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眼神烟

“啊~”
苏烟一头雾水，“划分心愿是否适合受理的标准......”
“我说过了，这没有明确的答案......总之，普罗大众的愿望无非那么几种，你就先试着记录筛选，上报给我的时候，我自会挑出你的错误。”
“好吧~”
说完，共工化作一缕青烟，飘进了镀满金箔的神像里。
仔细看看神像，模样与绝色的共工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苏烟笑着摇头，毕竟是民间的凡人依靠想象雕刻而出的，大大的耳垂和凸出饱满的额头，正是世人对神明形象的理解。在苍平镇，木神句芒的神像，就是一个袒胸露乳的笑脸老翁。殊不知，真正的木神，有着天下第一美男子的美誉。





过眼神烟 第76章 变天
夜临，琅袖山雪花飘零。
苏烟冒着风霜，气呼呼地扔掉扫帚跑进了祠堂。
“什么破天气！”苏烟刚刚扫净空地上的落叶，结果一阵风雪，松树柏树那如牛毛如银针的叶子，又抖落了一地。
朝冻得红彤彤的双手哈一口热气，恢复血色的脸庞上满是欣慰。
看着一尘不染的地面和重塑金箔彩蜡的神像，苏烟不再犹豫，拿起供桌上的心愿簿，顺手反转了神像后的烛台。
“吱~~~”
一道水帘制成的门出现在了苏烟眼前。
苏烟一脚踏进，门后别有洞天。
水神庙屹立冰峰中，后依附于厚实的山岩。
而山岩中四通八达的洞穴，据姐姐所说，则是上任水神神明在位时开发而成。
苏烟在求职阁中看过上代水神的资料和画像，那是一个精通铸造搭建的憨厚大叔。
不过话说回来，出自神明前辈之手的洞穴，果真鬼斧神工独具匠心。
看着脚下通往四面八方的石路，苏烟只能依靠着共工留下的口诀小心行事。洞穴看似静止，但道路并非一成不变，而是随着上代水之神明设计的阵法时刻演变。稍有不慎，误入歧途，将会直接触发死亡封印，从而老死在石岩壁障之内。
一想到被困在重爬满尸蛆的石洞里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画面，苏烟不禁吞咽口水。
强迫自己稳住心神，苏烟流畅地低吟破洞决，顺着脚下黄色光芒的提示，很快找到了主洞。
轻轻扣响石门，石门立刻打开。
柔和的光晕打在苏烟的脸上，他一眼便看到了坐在书台上的共工。
眉黛如远山，肌肤如凝脂。
苏烟时第一次见到共工散开秀发的模样，相比先前的冷峻，此时倒多了几分恬静。
主洞不大，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这里，简直是一座遗世独立的尚书房。
走上前，苏烟像个书童一样长跪在共工身边，共工随即停下翻阅手中的诗集。
“拿过来！”
“奥~”
共工一目十行，苏烟紧张地等待着。
第一次执行神职，他不希望有所差池。
当共工看到最后一页，苏烟快要拍手庆祝的时候，话音传来，“这个~划掉！”
苏烟连忙拿过心愿簿，又仔细通读了一遍内容：
“水神娘娘，若水县连年干旱，百姓民不聊生，小民乃若水县令，眼见庄稼枯死，饥荒横行，饿殍遍地，却无以救百姓于水火。娘娘在上，望降一场甘露……”
“停！”
苏烟闭上嘴巴，不解地看着共工。
这个县令心怀天下，体恤百姓疾苦，更是以全部家当投进了功德箱，而他的心愿，不过是一场降雨。
“姐姐，你翻手可倒海，一怒能引洪濑。一场雨水……大不了我苏烟前去成愿！”
“苏烟，这就是今后你要谨记的事情。”
共工拿过心愿簿，指尖一滑，县令的心愿直接消失。
“干旱或是洪涝，自有天命安排。若水县祖上三辈，皆是霸占山头安营扎寨的山贼，因果循环，如今此县大旱连年，则是恶果。”
“可现在的若水百姓并无过错！”苏烟直接抬杠。
他在县令那儿听了许多关于若水的故事，大旱前，百姓安居乐业，小商小贩做的都是正经生意，农夫也勤于耕耘……
“命即因果，种瓜得瓜，种豆得豆。”
“本神若强行让瓜籽生豆，岂不是坏了天道，乱了人间秩序！”
“恕我难以苟同！”苏烟直视共工，他还是不明白，明明神明都是神通广大，为何不能抛开因果，造福天下呢。
“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苏烟，你若有鸿鹄之志，心怀天下，心系百姓，大可以入俗做官，而不是……”
“做神！”
素手提壶，一杯热茶斟满酒觞。
“喝了它。”
“咕咚～”
暖流下肚，苏烟低头不语。
良久，他又抬头，“苏烟定当谨记～谢姐姐指点迷津！”
接过共工核准后的心愿簿，苏烟又深沉地问道，“神到底为何而存？”
“天下苍生，人间正道。”
“妖魔两族，莫不在苍生其中？”
共工眼神里寒光闪过，缓缓道，“求知阁的史书典籍不宜多阅，如此看来，你还是未听我的警告。”
“姐姐，你们到底在隐瞒什么？”
共工刚想开口，却意念涌动。
“走～”
“去哪？”
“解答你的问题。”
——
雪如絮，风如刃。
大鹏展翅，仙鹤啼鸣。
苏烟和共工来到庙前，四头巨大的幻兽令苏烟惊叹之余又心生畏惧。
其中，有他熟悉的蹀躞。
蹀躞朝苏烟一笑，只剩一只眼睛的它看起来沧桑了许多……
四具高大的身影从雪花后走出。
火神祝融，沙神翕然，夜神烛九阴，还有……新晋古神奢比尸。
“进庙一叙。”共工带路。
……
五大神明和一个神裔，围坐在石洞之一的房间内。
屋内没有桌椅板凳，一切简谱，致使盘腿在地的苏烟手足无措。
“明明都是熟人～不对，是熟神，不能紧张！”
擦擦脸上的冷汗，苏烟朝着不苟言笑的神明们笑着。
“小小苏，怕什么，我就是来看望你的啦！”
烛九阴和苏烟关系特殊，苏烟怕的哪是她啊，主要是火神祝融罢了。
虽然祝融面容和善，风度翩翩，但自古水火不容，本能上的畏惧，苏烟一时难以克服。
“玄冥还是选择了后土。”祝融一张口，气氛便诡异起来。
“东海海域，我保了句芒一命，玄冥昏迷不醒人事后，他给我看了后背的伤口……”
“我确定，是圣贤所为。”
苏烟脑袋嗡嗡作响，仅仅两句话，信息量大的惊人，无论自己如何压制恐慌的情绪，酱紫色的嘴唇还是哆嗦。
“各位神明，苏烟一介神裔，打扰了！”
“坐下！”刚想跑路，共工呵道。
“你不是想要答案么，现在给你啊！”
苏烟不敢再吱声，就众神的面容来看，神界的水，深不见底。
“苏烟，你该知道的，不比避讳，也无需担惊受怕。”
“没错，你反而是我们要保护的那个人。”
苏烟茫然，各个神明的话令人费解。
“你也看到了，如今神明之间看起来和和睦睦，但融洽的表面之下，是三分阵营。”
见祝融盯着自己的眼睛，苏烟起先还是闪躲，后来发现祝融的火瞳中夹杂着鼓励的色彩，苏烟也严肃起来。
“三分阵营？那你们……”
“我们能来这与水神及你会面，必属同阵。”
“原因为何？”苏烟变得大胆，主动出击。
祝融的指尖突然窜出一根火苗，火苗随风飘荡，落在了众人中央。
接着，共工又朝火苗施术，冰火相融，一块令牌浮现。
看着令牌上呼之欲出的血红眼珠，苏烟脱口而出:“神烟令！”
“不错嘛～看来你在求知阁中没有虚度光阴啊！”
沙神翕然的外表是一个可爱的小姑娘，苏烟对她很有好感。
“哪有，我姐还老是骂我，不修神术反而读那些破史书，是暴殄天物呢～”
“奥，你姐说的对。”
“不对，你姐是谁？”翕然眨巴着眼睛，水嫩的脸上挂着强烈的好奇。
“我唤神尊，就叫姐姐。”
“奥……”
“不对不对～”
翕然气得跳起，“你～你叫她姐姐……本神也叫她姐姐……你我岂不是……”
“本神两百又十的年岁，难道要和你一个毛头小子以兄妹相称！”
“姐弟也是可以的啊～”苏烟缩着脑袋，嘀咕着。
“咳咳～翕然！”
祝融清了清嗓子，翕然是他看着长大的，从神裔到封神的路途十分坎坷，十二神明里，除了共工对她照顾有佳，就剩他还算待见这个长不大的神明了。
“哦，差点忘了正事，前辈们说，我闭嘴就是了！”
翕然安静地坐回原位，可爱的模样不禁让苏烟多看了几眼。
“苏烟～既然你知道神烟令，那你可知神烟令出自谁的设计？”
苏烟想了想，随即道，“书上只写了神烟令的作用，好像是委派神明追捕罪神的信条。”
“书上所说不假，但此物并非我神族的产物。”
“这是屠龙大战后，五大圣贤颁布的法条。”
苏烟脑子灵活，无需深思，便吓得花容失色。




过眼神烟 第77章 三大阵营
“祝融上神，您是三十六神明时期的神明么？”
“现任神明里，除了我，后土，还有帝江，其他神明封神之时，都于屠龙大战之后。”
“屠龙大战？”苏烟惊讶。
“你在求知阁中未能见过关于此战的书籍实属正常，因为......”
祝融的眼中燃起火焰，“屠龙大战，就是五大圣贤立命之本。”
“共工，你虽年轻，但上任水神一定跟你说过圣贤以肉身补天的那段历史吧~”
见共工点头，烛九阴接着说道，“东方大陆历史悠久，神明初降四海八荒至今已然五千年有余，三界纷争不断，战火连天。不论是临阵倒戈，还是揭竿而起，再辉煌的战役也无法超越两场上古之战对于拯救天下苍生的贡献。”
“三十六神明时期，神魔大战旷世争锋，为除魔族十凶，神族陨落了二十四个神明及其神位，可谓悲壮惨烈。此战虽然奠定了神族今后在三界中的地位，但巨大的代价致使神族的纸面实力落入谷底，时隔不久，蠢蠢欲动的妖魔两族却趁此日益壮大，我神族的统治力也大不如前。”
这时，烛九阴又看向苏烟，“然而龙的出现，打破了三界鼎立的局面。龙的肉身比妖族强悍，运用自然之力比神族还要娴熟，帝江曾经与龙皇单独交过手，虽然那时帝江还算年轻，可他是继刑天和蚩尤之后天赋最高的神明，但帝江在龙皇手下未能走出十个回合，便草草落败......”
祝融被烛九阴的话勾起了回忆，“我还记得，当时帝江对龙皇的评价。”
“可单杀五凶的存在。”
苏烟惊得忘记了呼吸，上古十凶可是打落二十四神明的恶兽，若抛开变量，等价换算来看，龙皇与十二神明尚有一战之力。
“龙族的事，我们那一代神明也并非清楚，只记得引发屠龙大战的是我们神族的神裔。”
祝融说到这停顿片刻，重新措辞后继续开口，“严格来说，他并不是神裔。他是蚩尤的传人。”
苏烟瞬间反应过来，“您是说~神魔大战中与神位一同陨落的神明中，传承并非尽断！？”
祝融一笑，“没错，蚩尤的神裔，名叫隋植。他在失去神尊的那夜，获得了亡灵悼念者的传承。”
“悼念者的亡灵？那不是亡灵的领主么？！”
“看来你在神拔中奇遇不少啊~”祝融眼前一亮。
苏烟搔头，他的脑袋一时无法理清如此复杂的人物关系。
“虽没神位和神力，但在外界看来，他依然算是我们神族的神明。所以屠龙大战之前，三界还流传着十三神明的说法。”翕然突然插嘴，但被祝融无情地推开，谁让她抢自己的台词呢。
“之后，隋植深受亡灵领主的影响，发疯屠了龙族与人族的后代，也就是龙人族。”
“龙人族？”苏烟突然想到了神墓的墙壁里传来的怪声。
“虽然事后神族登门道歉，但龙皇依然难抑大怒，遂朝神族直接下了战书。”
“你们应该打不过它们吧~”苏烟低声道。
“所以三界合力，屠龙！”
祝融平静地说，但苏烟气得咬牙切齿。
“但合三界之力还是未能攻下龙皇龙阳，它以一己之力与三族大战了三天三夜，未尝胜果，龙阳自知气数已尽，再苦撑下去也只是苟延残喘。于是......它一飞冲天，撞破了女娲前辈补天的五彩石后，便神魂俱灭……”
众神看着苏烟眼角留下的泪，都低下了头。
“我没哭~”少年见气氛尴尬，用手背胡乱摸摸眼睛，“后来呢？”
“五彩石毁，天洞中顿时倾泻下外空的瘴气。接着，瘟疫爆发，庄稼颗粒不收。洪涝，地震，冰河......无数天灾仅用了一日不到，东方大陆便生灵涂炭。这时，人族中突现五个参透天演的老人，自称圣者，以汇集天地之灵的肉躯补住了天洞，东方大陆至此才得以恢复平静。作为救世英雄，五大圣者自然得到了三界的拥护和尊敬。”
“可他们另有所图！”祝融的语气随高涨的情绪而加重。
“说要以人中圣贤的身份，代表凡人参与到三界之中。我族起先并不赞同，但屠龙大战毕竟是我族过错所酿下的恶果，所以在魔族与妖族的一致同意下，五大圣贤踏进了神界，入了神殿......”
“苏烟～”
祝融看向苏烟的胸口，夜金甲下一片混沌。
“你是个聪明人，有些事，我不必说透，你自己斟酌。”
苏烟想了很久，他朝祝融问道。
“如今世上，谁能打得过那五个老头？”
苏烟的表达虽然粗俗，但祝融无比严肃地回答。
“还没。”
苏烟的脸有些扭曲，抱着发热的头颅蜷缩起来。
“所以神明之间，因此产生分歧也是必然。”
“三大阵营，故而生！”
烛九阴拍拍苏烟的肩膀，语重心长道，“句芒、强良。以驱逐圣贤复辟神族为信念，贯彻的正义为——新生正义。”
“后土，蓐收，天吴，玄冥。以谄媚圣贤排除异己为信念，贯彻的正义为——绝对正义。”
“那我们呢？”苏烟从膝弯里抬起脑袋，“我们”这两个字，让面纱下闪过一个美丽的笑容。
“圣贤实力深不可测，且其形象已然屹立三界千年之久，加上面对流言蜚语，新生正义并不入流，甚至很有可能被有心之人拖到道德的层面狠狠羞辱。”
“所以我们创立了第三阵营。”
“懒散的正义～”
苏烟恍然大悟，“墙头草，两边倒？”
“……”
祝融无奈道，“话粗理不粗欸……”
“而能让懒散正义站住阵脚的根本……”
“是苏烟你啊！”
烛九阴说完，书房安静下来。
“我？”
苏烟指着自己，摆摆手。
“圣贤又何？孰能无过！天道轮回，命劫降临不分早晚！”
共工叹了口气，说道，“你就是圣贤的劫～”
“这跟懒散的正义有何关系！”苏烟情绪过激，他意识到危险将至，面前的神明正在拖他下水。
“还不明白么？”
祝融指向烛九阴，对着苏烟沉声道，“你以为神明会随便跑去春楼做一个教孩童读书写字的花魁！？”
“你以为命中复刻着神星的封号神宗强者会屑于和一个孩童抢夺鸡腿！？”
“你以为一个天赋平庸的孩童当真有水神传承的资质！？”
苏烟捂着疼痛难忍的头，祝融的面容在他眼中逐渐重影。
祝融笑了，又指向自己。
“我见过刑天～你身上有他的影子～”
苏烟倒在地上，痛的龇牙咧嘴。
共工抬手一抖，水雾洒满少年全身。
“我该怎么办？”
苏烟爬起来，颓废的倦容下，传来木讷的声音。
“知易行难～”
“活着。”祝融站了起来……
——
大雪封山，四大神明借着混沌的夜离开了琅袖山。
苏烟站在共工身旁，与其一同望着满天落雪。
曾几何时，少年的个头才堪堪够得到女子的肩膀。
而现在，苏烟已经拥有了挡在女子身前的胸膛……
“别多想了，今日你劳累不浅，早些歇息……”共工扭头走进神庙。
苏烟孤身一人来到空地中央，拿起老掉牙的扫帚。
雪落不停，挥臂不止。
“啪～”
突然，扫帚被扔向山下，少年跪倒在雪地里。
这一夜，他听了太多故事……




过眼神烟 第78章 新生正义
潦水尽而寒潭清，烟光凝而暮山紫。
春节将至，水神庙迎来了一波祭拜求愿得热潮。
空地上，落叶起，风不静。
苏烟一手握笔，一手仗剑，不论是修习还是工作，两不耽误。
共工坐在神庙屋顶，观望着舞剑又弄墨的少年。
剑眉渐蹙，在光洁的额上画出忧郁的弧度。
自从神明相聚那夜后，苏烟像是变了个人一样。
成日里除了打点庙宇里大小事务，就是练剑修炼神术。
共工清楚，苏烟骨子里就没有勤奋好学这个优点，所以眼看少年变成郁郁寡欢只知“舞刀弄枪”的武痴后，也有想过亲自点透对方心中的结。
寥寥数十日，苏烟的双手生出了厚厚的茧，由于经常练习扼嗔神术，苏烟的衣服和鞋子上，总是爬着化不掉的冰碴。
机械的动作，酸软到无痛感的肌肉……奈何天赋不够，八尺勾月的大小始终只能维持在三尺又半。
苏烟心中有恨，抱怨自己平庸无能，套用春心苑老鸨的话，那就是“老天爷不赏你这碗饭吃，你就别上赶着扒拉人家的锅底！”
距离大演武已过半月，苏烟修为长进缓慢，其他神裔都已踏入神威境，更甚有莫蒹葭和伏麟，已然一手触碰神宗大道……
“砰！”
肌肉拉伤，少年从半空摔落。
剑被甩进雪中，心愿簿纸张翻飞，墨汁肆意妄为，使得白雪皑皑的空地上多出一副飘逸的太极图。
苏烟爬起，不慌不忙一张张捡着散落的纸。
“不打紧，不打紧，从新写过就好……”
自言自语，平淡的语气后埋藏着戾气。
“姐姐？”
一只白嫩的足踩在最后一张纸上，苏烟不敢抬头，稍微用力抻了抻。
可玉足纹丝不动，苏烟只好轻笑，“姐～时日不早了，我还要补录心愿呢！”
“姐，你……”
突然，苏烟被共工提溜起来，双脚踩空，少年一时惘然。
“你就这点儿出息？”
“我就是没出息！”不说还好，共工讽刺的口吻点燃了苏烟的叛逆。
“我每日三更起，子时睡。起得比鸡早，活的比狗累。可修神之路讲得是天赋与努力并行不悖。而我呢……哼～我就是一个没有天赋，只知道挥洒汗水的庸人！”
看着面前呼哧呼哧喘气的少年，共工放下了对方的衣领，并不经意地扫平褶皱。
“你还说你没有天赋？”
“我就是没……”苏烟刚想反驳，又低头握拳暗愤。
共工叹气一声，指庙堂里正跪拜水神神像的黎明百姓。
“如果给你一次从新来过的机会，神裔还是平凡的生活～”
“你选哪个？”
苏烟看向人群，他们的心愿，还写在手中没有干透的纸上。
妇女之辈，总是因婆媳关系和丈夫的家暴而抱怨终生。黄童的心愿永远离不开村口的冰糖葫芦和手工玩意儿。酒徒嗜酒如命，赌徒只会祈求一夜暴富。白叟嫌命短，奴役望脱穷命……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世俗的俗，里面装着折腾和麻木。
苏烟沉默了会，闭上眼睛。
共工的意思他很懂，平庸和非凡的选择，答案一直是那么固定。
可真正让苏烟心境平缓下来的，不是这道选择，而是苏烟发现，孑身一人形影相吊的自己，连平淡的俗世，都不会大发善心地将他接纳囊中。
“姐姐～”
苏烟突然靠的很近，共工有些别扭。
“若我非神裔，早为冻死骨……”
“你的孤独下，是你的天命。”
接着，共工瞥开话题，“最近你的勤勉我全部看在眼里。后日，也就是除夕之夜，我带你去皇城，传授你降雨之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