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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大利刑侦笔记5:验毒缉凶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小桥老树
几条大汉拿起客厅的板凳,用板凳腿对着杜耀,一步一步逼过去。杜耀挥动旧桨,打得板凳“砰砰”作响。老浆从中折断,几条汉子一拥而上,抓住杜耀。杜耀发了狠,将断桨朝其中一人脑袋插去。
杜耀身体被拉倒,断桨偏离了方向,插在汉子的肩膀上,失去威力。众多汉子拳打脚踢,朝杜耀身上招呼。中年女人提起擀面杖,对着杜耀一阵乱打。杜耀失去了反抗能力,尽量缩成一团,护住要害部位。
屋外传来刺耳的警报声音。
陆续有老师出现在楼道,堵住许家人。两辆警车到达,下来六个警察。随即,120救护车赶到。
这是一场两败俱伤的打斗。许家人住进医院三人,一人裆部受到重创,睾丸挫伤;一人小腿骨骨折;一人鼻子骨折。
杜耀浑身是伤,鼻骨骨折,手臂、面部、后背大面积青紫。由于保护得当,除了鼻骨骨折和皮外伤以外,没有骨折,也没有内伤。
许海家人被带到派出所以后,恶人先告状,自称是到杜耀家去了解情况,谁知杜耀一言不合就打人。
他们的理由看起来还是挺充分:我们有十几个人,杜耀只有一个人,如果我们真要先动手,会有三个人被打伤住院?我们绝对没有先动手,杜耀打人以后,我们这才还手。
许海母亲刘清秀在派出所内哭诉:我儿子刚满十四岁,死得好惨。死了这么多天,还没有抓到凶手,有没有天理啊,我都四十多岁了,儿子死了,以后怎么活啊。杜耀就是杀人犯,曾经打过我儿子。我儿子还是小孩子,被人杀了,公安居然不管。我们到她家是了解情况,我儿死了,公安破不了案,我们自己了解情况。她这么凶,我一个人去,肯定会被打死。
杜耀在病床上面对警方给出另一种说法:“我听到敲门声,刚开门,这群人冲进来就打。这是我家,他们擅闯民宅,而且七八个男人围着我打。我是正当防卫,如果不还手,我还不得被打死。”
杜耀爸爸炸了毛:“你们派出所怎么和稀泥,这是严重的刑事犯罪,不是治安案件,学校保安和周边邻居都可以作证。你们居然认为是互殴,互殴个锤子。我女儿是正当防卫。这他妈的还有没有天理。我骂人怎么样了,我已经给督察打了电话,让他们来听一听你们的屁话。我什么态度,我就是这个态度,十几个人闯到我女儿家,殴打我女儿,我女儿不还手要被打死的。对方伤重又怎么样,我女儿是正当防卫。”
侯大利在阳州得知此事,立刻开车返回阳州,一路飞奔,一个小时就来到江州东城派出所。
参加闹事的人都是许家亲戚,大多住在江阳区城中村,分散在两个小区。这两个小区是诸多公共服务部门的“禁区”,能绕则绕,能避就避。有一次,一个刚转业到城管部门的新城管没有摸清水深水浅,跑到向阳小区追游摊,结果进了小区就被数十人围住。增援的城管在门口被堵住,进不去,干着急。最后结果是此城管被痛殴一顿,然后被剥得赤条条丢出来。此事后,该退伍军人心灰意冷,辞职,离开了江州。
侯大利在调查二道拐黑骨案时,不知道二道拐腊肉是江州挺有名的食品,意识到自己以前不接地气,虽然生活在江州,却不熟悉江州的市井生活,这对工作极其不利。田甜牺牲后,他经常独自行走在江州街头,没有明确目的,就是熟悉江州市井,熟悉普通人的城市生活。
此刻面对许海亲戚时,传说和卷宗中的材料就成为立体真实的形象,侯大利问道:“你们为什么要去找杜耀?”
许海亲戚眨巴眼睛,道:“我们就是找杜耀了解情况,她打过我侄儿,我们就是去问这件事情和她有没有关系。”
侯大利道:“别跟我耍花腔,老实说,你们为什么认定就是杜耀?你们又不是疯子,肯定有原因。”
许海亲戚平时在家门口或者人多势众时是蛮横的,此刻面对见过无数凶杀案的重案刑警,顿时就没了气势,道:“许海被杀的前一天,3月27日,杜耀从小区门口走过。二伯就在门口,认识这个打过许海的坏女人,还朝她吐口水。杜耀见二伯吐口水,走过来骂二伯,说要杀了许海,让许家绝后。若不是二伯脾气好,两人就要打起来。”
正是由于这次口角,许海家人都认为杜耀就是杀害许海的凶手。
杜耀本人没有向侯大利和江克扬谈起过此事。
侯大利离开派出所不久,许大光赶到派出所。他五大三粗,留着光头,肤皮略黑,神情阴鸷,对办案民警道:“我儿就是被那个傻婆娘害的,你们不抓杀人犯,为什么把我们受害者抓了起来。”
副所长钱刚知道许家人底细,道:“杀人案是刑警支队在侦破,派出所没有管辖权。”
许大光态度蛮横:“杜耀是皮外伤,我家兄弟被打断了腿骨,还有一个鼻梁断了。打断了腿骨和鼻梁不知道这算是轻伤还是重伤?你们立案没有?”
钱刚内心很厌烦许家人,又知道这家人是牛皮糖,麻烦得很,尽量客观地道:“你们双方都不同意调解,我们正在按程序处理,先治病,该判刑的判刑,该拘留的拘留,一个都跑不了。”
许大光发狠道:“许家几代人都住在东城,如今政府把我们的土地全部征了。我们许家总共有一百来户的土地被征,这是对江州政府最大的贡献。如果这件事情处理不好,如果抓不到杀我儿子的凶手,那我们许家人就去上访。”
“你们先治伤,我们会严格依法办事,治伤,鉴定,再处理。”钱刚知道这种地头蛇人多势众,加上许海又被杀掉,非常难缠,继续打着太极。
“我们这边有律师,律师讲了我家兄弟最起码是轻伤,这构成犯罪了。不判那个婆娘几年,我们绝不罢休。”
许大光发了一顿火,走出派出所大门,到街边开车。一个中年女收费员过来收停车费,出示了一张小票。许大光用手打掉那张小票,骂道:“你收个锤子。”
中年女收费员本是典型江州泼辣人,一张嘴巴素来厉害,可是,她见到许大光的凶相,没有多说,退到一边,让许大光开车离开。小车进入街道后,中年女收费员才开始骂娘,骂了几句,又自言自语地道:“这是啥子人哟,凶神恶煞的。”
许大光回到家里,把老婆刘清秀叫过来,抬腿踢了两脚,道:“把老二、老四叫过来,商量事情。”
许老二和许老四来到房间,许大光劈头盖脸骂了一顿后,道:“你们要去打架没有问题,但不是这个打法。你们脑壳有屎,跑到别人家里去打,有理都搞成无理了。”
许老二道:“小海出事了,这口恶气我吞不下。”
许大光道:“谁是凶手,现在还说不清楚。咬人的狗不叫,叫的狗不咬人,那个婆娘跑到家门口挑事,就是那种会叫的狗。”
许老四裆部被拍了一掌,如今小便还疼,骂道:“老三被打断了腿,这件事情不算完,我们许家人从来没有吃过这么大的亏。”
许大光阴沉着脸,恶狠狠抽着烟,道:“法不责众,放点风声,说是我们要到省里去告状。打个横幅,就说要杀人偿命、为民做主之类的。”
3月30日,夜,侯大利接到通知,来到市信访办。
信访办杨主任通报了许家人有可能到省里上访的情况,市公安局副局长宫建民讲了许海案的侦办情况以及许海家人闯入学校殴打杜耀之事,江阳区副区长谈了许大光家族的详细情况。
这种事情处理起来非常难,涉及方方面面,谈到晚上十一点总算有了几点工作方案。
侯大利作为基层指挥员在这种级别的会议上没有发言权,一直默默沉思,思路很快就转到了许海案上。
“侯警官,许海案进展得怎么样?公安局对命案有黄金七十二小时的说法,现在黄金七十二小时也要过了,到底能不能侦破?”会议即将结束的时候,信访办杨主任点了侯大利名字。
宫建民担心侯大利把话说得太满,主动道:“案侦工作正在开展中。”
杨主任道:“想办法增加点力量,破了案,才能最终解决这次群访。侯警官有没有信心?”
“我们正在全力以赴进一步侦办中。”这是警情通报中常用的结束语,侯大利不想在此谈案件细节,用了一句官话。
杨主任道:“拿下的可能性有多大?”
侯大利言简意赅地道:“命案必破是我们的原则,也是我们的郑重承诺。”
散会后,宫建民和侯大利一起走出办公楼。宫建民道:“许家是地头蛇,人多势众,破掉许海案,我们占据主动;破不了案,我们会承受很大的压力。”
侯大利在直接领导面前就没有说官话,道:“这个案子的复杂程度比不上二道拐黑骨案,犯罪嫌疑人留下的线索还是比较多,我有信心破案。”
宫建民在上车前向侯大利伸出手。侯大利没有想到宫建民要跟自己握手,愣了愣,这才伸手过去。宫建民用力握了握侯大利的手,道:“多事之秋,大家共同努力,破了许海案,我请参战同志们吃饭,私人请客。”
会议在晚上十点结束,侯大利不想太早回江州大酒店,更不想回高森别墅,开车在大街上漫无目的地闲逛。隔着车窗,窗外的热闹只有颜色,没有声音。没有声音,颜色就失去了灵魂。他最后将车停在学院街,在车上抽了一支烟后下车,独自行走在夜色中。
春节后的江州气温在零摄氏度左右,街上行人比其他季节少了七成,但仍然有不少夜猫子在街边喝酒。
侯大利走到向阳小区,在向阳小区门口站了一会儿,再进入小区中庭,来到许崇德麻将馆所在的单元楼。左侧四楼是麻将馆,以前麻将声声,灯光明亮。如今许海遇害,房间没有灯光,黑黢黢的,透着死气。
“不管是四个受害人中的哪一个家庭,还是许大光的竞争对手,要想混进许海家投放安眠药和蓖麻毒素都很难,他是怎么做到的?”侯大利仰头,望向黑色窗户。这是一个开放小区,进入小区和许海家相对容易,但要神不知鬼不觉地下毒则非常难,碎尸更是难上加难。
第七章 利用dna检验锁定嫌疑人
3月31日,碎尸案案发后第三天,上午。
侯大利召集三个探组开会,分析各自收集到的线索,然后布置当天工作。
布置完具体工作任务后,侯大利道:“杀人案最好的侦破时间是案发后的七十二小时,时间拖得越久,线索越难收集,证据也必然散失。我们必须抓紧时间。大家耐心点、细心点,哪个探组有所突破,我请喝大酒。”
碎尸案线索很多,却迟迟没有关键突破性的线索,侦查员们都心急,接受了任务后,各自奔赴自己的战场。
探长江克扬到307室组织全组开会后,准备和侯大利一起前往受害者汪欣桐的家。
侯大利正要出发,被常务副支队长陈阳叫到办公室。
“昨天你们到了杜耀家?惹麻烦了,刚刚许家有上百人在市委门口打横幅,要求严惩杀人凶手,市委值班室打电话过来询问具体情况。说实话,和你们有没有关系?”陈阳昨天为了纵火案熬到凌晨三点,眼圈发黑,刚上班就接到许家人上访的通知,又听说刑警支队有人去了杜耀家,骂了几句脏话,赶紧把重案一组组长侯大利叫了过来。
侯大利道:“我昨天和老克走访了受害者卓佳的家和受害者杨杜丹丹的家,杜耀就是杨杜丹丹的妈妈。许家人是我和老克离开杜家以后才到杜家闹事的,许家上访和我们调查走访没有任何关系。”
“和你们无关就好,我最担心事情和你们有关。”
“昨晚信访办杨主任还召集开了会,提前做了预案。我的职责就是破案,不管其他事。”
“杜耀的嫌疑大不大?”
“杜耀和杨智有嫌疑,其他三家也有嫌疑。”
“你这等于没说。许家就是滚刀肉,不是一个滚刀肉,而是一群滚刀肉。关局要求黄金七十二小时破案,尽快化解社会矛盾。今天晚上七点半召开案情分析会,我希望能听到好消息。”
谈话结束,侯大利与江克扬前往汪欣桐家。
学院家属区是老旧小区,里面住的全是学院教师。小区的设施设备稍显陈旧,却有新小区没有的书卷气。小区内有报刊亭,两个戴眼镜的老头一丝不苟地在读报纸。角落里有一张乒乓台,一群人围在台前,观看一个头发花白的老者写毛笔字。
侯大利和江克扬没有打扰自娱自乐的退休教师们,径直上楼,敲响汪家崭新的防盗门。除了汪家安装了防盗门,其他老师家大都还是木门,顶多在木门外面加装一道铁栅栏门。
一名气质儒雅的中年男子打开房门。中年男子看罢来者警官证,道:“我是汪建国,请到我的卧室谈吧。”
来到卧室,江克扬开门见山地道:“谈话过程要录音。”
汪建国道:“这是规定程序?”
江克扬解释道:“为了更好地破案。”
汪建国神情甚为平和,道:“破什么案?许海真被杀了,论坛里讲的事情是真的?”
江克扬点了点头,道:“许海在3月29日凌晨遇害。”
汪建国语带嘲讽:“死了一个人渣,我们几个受害者家属就成为怀疑对象。我说句闲话,你们打击许海这个流氓不积极,抓人倒是挺积极。”
江克扬道:“我们是依法办事,希望你能理解。家里常住的有几人?”
汪建国道:“我和妻子张勤在广东做生意,女儿是城市留守儿童,由爷爷奶奶带大。家里出了这种事,我们没有心情在外面做生意,暂时回到江州。家里有我们夫妻、女儿和她爷爷,还有女儿表姐张小舒。”
侯大利道:“张小舒一直留在这边?”
汪建国眼光转向眼前这个很特别的年轻人,道:“你认识小舒?”
侯大利道:“张小舒是张小天的堂妹,我认识。”
汪建国舒了口气,道:“那你真是认识。张小舒的妈妈是我姨姐。我女儿和小舒从小在一起,她过来陪女儿,给她弹琴,陪她说话。”
当侦查员提及3月28日晚以及3月29日凌晨的行踪时,汪建国声音非常平静,道:“平常晚上都在陪女儿,那天晚上我们临时有事,张小舒的姐姐张小天从省城找来山南政法心理学费教授,临时借用了学院的心理实验室,由费教授调理欣桐情绪。我、张勤、小舒在外屋等候,费教授接近十二点才结束治疗。实验室陈老师一直等我们离开才锁门。”
汪建国说得很具体,查起来很容易,肯定是实话。侯大利道:“我是山南政法毕业的,到江州的是哪一位心理学教授,我应该认识。”
汪建国道:“是费老的女儿费韵。费教授年龄虽然不大,学识一流,我女儿近期恢复得还不错,以后准备每周到山南政法去接受治疗。”
半小时后,询问结束,侯大利和江克扬走回客厅。客厅沙发上坐着一个明眸皓齿的少女,正是张小舒。她惊讶地道:“侯警官,你怎么在这里?”
侯大利道:“有些公事。麻烦你到卧室几分钟,有事想要问你。”
客厅门响起钥匙开门声,汪远铭提着菜篮子走进屋,见到屋里有两个陌生人,便用目光示意儿子。汪建国朝里屋看了一眼,低声对父亲说了几句。汪远铭“哦”了一声,提起菜篮子就要进厨房。张小舒赶紧接过菜篮子:“爷爷,我来提。我给你泡了普洱熟茶。我算着你回来的时间,才泡的。”
孙女出事,妻子去世,汪远铭失去了往日笑容,只有面对乖巧的张小舒才有些许微笑,道:“谢谢小舒。”





侯大利刑侦笔记5:验毒缉凶 第17节
家里吃饭的人多,菜篮子挺沉,张小舒双手提起菜篮子,身体微倾,放进厨房。
汪远铭跟着张小舒来到厨房,道:“欣桐愿意开口和你说话,这是巨大进步。如果能想办法让欣桐走出家门,到户外玩耍或者体育锻炼,那就更理想了。”
张小舒从篮子里取出肉和菜,道:“那得慢慢来,肯定能成功。爷爷,今天买了不少啊。”
汪远铭道:“欣桐喜欢吃炖猪手,今天买了两个。小舒要想办法劝欣桐吃肉。她正在长身体,只吃素菜怎么行,蛋白质不够。”
张小舒提起两根猪手,道:“猪手没斩开?”
汪远铭道:“啊,让老板烧了皮,忘记砍开了。”
张小舒收拾完菜篮子,这才进入卧室。
汪建国跟到卧室门口,叮嘱道:“小舒,没事,实话实说就行了。”
来到屋内,得知许海被杀了,张小舒眼睛瞪得大大的,用力握紧拳头,道:“终于证实了这个消息。如果婆婆在天之灵能听到这个消息就好了。”一滴泪珠从她眼角滑落,沿着白皙的脸颊落在了衣服上,迅速被衣服吸收。
侯大利道:“婆婆是怎么走的?”
张小舒抬手擦了擦眼睛。这是一双弹吉他的手,修长,白皙,灵巧,像雨后新出的笋芽尖。指甲形状柔和而带有珠泽。侯大利目光在张小舒手指间停留一两秒钟,迅速滑开。张小舒道:“婆婆年龄大,身体本来就不太好,欣桐出事后,心脏更是时好时坏。后来婆婆心肌梗塞,坐在沙发上就去世了。侯警官,我很想知道,为什么这种苦难会落在这么好的人家,这不公平。”
侯大利道:“这就是人生。人生其实是很艰难的,祸福在旦夕之间。”
张小舒双手合十,眉眼低垂,嘴里念念有词。
等到张小舒抬起头,侯大利问道:“3月28日晚以及3月29日凌晨,你在做什么?”
张小舒道:“我们陪欣桐到江州学院看心理医生,我姐联系的。费教授平时很忙,费了很多功夫才抽出时间过来一趟。”
侯大利问道:“你在市一院实习,平时都住在这里吗?”
“我一直住在姑姑家。每天晚上给欣桐弹吉他曲,她才能睡得踏实。”张小舒望了一眼侯大利两鬓间的白发,道,“侯警官,你要抓杀害许海的凶手吗?”
侯大利道:“职责所在。”
张小舒道:“在我的眼里,杀死许海的人是罗宾汉,是为民除害。”
侯大利道:“法治社会,不允许私人报仇。通俗一点说,冤冤相报何时了,允许报私仇,社会要乱套。”
张小舒委婉地道:“能不能抬高枪口一寸?”
侯大利知道这个典故,没有直接回答,道:“汪欣桐心理状态不好,你平时要注意多帮助她舒缓情绪。”
从卧室走出来后,侯大利道:“汪教授,我们要和你谈几句。”
张小舒有点发急,走到侯大利身边,低声道:“爷爷年龄大了,奶奶去世后他的情绪很不好,没有必要和爷爷谈吧。我们说的都是实话,没人半夜跑出去杀人。”
“这是警察职责,我们配合。”汪远铭撑着沙发,站起身。
进了里屋,江克扬胖脸上露出一丝微笑,道:“汪老师有八十了吧。”
汪远铭道:“明年满八十三了。”
江克扬道:“身体不错啊。”
汪远铭道:“人得服老,一年不如一年,这是自然规律,没有办法违抗。”
江克扬道:“看您老的身体状态,活到百岁没有问题。”
汪远铭淡然地道:“老伴都走了,我一个人活那么久,没有意思。这位同志就别绕圈子了,想问什么就直接问。”
江克扬道:“3月28日晚以及3月29日凌晨,您一直在家?”
汪远铭道:“建国、张勤和小舒带着孙女到学院看医生,我一人在家,十点准时上床休息。”
江克扬道:“汪教授的睡眠好吗?”
汪远铭道:“睡眠还行,毕竟人老了,很容易惊醒。他们在晚上走路都很轻,免得打扰我。3月28日那天晚上,他们回来得挺晚。我在那天身体不舒服,睡得迷迷糊糊。”
侯大利在做记录,明白江克扬问这个问题的深层次意思:汪远铭独自在家,有作案时间,如果平时习惯关闭房门睡觉,且睡觉警醒,其他人还真有可能不会轻易打扰他。
侯大利仔细观察汪远铭,想要从其神情中发现蛛丝马迹。汪远铭头发几乎全白,脸上有几块明显的老年斑,脖子上皮肤松弛,说话比年轻人缓慢,说话时眼光直视前方,声音平稳。
十几分钟后,侯大利、江克扬和汪远铭走出卧室。另一间卧室门口站着身形瘦小的汪欣桐。她见到陌生人出现在家里明显受到了惊吓,如小麻雀见到野猫一样,迅速缩回到屋里,紧闭房门。卧室房门就是少女的堡垒,用来抵御外来伤害,屋外的父母、爷爷和表姐就是守卫堡垒的武士。
张小舒在门口道:“欣桐,我是小舒姐。”
“堡垒”大门打开一条小缝,张小舒侧身而入,房门迅速关紧。
张勤回家后,也进屋接受询问。面对警察,她泪眼婆娑地谈起女儿的遭遇,呼吁全社会都要关注未成年人犯罪这个大问题,抨击如今的法律法规有明显漏洞,没能有效保护遵规守纪的未成年人,反而有效保护了未成年人中的一小撮犯罪分子。
回到客厅,侯大利听到卧室内传来的吉他曲。《阿尔罕布拉空的回忆》的旋律如泣如诉,从卧室内飘出,在空中优雅地徘徊。
坐上越野车,江克扬道:“许海遇害当天,汪建国一家人陪护汪欣桐在学院接受费韵教授的心理治疗,有名有姓,有时间有地点,多人参加,很容易查证。唯一没有到心理室的汪远铭年满八十二,年龄太大,基本没有作案的可能性。汪家的杀人动机最强,却有充分的不在场证据,暂时可以剔除汪家。”
侯大利道:“现在还有时间,我们到江州学院心理研究室。”
两人来到江州学院心理研究室,找到3月28日的值班老师,经过调查证实在3月28日晚,费韵教授使用心理研究室,对汪欣桐进行了心理治疗。心理研究室使用时间是晚上九点至十二点,陪同的人有汪建国、张勤和张小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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