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蜥蜴先生
作者:龚心文
窗外的蜥蜴先生
窗外的蜥蜴先生 第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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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的蜥蜴先生》
作者:龚心文
文案:
在一个风雨交加的寒夜,半夏收留了一只从窗外爬进屋内,伤痕累累的小蜥蜴。还为了给他看病,不小心花光了自己全部的积蓄,险些连隔天早饭都吃不起。
谁知道从那以后,每天早上起来,她都会惊讶地发现自己的家里被收拾的干干净净,桌上摆着一份热气腾腾的美味早餐。
某一天,那只神奇的小蜥蜴突然走失了,半夏焦急地冒着雨四处寻找,却在一片竹林深处,发现了一位浑身湿透,脚踝上鳞片未褪的成年男子。
那人痛苦地躺在竹叶间,苍白的手指捂住了面容,喉音低哑颤抖,“别靠近,别看我……”
于是半夏不看他,撑着伞为他遮了一夜的狂风骤雨。
不想再看见他在寒冬落泪,不忍让他一身伤痕,远遁人间。
世间知音难觅,舍他,无人与我比肩。
内容标签:情有独钟 女强 东方玄幻 成长
搜索关键字:主角:半夏,凌冬 ┃配角:┃其它:
一句话简介:每天半夜变身的田螺先生
立意:携手互助,人生共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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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下雨的冬季
下雨的冬季,冰冷的雨珠打在龙眼树的树叶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龙眼树林边缘,有一栋当地人自行翻建的多层出租房。瓢泼的大雨中,小楼的一扇窗户内亮着灯,传出小提琴悠悠的声响,琴声透过雨帘,浮动在连绵不绝的树林间,游荡进寒冷而混沌的暗夜中。
窗内的屋子很小,进门的左边几块石板支起的台面,充做厨房,屋内一张单人床和一个旧衣柜占据了绝大多数的空间。
拉琴的少女赤着双脚站在床边,闭着双目拉得忘乎所以。明明是寒冷得令人畏惧的严冬,偏偏要演奏维瓦尔第的《春》,三月的暖阳般的琴音和窗外冰冷的雨声形成鲜明的对比,连在一楼搓麻将的几位大婶都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
“是谁啊,还怪好听的。”
“一个音乐学院的小姑娘,住三楼最靠边的那间。幺鸡。”
“英姐把房子都租给这些搞音乐的娃娃,平时都吵得很吧?红中,碰一张。”
“吵你个鬼,你摸麻不吵?这是高雅艺术晓得不,我天天听这些娃娃的琴声,睡得不要太好。哎呀,游金了。真是不好意思,不小心又福了。”
房东英姐是从江南区域嫁到这里的,口音里夹杂了吴侬软语和本地方言。她的老公几年前跟别的女人跑了,如今剩她自己带着小女儿守着这栋房子过日子。
“在这样的季节,不用出工,坐在家里收房租搓麻将才是最大的美事。”英姐美滋滋地摊开手掌收钱,“什么男人不男人的算个屁。”
同样对租住在三楼的半夏来说,在这样又湿又冷的时候可以不用出门,待着自己的屋里肆无忌惮地拉琴,就是人生最大的快乐。
琴弓擦过琴弦的每一次,都有着相似的美妙,又有着细腻的不同。相伴多年的琴是灵魂的出口,身躯被这样的旋律所包裹,灵魂似乎也可以飞向远方,大地在脚下无限延展,寒冬中开出春之花来。
“半夏。”春暖花开的乐声中,突兀地插进来一道低迷而诡异的声响。
琴声戛然而止。
半夏的琴弓顿住了,眨了眨眼,她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那低沉的声音来至于窗外,诡异,暗哑。叫得是自己的名字。
半夏扭头看向窗外。
冬季的雨夜,窗外生锈了的防盗网正被滴滴答答的雨水打湿,再远一些是浓黑的世界,高低起伏的龙眼树林在雨中发出沙沙的细响。
在这样的夜里,三楼的窗外,绝不应该出现人类的声音才对。
半夏自小有一种于他人不同的地方,就是对声音特别的敏感。身边任何一种声响,她都能够清晰分辨,轻易地捕捉和记忆。从小到大,指导她音乐的老师都时时称赞于她。
她极少听错过什么声音。
“半夏。帮帮我。”漆黑的窗外,那声音又响起了。
这一次,半夏清晰地捕捉到了。
那声音就在窗外,三楼,雨夜,低沉而诡异的声音,叫着她的名字向她求助。
半夏首先想要拿点什么东西作为防身的武器,但她立刻想起手里拿着的是自己的小提琴,于是飞快地将琴背到了身后。音乐生大部分都有这样的习惯,拿着乐器的时候如果摔了一跤,就算是脸着地,也不能让乐器着地。
一道闪电划过黑夜,惨淡的白光照亮了湿湿嗒嗒的窗口。
敞开一小半的窗沿上,扒拉着一只通体漆黑的小小的生物。它看起来像是一只黑色的蜥蜴,正用细直的小爪子扒着窗沿,闪电的光亮中,双眸竖成了一条细线。
半夏闪电转瞬即逝的光芒中和那双眸对峙了片刻。
“刚刚……是,是你在喊我的名字?”她不太确定地问了一声。
蜥蜴只比半夏的手掌略长一些,黑得像一笔画出的浓墨,比冬季的雨夜还要暗淡。它不知道从什么地方一路爬到这么高的地方来,也不知道在窗外待了多久。周身滚满了泥污和雨水,狼狈又肮脏。要不是闪电光在窗外亮了一下,半夏只怕还没能注意到它。
听到半夏说话的时候,墨黑的小东西绷紧了身体竖起脖颈,仿佛在犹豫着是否要立刻逃跑。
闪电的光暗淡下去,雨下得更大了,噼里啪啦的雨水淋在细小漆黑的身躯上,那扒拉着窗台上的小爪子在水中打了一个滑,似乎随时都能被雨水冲刷下去。
“要不,你先进来吧?”半夏迟疑了片刻,向着窗台的方向伸出了自己的手,带着琴茧白皙手掌平摊在那条脏兮兮的爬行动物身前。
如果换一个人,应该都不太可能在这样电闪雷鸣的夜晚,让这样诡异的生物进到自己屋子里来。
但半夏恰巧是一个除了音乐之外,其它地方的神经都异常粗大的女孩。从小生活在农村,以抓毛毛虫吓唬男生为乐的她,不但不畏惧蜥蜴这样的小动物,甚至还觉得在这样下大雨的夜晚,扒拉在窗口淋雨的小东西有些可怜可爱。
哪怕这是一个会说人话的诡异蜥蜴也一样。
好像童话书里上门来求助的青蛙王子呢。半夏有些微妙地兴奋起来。
或许应该说是蜥蜴王子。
小小的蜥蜴盯着她的手,绷紧身躯一动不动。
半夏左右看了看,顺手拿起桌角的小方巾垫在了手上,再往窗前够了够。
“来,上来吧。”她的手很稳,方巾毛茸茸的,语调充满了耐心。
窗口的蜥蜴迟疑了很久,试探着伸出五条笔直细长的小小指头。
毛巾是柔软的,干燥,细软,透着手心的温度,和窗户外冰冷的世界乃是天壤之别。
最终,小小的黑色蜥蜴摇动快要冻僵的尾巴,从窗外爬了进来,踩在公主的手绢上,被她接进了温暖的小屋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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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初的时候,半夏心中充满新奇和兴奋,在床上翻来翻去怎么也睡不着,时不时张开眼睛偷看,看看那只被安置在屋里的小蜥蜴有没有什么动静。
她在床铺对面的墙边,用厚实的浴巾给它垫了一个舒舒服服的小窝。将那只冻得够呛的客人安置在柔软的小窝里。
然而哗啦哗的雨声中,那只脏兮兮的小小东西,趴在厚厚毛巾上,蜷缩成小小的一团,始终一动不动,安静得像一块黑漆漆的石头。
真是好特别的夜晚,也不知道是不是在做梦呢。在这样迷迷糊糊的想法中,半夏慢慢睡着了。
夜半十分,她半睡半醒间睁开眼。发现窗外的大雨不知什么时候停了,夜空中挂着一轮明晃晃的圆月。
那圆月仿佛被雨水洗过一般,亮得吓人。月光透过窗子照进狭小的屋内,洒在地面上。
朦胧的月色里,依稀可以看见屋子的地面上躺着一个人。那人肌肤苍白,脊背消瘦。瘦骨嶙峋的后背对着半夏,正一动不动地蜷缩在月光里。
窗栏横竖交错的影子打在那突起的肩胛骨上,明暗交错地拉出囚笼般的黑色栅格。栅格间苍白的肌肤上,有着一道明晃晃的赤红伤口。
半夏过于沉重的眼皮努力挣扎了一下,没能够睁开,浑浑噩噩间又睡了过去。
直到清晨她猛然惊醒,从床上一下坐了起来。举目四顾,屋内一片明亮。
狭小的屋子里,只有一张床,一个小方桌和一个简易衣柜。
明亮的天光和带着海风的空气,从敞开的窗外涌进来,床边靠着墙的地面上,几条厚厚的毛巾垫成一个小窝,一条巴掌大小的黑色蜥蜴蜷在毛巾中一动不动。
哪里有什么月光和肌肤苍白的男人。
第2章 你知道蜥蜴都吃什么吗
冬季南方的城市比起北方更为难熬,既湿又冷,取暖全靠抖。
教室里,榕城音乐学院管弦系表演专业大二的学生坐在四面透风的教室,缩在厚厚的羽绒服里瑟瑟发抖。却又不得不全神贯注地上郁安国的视唱练耳课。
郁安国是全系出了名的严的教授。课堂表现全记入成绩,平时和期末各占百分五十分数,差一分也不给过。因此基本没人敢逃他的课。
被点到名字的同学愁眉苦脸地站了起来。郁安国的手在琴键上稳稳按下。
“do,mi,#so.增三”
“do,降mi,so,不不不,降so,减三和弦。”
“do,mi,sol,la,好像是小……小七五六?”
郁安国的节奏很快,每组和弦间隔不到三秒,被点名起来回答问题的同学都快要哭了。
“班长。”乔欣捅了捅坐在身边的班长,做了一个救命的口型。
班长尚小月瞟了她一眼,“叫我做什么,我听音高也不算好。”
乔欣掐了她一把,“老凡尔赛了啊,你不好谁好?”
尚小月半笑不笑地把头发别到耳后,视线却有意无意从坐在前排的那个背影上划过。坐在她前侧方的半夏一只手转着笔,一手支着下颌正看着窗外发愣,似乎根本没在听教授的课。
这家伙根本连课都不认真听,偏偏教授还特别喜欢她。
尚小月出生音乐世家,父亲任省交响乐团团长,母亲在某文公团任职。音乐世家,家庭优越,自己本身也优秀,从小拿了国内各种少儿小提琴大赛的奖项,在哪里都是鹤立鸡群一般的佼佼者。
偏偏进了海音之后,总隐隐被从普通中学考进来的半夏压了一头,心情就免不了有些微妙。
加上半夏不住校,大一开始就自己在外面租房子住,不太和大家来往,也很少参与集体活动,显得分外高冷。这就让尚小月越看她越不顺眼,暗暗将半夏看成自己的劲敌,不论在哪都要和半夏比较一番。
窗外的蜥蜴先生 第2节
“这么基本的三和弦,就是小学的琴童都不会听错。”郁安国脸色阴沉,皱着眉头敲讲台,“你们真是我带过最差的一届学生。下一个,谁来?”
班上的同学你看我我看你,没人愿意上去。郁安国节奏太快,要求又高,上去没准就要出丑。
尚小月左右看看,举起了手。
琴声响起,少女挺直脊背站在教室中央,脖颈白皙,声音清亮而自信。
“do,mi,sol,si,大七”
“do,bmi,bsol,bsi,半减七。”
“do,mi,sol,si,fa,la,do,mi。”
“mi,sol,si,re,sol,si,re,fa。”
伴随着尚小月流畅且完全正确的回答,郁安国的脸色总算略微放缓和。
下台的时候,同学们给她报以掌声。
“一个都没错,厉害,班长就是班长。”
“就是,还是班长牛逼。”
“这下老郁不至于骂人了吧?”
尚小月嘴角勾起了一点矜持的笑,从容不迫地在同学们的掌声中坐下,向着同桌的乔欣悄悄挑了一下眉头,但当她的视线貌似无意地从半夏脸上掠过的时候,嘴角的幅度一下就跨掉了。
昨夜下了一场大雨,窗外的树叶现在还挂着雨滴。坐在窗边的半夏正盯着窗外树叶上的雨滴发愣,仿佛那是什么难得的景致,根本没有注意到尚小月刚刚完美的表演。
她就是这样看不起人。尚小月愤愤不平地想到,最多不过就是和我一样全对而已,还能上天吗。
“半夏,你来。”郁安国正好在这个时候,点到了半夏的名字。
半夏的耳朵好,几乎每一节视唱练耳课,教授都要点她起来回答,并喜欢以她为标准打击其他同学。
半夏完全没注意到身后同学百转千变的心里活动。她整节课都在埋头想着昨夜的事,被点到名的时候,还多亏坐在一起的潘雪梅推了自己一把,才醒过神,恍恍惚惚地站了起来。
郁安国的标准音出来的时候。
半夏下意识道:“高了。”
“什么高了?”郁安国皱眉。
“琴不准,老师。音高了一点点。”半夏捏着两根手指比划了一下,“大概高了一两个音分。”
这一下别说班上的同学,就连郁安国都露出了吃惊的神色。
郁安国看了她半晌,从抽屉里取出定音器,测了一会音准,最终点点头,“是高了那么一点点,该叫人来调一下音了。好吧,今天的练耳就到这里,下面开始摸唱。”
这一下,全班都发出了吃惊的赞叹声。
“这是绝对音高吧,太牛了到这个程度。”
“羡慕忌妒恨啊。梦想中的能力我为什么不能拥有。”
“人家天生的能力,羡慕不来的。”
午饭的时候,主修长笛的潘雪梅还在对这件事念念不忘。“夏啊,你到底是怎么听出来的,你真地所有听过的声音都能一下就记住吗?”
“啊,”半夏埋头赶着吃饭,口中含含糊糊道,“就听出来了。”
“对你来说真得很轻松吗?”潘雪梅用她的不锈钢勺子敲了了敲装菜的盆子,“听得出来这是什么调吗?”
“降a吧。”半夏心不在焉地回答,此刻她满脑子里想得的是那只,昨天半夜收留到自己屋子里的黑色蜥蜴。
直到这个时候,半夏才有点回过味来,察觉到自己昨夜经历了一场了不得的事件。
当时那个在窗外叫她名字的声音,不知为什么有一种熟悉感呢。
半夏咬着勺子想,总好像在什么地方听到过。
具体是在哪里听过,她却又怎么也想不起来。
因为不知道蜥蜴吃什么。早上出门上学前,她找出几个盛调料的小碟子,将屋子里能吃的食物各装上一点,一溜摆在墙边。
碟子里依次装有清水,蔬菜,一小片面包和半个苹果。
“我要去上学了,家里只有这些东西。你喜欢吃吗?”她蹲在那小小的身躯边上问道。
当时,那浑身墨黑的家伙有气没力地张开眼,斑纹诡秘的眼眸转过来看了一眼,抿着嘴回避了那些小碟子。
事实上,除了最初的时候叫过半夏两声名字,半夏再没听它说过别的话。
明明特意爬到这么高的地方向自己求助,却为什么什么也不说呢?
坐在半夏对面的潘雪梅还在试着拿汤勺碗敲盆子。
半夏突然握住了她的手,“雪梅,你知道蜥蜴都吃什么吗?”
“蜥……蜥蜴?”潘雪梅莫名抖了一下,这位同学比较害怕这种爬行动物,“大概是虫子或者水果一类的东西吧?”
“虫子么?”半夏大吃一惊。
“我哥就喜欢养蜥蜴。”潘雪梅似乎想起了一些不太好的回忆,“我看到他好像用一些蟋蟀,小强之类的虫子喂它,太……太恐怖了。你问这个干什么?”
原来是想要吃虫子吗?
半夏低下头,开始扒拉自己碗里的菜叶。
“你,你翻食堂的菜叶有什么用。”潘雪梅的脸色变青了,“你该不会想养蜥蜴吧?为什么突然想养那么可怕的东西,你现在可是连自己都养不好的时候啊。”
第3章 它是不是死了?
午休时间,校园的广播正播放着钢琴曲,播放的是榕音某位学生去年拿下拉赫玛尼诺夫国际钢琴大赛金奖的现场录音。
拉赛这样世界级的音乐比赛,并非是普通人努努力就能够够得着的成就。即便放眼全国,取得过拉赛优秀名次的钢琴家也屈指可数。获奖者得到的不仅仅是名誉,更能获得无数知名音乐会的签约合同,可以算是一曲成名天下知。
此事曾在国内古典音乐领域轰动一时,也给榕音荣誉墙添上了光鲜亮丽的厚厚一笔。榕音学子无不与有荣焉,对此津津乐道。即便到了如今,电台里的播音员解说这件事的时候依旧充满兴奋和崇拜之情。
广播里钢琴细密的音色和连绵的泛音形成了节奏强劲的鸣响,生动地模拟了乡野林间欢快的钟声。这是一首炫技作品,演奏者高超的技巧,令人折服。
“凌学长那种对音色的绝对掌控力太令人震撼了。天呐,哪怕是李斯特这样炫技的作品,他都能做到音色上的完美无缺,简直像神一样。”走在校道上的潘雪梅受琴声影响,连脚步都变得轻快起来,“夏啊,你见过凌学长吗?我可是他的脑残粉。可惜他今年已经不怎么来学校了,一直没机会见到他。”
走在她身边的半夏背着琴盒和书包,手上拿着一截枯枝,正边走边埋头拨弄路边的灌木。
听到这话,随口唔了一句,“去年在学校的新年音乐年会上有见过一面,这位学长好像比较不怎么爱搭理人,就没说上话。”
半夏对校园中的各路人物不太感兴趣,能记得这位学长的名字,还是因为他在学校内实在过于出名。
“啊,你居然见过他!他怎么样?我男神的琴声现场听起来是不是特别震撼?”潘雪梅兴奋起来,羊绒小短裙的裙摆在原地打了个转。
“技巧确实无与伦比,”半夏放弃了手中的树枝,“可是我总觉得……好像少点什么。”
大冬天的,想要找一只活的虫子,好像也不太容易啊。
“能少什么!”潘雪梅差点跳起来,“他可是拉赛的冠军。拉赛!你知不知什么是拉赛!”
“没有,没有,这是我自己胡扯的。”半夏眼看自己的好友生气了,连连摆手,听着广播中的琴声思想了想,“他的技巧几乎像教科书一样完美。可是说真的,我听他的琴声,总觉得没有那种,就是那种像烟火一样五颜六色的东西。”
潘雪梅不满地白了她一眼:“你那都是什么瞎比喻。什么叫烟火一样的东西?”
但她的潜意识中,又对自己好朋友的耳朵是十分信服,于是最终还是推了推半夏,“那你说说看,你在谁的琴声里听到过那种东西?我也好去膜拜一下。”
“那些钢琴大师就不提了。现实中呢,在我小的时候,确实有听过一次。”半夏一只手指点着下巴,“隔壁院子的慕爷爷家里,就有过一个弹钢琴的孩子。怎么说呢,他的琴声,就有五彩斑斓的颜色。到今天我都忘不了那个声音。”
“小……小时候?那时候你是几岁?”
“不记得了,大概我六七岁的时候吧。”
“六七岁?什么啊,你居然拿一个小屁孩和我男神比较。”
“对对对,你男神最牛。”半夏不想再刺激她,顺着毛撸,“可是那孩子真的弹得很好。小时候,每一个暑假他都会从城里过来,在慕爷爷家里弹琴,那时候我们那还经常一起玩呢。”
那好像是一个总穿得干干净净,比小姑娘还要漂亮的男孩子。
他是叫什么名字的呢?
半夏发现自己想不起来了。她已经记不起那位童年玩伴的名字和面貌。如今深深留在自己记忆中的,只有当年那虽然稚嫩,但却浓墨重彩,令人迷醉的钢琴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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榕城音乐学院简称榕音,地处榕城郊区的大学城。自从大学城在这里落地之后,周边许多当地的居民都翻新了自己的住宅,以收租为生。
这种类型的自建房往往盖得密集又拥挤,每一层楼都尽可能多地隔出更多的小套间,专门用来出租给学生和周边文创园的员工。英姐便是这其中的一员。
午后,打了一晚上麻将刚刚起床的英姐穿着睡衣,正在水池前刷牙,看见住三楼最里间的那个小姑娘难得地大中午回来,连忙呸了口里泡泡喊住了她,“小夏,该交房租了啊。”
半夏租的房子位于三楼楼道拐角,面积很小,一个月房只要租三百,算是附近最便宜的那一拨。当然屋内的条件十分简陋,离学校相对也有些远。往日里午休时间,她一般待在学校的琴房或者图书馆,很少特意回来一趟。
“知道啦,英姐,很快就给你转啊。”半夏背着琴盒和书包,口里答应着,飞快上了楼道。
携带着一股新鲜的冷风推开门,小小的出租屋内和往常一样静悄悄的。
一溜摆在墙边的几个碟子整整齐齐,里面的食物也没有任何被碰过的痕迹。
毛巾里的蜥蜴保持着半夏离开时的姿势,蜷成一团,毫无反应。
“嗨,我回来了。”
“你什么都没吃,是吃不习惯这些东西吗?”
团在毛巾里墨黑的身躯一动不动,死气沉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