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皇室退休生活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十月瘦瘦子
“没事,就是太难吃了,都是渣,还不甜。”房敢敢一脸嫌弃。
他想念村子里可以吸着吃的水蜜桃,饱满多汁,味道香甜浓郁。这外头的桃子看着还行,但吃起来香味上就差了一大截,更别提晒成的果脯,没滋没味的,这生下一点果子的酸味和少许甜味。
程怀亮再吃了几口,不信:“哪里有你说得那么差,这月华楼的东西一向是顶好的。你说的桃子是何处的?带我们去尝尝呗。”他看呐,分明是房二心情不好,拿这果脯发泄罢了。
一提到那个伤心地,房二更难过了。他狠狠地灌了自己一大口酒,语气冲冲地说:“不去了,再也不去了。”
都没了美丽的桃子精,他去干什么呀?
往日的美好都化作一梦,梦碎了,他什么也抓不住。借酒浇愁愁更愁,房敢敢抱着酒壶不撒手,没一会儿就把自己喝得个烂醉。喝醉之后,他便坐在座位上,傻兮兮地笑了。
像个两百斤的孩子。
那跳舞的古丽姑娘有心在今天挑一位恩客,她眼波流动之间,一眼就看上了那个高壮的青年。这位客官不符合长安白皮靓仔的审美观,但却很合西域人的口味。古丽跳着欢快地舞步,绕着房二转圈呢。
喝醉的房二也不害臊,用武术的动作比划了两下,颇具有力量之美,看得在座的众人大声叫好。
程怀亮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他也一脸兴奋,扯着嗓子干嚎:“好啊,房二我看好你!”
要是房二能一亲芳泽,那也算给长安城增加了一笔风流韵事。
脸红红的大个子只会傻傻地笑,舞姬递酒过来他也喝了,正当古丽姑娘正要拉他的手的时候,一道女声尖叫起来:
“房遗爱,你竟然敢负我!”
一道马鞭子就抽了过来,那古丽姑娘躲闪不及,一双洁白的柔荑瞬间就肿得像猪蹄一样。古丽姑娘咬了咬嘴唇,顿时这房公子原来是有主的,她也许是惹了人家的未婚妻。
身姿曼妙的胡姬摇了摇头,立刻退了下去。她只是个在长安讨生活的苦命人,没必要跟身分娇贵的大户小姐起冲突。
高阳定了亲事以后,心中有几分满意,行事就渐渐放飞起来。她听闻这月华楼的歌舞最好,就求着哥哥们待她出来玩玩。
适逢太子李承乾学习压力大,也想出来浪,于是就带上女扮男装的高阳公主,齐齐出现在月华楼。一进入大厅里,高阳公主就眼睛很尖地看到了她的铁憨憨。
“他生得真高啊,在人群里一眼就能看到了。”正当她想要打招呼的时候,房敢敢竟然和别的女人拉起小手?
高阳公主可不是能容忍的人,她也有几分皇女刁蛮的脾气,抽出随身携带的马鞭子,用力打了过去。叫他们这对狗男女背着她相会?
吃屎吧!
这么一打下去,房遗爱整个手背都火辣辣的,他的酒意立刻醒了三分。他一睁开眼,他的桃子精正俏生生地站在他面前。
以为自己在喝醉做梦的青年,咧开嘴笑了:“喝酒真好啊,喝酒就能看到萧姑娘了。我想你想了好多天,都见不到你啊……”
“见你个大头鬼!”
高阳公主的气还没有消,她伸手就揪住了房遗爱的耳朵,疼得他直翻白眼。持续的疼痛让房遗爱整个人又清醒了一些,他摸了摸自己耳朵上的小手,是温热的,是真的。
是真的萧姑娘在揪他的耳朵呢。
真好啊。
房敢敢又变回了房憨憨,他的心扑通扑通地跳起来。他笑得非常满足,一脸温柔地低下头:“我生的高,你这样伸手揪耳朵,手要累着啊。”
鬼知道一个铁憨憨居然像个孩子那样蹲下来,就为了方便高阳揪他的耳朵?
连太子李承乾都看不下去了。
程怀亮也是认得太子的,他不笨,一看到陪着太子的姑娘满脸怒气地冲过来,就暗暗大叫此事不妙。那姑娘生得美,长相还和他的妻子清河公主有几分相似,莫非就是房遗爱的未婚妻?
传说中的高阳公主?
吓得程怀亮缩了缩头,都怪他,他不该带房二来的。这会儿高阳公主来捉奸,害得房二多丢脸啊。
就在这时候,太子出声了:“咳咳,高阳,注意礼仪。”在外头这么捉住未来女婿,男人的面子还要不要啊!
被兄长这么一说,高阳公主赧赧地收手了。只是在旁人没看到的时候,她狠狠地瞪了房遗爱一眼,眼睛都红了,显然是气得不轻。
没想到啊,这个憨子趁她不在,居然敢出来偷吃?气死她了,分手,一定要分手!
这一眼的风情啊,看得房憨憨脸红心跳,差点连自己姓啥都忘了。
之前又喝了一点酒,壮了胆子,情绪一上来时,青年一把抓住高阳的手,不放开了。他像只大狗子那样,憨憨地笑着,背后无形的尾巴摇得飞快。
他鼓足了勇气,一口气喊了出来:“萧,萧姑娘,我好喜欢你。我不想娶公主,我想要娶你!”
高阳公主愣住了:“……”
额,她自己把自己绿了?
一肚子火气,就这样被房遗爱哄着,烟消云散。女扮男装的少女浅浅一笑,走回去太子的身边。她穿着绸缎袍子,腰间坠着白玉佩,显得一身清贵之气。
李高阳:“真是个呆子啊,这都没看出来。”她都主动掉马了,还不知道她就是公主?
谁知这房遗爱真的是个眼瞎的,他看“萧姑娘”和太子相处亲密,以为心上的姑娘攀上高枝,弃他而去。瞧瞧那样子,村花一身富贵,肯定是被太子包了。
一刹那,铁憨憨落下泪来,心都要碎了,他鼻子一酸,鼻涕眼泪又出来了。
“呜呜呜……”
惨了,失恋了,憨憨的心又没了。
今天还是当房敢敢的一天。
高阳公主:“……”
这人真的是个大傻子,她都掉马了,怎么还哭?
脑子里一团懵的高阳公主,被太子李承乾拉着离开了。徒留下“失恋”的房遗爱,哭得像个两百斤的孩子。
直到成婚拜堂那天,房遗爱掀开了新娘子的盖头,才知道原来“萧姑娘”就是高阳公主。他心情怪别扭的,自己失恋了那么久,吃肉都不开心的。
活生生熬瘦了五六斤。
他有些不开心,拉着新娘子的衣袖,撒娇道:“你骗了我,要赔,要陪。”
咋赔?赔你个黄花大闺女还不够?
一米九的大个子撒娇,还真够辣眼睛的。
高阳拉着铁憨憨的大手,把男人的手贴到了自己的脸上。房遗爱的指尖碰到了姑娘的脸,指腹下柔嫩的触感叫他脸红。刚想要缩手,又忍不住再摸两下。
不对,现在是自家媳妇了,不摸白不摸。
毫无心理负担的房憨憨,摸着她的脸,她的眼,她的眉,又摸到她砰砰直跳的心窝。
“赔你个一生一世,可好?”
“好啊!”
第101章 番外公主的前世
公主府
高阳慵懒地抬起手, 想要抱住旁边的铁憨憨。她半眯着眼, 在被窝里摸索着,但下一秒却发现手感不对,她老公明明是个肌肉发达的大个子,手臂怎么变得这么细?一点儿也不结实?
身上的肉总不可能缩水吧。
她睁开一双美目, 只见一只白皙的手臂环着她。手臂的主人把头埋在她的颈窝, 看不清脸, 但重要的是, 这人的头顶是光溜溜的!头皮比剥壳的鸡蛋还要光滑!
这秃如其来, 吓得高阳从床上跳起来。看到自己的身体,高阳更慌了,她已经与房遗爱成婚了数日, 身上的变化如何不知。这绝对是……绝对是这样那样之后的样子。
这人是谁?她明明是良家妇女啊!
这个和尚分明是要坏她的名节!
高阳都吓得说不出话来了,她知道有姐妹是偷偷豢养男宠的,但她从来没有过啊!
“公主……唔, 高阳醒了吗?”
那人还不自知, 声音有点沙哑。他看向高阳的眼神含着绵绵情意,从被窝里坐了起来。他随手把枕边的衣服披在高阳公主的身上, 哄道:“高阳,我过几日再来看你,你穿好衣服, 莫要着凉了。”
那个和尚的眼神看着不似作伪,看得一阵阵凉意从高阳的脊骨漫上来。
“我这是怎么了?怎么一觉醒来,就变了。”她抱着身子, 低垂着眼快要落泪,趁着男子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往枕头底下摸了摸。
嗯,她习惯放的马鞭还在。
这根马鞭是阿娘留给高阳的遗物,一直守护着她。高阳握紧了马鞭,就像是握住了主心骨一样。寒意从她的眼中闪过,她看着和尚背过身去,人模狗样地穿上袈裟,她立刻往前一跳,双手攥紧马鞭,勒住了和尚的咽喉!
这人害她失了名节,不管是谁要害她,决不能留!
高阳的力气不大,但足以勒得辩机和尚喘不过气。刚开始辩机还以为公主要玩什么新花样,俊脸上丝毫不见惧怕之色,但渐渐的,公主手下的力度加大,勒出了要人命的红痕。
辩机尝到了舌尖上的腥甜。
他满脸通红,双手极力挣扎,喊道:“高阳,高阳你这是怎么了?”他没有错过公主眼中的杀意,分明是要致他于死地的样子!
高阳狠狠地吐了一口唾沫,表情夹杂着古怪、害怕、愤怒等多种情绪。她手上继续使力,再用力一点,这个侮辱她的贼汉子就能死了。
门外突然想起了敲门声。
听着是驸马房遗爱的声音:“公主可好吗?要侍女伺候您洗漱吗?大师该离开了。”
听得高阳的心里更愤怒,握住马鞭的力度稍稍松开了一些,恨不得立刻出去杀了房遗爱。
好哇,没想到这人是个缩头乌龟,自己妻子被人侮辱,他就在外面看门?!
她的房憨憨变了!
趁着她分神的一刻,辩机终于挣脱开来。他像是脱水的鱼一样,大口地呼吸着空气。他也感觉不对劲,往日里对他非常宠爱的公主为何突然翻脸?以前公主看他的眼神都像是含着蜜一样,今天公主的眼里只有陌生。
他连忙穿好衣服,见高阳抽出匕首要赐过来,急忙一抽身,以男子的身体优势把公主压在床沿。怕公主受伤,他还下意识把高阳往厚厚的锦被上摔。
女子狠狠地瞪过来,不停挣扎着,好像一只受伤发狂的小兽。
高阳:“来人,来人!唔……”
她被辩机捂住了嘴巴,索性一口咬到这贼汉子的手掌上。她好恨,贝齿间沁出了献血,辩机顿时疼得眉头一皱,并没有说什么。
他低下了头,认真观察着公主的眼神,压低着声音:“你是谁?高阳不会不认识我的。”
他和公主相识于草庐,从此私定终身。为了公主,他背叛了信仰的佛门,从此她便是他的神,他的光。
鬼认识你啊!
高阳大大地翻了个白眼,咬得他的血都落到了床边。
他继续说:“你要是能好好说话,就眨一下眼睛,我把手松开。”
无奈之下,高阳眨了一下眼睛,眼红红的,一滴泪珠落了下来。
大唐皇室退休生活 第78节
看得辩机都心疼极了,他的公主这是怎么了?他的公主还能回来吗?
男子松开了手,高阳像躲避瘟疫一样,跳开了。
她躲到屏风后面,穿好了衣服才出来。她摆出了公主高高在上的姿态,不拿正眼看人:“吾名李高阳,帝十七女。尔擅自闯入公主府,当诛杀。”
尤其是“杀”这一字,被高阳重重地吐了出来,毫无爱意。
辩机和尚睁大了眼睛,他和公主相恋多日,深知公主的风华仪态是旁人模仿不来的。他不愿深思,莫非佛家说的万千世界真的存在?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公主在入睡当中,被其他小世界的高阳公主换了魂儿?
“那小僧这就速速离去,不污了公主的眼。”
他拜了一拜,推开房门便离去,如同出入自己后花园一样自在。门外的房遗爱探头往里面瞧了瞧,正对上了高阳公主审视的目光。
唬得房遗爱立刻把头缩回去了。
“你,过来。”高阳对房遗爱招了招手。
大个子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公主可是找我?”
高阳抬眸,直勾勾地盯着这个“房遗爱”。她一眼就看出来,这不是她的铁憨憨。她的铁憨憨会像热情的大狗子,只要她招手,就会屁颠屁颠地跑过来,搂着她,哄她开心。
而不是眼前的这个男人,连过来都不敢,眼神中只有怯懦。
“算了,你退下吧。”高阳叹了一口气,她打算自己去找答案。
门口那人立刻松了一口气,拔腿就走了。
这座公主府和她昨日身处的府邸有些相似,但却没有人气儿,失了鲜活。没有驸马为她寻来的山茶花,也没有驸马为她新建的秋千。她的心越来越慌,头一个想要寻求帮助的就是皇祖父和皇祖母。
那一对善良的夫妻,肯定会帮她的。
公主朝身边的侍女问:“我有多久没去皇祖父哪儿了?”
侍女莺哥的脸一下子就白了,她凑到了公主的身边,小声地说:“公主莫不是睡迷糊了?高祖皇帝在几年前已经仙逝了。”
“啊?!”
高阳用帕子挡住了自己惊讶的神色,这是庄周梦蝶还是蝶梦庄周?她前几日去皇祖父那儿吃烤肉,他老人家还好好的,能吃一大碗米饭呢。
迅速掩盖住自己的表情,高阳低下头,只说:“我梦中看到了皇祖父他老人家,还如同当年英武。”
侍女听了,微笑着附和道:“公主纯孝,奴婢远远不如。”
谁人都不知,高阳的手心里都是汗,连呼吸都顿了顿。她不知道这是可怕的梦魇还是另一个世界,明明在她的记忆中,一切都不是这样。
到底是她疯了,还是世界疯了?
高阳公主派人要来起记载大唐皇室的文书,翻开仔细阅读,只见上面写着:
【贞观三年,高祖得第二十二子,生母柳氏。】
【贞观九年,高祖病逝,谥号太武皇帝,葬于献陵。】
看得高阳一阵阵心惊肉跳,柳眉深深地皱起来。她屏退了伺候的婢女嬷嬷,小声地自言自语:“不对,这些都不对!”
她的皇祖父明明还没死,小叔叔才不是什么柳氏生的。她的皇祖母呢?那个姓萧的美丽女人?竟然仿佛淹没在历史的长河中,不知所踪。
四下无人,高阳害怕地抱住了双腿,像个孩子一样蜷缩起来。她的眼中尽是失望,嘴里不住地喃喃道:“皇祖父,皇祖母,小叔叔,你们在哪儿啊?房遗爱,我的房遗爱不该是这样的。”
连续三日下来,公主都不再笑了,她木着一张脸,任何事情都没能引起她的兴趣。
听说那日的和尚传来消息,说要见她一面,高阳并没有理会。房遗爱回到府里,像鹌鹑似的躲着她,很少出现在她面前。
听说“她”塞给驸马两个美貌的宫女作为小妾,高阳半空中的筷子停了两秒,又继续吃喝起来。
如今,唯有吃饭的烟火气,才能让高阳觉得她还活着。前日厨子做了大桌大桌的美食佳肴,公主夹了一口烧得软烂的羊蹄子,只说了一句“好”。厨房伺候的人以为她爱吃这个口味,就日日都呈上烧足火候的肉食。
清炖羊腿、红烧土鸡、酱焖大鹅、干锅鸭子……
各种浓油赤酱轮番上阵,蒸煮炖烤的样样齐来。高阳把郁闷的心情发泄在吃食上,性子越发清冷。今日大师傅做的是醋溜鱼段,开胃的酸甜味闻着不错,但一吃到嘴里,难以忍受的腥味就直冲天灵盖。
“呕——”
高阳把饭菜都吐了出来,吓得伺候的侍女都来扶她。可她的眼前一黑,只听到有人在喊“绿儿”,再也没听到声音了。
当高阳再睁开眼的时候,一个高壮男人靠在她的床边,嘴巴抿着,睡得不大安稳。她认真地盯着这张熟悉又陌生的脸,悄悄地伸手摸了摸。
房遗爱顿时醒了过来,他看着床上的人儿,非常激动:“绿儿,你醒了?你怀孕这几日,怎么叫都不醒,已经睡了三天了。”
哦,绿儿就是房憨憨给高阳起的表字。
她摸着平坦的腹部,瞠目结舌:“我,我,我怀孕了?”
“是啊。”房遗爱把头靠在高阳的小腹上,笑得一脸幸福,“我和绿儿的孩子,一定很好看吧。男孩子生得高,女孩子长得美。”
他没有看到,傲慢的公主眼中泪光闪闪。
她终于回来了,是孩子帮她找到了回家的路。
肯定是她做了一个漫长的噩梦吧。
第102章 番外不负如来
【妖僧辩机判腰斩之刑, 斩!】
只听得这句话落到地上, 他的眼前只剩下一片血红。他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双腿和身体分离,剧烈的疼痛让他几乎晕厥过去。在最后的一刻,他似乎听到高阳哭喊的声音。
“辩机,你在哪儿啊?”
“辩机你不要死啊!”
“辩机, 是我害了你, 呜呜呜……”
他像是濒死的鱼, 在地上挪动的力气都没有了。他合上了眼睛, 喉咙里腥甜涌了上来, 干涸的嘴皮子已经张不开了。天地间顿时失去了色彩,但他还记得心中的那个宫装美人。
他心里大声地喊着:“公主,公主一定要好好的啊。”
从此, 世上再无妖僧辩机……
“啊——”
年轻的僧人直直地从床上坐起来,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爬起来给自己倒了一杯凉水。凉水冷得他的牙关打寒颤, 但却叫他无比安心。
因为这说明, 他终于从噩梦中出来了。
他在黑夜里摸索着点燃灯火,翻开了一卷经书, 迫使自己的精神沉浸在佛经当中。油灯把他的侧脸倒影在铜镜上,这是一张英俊的脸,眉目如画, 袈裟上还熏着淡淡的禅香。他气质出尘,如同冬日的白雪,嘴角总挂着慈悲的笑。
善信们仰慕他的模样, 都说:辩机和尚是真正的得道之人,以后肯定能成为一代高僧。
连辩机本人都是这样以为的。
自他有记忆以来,血色的梦境一直在他的睡梦中重复。他以为这是佛祖给他的考验,他定是天生的佛子。青年握住一卷《法华经》,嘴里轻轻地念了出来:
“诸佛神力,如是无量无边,不可思议。若我以是神力,于无量无边百千万亿阿僧祗劫……”
这该是佛祖给他的劫,此时的辩机并不害怕。
因为长期被噩梦所困,辩机在意志和心性上反而比其他小和尚更加坚韧。要是心理素质稍微差点的,早就被这种梦境折腾疯了。每天晚上都死一回,无法挣脱,无法改变。
这种感受让辩机痛苦的同时,他也对梦中的“高阳”很好奇。
年轻的僧人捧着茶,浅浅地笑了笑:“莫非我前世对高阳爱得死去活来?”
他天生冷情,待其他人都淡淡的,并不热络。能爆发出如此浓烈的情感,是他难以想象的。但梦中那种撕心裂肺的情感,每每回想起来,都会疼进他的心里去。
像是一种会呼吸的痛,在他全身的血液中流动。
“高阳,高阳。”他反复嚼着这个名字,眼神中平静无波。
这种事情,辩机从来都没有对任何人说过。他在佛学上修为很高,拜玄奘为师,不仅学习西域诸国语言,还协助翻译从西方带来的佛经。
辩机听着玄奘口述西域的风土人情,对西域各国的生活方式、建筑、婚姻、舞蹈等方面都大感好奇。他在玄奘描绘中,写下了《大唐西域记》一书,当真大开眼界。
他蠢蠢欲动:“原来大唐外面的世界是这样的,真想出去看一看啊。”
这个想法,便如同一颗种子,扎根在年轻僧人的心里。
但在这个年代,出一趟远门都是很艰难的事情。在旅途中生病死人,也常有发生。辩机也只是想想,没有付出太多的行动。
毕竟哪里能有长安繁华呢?
即使是和尚,也偏爱长安城外的大寺庙啊。这儿信众很多,庙里的香火鼎盛,辩机的袈裟是用上好的丝线织成。他日日诵经喝茶,或者和施主聊一下人生。除了不能吃肉喝酒,这小日子过得忒滋润的。
辩机以为,他会一直从繁杂难懂的经书中学习,等老了的时候,熬成庙里的主持。
然后死去,说不定能超脱自然,见到佛祖……
直到有一天,他平静的日子,被一阵哒哒的马蹄声打碎了。辩机那日在郊外歇息,正身处一草庐之中。他听得外面人声鼎沸,似是热闹无比,瞬间掩盖住他念经的声音。
辩机的眉头微微一蹙,但也并未说什么。
但外面的人说话声音越来越大,他的耳力不错,分辨出是一男一女骑着马,带着一大群奴仆,在打猎欢乐。佛祖慈悲,仁爱万物,辩机对这种杀生的行为非常不乐。
正想要出去劝诫一番的时候,他听到那个女子在说话。
“遗爱,快,我看到那儿有一只兔子,能做好大一锅香辣兔啊!”
是她的声音。
是高阳。
辩机愣住了,他绝对不会认错,他在梦里听过千百回的声音。这已经镌刻在他的灵魂深处,和他的记忆融为一体。他起身的动作顿了顿,接着他又听得有个男子在说:
“高阳,你放心,我们等会儿带着猎物去太上皇那儿大吃一顿。”
对了,就是高阳。
辩机的指甲深深地嵌入了手掌,他把草庐的帘子掀开一角,远远望去,看到那马上的人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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