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绒绒能有什么坏心思呢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混元三喜
“谁啊?”染坊的伙计寻声出来,扯着嗓门喊。
一人一狐都有些紧张——那只追杀银绒的不明大妖就在不远处——银绒怕被发现,灵机一动,默念能够‘口出人言’的法诀,出口说了一声“喵”,然后飞快蹿出去,一闪而逝。
“原来是只猫!”那伙计看到有只毛团儿突然蹿出来,下意识踢了一脚,“吓我一跳!”
伙计见那晾晒布的架子并没有倒,便也没再仔细查看,又折返回去,离开了后院,待他把门关上,银绒才愤怒地朝他的背影炸了毛。
而后选了一块悬挂结实的布条,跳上去,撅起毛绒绒的圆屁股,竖起毛绒蓬松的大尾巴,两只前爪爪飞快倒腾……用力挠那布条。
“…………”陈向晚,“你干什么?”
银绒爪爪锋利,不过几下,布条已经被挠烂了,陈向晚呵斥他的时候,正好烂布条已经禁不住他的体重,整只毛团儿从中掉下去,再落地时,已经变成少年模样。
乌发如瀑,头顶一对毛绒绒的狐耳,还是那套熟悉的红裘,松松垮垮挂在身上,露出雪白的脖颈和黑色皮项圈。
陈向晚是大宗门里长大的世家公子,衣食住行处处都要讲规矩和礼仪,哪里见过这么不正经的造型?可银绒穿成这样犹嫌不足,还撩开衣袍,愤愤地低声反驳:“是他先踢我的!看,都给我踢红了!”
陈向晚慌忙别过脸,没看。
这妖狐,因为别人无意中踢他一脚,就要挠烂人家的布,还这般轻佻,他们明明只是第一次见面,他竟然就撩开衣袍,从那裸露的脖颈来看,那狐媚子里边分明就没穿衣服!只有一片白花花的皮肉,他要自己看什么?陈向晚被自己的脑补闹了个大红脸,心里更是鄙夷且不甘,自己竟是被这种睚眦必报、妖里妖气的东西比下去的?
“把衣服穿好!这就是你们媚妖勾引人的法子吗?你简直……”涵养让他没说出后边的话,银绒却恍然大悟:“简直什么,不知羞耻是吗?”
陈向晚:“……”
银绒一跛一跛地挪远了些,老老实实把衣服拉好,将衣领扣得严严实实,咕哝:“你们人族修士真矫情,连脚踝也不能看吗?我又不是大姑娘。”
“?”
陈向晚愣住,他是伤到脚了吗?原来,只是让自己看一眼脚吗?这么说,竟是自己先入为主,小人之心了。
他错怪了人,有些不自在,正不知如何是好,就听银绒说:“你们人族修士都喜欢把‘不知廉耻’当口头禅吗?我认识一个五百多岁的老童子鸡,也喜欢这么说话。”
陈向晚:“…………”
陈向晚知道银绒没认出自己,按捺住心里升起的波澜,问:“你说的那个五百岁……是你什么人?”
银绒轻描淡写:“一个故人……嗐,不是说这些的时候,你和那只蛇妖有什么过节吗?知道他为什么要来追我吗?道友你怎么一下子就找到我了?”
用寻气决寻人,需要先熟悉被寻者的“气”,陈向晚总不能说自己已经跟踪了银绒很久,含糊道:“我找你是用了修士的办法。”
便转而问:“你竟然不认识那只妖?我同它也没有过节。”还是第一次见面,在跟踪你的茶馆里。
且第一次见面,那大妖便径直点破他的身份,还问他要不要合作,可助他刮花“情敌”的脸。
陈向晚亦觉得此事蹊跷,就听银绒飞速分析:“妖族寻人的法子不一样,只凭妖气,这巷子脏乱差,和枫烟城其他地方格格不入,对了,还有凡人才开的染坊,一看就是穷人住的地方——通常妖族都比较穷——果然此处有杂乱的妖气,能掩盖我的气味,但也是暂时的,等那大妖反应过来就完蛋,总之此地不宜久留。”
银绒语速很快地分析完,便马不停蹄地进入主题:“所以,咱们得赶紧跑,道友,你能御剑吗?”
陈向晚:“……”
陈向晚心道:我不伤你已是极限,怎么带着你逃跑?
罢了,银绒是什么样的人,这些日子他看也看了,妖族之间的恩怨到底不关他的事,他不该掺和,陈向晚正准备拒绝离开,却忽然闻到一阵惑人的冷香,整个人为之一酥。
恍惚中,耳边响起银绒的声音:“来不及了,你先走吧。”那大妖追过来了,银绒除了不好展示的操控寒气,只剩下看家本领媚术,便想先抵挡一阵子。
第五十二章
那蛇妖是个细眉细眼的白面公子,一身修身的青色燕居服,衬得整个人更瘦高细长,追到染坊时,还凶神恶煞的,可进门就停住脚步,痴痴地望向银绒。
倒不是银绒的媚术有多么精湛,竟能一招制服这种级别的大妖,而是蛇性淫,很容易被媚术蛊惑。
银绒也有些紧张,舔了舔嘴唇,试探道:“公、公子,你可以帮我一个忙吗?”
蛇妖褐色的细长眼睛一眨,张嘴竟吐出一截长长的信子,嘶哑道:“美人儿,自然可以。”
银绒的心放下一半,媚术施展起来也更顺利,声音里含了笑意,愈发蛊惑:“很简单的一件事……”
媚术第一步,就是测试服从性,令对方做一件简单,却需要亲自动手的小事,一则是看对方有没有上钩,二则便是引一个良好的开端,所谓万事开头难,有一便有二,开了好头,后边再辅以甜头,令对方唯命是从,就更简单。
然而,银绒的‘小事’还没吩咐出口,就被打断。
陈向晚突然出手,折扇边缘的锋刃比剑还锐利,带出的罡风直接斩到蛇妖身上,青色燕居服破了好大一道口子,从肩膀到胸口的位置裂开,露出苍白的皮肤,皮肤被划破,并未流血,但伤口处的肌肤尽数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化作青色蛇鳞,而那蛇妖也因疼痛缓过神来,褐色竖瞳一闪,露出凶光,张口露出毒牙和信子,与袭击他的陈向晚斗到一处。
银绒:“……”
银绒被眼前这一幕惊呆了,那持折扇的白衣郎君,为什么没跑,而是要这时候出手?他不是说与那蛇妖没有过节吗?就算他想教训那蛇妖,但凡有一点江湖经验的,都能看出来自己是要得手了吧?他抽身而退,坐享其成就好了,为什么还要多此一举?
陈向晚本人也没想明白,自己为什么要趟这趟浑水,只觉得看着那小狐狸精对蛇妖搔首弄姿的样子,有些碍眼。
大约是被他的媚术影响到了吧。
陈向晚边打,边给自己找了理由:“对付区区一条蛇妖,何必那么麻烦?直接打就是!”
银绒:……行吧,可能这就是大佬吧。
高手对战,尤其是段数差不多的高手,往往胜负只在一招之间,那蛇妖受了银绒的蛊惑,猝不及防被陈向晚占了先机,已经落了下风,此后数招之内,已经连连败退,竟真的负伤而逃。
然而,一人一狐还没松口气,竟有更多大妖赶来!保守估计,这些妖的修为都在法相期以上,相当于修士的元婴期,破风而来,杀气腾腾。
闻声而来的染坊伙计们,刚一路面,便被吓得撒腿退了回去,陈向晚也忍不住皱眉:“妖族早就没落了,怎会一下子来这么多厉害的大妖?”
银绒也觉得不可思议,在他的印象里,他们妖族就是修为低,腰包瘪,一个比一个穷酸,一个比一个不中用的乡下佬。
修真界强者为尊,妖也不例外,若是平时见到那么多大妖,银绒说不定要出来看个热闹,歆羡膜拜一番,可如今,这些妖的目标是他,而且各个都带着杀招,全是奔着取他小命来的,银绒都快吓疯了。
他在一片刀光剑影、爪林齿雨中,左支右绌,勉强应对,连尾巴上的毛毛都被削掉了一片!
就在银绒以为自己今天说不定要命丧此处,不能再隐藏实力,拼着暴露也得搏一搏的时候,转机出现了!
彼时,银绒掌心已凝结出一层薄薄的白霜,随时准备将全身的灵力付之一炬,化作寒冰暴雪,与那些大妖正面地“以卵击石”一回,却见一群穿白色门派制式衣袍的修士,天神降临般落下,与大妖们战到一处。
他们人数不少,与妖族旗鼓相当,银绒终于有机会喘口气,忍着腿软往后退,正碰到陈向晚。
“……你怎么还没走?”银绒喘息着问。
陈向晚望着那些突然出现的修士,答非所问:“我认得他们,是无量宗的人。”
“?”银绒,“你没看错吗?”
无量宗不是跟太微境势如水火吗,他们会那么好心来救自己?自己好歹也曾经是太微境的狐啊!
与此同时,那只最开始偷袭银绒的蛇妖不知何时游走过来,竟是亮出了原型,是一条碗口粗的青蟒,蛇尾欲将银绒缠住卷走,在陈向晚的折扇砍到它之前,蛇妖便身形一顿,张开血盆大口……吐出一口白雾。
像是被从里到外冻住了一般。
但它到底是法相期的大妖,比秘境中的金丹期弟子修为深厚得多,并未当场吐血或是直接冻住,甚至眼见着无量宗修士与陈向晚同时杀来,也不退反进,从银绒身上擦过,才夺路而逃,冰凉滑腻的恶心感觉留在银绒肌肤上的同时,一道嘶哑的声音传音入密:“凡事别看表面,我们杀你是为你好,他们救你却是居心叵测。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你好自为之。”
这话说得云里雾里,讳莫如深,却又格外诚恳,像是族中长辈对幼崽的谆谆教导,银绒差点就信了……才怪!
这也太离谱了!什么叫“杀你是为你好”?银绒只在小时候听过师父说“打你是为你好”,被揍两下屁股能勉强理解成是长辈的苦心,杀你是为你好,这是什么屁话?
最近到底犯了什么太岁,为什么经常遭到追杀,还都是妖族……银绒猛然想起秘境中,那只差点弄死自己的蜘蛛精锦娘,不由得摸了摸脖子上挂着的铃铛,上次那母蜘蛛险些要了自己的命,墨玉铃铛掉落的时候,好像清本想去捡来着?
银绒脑中的回忆与思绪飞快略过,其实大蛇留下这段莫名其妙的告诫、他在心中吐槽,其实也不过瞬间。
而就在这短短的几息之间,战局已尘埃落定,随着大蛇再次败退,那些妖族也潮水般退散,眨眼间消失得干干净净,这场酣战来得快,结束得也快,顷刻间只剩下无量宗修士们。
他们神情严肃,直奔银绒而来,看起来竟然比那大蛇还凶一些,银绒下意识往后缩了缩,试图把自己藏在因刚刚那场大战而七零八乱的扎染布条中,可惜退无可退,身后就是墙了。
只是,他忘了同样贴着墙的还有一位。
陈向晚拨开杂乱的布条,掸了掸一袭白衣,从容走出来,拱手行了个同辈礼:“几位道友,方才多谢相助,向晚不胜感激。”
“陈少宗主?”
刚刚那场大战来得太快,他们的注意力都在银绒和大妖身上,只看到有一位白衣修士在场,却没人注意他的容貌,更不会往万剑宗少宗主身上想。
如今陈向晚站出来自报家门,众修士都有些无措,银绒更是震惊。
什么陈少宗主?什么向晚?姓陈又叫向晚的少宗主,整个修真界有多少个?这位年轻英俊的大佬……该不会就是、就是与祖宗有过婚约的那位相好吧?这么一想,好像他的声音是有些耳熟,可他这样的大少爷,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陈向晚折扇倏然展开,好一个温润如玉的翩翩公子:“正是,向晚与友人遇难,多亏诸位仗义相助,今日无量宗的大恩,万剑宗记下了,日后定当厚报。”
无量宗众人脸上的表情更不自在了,他们方才明明是想对银绒做什么,也许是带走,也许是其他什么目的,但如今万剑宗少宗主把话说到这份儿上,还点破了他们的身份,修士们便也不好再对“少宗主的友人”做什么,最后互相交换了眼色,为首的干笑一声,说:“我们下山历练,恰好路过此地,不过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没想到竟然救了少宗主的朋友,一点小事,何足挂齿,少宗主客气了。”
几人又你来我往地象征性客套几句,无量宗的修士们便悻悻地离开了。
留下银绒与陈向晚两人,站在破败的染坊院子里——伙计和老板、甚至整条巷子的居民,听到打斗早就跑得无影无踪——除了他二人,此处连个喘气的都没有,两人大眼瞪小眼,气氛就有一点点尴尬。
毛绒绒能有什么坏心思呢 第45节
“……”
“……”
还是银绒先打破沉默:“方才谢谢你出手相救,没有你,我可能早被那大蛇一口吞了。”
陈向晚:“不客气,举手之劳。”
“……”聊到这里,又没话说了。
银绒在某些方面并不笨,甚至堪称敏锐,刚刚已经想明白大概了——自己与祖宗那点事,宗内弟子多多少少都有猜测,虽然没人敢编排自家掌门仙尊,但捕风捉影的暧昧传闻,最容易流传出去,而师门大比上‘因为陈少主一句话,城阳仙尊便冲冠一怒为蓝颜’的消息、以及那一日,银绒从门外听到的、他们的对话……
这不是明摆着的事吗?祖宗想和旧情人复燃,结果被旧人误会他有了“新欢”。这位“未婚夫”是专门来看他这个勾搭了自家准道侣的小妖精是什么样!
其实,祖宗虽然总对他冷言冷语的,也总把厌恶表现得明明白白、毫不掩饰,但说到底,他还是帮了他许多,银绒心里是感激的。
罢了,以德报德,帮他说句好话吧。
银绒缓缓地动了动头顶毛绒绒的狐耳,解释道:“那个,我从太微境离开了,不再……”
他想了想,到底把“不再与他有瓜葛”咽了下去,不怎么是滋味地改了口:“不再做城阳老祖的灵宠了。”
第五十三章 (二更)
陈向晚抓住了银绒抛出的关键词:“灵宠?”
银绒:“对呀,你别听外人传的风言风语,虽然我是只媚妖,还被老祖养在身边,但他真的没把我当过人。”
陈向晚:“……”
银绒怕陈向晚不相信:“他真的很讨厌我,连看我一眼也嫌烦,还打我,对了,他在他卧房的最边上,离床榻最远的地方,放了一个蒲团,只准我睡在那里,不能靠近他。”
“蒲团?”
“是的,”银绒露在红袍下摆外边的尾巴尖儿轻轻甩了甩,“就是那种狗睡的蒲团。”
又忙解释:“仙尊让我睡在他卧房里,是有原因的,他怕我咬坏他的药田,刚来的时候不认识灵药田——我是乡下长大的嘛,没见过什么好东西——不小心咬坏了一些很值钱的灵草,仙尊很生气,先是打了我一顿,然后就不准我离开他的视线,他不是因为喜欢我,才时时看着我,是怕我闯祸,真的。”
“他养我也是迫不得已,因为欠了我的因果——这件事涉及到仙尊的私隐,不好细说,但我没撒谎!”
“他很讨厌我的,我听太微境的弟子说过,他喜欢的是你。”
银绒自认把事情原委都解释清楚了,以为陈向晚该放下心回去找城阳牧秋,以后俩人双宿双飞,像太微境弟子们希望的那样,做一对神仙眷侣。
可陈少宗主还没有离开的意思,仍继续问:“他真的打你?还让你睡狗窝?”
银绒以为他不相信,仍旧怀疑自己和老祖有什么暧昧,便咬咬牙,在心里道了一声“得罪”,心想:我这样说也是为了你,咱俩撇得越干净,你的心上人就没后顾之忧。
于是,银绒添油加醋地把城阳老祖如何欺负他一一道来,完全过滤掉祖宗偶尔对他的好——譬如好吃好喝地供他昂贵的雉雪丸子,譬如挑灯从浩如烟海的书卷里,筛选出最适合狐妖的功法,譬如偶尔会容忍他躺在书案上,甚至顺手揉一把他毛绒绒的雪白肚皮。
而是只把老祖对他的嫌弃表述出来,倒也没有说谎:“我趁他不在,去床上滚一圈,他就要派傀儡人挑拣几个时辰,就怕上面有我的毛!他很烦我的!”
“他真的打我,可疼了。”
“睡狗窝也很正常,毕竟我是他的灵宠嘛,仙尊说过‘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全修真界都知道他不喜欢妖,他怎么会把我当人呢?”
“……”
陈向晚喃喃道:“他竟这样对你……”
银绒正尽最大努力撇清关系,说得唾沫横飞,忽见陈少宗主这幅表情,不由得心中一凛,他……会不会说过火了啊?是不是把祖宗形容得太不是人了?
嗨呀,本意是帮祖宗追道侣,万一适得其反,他老人家日后知道了,不得追到琵琶镇,剥了他的皮?
银绒轻咳一声,连忙找补:“也不全怪他,都是我不好,是我总做错事,总缠着他,还曾经妄想……是我白日做梦,才惹得他厌烦,我……”
银绒话到嘴边,险些把自己和祖宗滚过床单的事情说出来,连忙住了口。试问,哪个人愿意自己不喜欢的人缠着自己,一而再再而三地做那种事,而不厌恶呢?可这件事,不能由自己这个“外人”说出来,应该由城阳牧秋亲口对陈向晚交代才是。
然而,银绒这幅说错了话连忙住嘴的小模样,看在陈向晚眼里,却是另一个意思:这小狐狸精是被欺负得狠了,才这样畏畏缩缩,连背后控诉那人也不敢。
不知为什么,听到牧秋不喜欢这小狐狸精,他本该放下心,但陈向晚竟然高兴不起来,甚至看着眼前这个垂着狐耳、低着头、紧张到扣手指的漂亮少年,心里生出了一丝怜惜。
真没想到牧秋竟是这种人,人前端方正派,背后竟然、竟然这般践踏别人的真心。
陈向晚:“你曾经对他……那现在……”
陈向晚问得含糊,银绒却听得明白,连忙否认:“曾经而已,就一点点!我保证如今对仙尊不敢存一丝丝幻想,你放心,我已经同他说清楚,再也不会回到太微境,此生不会相见,余生都不会打扰到你们!”
陈向晚还是没有立即启程回万剑宗,如今天色已晚,不宜赶路,便在枫烟城内最大的客栈住下,银绒觉得自己这两年运气都不错,到哪儿都能蹭上好吃好喝,譬如现在,陈少宗主请客,银绒也得了免费的落脚处。
这是一套带雅间的套房,里屋是主卧,隔着一扇屏风,还有间与主卧豪华程度不相上下的次卧。
原来,枫烟城正值观赏枫叶的季节,江桥掩映,红云如烟,煞是好看,因而游人众多,客栈人满为患——很多慕名而来的看客都是刚参加过师门大比的各派弟子或散修,顺路游历——所以单人间全满,只剩下比较贵的套房。
陈向晚坚持选了次卧也比较豪华的天字上房,并豪气地请客,银绒假意推辞一番,便高高兴兴地蹭了住,他躺在屏风后的美人榻上,仍觉得跟做梦一样,又一次被陌生的妖族追杀,还被“情敌”所救,如今自己还躺在情敌隔壁。
他打了个呵欠,蜷成一团,长腿夹住被子,屁股后边蓬松毛绒的大尾巴也卷过来,上边少了一簇毛儿——是乱战中,被那些大妖削掉的。
银绒便化出原形,抱着尾巴一下下心疼地舔毛,心里补全了白日里陈向晚问自己的问题:“你曾经对他心生爱意,那现在呢?”
曾经是真的有过,其实祖宗失忆的时候,真的挺好的,他会替他补布偶娃娃,还会亲自下厨煮饭给他吃,日子过得捉襟见肘,却有滋有味儿,银绒甚至想过,这一辈子只养这么一个炉鼎,不求长生,只庸庸碌碌地与他嬉笑打闹,混完这一生。
可是,啧,无情道害人,那么多回忆,祖宗说忘就忘了。
罢了,就算没有无情道,他也不敢奢望,人家是高高在上的仙尊,而他不过是只普通的小妖……算了算了,他如今那么讨厌自己,想也没有用。
银绒沮丧片刻,又想:还是听师父的教诲,别动情,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回老家称王称霸,一掷千金,自然有美人们前呼后拥,岂不痛快?
银绒想到激动处,还忍不住兴奋地跳起来,在床上打了个滚儿,用爪爪把被子刨出个舒服的坑,才重新滚进去抱住大尾巴舔毛。
殊不知,这一切都被陈向晚看在了眼里。
陈少宗主睡不着,借着烛火,能清清楚楚看到银绒打在屏风上的影子,先是舒展一双长腿,亦能看到滚圆翘臀的轮廓,以及从屏风边缘,伸出的一只赤脚。
天道若是偏爱某些美人,就连细枝末节也能雕琢得玲珑美好,譬如那双脚,脚趾颗颗圆润小巧,指甲整齐剔透,脚背白皙细瘦,脚心和指肚却又从白里透出粉色,仿佛还散发着刚沐浴完的热度,以及皂荚的清香。
没由来地让人想起,白日里,于那个悬挂着五色湿布的染坊中,狐耳少年蛊惑的嗓音,以及那阵惑人的冷香。
紧接着,修长美好的身影消失不见,化作一团毛球,影子在屏风上炸开,愈发显得毛绒蓬松,毛团儿还很不老实,一会儿卷成个球,去舔自己的尾巴,一会儿两只前爪爪飞快倒腾,认认真真地撅着毛绒绒的圆屁股去刨被子。
……好像,他的“情敌”并没有想象的那么讨厌,甚至还有点可爱。
无量宗修士们虽击退了一行大妖,最终却是铩羽而归,一路退出了枫烟城,发愁如何复命。
“师兄,那小狐狸精到底做了什么?为何会引得那么多妖族追杀?他不就是城阳老祖的相好吗?”
“是城阳掌门的相好,这一点还不够吗?我们奉命跟上他,旨在研究朝雨道君的异动,我听掌门师伯说过,无情道最怕动情,也最该动情,总之于他的修为有影响,进而可能影响到咱们无量宗与太微境的地位吧。”
“据说仁寰长老曾亲眼看到他们……如寻常道侣一般恩爱!”
“长老看错了吧,城阳老祖可是修的无情道,从来对美人儿不假辞色的,这么多年来,从四宗八派,到七十二洞,再到数不清的不入流小门派,想同太微境攀上关系,赠送美人的不计其数,老祖非但没给过谁正眼,还闹出多少美人因在他那里碰了钉子而感到受辱,从此一蹶不振的事?所以,他怎么可能动情,还是对只妖狐?”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