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眼神烟

巨剑很沉，伏麟踏回土墙上集结手印的时候，苏烟尝试数次，都没能拎起。
计划总是赶不上变化，再精妙的计算也有偏差。
苏烟把被血水浸湿的衣领叼在嘴里，突然将身上的水神之力全部散去。
“噌~”
没有人想到苏烟会腾空跳起，而且跳的那么高。
伏麟看着身形上升的苏烟，便更加卖力的压缩全部的神力，他打算用自己的底牌神术，来碾压对最后的顽抗。
“噌~”
“噌~”
“噌......”
“这是！”帝江那双快要闭上的眼睛陡然睁开，演武场内的气息，散发着远古的味道。
异变突生，苏烟的脚下点出了第一个光圈，随即又踏空而上，在看似没有规矩的位置，踏出了第二个光圈。
残影重重，神明与圣贤不再淡定。
“这不是水神的神力啊！”风神惊得站起，但她年纪尚轻，并看不出此刻苏烟身上散发出的力量来自哪里。
游云的嘴巴哆嗦着，深邃的眼瞳中流出了自己也没察觉的恐慌。
正在研磨精纯土之力的伏麟也感受到了苏烟的变化，对方身上逐渐繁盛的黄光，流淌着浓烈的浩然正气。
光影翻飞，在已有的光圈上自由踩踏，苏烟进入了忘我的境界，也忘了疼痛......
“是~是北斗七星么？”谷南笙在苏烟踏出最后一个光圈的时候，脱口而出。
其他神裔定睛一看，瞳孔皆是一缩。
“北斗七星！”
没有人听说过如此怪异的神术，七个光圈的位置排列与北斗星盘丝毫不差。
伏麟慌了，他看着在光圈上加速跳跃的身影，心里蔓延着说不出的苦涩。
“苏烟~你去死吧！”
发现自己的双手颤抖的时候，伏麟一怒之下，将磅礴的神力全盘托出，汇集在双手之中。
“地爆天星！”
随一声怒呵，演武场内的地面霎时破碎，石海之下，新鲜的土壤连带着草芽树根化成无数土块，朝天空飞去。
“再快一点！”苏烟因手臂有伤而力有不逮，但是伏麟已经嗅到了阴谋的味道，双手托天，神力翻涌。
光线变换，苏烟拉过一阵虚影，在最高处的光圈上驻足。
此时天已暗淡，土石已经包裹了所有的光圈。
伏麟双手用力一抓，巨大的土球将苏烟和神秘的北斗七星阵完全覆盖。
光芒消散，伏麟一声令下。
“破！”
巨大的土球宛如流星，在高空骤然降落。
“砰！”
土石崩溃，然而七星却瞬间连珠。
巨大的撞击将演武场捅出了深不可测的黑洞，七星的光芒还在持续下落。
深渊之中，突然一声怒吼。
“光～之～颂！”
七只光圈在尘埃中陡然汇聚，光芒万丈，一光柱随声而起，从黑暗的坑洞中倏尔喷薄。
如那厚积薄发的火山岩浆，一飞冲天，于云空朝四周溅射。
望着烟火月夜一般的天，帝江嘴角抽动，“光之颂？神父他……简直无稽之谈……”
苏烟从空而落，摔在了蛇柱之上，伏麟握着双拳，双目通红，看着趴在柱顶朝他邪笑的少年，刚想祭出神武，扫地僧便及时制止。
“演武结束～”
“伏麟胜！”
不甘和遗憾让伏麟一气之下捶在了蛇柱上，他知道，今天，苏烟的命，算是保住了……
神明沉默，圣贤动容。
此前所有的不屑与淡然，在演武结束的瞬间化为泡影。
光之神力，很显然，苏烟得到了黄帝的传承。
虽然受制于天赋和经验，神术“光之颂”的威力并不惊人。
但失传千年的神术，被一个新晋神裔施展而出。这让大家不禁联想着，苏烟与神父黄帝的关系。
细思极恐，圣贤之首游云再三思索，还是说道。
“大演武就此作罢～散了吧……”
神明之间私聊了几句，各自腾云驾雾，离开了落神山。
“苏烟，进殿。”
留下这话，紫烟中五大圣贤的虚影消失。
蛇柱之上，紫气缠身的苏烟跳了下来。
刚才浑身骨头粉碎的痛还记忆犹新，而现在，不论内伤还是外伤，都已完全恢复。
绕过巨坑，苏烟从伏麟身边走过。
“谁都杀不死我！”
苏烟的眸燃烧着火焰，但声音平淡。
伏麟跌坐在地，思绪乱如麻……
一步步走上神殿的台阶，演武服的袍底划出一条血路。
天赋，苏烟没有。
但从神墓死里逃生后，苏烟在心底立下了誓言。
自己的命，再也不容许他人执掌！
黄帝的神术，是他拿八十八碗沉沦之酒换来的。
为的～就是今天！
伏麟对自己的杀心天地可鉴，任何计谋在巨大的实力差距下都不足逆转。
虽然苏烟涉入神界时日尚浅，但他摸到了圣贤的命脉。
“神父黄帝。”
这是一个能让游云老头肝颤儿的名字。
踏进神殿，面对浮屠壁，苏烟单膝跪地。
游云笑了，“起身，起身～”
苏烟抬头，从对方的态度来看，自己已经掌握了主动。
“苏烟啊～你这神术……”
“神父传授的。”
五大圣贤的眼神出现了细微的变化。
“先前～你说那只是神父的残魂啊～这……这让吾等很难信服！”
见游云脸色变差，苏烟赶紧下跪，故作惊恐，支支吾吾，“圣～贤～苏～苏烟有罪，苏烟～有罪啊……”
游云更惊恐，“何罪？”
“苏烟隐瞒了实情～其实……那不是神父的残魂……”
“神父本尊千年来……一直在神拔中度过……”
“你是说，神父……没死！”
游云的脸上青筋毕露，其他圣贤的脸色也变得铁青。
苏烟站了起来，他在五个头颅上看到了深入骨髓的恐惧。
“嗯～他老人家还说了～收我为最后的……”
“光神神裔～”
看着少年羞涩地笑，圣贤们诧异到肌肤抽搐……
谈话没有很久，苏烟独自一人踏出神殿。
演武场已经恢复的完好如初，只是地面上又趴满了落叶。
上前踏出一步，帝江闪现在少年面前。
又是一阵交谈，帝江一个响指，消失在仙境一般的神界。
没有几步路，后土为首的神明挡在了苏烟面前。
还是交谈，苏烟一边礼貌地笑，一边理智地回答着刁钻的问题。
就这样，当苏烟走到山崖边时，终于看到了熟悉的背影。
“姐姐～”
共工回眸，她的身边，一男一女。
烛九阴像个小姑娘一样朝苏烟走来，苏烟露出了疲惫的笑。
东方路也走了上来，苏烟认得，这个胡子邋遢的男人，是新木神。
见苏烟以礼相待，东方路笑得合不拢嘴。
“你小子记得不我了？”
苏烟心神一颤，抬头，眼眸里爬满了惊叹的光。
随即，少年摇着头笑了，望向远方，云吞天山，鹤鹰双飞。
谁才是天选之人，谁才有王者之姿？
当春心苑的那个胆小怕事的账房先生放下算盘拎起大剑的时候，一切……
尘埃落定。





过眼神烟 第74章 分别晚宴
土藏城，南罗小巷。
回香斋不愧是全城最豪华的酒楼，苏烟跟着大家走进人声鼎沸的大厅，脸上洋溢着兴奋。
“土豹子~没来过吧！”衣着华丽的谷南笙凑近苏烟。
“我家乡哪有这样高档的地方~”苏烟连忙摆手，他的视线被酒楼的格局深深吸引。
大厅周围，是环形的会客包房。楼层围绕中央歌台盘旋上升，由于年关将近，高处五颜六色的彩带和大红灯笼使得苏烟一眼望不到尽头。
“别数了，总共三十层！”
“三十层！”苏烟先是惊呼，接着又捂住了嘴巴。
看着从身边走过的宾客，个个气度不凡，苏烟便压低声音，“谷姑娘~这是达官贵人消遣的地方吧~实在不适合我们欸~”
“那你有什么好的主意！”女子瞪了少年一眼。
“要我说，你就别破费了……不如～咱们就去伏麟的皇宫随便吃点算了~是吧伏麟，你家又宽敞又安静的，御膳房的伙食比这儿肯定不差好几......哎~你翻什么白眼啊~我说得没道理么！”
伏麟抱着双臂，由于害怕被土国的子民认出从而引起骚乱，他浑身上下裹得严严实实，就露出一双了无生趣的眼睛。
从白天的演武破例中止后，他这辈子也不打算和苏烟说一句话了。
“还想去皇宫用膳？想得美你！”心中碎碎念着，白眼一翻，伏麟用沉默驳回了苏烟的想法。
离歌等人见气氛逐渐僵硬，立马拉着苏烟和赌气的伏麟走上了旋转楼梯......
红色的门帘缓缓拉开，苏烟第一个冲了出去。
透过窗户，土藏城的夜景一览无遗。
“那是皇宫！”苏烟趴在窗沿上，兴奋地大呼小叫。
谷南笙是这家酒楼的会员，顶层包间的待遇，对没见过世面的苏烟来说，真是莫大的惊喜和人性的关怀。
“哇～”
莫上桑似乎与苏烟相处久了，也沾染了一惊一乍的陋习。
“谷姑娘～这～这楼层是旋转的啊！”
当七位神裔全都落座后，地面开始平稳地旋转，苏烟拉着莫上桑又趴在了窗沿上，全方位地欣赏着土藏城的夜色。
繁华的景致让苏烟目不转睛，他的视力极好，很快就相中了一座漂亮的房屋。
“如果有钱……那该有多好啊……”
默默感慨，谷南笙叫住了他。
“喜欢吃什么～随便哦！”
苏烟看着眼前琳琅满目的菜单，毫不客气地报起了菜名……
这顿饭局，本是谷南笙单独宴请苏烟的。
但明天是神裔们各自回“乡”的日子，所以苏烟再三请求谷南笙，才有了今夜这顿离别晚宴。
伙计拿着菜单离开后，餐桌上突然静的可怕。
苏烟索性拿起酒壶，走到每个神裔身边，一一斟满。
“我敬你们！”苏烟一口闷下，名贵的酒口味偏淡，还带有若有若无的清香。
一连干了三杯，苏烟看着默不作声的大家，叹了口气。
思绪万千，苏烟抿抿嘴唇，“我们不该是这幅样子～”
“神裔难道就不配拥有友谊了么！”
这一吼，抒发了压抑已久的痛苦。
“苏烟～坐下！”谷南笙俏脸微寒，她注意到了伏麟颤抖的双手。
苏烟冷笑，一步跨到伏麟身边。
“砰！”
一杯酒砸在伏麟面前，苏烟抬脚，踏在了座椅的边缘。
包间的温度骤然下降，伏麟的脸已经变得铁青。
这是土国，抛开神裔的身份不说，作为真龙天子，被一介草如此亵渎不敬，伏麟已经到了爆发的边缘。
放在桌面上的手抓花了精致的木刻画，如果不是后土下了死命令，“不得再对苏烟出手”，他伏麟绝对会把身边的少年千刀万剐。
“我说过～你杀不了我！”
苏烟的话不可谓不傲慢霸道，但事实如此。
现如今，苏烟因神拔的特殊经历和神秘机遇，被圣贤与众神明视为了重点保护的对象。
“我没想过抢你什么东西！”苏烟眼眶发红，委屈在静默的空中发酵。
伏麟抬头，脱掉大衣的他看起来并没有初见时那样威武。
“可你已经抢了～”
“但我从都到尾……都只是为了活着而忙碌～”
苏烟拿起酒壶，往嘴里灌去。
伏麟不言，他的心思很难琢磨。
苏烟端起一杯酒，举在伏麟面前，叹了口气，“我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问你……”
“能不能放下芥蒂～做个朋友，”
伏麟看着少年认真的眼神，楞了好大一会，没有人吱声，所以苏烟就一直举着酒杯。
胳膊酸了，麻了……就像第一次正式见面那样，苏烟朝伏麟伸出手掌的时候，伏麟并没有选择握手。
“抱歉～”
众人大惊，苏烟呆滞。
伏麟，土国的皇帝，神裔中的佼佼者。
他居然说了抱歉！
这个代表退让的词语，原本不该存在于伏麟的脑海。
苏烟缓过神来，仔细回味着那两个字眼。
无奈一笑，随后释怀。
饮下酒水，苦涩中逐渐有甜味蔓延。
所幸佳肴及时上桌，在几个伙计的忙活下，平日里难得一见的山珍海味，用浓郁的香气打破了僵局。
苏烟很快与大家打成一片，和恬静却也健谈的莫蒹葭谈笑风生，与木头一样的萧斩坐而论道……
伏麟就安静地坐着，然后看着大家把酒言欢其乐融融的模样。
如果自己没有那段不堪回首的经历和皇帝的身份，也许……
他也会乐意和苏烟这样热情真诚的少年饮酒作乐，不醉不归。
“抱歉了～苏烟！”
伏麟独自端起酒杯，轻抿一口。
味蕾似乎从六岁那年起，就失去了知觉。
不咸不淡，如饮白水……
再看看离歌，那个曾经和自己是一路人的女孩，正托着香腮，时不时被苏烟无厘头的笑话惹得面红耳赤。
苏烟化“铁石心肠”为“心慈面软”的能力，与生俱来。
待酒桌一片狼藉后，每个人都学着苏烟一边抚摸涨大的肚子，一边唱着音调奇特的歌谣。
夜渐浓，天下无不散之筵席。
莫上桑本想将苏烟亲自带回共工下榻的客栈，但人家并不领情。
“我没喝多～”
见苏烟步伐漂浮，离歌搀住了苏烟的肩膀。
“我送他回去。”
“唉～我看还是算了吧～一个不承认喝多的醉汉～谁的话他也不听……”
“哎呦～真是不胜酒力唉……离歌，有劳你送我回去了。”
“你！”莫上桑气得额头冒汗，他实在不理解，他到底哪点儿比不上离歌。
愚蠢的男人，都有一颗古怪的脑袋。
要是苏烟知道此刻莫上桑的抱怨，二话不说，肯定割袍断义，立马绝交。
一晚上，该说的话，都说的差不多了。
七人互相嘱咐了两句，便“分道扬镳”。
耷拉着醉醺醺的脑袋，苏烟目送各奔东西的“旧友”消失在视线尽头。
下次再见，或许又是另一番光景了……
深深嗅一口，离歌的发香涌进鼻腔。
借着酒劲，和朦胧的月夜，苏烟双臂抬起，紧紧拥住了不知所措的女子。
感受到怀中剧烈的挣扎，苏烟当即深情说道。
“就一会儿……”
说完，怀里没了动静。
殊不知，苏烟口中的“一会儿”，便是天长地久……




过眼神烟 第75章 北上
雪停，苏烟从床榻上爬起。
揉揉因宿醉而充血的眼睛，他看到了站在窗前的共工。
“头好疼～”
双脚刚着地，苏烟一个踉跄。
他也许不会发现，昨夜离歌将他搀扶到共工门前的时候，共工偷偷用手掌重重惩罚了一下他的小脑袋瓜。
外出醉酒先且不究，但于夜半三更和心机叵测的女子勾肩搭背一事上，共工认为，就有必要进行一次深刻的教育。
但看着苏烟开心收拾行李的模样，共工又暂时放弃了说教。
“何时出发？”苏烟眼睛里闪烁着迫不及待的光芒，背着行囊，换上了共工给他量身定做的黑衣。
今天，是他随共工回水国的日子。
水国是东方五国中最辽阔的国度。
此前，苏烟道听途说，水国的国土已经扩张到了极寒之地。
而关于极寒之地，苏烟后来又在求知阁中读过相关的书籍。
极寒之地，一直以来是妖族的栖息之地。
而十六年前，妖族内部矛盾激化难控，一股反水势力异军突起，遂欲强抢政权，开辟妖族新元。
由于这股势力懂得蛊惑民心，所以一时间，风头旺起，竟然能与妖族首领妖姬女王分庭抗礼。
然后有趣的事发生了，现任妖姬女王碧池，性格火辣，行事鲁莽。她不顾众妖的规劝，直接踏上神界，向神明求助。
而作为救援的代价，碧池愿以半壁极寒之地交换……
就这样，碧池成了妖族历史上最窝囊的妖姬女王。
“我就很佩服这个妖姬女王的魄力！”
苏烟心想，史书上对外族的描写实在太过粗俗，但站在对方的立场上，能守住半壁江山的统治者，总比那些誓死不低孤傲头颅从而葬送王朝的先帝要睿智得多。
“别发呆了～走了！”
“啊～好好！”
推开窗户，共工牵着苏烟一跃而起。
神烟起，冬风烈。
天刚亮的南罗小巷还在酣睡，巷子的尽头，一道水流乘着冷风，来到了两人的脚下。
“小歪，好久不见！”
待水流化形，苏烟一脸宠爱地抚摸水凤凰的凤冠。
凤鸣响，天朗气清。
披着霞光的水翼轻轻翕动，南罗小巷骤然落于身下。
“呜～”
伴随一声悠长的狼吼，千家万户的尖叫瞬间盖过了狼蹄踩破瓦砾的脆响。
夜叉甩着长长的舌头，一脸茫然地朝半空的苏烟奔袭而来。
“呜！”
后腿发力，姿态优美，狼躯舒展。
苏烟笑着抛出水凰带，狼牙一咬……
暴乱过后，有些胆大的人推开了窗户。
昼夜相连的天边，一只巨鸟正拖着一匹哭天抹泪的夹尾巴狼，飞向北方……
云飞雾绕，小歪突然一头扎下云丛。
苏烟瞪大了眼睛，冰雪覆盖的城，就在脚下。
这才几十息的功夫，小歪居然横跨了土国，飞进了水国的疆域。
落地，苏烟跟在共工身后。
一座白色的庙宇屹立眼前。
再回首，苏烟有些迷茫……
“姐～这～这就是水神庙？”
共工懒得回答，苏烟不淡定了。
望着白雪莽莽的层峦叠嶂和缭绕山颠的冰雾云海，苏烟实在不想接受住在深山老林的事实。
听其他神裔说，神庙一般都建在皇城的附近，因为那里人流庞大，香火旺盛。
所以苏烟想不通，为何水神庙建在这鸟不拉屎的冰峰之上。
“姐～我终于知道你为啥发不了大财了……”
苏烟一边抱怨，一边踏进庙宇。
“天呢～还真有人来上香祈福？！”
主祠堂里，只见香炉前的蒲团上跪满了妇人孩童，苏烟再细看，居然还有几个头花花白的耄耋老人。
想想崎岖蜿蜒的山路和天寒地冻的气候，苏烟怀疑道，“姐～这些是不是趁你不在时，过来偷香火钱的妖精！”
瞪了一眼撸起袖子跃跃欲试的少年，共工走到老弱妇孺的身后，侧耳倾听，寒眉微皱。
苏烟也跟了过去，他发现，跪地祷告的人们看不见他和共工，看来水神庙中应该下了障眼法的禁制。
竖起耳朵，随着香炉上瓢荡的紫烟，每个人的心声一一传进了苏烟的脑海里。
“水神娘娘在上，小女今二十又六，依然没为我家相公怀上过娃娃，请娘娘看在小女日夜纺布勤勤恳恳的份儿上，赐一儿子，供以延续我吴家香火……”
共工见苏烟偷笑，一个响指，冰碴又封住了苏烟的嘴巴。
熟悉的冰冷涌上心头，一个老人的心愿又浮现在耳畔。
“水神娘娘，说来惭愧，老翁如今花甲之年，却尚未品尝过鱼水之欢，还望娘娘行个方便，赏老翁一段夕阳姻缘……”
“哈哈哈……”
苏烟不顾共工阴寒的面容，笑得满地打滚。
笑得肚子痉挛后，苏烟忍着笑意问道，“怎么会有这么没谱的愿望～这是把您当做送子娘娘和月老大仙了吧。难道姐姐真的会帮他们成愿？”
“记住了苏烟～”
借此机会，共工正好交代神裔的任务。
“神裔作为神的继承者，平日里除了要打点神庙上下的一切事务外，还要包含热情地履行神职。”
“神职？”苏烟突然有种掉进贼窝的感觉。
“神职广泛而又宏大，不像你春心苑要求账房先生那样有着明确的条条框框，所以今日我先告知你神职中最简单的事情。”
“你也看到了”，共工指指跪在神像前的男女老少，“虽然水国的百姓来此祈福的都是心诚的信徒，但他们的心愿也并非属于本神应当受理的祈求。”
“所以从今天开始，你要着手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拿笔记录每一个祈福人的心愿，并从中选出神明职责范围内的心愿。然后于每日夜降之时，上报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