觉,走了一阵才反应过来。不好再埋头往前冲,只能放慢脚步,站在原地等他。直到秦伶忠赶上来牵住她,两个人并肩离开。
只留下苏黎旭和周语诗在原地。
他用木棍挑出一个红薯来,试探着软硬说:“要吃吗?”
另一边,秦伶忠和苏实真走在回家的路上,没有人先开口,都只是静静地迈着步子。
不远处有人影驻足。
两个人看过去,却是他们都不陌生的面孔。
至少其中一个是。
苏实真的爸爸妈妈刚从集市回来,手里拎着编织袋与刚买的菜苗,看到苏实真,所以才停止了向前走。
秦伶忠先站定,稍微欠身作为向长辈问候的礼仪。苏实真眯起眼,看了好久才笑起来,什么都没说,甚至连挥手都没有。
苏实真的爸爸拉了拉妻子,她妈妈又站了一阵,这才转身离开。
不知道为什么,自从那天后,周语诗就索性住了下来。按她的原话说,“反正回去也活不下去”,还不如赖在这里求人帮她摆平。
村里连招待所那种地方都没有,她只能花半个小时走到镇上去找地方住。每天再用半个小时走到村里来,甚至刚刚好能撞见去上学的秀秀。
得知事情的前因后果时,苏飞宇正在餐桌上写作业,一如既往发表成熟到不符合年龄的评论:“就不能随便糊弄一下吗?她好烦。”
“你还小,不懂。这也是需要付出人情的,没那么简单,”苏丹青搅拌着凉菜,得意洋洋地向秦伶忠求证,“是吧?”
秦伶忠却不给面子,径自吃着饭:“那倒没有。”
苏实真的笑容不自觉漫出来,起身的同时撑住秦伶忠肩膀,像剔除了骨骼似的倚在他身上:“你们还是不够了解他啊。”
至多也就一个电话解决的事。
看到苏飞宇的教材很久没翻过页,秦伶忠不由得关心了一句:“很难吗?”他则把书推过来,秦伶忠取过笔,开始在下面列式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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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黎旭来找苏丹青,不擅自进到家里来,站在院子外说:“我买了点书给秀秀。”
苏丹青想拉着苏实真快步走过去,但没得到配合。末了,她只好不冷不热地收下,苦口婆心地说:“谢谢你,但是以后就不用了。”
“你不觉得这样对我很不公平吗?”苏黎旭忍无可忍,拦在脸上长着疤痕的女人跟前。
她已经谈过一次恋爱,也因此而有了一个孩子。
苏丹青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她不认为自己是个成熟的女人,也不算称职的母亲,但唯一能确认的是,她已经不想再去和世俗搏斗,不想再为了虚无缥缈的快乐摸爬滚打。能生活下去就已经很好,儿子能平平安安长大就是万幸。其他的全是奢望。
“不公平又怎么样?这世界上哪里有那么多公平?再说了,”苏丹青转过身,她和比自己年轻许多的男生对上视线,毅然决然地说下去,“是你喜欢我,不是我喜欢你。 ”
说完以后,她加快脚步,从他身边快速离开。
苏实真正在前面的路口等她。
走上去时,苏丹青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没什么好后悔,也没什么好再犹豫,她说:“都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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