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真界第一幼崽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纪婴
谢寻非舍命救过萝萝,虽然受心魔影响创造了幻境,但自始至终没有害人之心,孰好孰坏,他们自然心知肚明。
秦萝呆呆吸了吸气:“真、真的?”
她对楚明筝的话不做怀疑,话音方落,便两眼弯弯地笑开:“谢谢师兄师姐!师兄师姐真好!”
楚明筝抿唇笑笑,又见小豆丁眨了眨眼,双手撑在床边,把腮帮子托成圆鼓鼓的两个粉团:“小师姐,谢哥哥可以跟我们一起回家吗?”
果然是这个意料之中的问题。
自从秦萝从山腰坠下,记忆混乱之后,仿佛变成了完完全全的另一个人。
天真、纯善、懵懂,更黏人,也更容易亲近和相信别人。
谢寻非救过她的命,两人又朝夕相处过一段时间,以秦萝如今的性子,提出这个请求并不叫人觉得意外。
“以他的资质,应该能吸引不少长老的注意力。”
楚明筝温声:“骆师兄已向门内传了信,过不了多久,就会有长老前来——到时候再做商议也不迟。”
伏魔录在识海里耐心翻译:“商议,就是商量的意思。商量你总明白吧?我的小祖宗。”
翻译完了继续碎碎念:“有时间多读书。我跟你讲,读书很重要的,比修炼重要得多。你就算将来有千般修为,只要被人发现大字不识一个,那还是得闹笑——”
啊不对。
它在说啥,在说啥。
它是这丫头无偿的老妈子吗?之前在幻境为她放弃全部灵力也就罢了,这会儿居然——
居然开始做一些莫名其妙的词语解释,还打算教育她多读书?拜托,它可是上天入地无所不能、曾经让无数小孩闻风丧胆的邪道法器好不好!邪道法器是干这种事儿的吗?
秦萝心里的小人认真点头。
她从异世界穿越而来,之前认识的汉字与这里的文字有很大不同,两种记忆彼此混淆,时常会变成支支吾吾的小文盲。
伏伏真好,和宋院长秦老师一样,始终不忘教导她努力读书。
“好啦萝萝,让你的小师姐休息一下吧。”
留在医馆里的医修师姐敲了敲半敞开的房门,温和笑笑:“她太累了,最好睡上一觉哦。”
小豆丁藏不住情绪,露出有些难过的神色。
楚明筝察觉到这一丝情绪波动,动了动被子里的指尖。
“小师姐,那你一定要好好休息哦。”
秦萝正色,笨拙抬起右手,为少女别好耳边的一缕碎发:“有不舒服的地方记得说,千万不要藏在心里,还有还有!等你睡醒,我会很快来看你的!”
她说不出漂亮话,措辞亦是极为简单,楚明筝看着口型,心口却像淌过一抹柔和的浪。
已经……很久没有人这样对待她了。
如同一团扑面而来的火,无比直白,也无比炽热,没有成年人世界里的弯弯拐拐,倏地一下落在怀中,让整具身体都变得暖烘烘。
楚明筝想,其实她真的真的算不上好,孤僻寡言、自我厌弃,孑然一身孤零零,还拖着这样一副苟延残喘的身体,什么也给不了她。
然而在那一瞬间,女孩的整双眼睛里只剩下她。
没有人能拒绝这样的善意。
灵动且专一,就好像……整个世界都能因它而活过来一样。
楚明筝长睫微动,半晌,用仅存的几分气力伸出右手,轻轻拍了拍女孩头顶。
毛茸茸热乎乎的,很奇妙。
她发自内心地笑:“嗯。我等你。”
医馆位于正南方向,苍梧仙宗驻扎的院落则在最北面,靠近龙城主城的地方。
城郊的小镇不大,房屋规规矩矩地一字排开,即便是对此地不甚熟悉的小孩,也不会轻易迷路。
秦萝离了医馆一路往前,不时打量身边景象。正中央是笔直绵长的大道,铺着厚厚雪花,在道路两旁,则是树枝那样散开的小巷。
这会儿正值傍晚,太阳将倾未倾,向地面洒落最后几缕澄黄色的柔光,团团簇簇的雪仿佛蒙了层朦胧的雾,隐隐约约显出几分柔黄色泽。
自从龙城中残魂散去,萦绕其上的魔气也有了消退的趋势。
居民们要么前去探望受伤的小弟子,要么回到龙城城中,缅怀自己七年前的故乡,如此一来,城郊便显得萧瑟许多,见不到什么人影。
“这地方住的,应该大多是曾经龙城的幸存者。”
伏魔录啧啧叹息:“世事无常呐。”
它正要大肆感慨一番,没想到话还没出口,就被全部扼杀在肚子里——
在不知哪一道巷子中,骤然爆发出男人粗砺的怒吼:“成天就知道鬼混!怎么,你还真以为能跟那群小孩混成一路人?做梦!”
秦萝前行的脚步兀地停住。
“也不看看你是个什么东西!叫你乱跑、叫你乱跑!知不知道昨天下大雨,把我们萝卜全给淹了?没用的东西!”
“念书?你学堂也不用去了!讲话都结结巴巴,脑子能好到哪里去,还有这些废纸,浪费老子的钱!”
伴随着男人的骂骂咧咧,有闷闷的响声传入耳边。
像是什么东西重重撞在墙上,紧随其后,是“啪”的几声脆响。
那是秦萝从未听过的声音。
可她的脊背下意识发抖,隐隐约约地,猜出了巷子深处的景象。
“什么垃圾东西。”
伏魔录嗓音骤冷,毫不掩饰语气里的厌恶与恶心:“萝萝,你快去找几个师兄师姐,照他这样的打法,陆望——”
它不忍心继续往下说,停顿几个瞬息,忽然拔高声音:“喂!秦萝!”
师兄师姐们都在城郊另一边的北方,要是先去找他们,等再回到这里……
太久了。
秦萝握紧拳头,毫不犹豫迈开脚步,朝声音源头走去。
“喂喂,你看不出来吗?那男人快要气疯了。”
伏魔录化身操心老妈妈:“你要是被误伤了怎么办?他会不会一下子突然发狂,冲上前来揍你?还是去找师兄师姐吧,千万别损了夫人又折兵。”
“我是仙宗的人,他应该不敢打动手。”
秦萝却只是道:“而且我手里握了符咒,没关系的。”
伏魔录一哽。
居然好有道理,它完全没办法反驳。
或许,秦萝这丫头看起来笨,其实比它想象里的智力水平……要高出那么一点点?
而且还要勇敢那么一点点。
巷道深深,当秦萝一步步走进,巷子里的景象也就愈发明显。
修真界第一幼崽 修真界第一幼崽 第32节
这是她第一次见到陆望的父亲。
身形高大的男人十分消瘦,站在橘黄色的残阳下,如同一道杀气腾腾的鬼影。他看上去心情很糟,用力把跟前的男孩踢倒在地,听见有人踏雪而来的声音,不耐烦回头。
回头见到秦萝瞬间,眼中敌意立马显然大半。
他果然不敢对宗门弟子动手。
男人看一眼地上的陆望,又望了望不远处的秦萝,从喉咙里发出低低一道冷哼,似是没了继续的心思,懒懒回身。
他……打算离开。
秦萝眼睁睁看着男人挪动一步,喉咙里想说的话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她在舒适的象牙塔里长大,这辈子没见过真正的暴力,这么凶的大人,也是头一回遇到。
孩子终究只是孩子,之前纵然有天大的信心,也在与男人四目相对的瞬间消散无踪。强大厚重的压抑感扑面而来,小豆丁心里抖个不停,勉强挺直身板仰起头。
虽然她害怕到动不了,但至、至少在气势上不能输!
男人轻轻瞥她一眼。
男人从角落离开了小巷。
浑身紧绷的血液终于重新淌动,秦萝恍惚回神:“陆望!”
陆望的模样很糟糕。
脑袋被狠狠撞在墙上,额头已是血肉模糊。之前在幻境里,师兄师姐们为他外敷了疗伤药物,双颊边的红肿好不容易散下去,如今又鼓成了绯红的小小山丘。
在他身边……散落着无数碎裂的纸页,全是被撕碎的课本。
他爹方才说过,不会让他继续念书。
瞥见秦萝的身影,被踢倒在地的男孩脊背微颤,咬牙试图撑起身子。
孩童年纪虽小,却已生出了这个年龄应有的自尊。
他的自尊摇摇欲坠,但也正因如此,想要保全住最后几分。
可是失败了。
地上冰冷的雪花刺入掌心,让他蓦地倒吸一口冷气,狼狈往下一滑。
这副鼻青脸肿的模样一定很是难看,陆望下意识垂下脑袋,听见澄澈清亮的小细音:“你——”
秦萝本来想问“你还好吗”,但这显而易见是句废话,因为陆望看起来真的不是很好。
粉红色的小团往前走了几步。
秦萝放轻动作,在他身旁小心翼翼蹲下,目光向左,看见男孩手中死死抱着的、尚未被撕碎的课本。
他一定……很想继续念书。
可陆望身旁的小字无比清晰,每一个都标注有清清楚楚的拼音。
[九州历三零二二年,被生父高价卖出,遭破体取骨,丢弃于乱葬岗中。]
在渐渐变暗的夜色里,秦萝鼻尖猛地一酸。
她的情绪来得飞快,心中像堵着一块巨大的石头,偏生这种事情没办法告诉其他人,只能憋在自己心里头。
“你别动。”
秦萝嗓音低落,匆匆低下头去,在储物袋里翻找伤药。瓶瓶罐罐叮叮当当,因为心中烦躁不堪,过了好一会儿,她才迟迟抬头。
映入眼前的,却并非陆望满是伤痕的脸。
秦萝微微一愣。
四面是笼罩下来的朦胧夜色,淡淡的,并不明显,夹杂着一些月光和夕阳的影子。
在她眼前,正端端正正立着一只用纸折成的千纸鹤,洁白纤瘦,灵活而漂亮,当女孩抬头的瞬间,笨拙动了动翅膀。
秦萝怔然仰头。
“你……是不是不、不开心?”
陆望避开她的视线,耳根因为紧张,蔓延出浅浅的红:“送、送给你。”
他的手上满是伤痕和冻疮,难看到了极点。男孩不动声色挪了挪指尖,将它藏在纸鹤的尾巴后边,声音越来越小:“它想……想让你高兴一点。”
陆望一定不知道,她是在悄悄担心他。
他只是见她不开心,就下意识想要安慰。
秦萝忽然觉得特别难过。
她轻轻吸了口气,把药膏抹在拇指上,低声开口时,带出浓浓的小鼻音:“陆望,你长大以后想做什么?”
她一边说,一边用拇指抚过男孩伤痕遍布的手背。这个动作十分生涩,陆望有些害羞,手背轻轻颤了颤。
“我、我不知道。”他像之前那样回答,“……我不厉害的。”
陆望是真的不知道。
方才他爹说得不错,与秦萝他们相比,他永远只是地底的一摊烂泥。
这次的龙城之行,于他们而言只是场普普通通的历练,待得明日,整个苍梧仙宗的弟子都会离开。
他们隔着那么那么遥远的距离,等这次分开,定然再无相见的可能。
他们是天之骄子,那他又是什么呢。
一个身体孱弱的病秧子,一个连讲话都不顺畅的结巴,一个被亲生父亲厌恶的可怜虫,连好好活下去都是种奢望。
他不是不想,而是不敢。
九州何其之大,在修真界里,无论是饱读圣贤书的千金小姐,亦或调皮捣蛋的山野稚童,没有哪个孩子未曾设想过仗剑天涯的未来,心甘情愿去过一辈子默默无闻的生活。
比如总是把“傲天邪神”挂在嘴边的江星燃,又比如能够与朋友们一起,在星空下笑着说出“行侠仗义”的楚明筝。
通常来说,孩子们的心愿最是直白天真,从不用担心会被嘲笑,因为他们相信自己无所不能,未来拥有一切可能。
但陆望不同。
当江星燃在众星捧月里长大、被爹娘唠叨着赶紧修炼时,他不得不承受日复一日的羞辱与虐待,被父亲毫不留情撕碎书本;
当楚明筝与好友们谈天说地、一同憧憬遥远的未来时,他因满身伤痕不敢见人,身边没有真正亲近的朋友,始终是自己孤零零一个。
比起绝大多数人的“担心无法实现愿望”,他连一个小小的心愿都不敢有。
因为出身,因为孱弱的身体,因为身边无穷无尽的打压与折辱。
相较于同龄人,男孩过早接触到了世界的恶,或是说,从记事起,陆望便一直生活在“恶”之中。
——可他还是很温柔。
一片雪花悠悠落下,小小的女孩坐在房檐下,透过一缕轻盈月辉,低头看向手里的千纸鹤。
就算被父亲一顿劈头盖脸地痛骂,满身全是青红交加的伤,见到她难过的时候,陆望首先想到的,是生涩而笨拙地安慰她。
他有这么这么好,却不得不等待命中注定的结局。
手中洁白的纸鹤动了动翅膀。
拥有翅膀的鸟,理应张开双翼飞翔在空中,如果被生生打断骨头,死在不被别人知晓的角落,未免太叫人难过。
秦萝抬起漆黑的眼睛,映入视线的是四个大字:天生剑骨。
“伏伏,”半晌,她在识海里轻轻一戳,“什么叫天生剑骨?”
“你从哪里听来的这个词?”
伏魔录懒洋洋翻了个身:“就是说剑体天成,我即剑,剑就是我。剑修若是有了这种体格,便可一日千里,凌绝九州——不过吧,百年难得一遇,是个无数人挤破了头想得到的稀罕玩意儿,能遇见都得烧高香。”
秦萝笑笑:“喔。”
那真是一份很了不起的幸运。
小孩子的逻辑很简单。
秦萝想,陆望是个很好很好的朋友,不应该得到那样的结局,叫人看了难过。
——她想帮他。
她一定、一定要帮他。
她想看见陆望有朝一日拿起长剑,像一只真正的鸟,也像伏伏所说的那样,“一日千里,凌绝九州”。
虽然秦萝还不能完全理解这两个成语的意思,但陆望一定能让她明白。
“不是哦。”
听见突然响起的声线,男孩怔怔抬眸。
月光映着莹润的雪色,四周全是氤氲的白雾,天地间唯一一抹异色,是女孩蓬松的绯红色斗篷。
秦萝的脸颊也被冻成浅红,衬得一双眼睛又黑又亮,定定望着他时,嘴角像弯起来的小月牙。
“陆望和很多很多人都不一样——等长大以后,你一定能成为保护所有人的大英雄。”
之前那些难过压抑的情绪全都不见踪迹,她仿佛下了某种决心,目光稚嫩却坚定,融化在冬夜的大雪里:“在那之前,我先来保护你吧。”
第19章 天生剑骨(已觉醒)。
陆望呆呆看着她。
不知怎地, 男孩听见心脏剧烈跳动的声音。
这是从未有人对他说过的言语,赤诚而直白,如同一团横冲直撞、丝毫不讲道理的热气, 轰地一下涌入心头,把整个胸膛浑然裹住。
他有些难以承受如此纯粹的善意。
娘亲在他出生后不久撒手人寰,从记事起,爹爹便将他称作一无是处的灾星。
先是娘亲的离去, 紧随其后, 父亲经营的商行逐渐负债累累,不得已落入如今这般穷困潦倒的境地,连吃饱都成了问题。
于是父亲开始借酒浇愁,闲来无事,就会用棍棒、木条、凳子或别的什么东西打他。
住在隔壁的许姨说, 那是个无能又暴戾的男人, 曾经便对妻子拳打脚踢,造就她一副孱弱多病的身体;商行之所以日益亏损, 更是因他毫无经商头脑, 与陆望沾不上半点关系。
陆望能明白她的意思。
修真界第一幼崽 修真界第一幼崽 第33节
可日复一日、长达多年的辱骂早在他心里扎了根, 成为难以消磨的印记。男孩时常去想,自己的确胆小懦弱,浑身上下找不出任何优点,遭到父亲的厌恶,似乎也是理所应当。
秦萝说……要保护他。
陆望被她看得有些紧张, 抿了抿满是血口的嘴唇, 又匆匆把头低下去。
他不像她与江星燃,拥有远超常人的天赋与无忧无虑的出身,作为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孩子, 他非但瘦弱又胆小,甚至连灵力也没有。
这样的人,怎么会成为大英雄呢。
更何况苍梧仙宗很快就要走了,仙门高高在上,他们之间的距离遥不可及,此次一别,恐怕再无重逢的时候。
秦萝所说的这些话,一定只是看他可怜,情急之下讲出来的安慰。陆望心知肚明,仍然有点不好意思:“谢……谢谢你。”
完完全全是哄小孩的语气。
秦萝瞧出他的心思,睁大双眼加重语气:“是真的!”
然而莫说陆望,就连伏魔录也在识海里唉声叹气:“虽说是安慰人,但把话说得这么大这么满,也不怪他不信嘛——我教你啊,像陆望这种情况,只需要说些‘前途顺畅’、‘未来一定会变得更好’之类的话就好。”
不是它刻薄,这男孩看上去温吞又瘦弱,绝对是个受欺负的主,成不了多大气候。
这样的人生悲剧它见得多了,身体本就不好,无法踏入修道之途,念书的机会又被毫不留情剥夺,一辈子从此了无希望。以陆望的现状来看,以后要么被他那个混账爹爹活活打死,要么在庸碌无为里蹉跎一生。
对这样的人讲什么“拯救所有人的大英雄”,哪会有谁愿意相信。
秦萝想说的话一股脑憋在肚子里,奈何天机不可泄露,只能徒劳与陆望大眼瞪小眼,半晌,赌气般鼓了鼓腮帮。
他们都不信,她偏偏要做到。
秦萝已经在心里悄悄打好了算盘。苍梧仙宗的长老不久便会到来,到那时,就算死缠烂打,她也要让长老为陆望测试资质。
从伏伏的话听来,天生剑骨定是难得一遇的奇才,等陆望天赋被察觉的那一刻,他一定会很开心。
这样想一想,秦萝也觉得高兴。
她只是个被娇宠长大的小孩,在包扎疗伤一事上笨手笨脚,等棉帕擦过陆望脸上醒目的血迹,止住涓涓淌动的吓人鲜血后,秦萝决定和他一起前往医馆。
要是任凭她胡闹,男孩很可能变成一个糊满药膏的风干木乃伊。
“医、医馆?”
陆望闻言一愣:“不、不用,只要过上一夜,这些伤就、就能结——”
他说到这里顿了顿,匆匆眨眨眼睛,把话锋一转:“家里有、有药,我自己擦一擦就好。”
拳打脚踢对他来说全是家常便饭,从小时候的默默呜咽,再到后来的习以为常,陆望已经总结出了经验。
若是流了血,便用家里的粗布帕子将血迹擦去,敷上一些野外的药草;若是红了肿了,等它自行消退便是,反正不会死掉。
但面对秦萝的时候,这种事情似乎没有说出来的必要。
不然她肯定又要担心。
“我身上有更好的药,可以让医馆里的姐姐帮你擦。”
秦萝嗓音清脆:“超有用的!很快就不会疼了。”
像冬天里破开云层的太阳,带着势如破竹的暖意。
心里仿佛有某处角落在温柔塌陷,陆望用指尖轻轻按了按袖口,低声应她:“谢……谢谢。”
“不用谢。”
被裹成圆圆一团的女孩咧嘴一笑,似是突然想到什么,猛地低下脑袋。
地面上散落着碎片般的书页,零零散散掉了满地,几乎融进同样洁白的大雪里。
他看见秦萝伸出手去。
冬天冷得过分,寒气能生生刺入骨头,因为涂药,秦萝脱下了毛茸茸的手套,此时右手一抬,便显出圆润的指尖。
与他丑陋的双手截然不同,剑圣之女的皮肤毫无瑕疵、粉白柔滑,因为太冷,原本莹白如玉的手掌已然成了通红颜色。
她把手伸向片片纸张,抖落上面冰冷的雪屑,被冷得打了个哆嗦,却一个字也没说。
陆望想告诉她,其实已经没用了。
父亲不会再让他继续念书,从今以后,他是真真正正地没有了任何希望。
可男孩终究没有开口。
那是他被父亲撕碎践踏、宣布彻底破灭的未来,此时此刻,却被秦萝无比珍视地对待,一点点拾起,重新拼合成原本的模样。
不知道缘由地,陆望莫名觉得眼眶发酸。
两个小朋友蹲在雪地之间,一同低着脑袋,捡起地面上散落的书册残页。
鹅毛大雪飘飘扬扬落下来,堆上两个毛茸茸黑漆漆的脑袋,秦萝轻轻一晃,就散落出蒙蒙的一片白。
她手里抱着越来越多的书页,有时无意间看一看,就见到上面漂亮工整的字迹。
陆望写的字一笔一划,即便秦萝看不懂其中有些段落的意思,可他落笔干净自在、飘逸隽朗,只需瞧上一眼,便是视觉上的美好享受。
呜哇。
秦萝想,他认识好多字,写字也比她好看许多。
四周安静极了,陆望是个沉默寡言的性子,身边的秦萝却是满嘴跑马。
“你没比我大多少吧?怎么认识这么多字!这个长得像绿豆糕的念什么?还有还有这只小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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