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大脸呆
海荣见没人搭理他,自己溜达过来挨着他坐下,左右看了看,悄声说:“南唐给我递消息了,今晚动手。”
叶凉推开办公室的门,看见乔治王正对着镜子整理自己的领带。他常年穿着白大褂,冷不丁换了身衣服,他自己都觉得不习惯。尤其看到叶凉还穿着疗养院配发的淡绿色的连身工作服,他更是不满。
“这些人真是吃饱了撑的没事做。”乔治王对着镜子照照,不满的说:“一栋楼里挑不出几个正常的,非要搞什么庆祝活动。要不是为了疗养院的评分和申请经费……哦,鬼才想看一群疯子过节!”
叶凉很小心的帮他拿起外套,随口敷衍,“他们毕竟只是病人,又不是真正的疯子。像咱们楼的c320……”
乔治王流露出憎恶的表情,“c320曾经在媒体上说什么选择伴侣不考虑性别……他就是个肮脏的疯子!”
叶凉震惊的看着他。他想提醒他,作为一个严谨的学者,他应该知道性向问题已经被剔除在精神病的范畴之外了。但是乔治王的反应让他不知道该怎么反驳。他忽然想起了乔治王曾经宣扬过的宗教信仰:凡是与生育无关的性行为都是罪恶的。
叶凉默默把一肚子话又咽了回去。他并不是乔治王的学生,只是临时被调拨到他的手下做助手,但是在他跟着他工作的第一天,乔治王就道貌岸然的发表过一番演说,主旨是在工作中,要以严谨的态度对待学术问题……
原来都只是说说而已吗?
叶凉不是不知道乔治王在病人当中的名声不大好,但他一直以为只是两方的人各自所处的立场决定的。要知道,即便是在正常的医院,医患关系也始终是个难以解决的问题。但他现在却发现似乎不完全是这么一回事儿。
乔治王在面对盛夏这种受到陷害的病例时,不仅没有报以同情,反而满怀恶意的在旁边推波助澜,并认为他是恶魔,应该受到这样的报应——这不是一个医生该有的态度。
叶凉想起曾经发过的誓言,心里有种说不出的失望。
“……我会凭我的良知和尊严行医救人……我不容许让年龄、疾病或残疾、宗教、民族、性别、人种、政见、国籍、性取向、社会地位或任何其他因素的偏见介于我的职责和病人之间……我将给于人类生命最大的尊重……我郑重地、自主地以我的人格宣誓。”
听说乔治王当年也和他一样就读于波士顿医学院,那么他一定也曾经无比认真的重复过这段誓言。
他一定已经忘记了。
那么,我又做到了多少?叶凉问自己,我是否在凭良知和尊严行医救人?我是否因为社会地位等等因素忘记了自己最初的理想和职责?
盛夏的脸浮现在他的脑海里,他说:“你是我在这里见到过的最像医生的医生。”
叶凉忽然觉得羞愧。他一边试图做一个善良的人,对陷入困境的人有所帮助,一边又拿着疗养院的薪酬,做着助纣为虐的工作。
他不是好人,却又坏得不够彻底。这样的定位原本是他最为厌恶的,可他现在却变成了这样一个尴尬的存在。
海荣拢了拢袖子,低声嘟囔,“妈的,可真冷啊。”
盛夏觉得活动室的供暖已经不错了,至少比病房里要暖和。海荣觉得冷,主要还是身体太虚了。他忍不住问道:“你上哪儿去了?”
“别提了。”海荣一脸厌恶的表情,“前院有个变态在试验啥新药,折腾的我上吐下泻的……你说这搞不好是减肥用的吧?”
盛夏没理会他的调侃,压低了声音说:“今晚我这边可能也有行动。”
海荣看着他。
盛夏与他对视,他没有任何证据指出南唐不可靠,但他又不想他吃闷亏,关键是这个闷亏吃下去会耽误大事。一旦今晚有人逃了出去,今后这里的安保设施都会加倍严格,海荣再想做点儿什么就难了。
盛夏心里没底,他拿不准海荣和南唐之间的交情到了哪一步,“你信我吗?”
海荣笑着点头,“当然信。”
盛夏试探的看着他,“那你今晚就跟我在一起,哪儿也别去。”
海荣点点头,冲着他露出一个略有些吓人的微笑。盛夏看他的神情,又有些疑心他其实什么都明白。
宾客们陆续到场,出于安全的考虑,他们的座位是和病人们隔开的。还有一些助手模样的人簇拥在他们周围,盛夏在他们当中看到了霍东琴。霍东琴看起来挺平静,她站在人群之中悄悄冲着他做了个口型。
海荣碰了碰他的胳膊,“那个……你一伙儿的?”
“咱们一伙儿的。”盛夏纠正他。霍东琴的动作挺快,他分辨了半天,觉得她说的似乎是“烟花”两个字。这是表示放烟花的时候开始行动?或者放烟花的时候会有变故发生,而他们正要利用这个机会?
“等下别离开我。”盛夏嘱咐海荣。他看见南唐正坐在不远处冲着海荣使眼色。
海荣嗯了一声。
十号楼的主管医师乔治王衣冠楚楚的走了进来,一边跟相熟的学者们点头示意,一边快步走到麦克风前面,彬彬有礼的开始致辞。
其实哪里的晚会形式上都差不多。盛夏心不在焉的听着,左手无意识的摸了一下棉衣的口袋,忽然发觉口袋里有一个硬东西。盛夏的手停顿了一下,不动神色的探了进去。那是一个金属制品,大概一寸多长,宽度不及他的手指,很薄……
盛夏一个激灵,突然反应过来这是一把手术刀。
盛夏额头微微冒汗,脑海中顿时冒出各种猜测。然而很快,他就意识到能够有机会接触这些东西,又有机会靠近他的人,在他的记忆里就只有一个。盛夏的目光飞快的扫过活动室,地方大,人又多,一时间竟没看见叶凉站在哪里。
盛夏的心情莫名的有些复杂。
乔治王讲话之后,来交流学术的研究小组的负责人也上去讲了几句话。他是个中等身材的胖老头,一双眼睛神采奕奕。他的谈吐还挺有趣,可惜只有他们自己人不时发出善意的笑声和掌声,疯子们各自发自己的呆,谁也没捧场。
接下来就是一些工作人员自己组织的节目,诗朗诵、小合唱之类的。盛夏基本没看进去,随着时间的流逝,他心里也渐渐紧张起来。这期间,南唐似乎去了一趟洗手间,再回来的时候,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他在距离海荣很近的空位上坐了下来。
终于轮到最后一个节目。临时充当主持人的小护士似乎也因为这一场折磨人的活动马上就要结束而明显的松了口气,略有些兴奋的宣布,“现在请大家观看烟花表演。”
朝向运动场一侧的玻璃窗被打开,室内的灯光也被调暗。不少人为了看得清楚一点儿,都站了起来。离窗口较远的人也受了影响,下意识的朝着窗口凑了过去。
盛夏从两个病友的脑袋之间看过去,见运动场上影影绰绰的站着几个人在捣鼓什么。过了一会儿,空地上的人果然放起了烟花。不是那种大型活动的烟花,但是要比一般的礼花稍微大一些,高度也只比周围的几栋楼略高一些。
这地方就这么大,若是烟花太大,打的太高,楼里的人反而什么都看不见了。
盛夏感觉到有人在挤他,他正要往旁边躲一躲,就感觉自己的手腕被人抓住了。盛夏扭头,发现抓着他的人是霍东琴。
第19章 新年的烟花(四)
霍东琴一言不发的拽着他往外走。盛夏心头一跳,下意识的抓住了海荣。霍东琴回头看了一眼,眼神有些无奈,但她什么也没说,只是拉着他们慢慢往前挤。活动室里的人虽然不多,但都靠在窗前还是显得挺拥挤的。他们几个人混在里面,动作幅度又不大,因此也并不是很显眼。
盛夏很快发现他们周围都是那一伙儿来交流学习的人。他不认识这些人,一时间也想不到霍东琴这样做有什么用意。
在离他们稍远一点儿的地方,南唐正试图朝着他和海荣站立的方向挤过来,可惜被几个勾肩搭背的学生挡住了。盛夏隔着一堆人头默默的与南唐对视了片刻,南唐似乎想说什么,但盛夏的表情太过冷漠,这让他有些不安。就在他迟疑着要不要挤过去的时候,盛夏却已经面无表情的移开了视线。
一团金色的烟花在窗外砰然炸开,细碎的光点将整个运动场都照亮了。烟花的美总是带着一种奇异的魔力,一瞬间拼尽全力的绽放带着孤注一掷的决绝,绚烂到了极致,却也因此给人一种惊艳且惊心的感觉。
随着烟花的消散,活动室里的灯光也毫无预兆的灭了。突然间陷入黑暗让整个活动室都躁动起来,盛夏听到不远处有男人喊,“怎么回事儿?”
霍东琴猛的拽了盛夏一把,凑在他耳边说:“衣服脱了跟他换!”
盛夏一瞬间全明白了,他一把拉住霍东琴,“我同伴呢?”
霍东琴嘀咕了一句“麻烦”,伸手拽过另外一个男人,“跟他换!都快点儿!”
这种时候当然没法子刨根问底,被做了手脚的电路不知什么时候就会亮起来。盛夏飞快脱衣穿衣,觉得当年军训急行军的时候他的动作都没这么迅速过。等他换好那男人的衣服,十指翻飞的打好领带的时候,海荣也换好了。两个人被霍东琴推着往里走,挤进了那一伙助手的中间。
充当主持人的小护士一直在安慰前排的几个病人,柔声细气的说一些打气的话。乔治王也喊了两嗓子,说楼下电工已经在恢复电路了,让大家都保持安静什么的。盛夏猜测乔治王这会儿并没把停电当回事儿,他的声音虽然有些不耐烦,但是很平静,透着几分漫不经心。
事实也确实如此,为了今天的活动,乔治王申请了比平时多两倍的守卫,而且他们身上还带着高压警棍。从硬件上讲,这里不仅仅是重症楼,七号楼还关押着一群穷凶极恶的重刑犯,保全设施在全国范围内也是顶级的。从人员安排上讲,今天在场的人一半儿以上都是外来的学者,没人会觉得他们能在这里闹出事儿来。其余一半儿的病人当中又有一半儿是神智正常的伪病患,他们最清楚这里的各种管理措施,不会给自己找麻烦。真正的病患只有几个,而且都是自闭向的,并不会对外界的刺激做出反应。
过了四五分钟的样子,电路果然恢复了。学者这边的领队站起来跟乔治王商量,“要不今天的活动就到这里吧。”
乔治王忙说:“好的,好的,我这就安排人送你们出去。”
盛夏挤在人堆里,一颗心跳得飞快。一只手还无意识的紧紧攥着海荣消瘦的手腕。
盛夏 第12节
活动室里的护士开始招呼病人们集合,就在这时,一个病人很突然的狂躁起来,一把抓起身前的小桌子朝着领队的吴教授砸了过去。吴教授大概也没想到会出现这样的变故,愣了一下,还是身边的助手急急忙忙的拽了他一把,才险险躲过了那张桌子——重症楼所有的家具都是固定在地板上的,但是因为今天的活动,乔治王临时找人从办公区那边搬过来几张桌椅。谁也没料到这么短的时间里会发生这种变故。
小桌子擦着吴教授的肩膀飞了过去,砰的一声砸在玻璃窗上,碎玻璃飞溅开来。活动室里顿时乱成一团。
发了狂躁症的男人又拎起了一把椅子开始乱砸。
就在这时,头顶的电灯闪了闪,又灭了。
守卫冲了进来,挥动着警棍试图制服那个发起狂躁的病人。他们身上都配着手电,刺眼的光柱在混乱的人影中闪来闪去。盛夏几乎分不清身边的人到底是谁,只知道拉着他左手的人是霍东琴,而他拽着的人是海荣。
在这样混乱的情况下,一个一个分辨几乎是不可能的。守卫们只能凭衣着先把穿着蓝色棉袄的人都集中到活动室的一端,另外几个守卫护着学者们快速往外走。而在靠窗的空地上,那个发了狂躁的病人正和三四个守卫厮打。疯子发作起来果然力大无穷,几个膀大腰圆的小伙子一时间竟然制不住他。
盛夏不知道这个人是米兰这边安排的还是南唐那边安排的,他的心脏砰砰直跳,几乎要撞破了胸口,甚至不能够仔细的思考什么,只是机械的混在人群里往外走。他现在知道为什么这个学术交流小组要来这么多人了,人数太少的话根本不可能掩藏住两个以假乱真的人。
整个十号楼都停电了,走廊里充满了一点就炸的暴躁气息。或许是之前的烟花对病人们产生了一定的刺激,很多病人都在大喊大叫,房门也被砸的哐哐响。守卫举着手电筒在走廊里巡逻,大声呼喝,还不时的在房门上踹几脚。
护送他们下楼的守卫也被这种气氛所影响,不住的催促他们快点儿走。
盛夏觉得这是他有生以来走过的最长的一段路了,下楼、转弯、接着下楼。稀薄的星光从楼梯间的窗口透进来,楼梯间里人影憧憧。混乱中不时有人痛叫说被人踩了脚,领队的吴教授也很紧张,不断的催促大家动作都快一些,不要给工作人员添麻烦。
跑出十号楼,一伙儿马不停蹄的一溜小跑朝着楼后的大门跑去。大门口的警卫已经收到了通知,打开了一道小门等着他们。门外站着几个人,都是一副很焦急的样子,其中一个看见他们就快步跑了过来,大声喊道:“吴教授,出事了!十分钟之前学校打来电话,说您的一个实验室发生了意外,似乎是爆炸引起了火灾……请您马上回去看看!”
吴教授焦虑的问道:“情况怎么样?有人员伤亡吗?”
“还不清楚。”那人说:“但是火势还没控制住。您看……”
吴教授迟疑了一下,转头对这人身后的一个男人说:“张院长,情况突然,我们现在……”
被称作张院长的男人忙说:“我刚才就收到消息了,正要联系你们,结果就出了这种事……咳,都是意外情况,还请吴教授在给我们做评估报告的时候……”
“哪里,哪里,”谢教授打断了他的话,“疗养院的设施、人员各方面都很好。鉴于病人的特殊性,有些突发情况我完全能理解。请张院长放心,等这边的试验结束之后,我们一定会综合疗养院各方面的情况,给出一个客观公平的评估。”
“那就好,那就好,”张院长忙说:“我已经安排好大巴送你们回市区。这边。”一边说一边带着吴教授等人沿着人行道往外走。
吴教授一边走一边嘱咐他,“我们的东西暂时不要动,我留下两个人继续之前的试验。我带其他人先回去处理一下,学校那边要是问题不大,我们后天回来。不管怎么说,不能丢下做了一半儿的试验。”
张院长连忙答应,“没问题,没问题。”
一行人不紧不慢的沿着草地中间的小路往前走。草地上错落有致的栽种了许多常青树木,在夜色里暗影憧憧,像一群不怀好意的守卫。树影之间有模糊的灯光闪动,看样子疗养院的占地面积远比盛夏预料的更大。
这是盛夏第一次在神智清醒的情况下踏出重症院的大门。当他跟着一群助手钻进停在楼前的大巴时,胸口几乎要被心脏剧烈的跳动撞击的爆裂开来。他贴身的衣服几乎被冷汗湿透,手脚也在神经质的微微发抖。
他竟然真的就这么出来了。
这一切都好像在做梦。
张院长送走了谢教授和他的学生,心满意足的返回了自己的办公室。虽然十号楼的庆祝活动因为临时出现的一点儿小问题被迫中断,但是能得到吴教授的谅解,并且承诺给出一份令他满意的评估报告,张院长觉得之前几天辛辛苦苦的各种安排还是很有价值的。
张院长的职位其实是副院长,这就意味着有工作的时候,他这个副院长要冲在前面。但是论功行赏的时候,他要谦虚的站到正院长的身后。谁让他不姓霍呢,如果他也和正院长有着一样的身份,那一切当然就不一样了。
西岭疗养院虽然只是一个半福利性质的医疗机构,但挂在疗养院名下的研究所却在学术界有着极其重要的地位,这里的几个研究小组不仅研发了数种重要的疫苗,更是在攻克重大疾病方面远远走到了同行的前面。他们的研究成果也给霍氏企业带来了巨大的经济利益。
这样一个重要的机构,人员的安排当然是极其谨慎的。如果不是因为张院长的父亲曾经跟在霍老爷子身边当过三十多年的助理,他也不可能坐到副院长的位置上。因此,他虽然对霍院长的种种表现暗中不满,但是他分得清轻重,对他来说,最重要的事情就是能安安稳稳在副院长的位置上再坐十年,然后拿着一大笔退休金去过他富足安稳的晚年生活。
张院长是在吴教授等人离开五分钟之后接到乔治王的内线电话的,乔治王像个疯子一样在电话里大喊大叫,被他呵斥了几句之后才喘着粗气汇报说:“张院长,出事了!出大事了!这里的人弄错了!”
张院长听得莫名其妙,“什么叫人弄错了?”
乔治王神经质的尖笑了两声,“吴教授的两个学生被人打晕了,换上了病人的衣服。这帮孙子,玩的一手金蝉脱壳的好把戏……赶紧让守卫过去把他们的宿舍楼包围起来,一个都不能溜走!”
张院长心头一跳,脸色顿时变了,“怎么会出这种差错?!我刚才送吴教授回市区!他们那一伙儿都很正常,上车之后吴教授还亲自确认过了!”
乔治王几乎要吼起来,“怎么能放他们走?!”
“学校出事了,吴教授的实验室爆炸了!”张院长也跟着喊了起来,“海大的校长亲自把电话打到我这里,我能不放人吗?!”
乔治王直喘粗气,“马上联系司机,务必把这一车人扣住!”
第20章 蝴蝶兰(一)
张院长经乔治王一提醒,脑子也灵光了起来,“对,对,到时候不回来也没关系,车门一锁,车里的人就算拿着锤子也打不开门窗!”说着示意一旁的秘书,让他马上联系司机,自己安排守卫去围堵那辆大巴。
有了应对的措施,乔治王的声音也冷静了许多,“除了这两个被掉包的,还有两个病人也不见了。护士说刚乱起来的时候,有几个人一窝蜂的从活动室里跑了出去。因为停电,这些人都没跑远,守卫已经抓住了两个,其余两个人应该也还困在十号楼里,我们正在安排守卫排查。”
张院长又是一阵心急上火。这会儿他也开始后悔了,好端端的,为什么要办这个莫名其妙的庆祝活动啊。虽然这种富有人情味儿的活动能够刷一刷评审团的好感度,但这后果实在不是他一个小小的副院长能够承担的。
嘱咐乔治王尽快安排守卫搜查,张院长心力交瘁的挂了电话。
秘书推门进来,汇报说已经接通了司机的电话,大巴刚刚开上通往市区的高速,目前已经停在了最近的一个服务站。车门没开,满车的人都扣着。吴教授等人虽然对这种安排不满,但是疗养院出了事,他们也表示能够理解。
张院长打发秘书亲自带着守卫去拦截那辆车,再三叮嘱务必要把掉包的病人押回来。刷评审团好感度的事情现在暂时不能想了,什么好感度也没有自己正坐着的这把椅子重要。他开始认真思索吴教授是否知情的可能性。
这老头跟霍家无冤无仇,目前他领导的研究小组跟霍家还有一个共同开发的项目,应该不会有意识的跑到霍家的地盘上来捣乱。张院长思来想去,觉得这老头儿很可能就是让人利用了一把。今晚的情况有些混乱,学校的实验室又出了事故,他一个年过半百的老头子,心急火燎的赶着回去,手底下学生少了一个两个他没心思细看也正常。但疗养院这么生硬的扣着车,得罪人是肯定的了。等这件事打扫利索之后再好好托托人跟吴教授赔礼道歉吧。
张院长守在办公室里坐立不安的等消息。五分钟之后,乔治王打电话说在十号楼的医生值班室门口找到了一个护士,护士处于昏迷状态。但糟糕的是,值班室的门打开了,有人顺着值班室的窗户爬出了十号楼,在楼外留下了几个杂乱脚印,脚印最终消失在了十号楼通往九号楼的拐弯处。因为重症楼的应急大门就在九号楼的后面,所以他们怀疑这两个人是在打应急大门的主意。
十五分钟之后,乔治王汇报说看守应急门的守卫被一个假冒是他的电话临时调开了,应急大门有打开过的痕迹。他们组织了守卫追出应急门,在门外的小路上发现了一个昏迷的病人,他脑袋上有伤口,暂时不能说话。初步推断,可能是两个人一起逃跑的时候起了内讧。
二十五分钟之后,张院长的秘书打来电话,说已经赶到了服务站,吴教授一伙人都等在车里。当时离开疗养院的时候大家都比较着急,所以上车的时候也没人仔细的去核对人数。再说吴教授还把几个助手留在疗养院继续跟进试验,大家都知道,因此更没人会留意人数的问题了。
张院长听到这里,整个人血压都飙上来了,“他们的人都对吗?里面有没有混进去我们的病人?!”
秘书很肯定的说:“确定过了,没有。”
张院长拿着电话,整个人都不对了,“怎么会这样……”乔治王明明说有两个人换了衣服,混进了吴教授的队伍里。
“问问司机,”张院长脑子里灵光一闪,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半路上有没有停过车,有没有人下车!”
几分钟之后,秘书的消息再一次反馈回来,“司机说车子开到半山腰的时候,车里有几个年轻人叫唤要上厕所,他停过一次车。”
张院长瘫坐在沙发上,喉头阵阵发紧。
他觉得,他想要在这个座位上再坐十年的理想大概是实现不了了。
盛夏的脑海中一片空白,全部意识都凝成了一个字:跑。
冬夜的寒风在他头顶上方盘旋,拉长的尾音宛若凄厉的呼号。干枯的树枝不时刮过他的脸颊,留下一道道热辣辣的痕迹,有几次甚至险险的擦过他的眼睛。他不知道自己在山林里跑了多久,也不知道会不会下一秒就因为力竭而失去意识。但长时间的囚禁在他心中留下太过深刻的印记,于是这一刻突然降临的自由就格外的令人疯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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