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君
作者:面北眉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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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君 第1章 老天瞎眼
大圣朝永和二十五年,肇秋。
中元节刚过,暴雨已经连下了九日,整个京城的道路被雨水冲刷得泥泞不堪,车马难行。地势较低,平民聚居的城南污水渠倒灌,行人需要蹚过涨至小腿深的水出街,还有不少年久失修的民宅在暴雨中倒塌,偶有伤亡。
为免发生事故,朝廷已经罢朝三日。
先帝驾崩不到半年,六岁的小皇帝刚刚坐上皇位还没几个月,京畿附近就出现了这样恶劣的天灾,百姓们都在暗地里议论说这是不祥之兆。甚至有传言说正直壮年的先帝突然暴毙,是被奸人所害,以致上天降怒。
沸沸扬扬的传言闹得刚刚当上太后的萧太后且怒且忧,接连几日招了内阁大臣议事,想要扼制民间的谣言。
就在这个时候,昏迷了整整十年的承平公主嬴东君突然醒了。说来也奇怪,公主醒来的当日,大雨就停歇了,第二日便是艳阳高照。
百姓们这才恍然顿悟,原来天降大雨不是先帝爷有什么冤情,而是魔头再次降世,上天是在示警。
就这样,小皇帝登基后的第一场危机,就这么因承平公主的醒来而解除了。
承平公主虽已经昏睡了十年,但是京城百姓却并没有忘记她。十年前的承平公主尚未及笄,就能干出诸如纵马伤人,逼死优伶,强抢男子之类的令人发指之事,可谓是坏到了胚子里了。
只因她是先皇后所出的嫡长公主,身份尊贵,深得先帝宠爱,即便坏事做尽,朝上言官弹劾不断,朝外百姓怨声载道,也不过是被先皇高高拿起,轻轻放下。
公主昏睡十年,京城上下安稳了十年。可现如今,这位魔星转世的承平公主居然醒了?难道真是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
对于他人心理是何种想法,嬴东君并不在意,此时的她正斜倚在卧榻上,懒懒地打量着内侍小吉祥手中那面,染了锈迹的菱花镜中的自己。
都说相由心生,按理说恶毒之人都该生得一副罗刹面孔,可是镜中的少女,看着不过仍是二八年华,云鬓半散,面若芙蓉,似阖非阖的长眸中似纯情又似风情,即便此刻脸色苍白,神色恹恹,也不掩她的绝色容颜。
老天爷似乎对她十分宽容,十年过去了,又是常年卧榻,却不见她的容颜被岁月侵蚀半分。太医来看过之后已经不是惊奇,而是惊吓了。
“小吉祥,你说老天爷是不是瞎了眼?”承平公主勾了勾嘴角,懒洋洋的声调,娇柔好听,不掩嘲讽。
小吉祥不说话,只冲着承平公主笑,看着软乎乎的,没什么脾气。
承平觑了他一眼,嗤笑道:“我又忘了,你是个哑巴。”
小吉祥从宽大的衣袖里掏出来一只布老虎,那布老虎只有拳头大小,做工极为精致,只是原本鲜艳的颜色有些暗淡,一看就有些年头了。
小吉祥把布老虎握在手里一捏,布老虎中也不知安了什么机括,发出了一声极其响亮“咘”,像是有人在说不。
承平公主见了那布老虎,噗嗤一笑,美眸流转,“虽是个哑巴,却是个有趣的哑巴,也不枉我当初留你一命。”
小吉祥笑弯了眼,又将布虎迅速捏了两下,这次发出的是一声响亮的“唔”,像是人在应诺。
这时,一名青衣侍女端着一个红漆斑驳的托盘走了进来,托盘中放着一碗浓黑的药汁。
“公主,该喝药了。”
承平公主闻到药味就轻蹙起了眉头,小吉祥立刻上前一步将那侍女拦在三步外,不让她近身。
“本宫不想喝,退下吧。”承平公主恹恹地说。
宫女劝说:“公主今日午后还要进宫拜见太后娘娘,喝了药才有精神啊。”
承平公主还没说话,小吉祥已经上前一步,端起那碗药从侍女头顶缓缓浇下。
东君 第2章 我大圣朝是不是要亡了?
侍女端药进来的时候,显然没有试过温热是否适宜入口,被小吉祥这么一头浇下来,烫得她不由得捂脸发出了一声凄厉的惨叫。
小吉祥却嫌弃她的惨叫声刺耳,一把揪住了她的衣领,把人像是拖麻袋一样地拖出了门去。
嬴东君只是淡淡地看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把玩着手中的三菱镜。
待小吉祥处理完了那侍女,端着茶水走回来,嬴东君才用抱怨的语气道:“我不在这些年,萧贵妃是越活越回去了。也不知道派个机灵点的人来当眼线,竟如此敷衍本宫。”
小吉祥将手里的茶盘放到卧榻旁的案几上,然后朝着公主打手势:因为您现在一无所有,没什么值得她忌惮的了。
嬴东君拿着镜子的手顿了顿,冷声不悦道:“说了多次,不要对着本宫比划!本宫又看不懂!”
小吉祥又从善如流地拿出他的布老虎,对着公主轻轻捏了两下,发出“唔”的一声。
嬴东君瞥了他一眼,又笑了起来,抬起手中的镜子轻轻拍了拍他的头,“舌头都没了,你还是没学乖!”
小吉祥笑着摸了摸被敲打的脑门,然后又从袖袋里摸出来一个有些褪色泛白的靛青色荷包。他打开荷包看了看,从里面掏出来一粒拇指盖大小的黑色药丸子递给嬴东君。
嬴东君瞥了一眼那枚药丸,虽然眼中有着掩不住的嫌弃,还是接了过来,一口吞了下去。
小吉祥连忙倒了一杯茶水递过去,嬴东君喝了三盏茶才勉强压住药丸中的腥苦味。
“我想吃琥珀蜜饯,御膳房田公公做的琥珀蜜饯,香气浓郁,甜而不腻,最适合佐药了。”嬴东君把茶盏递回给小吉祥,软语嘟囔着,仿佛是在撒娇。
小吉祥环视了一下这个屋子的摆设,看着嬴东君没说话。
嬴东君顺着小吉祥的目光看了一圈。
这里不是宫里,是她在宫外的公主府。当年父皇亲自给她挑选的地方,坐落在京城位置和风水都极好的东北角,占地广阔,雕梁画栋,精美绝伦。
建成之后她也一直都住在宫里,这宅子便闲置着。
哦,也不算闲置,她当年用这空宅子关过美郎君。
“小吉祥,我们大圣朝的大好江山,是不是快要断送在萧颖那对废物母子手中了?”嬴东君看着这屋子里的家具陈设,若有所思地问。
她大圣朝堂堂嫡公主这玉砌雕阑的府邸中,竟然摆着掉漆的家具,屋子中间那张桌子还是瘸了腿的。
小吉祥拿出他的布老虎,轻快地捏了两下,附和着承平公主的猜测。
不过紧接着他又收起了布老虎,朝着他家公主比划:不过,或许也不能都怨太后。公主忘了吗?您至今还欠着国库十万两银子没有还!
嬴东君沉默了一瞬,揉着自己的额头,冷声道:“你的药丸是不是有什么问题?腥苦难以入口不说,为何我服用了之后便开始头晕脑胀了?”
小吉祥纵容地看了一眼恼羞成怒的公主,什么也不辩解,只乖乖巧巧地跪在了她的卧榻前,还细心地帮她理了理腿上盖着的被子。
嬴东君打开他的手,“哼!去备车,本宫要回宫。”
东君 第3章 虞郎
安排马车不在小吉祥的职责范围,于是他去找了公主家令。
公主家令是公主府的属官,正九品的官职。
先皇驾崩之前,承平公主未在这公主府住过,府内也没有安排属官。先皇驾崩之后,还昏迷着的公主被挪到这里,这位叫周琰的家令才仓促上任。
公主家令虽只是个属官,但只要跟对主子,未必没有借势上青云的机会,只是周琰心里是没有这种奢望的。
公主醒来之前,他想平平顺顺熬到调任。公主醒来之后,他就只想活着,最好是能整整齐齐地活着。
传闻公主只喜欢不能说话的人近身伺候。之前他半信半疑,现在却深信不疑了。之前被吉祥公公拖出去的那位侍女,他估计就是因为太能说话的缘故。
至于为何是他被从诸多等待选官的人中选出来,清吏司的人说是因为他能看懂哑语。周琰却知道,除了自己可以装哑之外,最重要的缘故,恐怕是自己没有银钱打点疏通。
此时,周琰带着十几个仆妇忐忑地等在垂花门外。未经允许,他们这些非近侍之人,是不能踏入内院的。
这公主府的仆妇也不知道是从哪里调配过来的,一般而言高门大户里跟着出门的仆妇,都会安排些长相体面,高矮胖瘦都差不多的,这样走出去也代表着主人家的脸面。
周琰已经是矮子里面拔高子,尽量从能用的人里面挑些整齐周正的出来给公主用了,可是这些人在周琰看来还是有些拿不出手。长相略显粗疏不说,规矩也很松散,往这儿站着等贵主,竟然还左顾右盼,相互私语。
周琰看着这些仆妇,不由得叹了一口气,生怕自己等会儿被怪罪。他咳嗽了一声,提醒她们注意规矩,那些仆妇却只瞥了他一眼,就嬉笑着继续各忙各的去了。
周琰正想说几句重话吓住她们,却听见从内院由远及近传来了什么东西轱辘滚动的声音。
一个娇软的女声正在抱怨说:“怎么这么多的门槛?”
周琰正愣怔,就看到内侍吉祥推着一个安着两个大轮子的木椅从二门出来,木椅上坐着一个穿着孝服,发髻上除了一朵白色的绢花别无二饰的女子。
这女子容颜本就极盛,穿上一身白,更是美得不可方物。就连家有悍妻,对女子从来都目不斜视的周琰,都不由得看住了。
他虽已在公主府上任将近半年,却还从未见过公主本人,更不知道公主竟然不良于行。
“你是公主府家令周琰?”
女子略带挑剔的声音,让周琰立即回过神来。
他的视线从公主的腿上快速略过,不敢再多看,低下头行礼,“正是小臣,见过公主。”
嬴东君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番,忍不住转头对小吉祥抱怨,“这是谁给本宫挑的人?长相也太平庸了些!换个俊俏的来!”
仆妇们闻言忍不住窃笑,这位周大人还嫌弃她们的长相呢,这不自己也被公主嫌弃了吗?
不想周琰听到嬴东君的话,反而心中狂喜。公主发话要换人,他岂不是可以调离公主府了?他从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感激父母将他生得这般“不堪入目”过!
“公主所言甚是!小臣容貌鄙陋,不堪为公主驱使。小臣这就去吏部禀明公主所请!”周琰低下头,不敢让公主看到他眼中的喜色。
“唔。你回去,换那个叫虞……虞……”嬴东君想了一会儿,有些苦恼地揉了揉太阳穴,“叫什么名字本宫给忘了,是一个姓虞的状元郎,你去换他来公主府伺候本宫。”
嬴东君的话音刚落,院子里突然安静了下来,气氛变得有些诡异。
周琰抬头,半张着嘴,看向嬴东君,之前眼中的喜色还没来得及褪尽,又染上了错愕和震惊。
“怎么?”嬴东君察觉到了气氛不对,皱眉问。
周琰看着嬴东君欲言又止,最后脸都憋红了,都没有说出来一个字。
倒是一个仆妇忍不住小心翼翼地开口问:“公主说的姓虞的状元,难道是永和十五年的那位状元郎?虞舜臣,虞大人?”
“虞、舜、臣……”嬴东君在唇齿间轻轻呢喃了一遍这个名字,随即粲然一笑,抚掌道,“没错,虞舜臣,那位‘郎艳独绝,世无其二’的虞郎!”
在场之人无不露出震惊又兴奋的神色,互相之间使着眼色。
周琰脸色古怪,吞吞吐吐地说:“公主,虞大人怕是,怕是不能来公主府当差了。”
“有何不能?他又不是没来过!”嬴东君不以为意,不过想起来什么,她面露不悦,“难不成本宫昏睡之后,他娶妻生子了?”
看热闹的仆妇们听到公主这话,神情更是兴奋,仿佛知晓了大人物什么不可言说的秘密。
“倒也不是。”周琰擦了擦额头上冒出的冷汗,艰难地说,“而是虞大人他现已官至中书令,先帝弥留之际指定了虞大人为辅政大臣之一,加封……太子少师。”
东君 第4章 一朝天子一朝臣
承平公主闻言沉默了一瞬,转头对小吉祥发作,“这么重要的事情,我醒来之后怎么不见你禀报?”
小吉祥迅速地打着手势。
周琰看着小吉祥的动作,出于习惯,下意识地在心里转换成声音:殿下已经昏睡了十年,您当初看上的人无一不是既有貌又有才,这样的人若是十年都没有升迁,也没有娶妻生子,那必是不在人世了。还在人世的,都已物是人非。
周琰深以为然,希望公主殿下不要再想着把中书令大人给绑到府里来伺候她了。
承平公主冷哼一声,不再理会小吉祥,冷着脸对周琰道,“罢了,这差事你继续当着,等本宫物色到了合适的人选,再把你换了。”
“是!”周琰也不敢问公主要从哪里,怎么物色“人选”的。
小吉祥招手叫来两个长相粗壮的仆妇,让她们将公主连同椅子一同抬上马车。
周琰松了一口气,却听见上了马车的公主还在低声抱怨,“父皇看女人的眼光不如何,挑男人倒是挑得准……”
周琰闻言出了一身冷汗,连忙后退了两步,不想再听公主的惊天言论。
目送着公主的马车在十几个仆妇的簇拥下离开了公主府,他才最终松了一口气,然后发现自己内衫都湿了。
偏偏等到府门一关,刚刚躲在暗处看热闹的仆妇、侍从们就开始低声议论起来。
“没想到,公主与虞大人之间的传言居然是真的?”
“那还有假?刚刚公主不是亲口承认了吗?”
“啧啧,真是人不可貌相!虞大人那样一个高官,性子又那般清冷,居然当真做过公主的禁、脔!”
“这么说另外一个传言,肯定也是真的!”
“你是说,虞大人在被公主……咳咳,那时候伤了身子,所以才一直未婚配的传言?”
“不是还有另一个传闻么?说虞大人一直没娶妻不是为了公主,而是为了……”
周琰听到她们竟如此口无遮拦,眼皮直跳。
“闭嘴!都不要命了吗?谁的闲话你们都敢议!”
仆妇们见平日里一副书呆子模样,脾气很好的周琰突然发作,也吓了一跳。
周琰看着她们,冷着脸说:“非议上位者,按我《大圣律》当徒一年鞭六十!念在你们今日初犯,本官网开一面,每人去前院领仗刑五,罚月钱一季!”
周琰说完,叫了两个护院,让他们押着这几人去受罚。
等这些好事的仆妇呼天叫地地被带去打板子了,周琰才重重吐了一口气,步伐沉重地离开。也怪他自己,来公主府上任后便得过且过,没怎么理过这府中人事,才纵得这些本就没有规矩的仆妇们更加放肆,竟然连杀头的话都敢出口。
承平公主的马车出府之后,慢悠悠地驶向皇宫的方向。
倒不是赶车的仆妇不想快走,而是承平公主的这辆马车正是她十年前用过的那一辆,因为曾经当街撞死过人,京中只要是上了十五岁的人都记得它,十五岁以下的当年还太小。
看到这辆马车从公主府出来,路上的行人都远远围观。也只敢远远地,马车只要行到五十步外,众人群就会迅速退开,如同分海一般整齐划一。
虽然路人都很有“分寸”,但驾车的仆妇还是放慢了速度。十年前公主的马车撞死了人,公主安然无事,听说赶车的内侍被处了极刑。
好在公主并不急着赶路,也不催促,只偶尔盯着外头的街景发发怔。
花了比正常时候多三倍的时间,承平公主的马车才停到了宫门前。
内宫中不让马车通行,小吉祥又招来两个仆妇将公主的椅子稳稳地搬下马车。
远远围观的人群见公主似乎腿不能行,不由发出了此起彼伏的吸气声。
承平公主对他人的注视恍若未见,也不在意他们的窃窃私语。公主虽恶贯满盈,但一般情况下,对于普通人,她都一概无视。与其说她是大度,倒不如说她目中无人。
就像是高高在上的仙人,也从不会去在意蝼蚁的想法。
承平公主抬首看着眼前巍峨的宫门,不知在想什么。小吉祥正要向守宫门的内侍递牌子,旁边却传来一声惊呼。
“哎呀!吉安你看,这不是承平公主吗?”
这矫揉造作的声音打断了承平公主的思绪。她有些烦,一时没想起来这声音是谁,便转头瞥了一眼,见两个二十来岁的年轻妇人刚从马车上下来。
“公主,您这腿是……瘸了啊?”之前说话的是一位略丰腴的妇人,她上下打量了嬴东君几眼,轻轻捂唇,一脸的震惊和同情。
与这妇人相携而来的另一位绿衣女子嬴东君倒是看着眼熟。那女子一对上嬴东君的视线,就下意识地低下了头,过了片刻才又重抬起来,眼神却有些飘忽。
嬴东君没理会她们,直接问小吉祥,“她们是谁?本宫认识?”
两位妇人愣了愣。这一回,丰腴妇人眼中的惊讶终于真实起来了。
“你不认得我们了?太医不是说她只是不能走路吗?”后面那一句是对绿衣女子说的。
小吉祥正要提点一下自家公主,那丰腴妇人已经自报家门,“我是萧家的萧慧啊,我旁边这位你也不认识了?她你皇妹吉安公主啊。”
嬴东君这才赏了她们一个正眼,挑眉道:“你是萧四?本宫还真没认出来,十年不见,你倒是越长越像萧大人了。”
萧慧闻言脸色有些不好看了,嬴东君口中的萧大人是她父亲,也是当今太后的叔父,五官倒是端正,就是胖。萧慧现在最恨的就是别人说她肖父。
嬴东君又看向吉安公主,似笑非笑,“皇妹的变化也颇大,我一时没认出来。毕竟以前你都是站在我身后,我极少看你正脸。”
吉安咬了咬唇,拽紧了自己的衣袖,没有说话。
萧慧咬牙一笑,上前一步,看着宫门的方向道:“公主这是要进宫?今日太后娘娘要在勤政殿与几位辅政大臣商议国事,怕是一时半会儿的没有功夫接见公主呢!毕竟国家大事耽搁不得呢。”
萧慧说着,暗中向守宫门的内侍使了个眼色。
先皇在世的时候,嬴东君在宫里向来是横着走的,宫门的守卫别说拦她,就连抬头看她一眼都需要点勇气。现在先皇已经殡天,一朝天子一朝臣,嬴东君再想要跨进这座宫门,得要看新帝母子的脸色了。
萧慧今日就是要让嬴东君明白这个道理。
东君 第5章 羞辱
那内侍看着还年轻,不是从前宫里的老人,没有经历过嬴东君横霸大圣朝后宫的时期。
得了萧慧的眼色,他接过了小吉祥手里的牌子,一板一眼道:“你们先候着吧,太后娘娘此刻尚在勤政殿与众位大臣商讨国事,至于今日有没有空见你们,等消息便是。”
大圣朝皇宫,命妇们觐见后妃的规矩是先向宫内递牌子。
后妃若是无意接见,会让内侍回话让人回去,若是有意接见,则会给出一个等候牌,由宫人将命妇引入宫门内一个专门休息的地方等候。
一般而言,会入宫觐见后妃的都是事先受到过召见的,或者身份特殊有特权的,所以极少有人会来到宫门口了还被打回去的。
萧慧趾高气扬地看了嬴东君一眼。
嬴东君却没有丝毫被刁难了的愤怒,她换了个更加舒服的姿势倚靠在椅子上,随口问那内侍,“要等多久?”
内侍下意识地看向萧慧,萧慧手藏在衣袖下面,悄悄对他比了个手势。
内侍连忙道:“一个时辰。”
嬴东君闻言,抬头看了看天色。此时差不多是未初,一个时辰之后就到申时了,再过不了多久宫门就要关闭了。
“一定得等?”嬴东君皱了皱眉。
“那是当然!国事当头,其他闲杂人等、闲杂诸事都得靠边站!”萧慧得意地一笑,有些不怀好意,“不巧的是,前几日大雨,庆安殿的屋顶坏了,还未修葺好,公主只能在宫门前等候了。”
庆安殿是离宫门不远的一个小殿,平日里是用来给这些等候召见的命妇们休息的。
嬴东君看向萧慧,一副不耻下问的模样,“既然国事当头,太后没空接见闲杂人等,那你们岂不是也要在这宫门口干等一个时辰?”
萧慧僵了僵,随即咬牙道:“没错!我们当然也要在这里等着!”
她就想看嬴东君腿不能行的狼狈模样被所有人看见,让所有人都知道现在的她落魄得连宫门都进不去!没看够她还不想走呢!
嬴东君微笑着点了点头,“幸苦了。”
萧慧还没反应过来嬴东君这话的意思,一直没说话的吉安公主看到嬴东君脸上的微笑就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这时,嬴东君已经转过头看向宫门口的方向,一个头发花白,面容严肃的老嬷嬷带着一个小宫女从宫门里走了出来。
守宫门的内侍看到老嬷嬷面色一惊,连忙低头恭敬地行礼,“花嬷嬷。”
萧慧和吉安看到花嬷嬷也是脸色一变,以两人的身份虽然不用向花嬷嬷行礼,但是也不由自主地紧张起来。
花嬷嬷径直走到嬴东君面前,严厉的视线先是扫过她的腿,然后行了一礼,用平板冷硬的声音道:“长公主殿下,太皇太后有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