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后称帝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辛宸
更何况,燕军先锋营还有两千训练有素的铁甲精骑,都是身经百战的老兵,就算是碰上南安正规军,亦可以一敌十。
这一仗,未打之前,压根没人相信耿九尘能赢。
就连楚逸,都怀疑耿九尘是不是故意把自己派来临安书院,就是为了保全他,毕竟,临安书院远离战场,是眼下最安全的地方。
所以他一听见不到孟兴远,就立刻准备回去,却没想到胜利的消息来得如此突然,让他简直猝不及防,简直不敢相信。
楚逸正准备跟着探马回营,就听书院的门房喊话,说孟院长有请,让他带着报信的探马一起进去,他不由愣了一下,回头看了眼探马柳南,见他冲自己眨眨眼使了个眼色,心里咯噔一下,便点点头,带着他一起进了书院。
门房带着楚逸和柳南进了书院后,径直去了内院的书房,那里是孟兴远处理书院日常事务的地方,虽比寻常书房略大一下,可眼下连坐带站挤了七八个人,连个坐的地方都没给楚逸留。
其中一人身穿青色儒袍,头戴纶巾,身形微胖,略微有些气喘地瞪着楚逸,眼神颇为不善。
上首书案后坐着的正是临安书院的院长孟兴远,眉眼深邃,形容清矍,留得一副长髯,看到楚逸进门时,轻抚着长髯,微微一笑。
“楚家小子,好大的胆子啊!敢妄传消息骗人,真以为我们这里两耳不闻窗外事么?”
“院长明见,小子自是不敢。”楚逸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说道:“这妄传消息之事,在进门之前,晚生着实不知,若说被骗,晚生亦然。”
“哦?”孟兴远扬了扬眉,望向他身边的柳南,“这么说,传信之人为了骗我,连你也骗了?”
“小人不敢,还请先生恕罪。”柳南急忙行礼,说道:“我家主公说,这不叫骗,叫预告。”
“预告?”孟兴远哂然一笑,“此话怎讲?”
柳南努力回忆着耿九尘跟他说话时的口气,模仿着说道:“主公说,北燕军若是不来,或是来了又打赢了,那我传来的消息就是骗人。可若是北燕军来了,又被我家主公打败了,那我这就上提前跟您老汇报,就叫预告,绝非存心欺骗。”
“他说胜就能胜了?”青袍儒生在旁边嗤笑一声,不屑地说道:“一个目不识丁的乡野农夫,靠着几把蛮力,就想打赢北燕铁骑,我看他是白日做梦!”
“这位先生,此言差矣。”楚逸按住心头火气,瞥了他一眼,说道:“我家主公虽未曾入过私塾书院,却也家学渊源,知识广博,远胜于我。”
“哦?倒是不知这位耿九……公,出自何门?”
孟兴远和楚逸祖父乃是故交,知道他素来心气甚高,若非如此,也不至于在楚家落魄后被剥夺功名,贬为苦役,他肯自称不如的人,定然不会真是个胸无点墨的草莽之徒。
听到孟兴远发问,楚逸也不敢随口应付,老老实实地说道:“主公未曾言明,但我随主公身边,观其言行,察其所为,绝非寻常之人。”
柳南也跟着点头,“主公能掐会算,比诸葛之孔明都不差!”
“噗嗤!”这回发笑的不止青袍儒生一人,旁边几个闻讯赶来的老师都忍不住笑了起来。楚逸倒也罢了,这柳南一看就是个苦役出身,瘦小干枯,皮肤黑亮,这样的人越是把耿九尘吹捧上天去,在众人眼里,就越是确定那就是个招摇撞骗的骗子。
孟兴远摇摇头,叹口气,说道:“十一郎,你既然来了,不妨就留在书院吧。无论密州一战是胜是负,这里,总能保得你平安,也不枉我和你祖父相识一场。等此间事了,我再想办法派人送你南下……”
“多谢孟院长好意,十一心领了。”楚逸接着说道:“只是我家主公派十一前来,实为招贤纳士……”
“可笑!狂妄之徒,还敢大言不惭!”
那青袍儒生先前对柳南报信之事信以为真,才匆匆赶来报信,还通知了书院的几位老师,只是不等楚逸到来,就被孟兴远揭穿,认定耿九尘不可能在这么短时间内打败北燕先锋军,他自觉上当受骗丢了面子,心头火气自然都落在了楚逸身上,对耿九尘更是大为不齿。
“一芥草莽之徒,无名无分,竟然还敢说什么招贤纳士?!想要我等屈尊事奉,简直痴心妄想!”
“是啊,”楚逸不紧不慢地说道:“此行之前,我也是这么说的。”
“主公意欲反燕复昭,为的是大昭子民。而如今河中一地,沦入北燕之手二十载,若是还记得自家祖宗先辈,无需招纳,自会前来襄助。其余数典忘祖,自承燕人之辈,又何须理会?”
此言一出,在座数人,就连孟兴远也坐不住了,一张脸青了红,红了青的,可偏偏又说不出话来。
他们之中,年纪最大的孟兴远如今已过花甲之年,京都陷落之时,他还是大昭之臣,和楚逸的祖父一样,不愿为北燕效力,方才退出朝堂,隐于书院之中。这十余年间,门下弟子参加的是北燕科举,出仕北燕者居多,名声渐起之余,难免会被南昭士林鄙夷。
只是身处敌国,为了亲族子弟,就算孟兴远一身傲骨,也只能委曲求全。
其余几人,最年轻的也过而立之年,大多都曾经历过京都之变,国破家亡之恨,若是当真能放下,也不至于在此教书,也不会一听到耿九尘打败北燕先锋营就匆匆赶来。
只是心虽如此,亦身不由己。
他们一向自诩忠义,不肯屈身事敌,不肯出仕北燕,却仍有高门名士的傲气。哪怕明知耿九尘打出反燕复昭的旗号,也要等他站稳之后,真正得了南昭君臣的认可,方才会承认他的势力。
可没想到楚逸小小年纪,一张嘴却犀利无比,毒舌利齿,三言两语,就揭开了他们原本引以为傲的面具,直刺心底。
仿佛一巴掌打在他们脸上,却又无法反驳。
谁也不能说自己身在敌国,就已不是大昭子民,更何况,河中之地,在他们的心中,仍是大昭国土,只是为北燕侵占而已。
收复失地,回归故国,是无数人梦寐以求之事,可真正当有人喊出来时,他们却又不敢相信了。
现场一时变得十分尴尬,安静得落针可闻。
楚逸环顾四周,看到他们面色变了又变,冷汗涔涔而下,心中暗叹,倒也不为己甚,朝着孟兴远躬身行了一礼,说道:“十一妄言,还望先生恕罪。主公虽胸有成竹,派十一前来接应先生前往密州一行,但若先生无意,十一也不勉强,就此告辞……”
他嘴上虽然这么说着,可心里还是有些担忧,耿九尘的预告准不准,他压根没数。
只是知道,留在临安书院是安全,却无法第一时间得知密州一战胜负,无法与他并肩而战。
所以他等不及,一定要尽快回去。
孟兴远怔了一怔,手一顿,扯掉了几根胡须,疼得微微眯了下眼,索性松开手,说道:“谁说我无意了?我若不跟你一起回去,你要怎么向你家主公复命?”
“啊?!”楚逸以为自己听错了,“先生……是说……跟我一起回去?回……回哪里?”
孟兴远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说道:“当然是跟你回去见你那位主公了。至于回哪里?他不是预告说他打下密州了吗?那我自然是跟你回密州了!”
“呃……”
楚逸又惊又喜,又有些忐忑不安。
能请动孟兴远自然是好,可耿九尘的预告吹下的牛……从他出发到临安书院,再等孟兴远收拾好一起回去,顶多不超过两日时间,他能打下密州城?
不敢说,说就是不信。
可不信不是耿吹,要保持本色,硬着头皮,死扛着也要坚持下去。
九哥说的就是对,九哥绝不吹牛。
说打密州,就打密州。
回就回,没得跑!
死后称帝 第三十三章 天雷地火
得了孟院长的准许,回程的时候,楚逸恨不得能长出八条腿两对翅膀来,一下子就能回到青州。
哪怕柳南再三说,耿九尘的安排绝对万无一失,说起那“预告”时,信誓旦旦的模样,就像真的已经发生了一般。
这对属下们洗脑的功夫,楚逸也是服了。
毕竟他也是耿吹一员,从“举义”那日开始,就对耿九尘的本事一天比一天佩服。由他开始,到燕西昭,和那日在校场被耿九尘横扫了的平南军,如今都已成了平天军的一员,形成的耿吹一族,对他的能力和所发出的号令,无一不从,由衷佩服,只要他说出的话,没人有半点怀疑。
可是再佩服,这尚未经过严格训练和磨合的三万乌合之众,对上北燕精兵铁骑,楚逸说不担心也是不可能的。
如今完成了请人的任务之后,他就愈发归心似箭。
孟兴远没想到楚逸一转身居然是这么副急脾气,离开书院就恨不得快马加鞭赶回青州,眼见他绕着马车已经来回转了几圈,显然是嫌弃他们拖累了回程的速度,却又不好说出口,就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只会兜圈圈。
“呵呵,十一郎也不必心急,你那主公虽说要打密青州,可这短短两日时间,我们去的早了,怕是正赶上恶战之时,若是贸然闯入,反误了他的计划,岂不可惜?”
“这……”楚逸转念一想也对,他虽然急着回去,可眼下耿九尘两面受敌,用计又是险之又险,一个不慎只怕满盘皆输,只得按下心中焦虑,强打着精神应付道:“孟院长所言极是,是十一思虑不周,一时心急,险些乱了阵脚,多谢孟院长点醒。”
孟兴远何等人精,哪里看不出他的敷衍,只是想着那位“主公”的预告,也不跟他计较,只是照旧让人慢悠悠地赶着马车,任凭楚逸团团绕圈,压根风雨不动的架势。
只是还没走到青州和密州交界之地,就忽然听得前方一阵雷鸣声传来,数道青黑色的烟柱直冲云霄,跟着连地面都震动了几下,惊得马儿们都唏律律地叫个不停,原地打着转怎么也不敢再前进半步。
“这是地龙翻身吗?不大像我?”孟兴远也下了马车,遥遥观望。“看样子像是青州城外……难道……与你们主公有关?”
“主公……”
楚逸喃喃地念了一声,眼睛忽地亮了起来。
他还记得,曾有一日,与耿九尘谈起昔日的京都轶事,说起一桩□□爆炸案,也不知是谁引爆了城南一座宅子里私藏的□□,竟炸掉了方圆数里屋舍,惊天动地不说,还引起滔天大火,险些烧掉半个京都城,只因起火处的人都已被炸得粉身碎骨,到最后官府也没结案定论,没找出真凶,却无人不知那□□的厉害,以至于最后封了了那庄子不说,火器局的人也有半数因此而下狱受审,只是后来燕军南下,攻破京都,此案便不了了之。
当时楚逸对此大为触动,认为定是燕军从中作祟,故意夸大其词,引起人心惶恐,才好趁乱攻城,耿九尘却不以为然地笑笑,说道:“这算什么,真厉害的□□和雷火,能直接将一座城市夷为平地……”
他虽然好奇,耿九尘却不肯再多说下去。楚逸知道他绝非表面上看来的寻常村夫猎户,不只有一身神力,还有许多奇奇怪怪的念头和想法,会弄出一些看似简单而威力奇大的兵器,只是他不说,楚逸也不敢多问,生怕问的多了,拆穿了他的真正身份,他便如牛郎织女中那找回自己仙衣的织女,飞天而去,一去不复返。
而眼前这些……应该就是他说过的天雷地火吧?如天崩地裂,地龙翻身,能倾覆一城之地,令千军万马瞬间灰飞烟灭。
如此之势,绝非人力可抗,天地之间,亦为之悲回动容。
雷声过后良久,地动方才渐渐停息下来,饶是如此,所有的人马都不敢再向前行进,生怕撞上地动之处,一旦地面裂开或山峰倾覆,那他们连逃都没得地方逃去。
哪怕楚逸知道这绝非寻常地龙翻身,十有八九跟耿九尘有关,却也不敢向众人保证无事,只得随着他们一起原地扎营,静观其变。
只是他也感觉到了,其他人看他的眼神,已经跟前日大不相同。
先前他们就算答应跟自己去“投奔”耿九尘,也是带着种高高在上的态度,仿佛他们是应“求”而来,为的是昔日大安的荣光,才会如此纡尊降贵地辅佐一个泥腿子出身的义军统领。
楚逸并不愿理会他们的想法,也懒得向他们解释,为何耿九尘会有这般本事。
反正,作为一军统帅,有点离奇得甚至离谱的传说,也没什么不好,正如当年刘邦斩白蛇起义,大风起兮云飞扬,忽悠得一众能人心甘情愿地辅佐他登上帝位,否则以他智谋不如张良,治国不如萧何,打仗不如韩信的本事,如何能成为大汉开国之君?
他既已打定主意辅佐耿九尘,就毫不避讳采用点手段,让这些目下无尘的清高文人,真正成为耿九尘的拥趸。
孟兴远见他不但没意外之色,还一脸跃跃欲试的兴奋,愈发好奇那个能让北燕的平南侯燕西昭和楚逸都如此心甘情愿辅佐的青州平天军耿九尘,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物。
“十一郎以为,地龙翻身,可与青州有关?”
楚逸当然知道,他问的不是青州,而是耿九尘,当即回了他一个非常肯定的答案:“那是自然,青州军顺民心得天意,自然有神明相护,便是燕军如何悍勇,也不是我九哥的对手。”
说话间的骄傲之意,仿佛最能耐的不光是他九哥,连他自己一样了不起。
孟兴远见他得意的模样,不禁摇摇头,是真是假,眼见为实,他是不会轻易相信那些装神弄鬼的传说,只是更想知道,这么多大的动静,到底能给燕军造成多大的伤害,是虚张声势,还是真的杀伤力巨大?
他也曾见过当年大安火器局的火炮,声势不小,但真论起杀伤力,或许还比不上床弩,而且危险性极高,在京都沦陷之前,就曾因为有人私藏火/药导致炸毁了整座府邸,后来被越传越夸张,甚至说小半个城都被炸飞了,亲身经历过的自然不信,若是真有那等神兵利器,大安又岂会失去半壁江山,如今不得不退避江南,与北燕隔江而治三十年。
昔日的黄巾军还有人声称能撒豆成兵,呼风唤雨,令人刀枪不入百病不生,可事实上依旧是骗人的把戏。
就不知,楚逸的这位主公,是真有本事,还是个骗子?
柳南早早就前去打探情况,再回来时,依旧完全无法掩饰脸上的兴奋之色。
“禀楚公子,孟院长,青州军已突破密州和定南王合围,眼下正在密州城外大战,还请两位在此稍后一日,待战事结束,再会不迟。”
“九哥在哪?我可以去帮他!”楚逸听得心痒痒手也痒痒,恨不得自己现在就能跟着去大战一场,同时也能舒缓下先前一直提着吊着的心情。人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才不过几日就已经思念成疾,揪心扯肺的,让他真是再也不想离开九哥一时半刻。
柳南嘿嘿一笑,说道:“主公先前就吩咐过,请楚公子务必保护好孟院长一行,若是在外不便,就请他们先去青州暂住几日。正好林家小公子也想念楚公子了。”
“不去!”
一听林小七,楚逸就黑了脸,感觉近日来这个外甥在九哥面前跟自己争宠的毛病越来越重,还想让他放下这边的战事回去看孩子?门都没有!
“我们在这等着就行!孟院长,您意下如何?”
孟兴远自然想第一时间见识一下青州军攻城的手段,也没有去青州看孩子的意思,当即拍板决定,“就在此等着,战事一了,就去拜会主公。”
这会儿,他自然而然地将“你家”两个字去掉,言下之意,显然是已答应了投效青州之事,那楚逸的主公,便是他的主公,理当如此。
楚逸兴奋不已,在那片小土坡上上下下地不知兜了多少个圈子,恨不能插上翅膀飞上天去,直接就能看到那边的战事进展,也好过现在这般焦急地等候结果。
柳南安慰道:“楚公子不必焦虑,主公神机妙算,定能一举夺下密州,绝不会失败的!”
楚逸瞪了他一眼,“我哪里焦虑了,我就是……吃多了随便走走!你该干嘛干嘛去,别老是盯着我不放。”
柳南在心里偷笑了一下,却也不敢说破,赶紧找了个借口去继续打探消息,跑得无影无踪。
眼看着日头都从东到西,染红了半边天空,天色也渐渐暗下来,尚不见柳南再回来,楚逸从先前的焦急慢慢冷静下来,只是望着密州方向,在心底暗暗发誓,他要尽快成长起来,让九哥看到他已经不是那个痴痴傻傻的小孩子,而是一个可以跟他并肩战斗的大人,这样才能够始终站在他身边,而不是在有危险的时候被打发到安全的地方去,眼睁睁看着,无助无奈地等着未知的结果。
孟兴远见他如此之快地调节了情绪,冷静下来的神色与先前大为不同,颇为嘉许,忍不住问道:“听说青州是平南侯主动献于主公,十一郎可知其中缘由?”
楚逸其实并没有打算那么快揭穿燕西昭的戏份,只是他自己作死,才逼得他暴露,本想斩草除根,可这厮着实无赖,认怂认得比谁都快,让他不得不接受了他投诚,只是以他的身份投靠耿九尘,总是难免会招人怀疑,眼下孟兴远会问,以后其他人一样会问。
对此,他只能一概答道:“是耿将军以一己之力,抗洪抢险,救下了青州百姓,燕西昭出于感激和敬佩,故而投效将军麾下。”
若有戒尺,孟兴远都想抽他一下,燕西昭是北燕平南侯,就算是个不受待见的空头侯爵,别打发来这边刮地皮,那也是燕氏宗室中人,就因为耿九尘帮忙抗洪,而不惜叛国投效,这话说出去,别说他,鬼都不信。
“那你呢?你又为何会投奔一个原本寂寂无名之辈?”
楚逸尚未回答,忽地看到在东半边的天空,一溜白烟笔直地升起,直冲向半空中,升到最高处时,忽地炸开,哪怕是在白日里的烟火,看不到那璀璨的颜色,却也能看到那炸开的漫天火花,仿佛在天空挥洒开的白色菊花,纯洁而烂漫。
他忍不住笑了。
那是胜利的标志。
密州,已拿下。
九哥的预告,果然没有失败的时候。
死后称帝 第三十四章 谁为国士
等到真正进入密州城时,已是掌灯时分。
孟兴远跟着进城的路上,看到那些他原本以为是乌合之众的平天军井井有条地清理战场,押送俘虏。那些士兵欢天地喜地“缴获”各种物资,将能用的物资从刀枪箭矢到盔甲衣衫,连敌人的鞋都不放过,最后那些俘虏都被扒得只剩下兜裆裤后,才被押着离开。
有些狠,但没什么错。
至少,这些士兵对城里的平民秋毫无犯,还有人在城门口一个劲地冲进城的士兵喊着军规军纪,头一条就是侵扰平民者,□□掳掠者格杀勿论。
简单粗暴,行之有效。
得民心者得天下,孟兴远想,至少这一点,这个泥腿子出身的义军头领,比南安那些耽于享乐的君臣看得更加清楚,只是不知道他在收拢民心之后,真的只甘心于反燕复安吗?
楚逸比他兴奋得多,对他而言,青州那边已经执行过一次的事,再复制到密州来,算不得什么难事,尤其是当初在青州几乎是从零开始,甚至还得掰正□□燕西昭那些兵油子兵痞子,而现在打下了密州后,可用的人更多,反而比先前更简单。
至少,他和燕西昭,都不用再遮遮掩掩地藏着原本只以为自己知道的秘密,可用堂堂正正地拿出前世的经验来用。
反正,耿九尘自己就是个说不清楚的大号金手指,他们就算表现得再出色,也冒不过他去。
至少在孟兴远的眼里,看到耿九尘颁布的军法政令后,就立刻把他忘到脑后去了。
“耿将军说三年不征农税,然经营一州之地,养兵备战,所费不菲,不知这些银钱将军打算从何处筹集?”
耿九尘见这位老者一看到自己就两眼放光,一脸好奇之色,再看看旁边一副忍着笑的楚逸,心下大致有了几分猜测,倒也不再回避,当即反问道:“不知孟院长以为,天下最有钱的是什么人?士、农、工、商?”
孟兴远一震,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你……莫非想从士人?商人身上抢……要钱?”
“有何不可?”耿九尘不解地问道:“不从有钱人身上征税收钱,难道还要继续扒穷人的皮?如此贫者愈贫,富者愈富,结果会如何?孟院长熟读史书,不会不了解朝代更替,兴亡为何吧?”
孟兴远一噎,他何止熟读史书,孟家还曾经出过几代史官,专著经史,谈及史料,他若是自谦第二,只怕当世都无人敢称第一。居然……被这么个乡下来的泥腿子给鄙视了,那眼神,简直像是在说“不会吧?堂堂书院之长,连史书都没读熟?”
不想问,多问一句都是耻辱。
“还望耿将军三思,士为国之栋梁,若无国士,岂能救国?”
耿九尘闻言一笑,说道:“先生也说了,救国才是国士,若先生口中的国士,小隐于山林,或大隐于朝堂,何谈救国?大安京都沦陷三十多年,先生见哪位国士出来救国?就连大安皇帝,不也忙着在江南捞钱,花钱买平安,生怕北燕再打过去吗?”
“天下兴亡,匹夫有责。要救的国,是所有百姓之国,而非一家一姓之国。让百姓得以安居乐业,才能培养读书识礼之人,否则整日连饭都吃不饱,还要时刻担心天灾人祸,那天下之大,何处能安放一张书桌呢?”
“若论读书,我是定然比不上先生的,可这过日子,不是单靠读书就行。还望先生三思。”
言下之意,他做出的决定,是绝不会更改的。
孟兴远却听得振聋发聩,他从未听过这般“邪说歪理”,可偏偏……又该死的让人动心。他原本就秉承孟子的“民为贵,君为轻”学说,在江南儒林中屡遭排斥,方才艰难地在山东一带建立临安书院,想要将《孟子》一脉传承下去。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