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星之眼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楚飞
季之白连忙道歉:“师父,对不起,实在太紧张了。”
原本他还有大段的唱词,但只唱了第一段,他的举动让乐器师傅也有点慌。台上演员都没了,第二段音乐还要不要继续,鼓声杂乱无章,配合不到鼓点,候场的演员也踩不到节点,不知该何时出场。虽然台下不懂戏的年轻人看不懂,但有很多常年看戏的老人都知道是台上演员乱了分寸,好在后面的戏很快开场,没人再计较前面发生了什么。
原本,唱戏也只是图个热闹而已。
自己领了错,师父训斥了几句,也就消气了。季之白换了身上的戏服。
黑夜里,一个手里拿着酒瓶的身影跳进了寒冷刺骨的湖泊里,很快,又浮了上来。
戏散场了,前坪还有不少人围着火堆,品味着今晚的戏台。
母亲睡得很安详,姐姐忙完也休息去了,季之白悄声出了门,无论如何,今晚他都要见易初颜。
直接奔去星星之眼,低沉空谷的陶埙声飘浮而来,像是在发出信号。
易初颜就在星星之眼,还如那晚,穿着一身洁白的斗篷,坐在一堆竹叶上,今天陶埙的声音断断续续,如割裂的碎片一样。
季之白尽量控制着自己,但安静美好的星星之眼和陶埙声,也无法让他的内心平静下来。世间变化万千,不过是第二次来星星之眼,光景竟然和第一次截然不同。易初颜低着头,面色如谜。
“初颜,今晚那个是易桥叔吗?”季之白听到自己的声音在颤抖,脑海里一片混乱,今晚看到的一幕,让他凌乱,他本来想第一时间报警,但他分不清自己看到的有多接近真相,易桥叔为什么会对她如此暴力,那辆开进新开田湖泊的车,看上去像是易初颜在故意引诱。
不能报警,他得先来问清楚了。
陶埙声戛然而止。
“是他。”
“他为什么会……那么凶狠地对你?”
“之白,”易初颜缓缓仰起脸来,“如果我说,他今晚差点强暴我,你会信吗?”
有点点泪光在易初颜眼里闪烁,她楚楚可怜,自己怎么可能不相信她呢。那个无时无刻不给他温暖、在困境中给他送风信子、在寒夜里一起共度生死的易初颜,是他这一个月来黑暗里的寒星。
“我相信你,信你。”季之白蹲下去,把她拥在怀里。
“我没有杀他,是他自己把车开进了湖泊。”易初颜的声音低沉如这夜幕。
“易桥叔竟然这么无人性,我们去报警吧。”
“不可以。”季之白想要问为什么,但是被易初颜用手指堵住了,“不要问,我们不能报警。”
易初颜站起了身,仰起头看向夜空,星星之眼从来都没有星星。她喃喃地说:“今晚会下雪,一场大雪,明天的湖泊又会结冰,就让他自生自灭。之白,我每天都会在星星之眼看到这样的暮色,我不知道,你是否也曾见过这样的暮色。”
季之白在身后拥着她,他的世界里没有经历过如此暮色,但他想跟她一起,走过所有的暮色之地。
第二天一早起来,果然又是苍茫一片。
大户人家执意不肯取消最后一晚的戏,雪下了又停,停了又下。今晚要唱的是《金锁记》。季之白登台的时候,易初颜就坐在台下,坐在火堆前的最中央。他昨晚渴望出现的身影,正在台下望着他,熊熊篝火燃烧着,他今晚唱得特别好,每一句词都咬得无比精准,他在火苗的光影里追逐着易初颜脸上一丝一毫的变化。篝火燃烧通亮,她眼里的神情越明柔。
他答应过的,要走她走过的暮色。
第二天有人发现冰面变薄了,但没有人发现镇上少了一个人,还少了一辆车。
没有人惊讶,大家都只是听说,大冷天,没有人去湖边看,倒是不少老人借机训孩子:如果偷溜着出去玩,会很危险,你看,冰面会变薄,容易掉下去。
还有十天,就是千禧年了,轮番来照顾母亲的两个姐姐虽然都各自有家庭,但都跟婆家说好了,照顾到母亲度过这个冬天再说。
这天一大早,季之白去地窖里取了菜,又去后院的人家买了过年要吃的肉,回到家的时候发现,母亲房间炉里的火似乎要熄灭了。他换上新煤球,续了火,去厨房做早餐。
母亲吃过了早餐,他再去看炉子里的火,竟然熄灭了。季之白有点沮丧,两个姐姐昨晚陪母亲,还没怎么睡,不能再叫醒了。现在要么去庭院找干柴,重新点燃,但房间里会冒烟,会让母亲不舒服。
去邻近院里换了一个燃烧的煤球,房间里终于暖了,母亲吃了早餐似乎又睡了,他就趴坐在母亲的床边,沮丧感再次袭来,突然不知道未来要何去何从。
季之白在床沿趴着趴着就睡着了,最近他很疲惫,连续几天登台,没有停歇。易初颜的事让他更是内心矛盾,心里背负着沉重的壳,易桥叔曾经也算有恩于他,虽然是用了十倍路费做的交易。可是他也答应了易初颜,不去报警。
之后他发了高烧,这场高烧像是有预谋的一样,把他内心的挣扎和虚弱反复点燃。易桥叔失踪遇害的事,瞒不了太久,最多等到春天到来,湖面的冰化了,就会真相大白。
床沿冰冷。
一只手落在了头上,轻轻地抚摸着他的头发,他以为这是梦,梦里是母亲温暖的手,像从前那样抚摸他。那感觉舒服极了,他的脸在床沿上翻向一侧,朝向窗户,外面皑皑的白雪的反光照在他的脸上,头上被轻轻抚摸的感觉还在,有一点点温暖,他希望就着这点幻想中的温暖,不要醒来。
忽然,季之白就醒了,这不是梦!他抬起头,望向母亲,母亲的手还停留在空中,正睁着眼看着他,眼角泛着泪。
是母亲的手!她的手会动了!
季之白克制住自己的内心,生怕又回到了梦里,他轻轻地喊了一声妈,母亲微弱地点了点头,他抓着母亲还在半空的手,放在自己的脸上。
星星之眼 死局
死局
春暖花开还未来。
镇上有人找易桥出车,发现不仅人不见了,连带车也不见了。易桥的家人从广东打电话回来,连着好几天没人接听,电话打到了邻近的人家,人们这才注意到,易桥已经消失了很久。
镇上的人都在猜测他的去处,猜他是不是在外面有了情妇,跟情妇过年去了,易桥年轻时就好色,周边人都知道。这时,有人忽然说到那天湖泊里的薄冰,是一个窟窿,窟窿正好像是一辆车身的大小。还有人开玩笑说,不会是车子掉进去了吧,但因为又结了一层新冰,也没人多想。
没想到这句笑话一语中的,现在把两件事联系在一起,十有八九真是。有人去打电话报警,一群人迅速到了湖边。
湖边围着一大堆人,冰被人用铁凿凿开了,冰块的厚度怕是开春也需要些时日才会完全融化。从湖里钻出一个人,岸上的人纷纷伸出手拉他上岸,是一个后生仔,嘴唇冻得乌青发紫,身体瑟瑟发抖,什么也说不出来,眼神里的恐慌已经告知了所有人答案。
众人猜测得没错,湖底下果然是易桥的车,人跟着车沉入了湖底。
人早就没了,众人都知道下面是一条人命,一时慌了神。易桥所属的十三组的人建议出一笔钱,双方组上均摊,派一个人下去,先把易桥的尸体弄上来再说。
有钱拿,就有人当勇士,很快下去了人把尸体弄了上来。在湖底浸泡了几天,尸体浮肿,但能一眼就辨认出是易桥。尸体被迅速地用事先准备好的白布裹好,这时,一个酒瓶从衣服里滚出来,主任捡起来,是村里常卖的老伙计酒,一种南方的米酒。
“好家伙,原来是喝了酒,酒驾能不出事吗?”主任蹙着眉头。
“这老头儿本来就好这口。”人群里有人说。
“造孽啊,大冬天的,就沉在湖里,这么辆大车沉下去,连个响声都没有。”
“八成是半夜吧,半夜没谁能听到。”
“半夜跑十七组来闹鬼。”
人群里你一句,我一句,很快就有了结论,易桥喝酒醉驾沉了湖泊,十三组的人把尸体领了回去。
季之白脸色惨白,易桥叔那张已经浮肿模糊的脸,让他一阵阵泛着恶心,等人群散去,他在路边“哇”的一声吐了出来。
炜遇刚挂电话,赤崎警官如风一般走进办公室,这几天他受了点风寒,在家捂了两天,散了热才出来。
“刚才电话里发生了什么事?”他一边问,一边把药包撕开泡上,临出门的时候妻子叮嘱一定要喝。
炜遇站起身来,他比师父高出一头,但师父天生就有不怒自威的魄力。“是十三组一个拉车的司机死了,把车开进了湖里,已经沉了好几天,今天才有人发现。”
“哪个湖?”
“十七组的那个湖。”
赤崎警官翻弄着手里的报纸,报纸上说未来还会持续大雪的天气,会反复好一段时间,千禧年可能在大雪中度过,报道的最后一句写着瑞雪兆丰年。“十三组的人死在了十七组的湖里,没闹起来?还有其他什么信息没?”
“他们还发现了酒瓶,死者生前就好酒。”
“这么看是自己酒驾不慎了,不惜命的人不少,这么冷的天。有人过去看看吗?”
“隔壁办公室的小刘过去了,他就是十三组的人。”
“嗯,”赤崎警官把福利院大合影的照片拿出来瞅着,“炜遇,通讯社有新的消息了吗,能联系到汾城的媒体,帮忙找到十三年前的报道吗?”
“这件事我盯着的,师父,需要一些时间,毕竟是十三年前的旧报道了,那个年代不像现在。”
“现在也没好到哪儿去,我们连台像样的电脑都没有,手机用的还是大哥大,那么大一块砖头,还做不到人手一台。”
“办公室的电话是无绳电话。”炜遇露出一点笑容,“电脑和手机,未来肯定会普及。”
“你还挺会挖苦的,对了,炜遇,你爸妈是做什么的?”
“我妈自己经营店铺,在高桥市场,我爸就有意思了,是给动物看病的。”
“兽医?”
“是,给宠物看病,我爸是比较早从事这个职业的,关爱宠物。”
“有钱就是好,看给你养得这么健壮。”
赤崎警官发现消遣炜遇挺有意思,下午他约了一个人见面,穿了大衣出了门。
前后脚的工夫,隔壁办公室带了人回来做笔录,炜遇过去看了一眼,是那个最先下到湖底的后生仔,说话磕磕巴巴。
炜遇听了几句就退了出来,正要关上审讯室的门,才发现身后站着赤崎警官。
“师父,你怎么回来了?”
“刚才泡的药忘了喝。”
里面断断续续传来声音,是那个后生仔:“我们十七组最近遭了邪……那么厚的冰,车子也能坠下去……最恐怖的是,唉,算了,还是不说了吧。”
“警察面前,没有什么不能说的。”
“如果我没看错的话,易桥叔的手指……跟易君叔的……一样……骨头都露出来了。”
赤崎警官把门推开,厉声问道:“你说什么?”
后生仔眼神缩了一下,意识到自己可能说错了什么,支支吾吾:“我就瞎说,可能是我看错了。”
“你肯定没有看错。”赤崎警官口吻威严,“把你看到的,再复述一遍。”
“手……手……易桥叔……他的……和……易君叔……手指……哇……”后生仔突然被震慑到,更结巴了。
“被剔骨了,是不是?”
后生仔拼命点头。
“当时为什么不说?”
“湖底太冷了,我上来之后,整个人都是昏昏沉沉的,十七组的人也不让我说,大过年的,晦气。”
“师父,我们得赶紧去一趟十三组,尸体应该还没下葬。”
赤崎警官的心更沉了,没想到凶手会这么快再出手,之前担心打草惊蛇的策略判断失误。
“务必马上找到那篇当年的报道,找到那份名单,才能阻止凶手再次行凶,易桥无疑也是其中一个。另外,易东博女儿的下落要尽快找到。”
灵堂里烧了火,几个时辰,易桥的尸体开始腐烂了,食指处的森森白骨,很显眼。易桥的家人联系几天找不到人,昨天就从广东赶回,应该很快就能到家。
炜遇提醒他,说在车里还发现了一个酒瓶。
“体内是否有酒精,取样回去验一下。”
“可能会因为尸体在湖水里浸泡太久而验不出来,得往县局送才行。”“送一下。”
“另外,刚才看了死者的脑部,后脑勺有被重物敲击过的伤口,两厘米长。死者生前曾与人发生过肢体冲突,身上除了食指被剔骨外,有厮打的痕迹。”
外面传来号啕大哭。浮夸。赤崎警官哼了一下。
来石井还不到三个月,他对这里的居民都不熟悉,问了才知,原来易桥和家人分开居住快有十年了。当年易桥因为不同意儿子的婚事,儿子结婚他一分钱没出,导致父子关系疏离。易桥老婆去广东帮忙带孙子,很少回来,易桥一个人留守独居。
易桥的儿子夫妇相对冷静,但他老婆的眼睛红肿。
围观人中有熟悉的人说,易桥活该,他就两个爱好——贪财,只进不出,要钱不要命,对家人也非常苛刻。还好色,年轻时有不少前科,这些年身体日益老了才有所收敛。
笔录极其简单,一家人都不在家,没有其他信息可以提供。儿子过于谨慎,让原本就很沉闷的氛围更加凝重,那氛围不是悲伤,是一种相对无言的悲哀。他更倾向于接受父亲死于酒驾,问及是否有仇人,一家人面面相觑,摇头。
“十三年前,你父亲去过汾城挖煤,这件事你还有印象吗?”赤崎警官问死者的儿子。
埋头抽烟的儿子点点头,抬起头望向母亲,又摇摇头,母亲一直哭丧着脸。
赤崎警官心里有数了,见他们不说话,换了个问题:“十三年前家里可有什么大的变化?”
“十三年前……我们家盖了现在住的房子,四个大间,当时我奶奶还在,一家人终于有了新房子住,之前的旧房子,实在不能住了。”
易君十三年前也给姘头翻盖了新房,前后脚。两个去过汾城挖煤的农民工,那一年都盖了新房,可挖煤只是一份苦差事,体力活,赚不到多少钱,煤矿老板克扣工人工资被讨债的新闻从未间断过。
该死的天气,寒风如刀,刀刀切肤。
师徒两人已经走到了石井镇的大马路上,街上行人匆匆,手里大袋小袋,还有五天就是千禧年了,小镇的人正忙着采购年货。经过理发店门口的时候,赤崎警官闻到一股淡淡的栀子的香味,那几天总感觉有人跟踪,他不由得又走到了旁边的巷子,那堆木棍被搬走了。巷子很长,什么都没有。
赤崎警官现在一刻也不能等,等就是坐以待毙,时间越长,就给了凶手越大的作案空间。
他决定去十七组的湖泊边走走,顺便去看看季之白的母亲,听说他母亲的手脚能动了。一个在死亡边缘挣扎了多次的脑出血重症病人,醒来后又被告知终身瘫痪,可现在不仅没死,而且还有可能完全康复,这是一个奇迹。想到这儿,他突然觉得内心温暖了一点。
上午被凿开的湖面,到傍晚又结了一层厚厚的冰,赤崎警官在湖面绕开那个窟窿,思索了一下,像是看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洞,而这个黑洞跟自己的过去有千丝万缕的关联。
他伸出了脚,试着踩在窟窿的冰面上,稍微一用力,冰面就会发出冰碎的声音。寒冬如此之冷,易桥当日车坠湖泊的那一瞬,冰冷无边,黑暗无际,求救无门,无人知晓他挣扎的痛苦。
他沿着新开田的坡往上走,传说坡下是一块葬着祖坟的风水宝地,多少年来这里也没出过事故,如今传说被打破了。冰灾的余力还在,路面依然结了冰,好不容易走到石碑处,平时路人走累了,会在这里停歇,看下新开田的稻田和湖泊的风光。
脚底踩着有点松,用力多踩了几脚,脚下的冰碎裂了,他蹲下身去细看。很快,碎裂的冰块裂纹里渗透出金黄色的泥水,他用手刨开了冰块,冰下面竟然是松软新鲜的黄土。
石碑此前被挪动过!
此刻他所在的位置,是坡弧度最大的地带,石碑就是提醒前来的车要刹车慢行。
黄土还很新鲜,很有可能是昨晚或者今天清晨才被挪动的,而它挪去的位置,应该就在附近。赤崎警官目测了一下,又倒退了几步,用脚丈量着。
易桥是老司机,经常在这一片出入,不存在一脚油门冲入了湖泊的可能,除非……除非这块石碑一早就被动过手脚,被挪离了原来的位置,易桥被误导,刹车已来不及。
哪怕是刹车失灵,如果石碑在原位就会被提醒,跳车也能保命,但若是石碑被挪了位置,就不可能了。赤崎警官心里阵阵发寒,提醒刹车的石碑被挪动,刹车失灵,易桥难逃死劫。
双管齐下,一刀致命,这个凶手心思够缜密的。
今天一群人在湖边打捞沉车,没有人发现石碑被挪动过吗?不过他很快就想到,冰块能遮掩被挪动的痕迹,天衣无缝。
都是被酒瓶给误导的,当所有人都以为他是酒驾沉湖,既转移了视线,又迅速把石碑归位,谁会去怀疑这一切原来是一次精心设计的谋杀呢?
一只鸟掠过冰面,羽毛的颜色是荒芜。
星星之眼 兄妹
兄妹
照相机发出“咔嚓”的一声,摄影师喊,好了。
蹲在前排的小朋友给副院长敬了个礼后,纷纷散去,这是院里的规定,见到院长告别院长必须敬礼。
易枝子拉着易小虎往后院跑。后院有一块草坪,早春季节,有野果子可以摘了。草坪的草长期无人清除,有点深,其他小朋友不敢去,野果子都没人去采。
经过福利院的厨房,食堂阿姨招呼他们俩去帮忙择菜,平时小朋友会轮流去帮手,但今日要拍照,不知道要拍多久,就没做安排,这会儿食堂阿姨逮到谁就是谁了。
易小虎重回福利院,园服是新发的,尤其爱惜,袖子长了点,择菜要卷起袖子,他有点舍不得,就跟易枝子说他回房间放了外套再下来。
小朋友都在院里自由玩耍,他的宿舍在二楼,要经过一楼护士长的房间。他忽然听到护士长的声音和往常不一样,就从门缝里瞄了进去,只见副院长正从后面抱着护士长,手在她的胸前扫来扫去。
护士长的表情很奇怪,皱着脸,好像很讨厌,但又好像很开心的样子,小朋友里早就传副院长和护士长眉来眼去,这会儿他算是知道了,原来是真的。
他在心里冷哼了一下,准备走,里面的人说话了。
“他们都在外院玩呢,没人会来,怕啥。”是副院长的声音。
“别闹,大白天的,还有好多工作要做。”护士长比平时温柔了许多。
“先别做了,大白天的才刺激。”副院长明显喘着气。
“讨厌,晚上嘛。先跟你说个正事。”
“还有什么比这件事更紧急的。”副院长猴急,裤子已经半褪了,护士长的衣服也被半推半就地脱了,有点狼狈,露出一只乳房。
“那谁昨天又来讨钱了,你打算什么时候把钱退给人家?”
“退什么退?人又不是我们绑回来的,是他们看不住易小虎,差点给闹出事来,我没找他们就已经很好了,连个小孩都管不住。”
“关键是易小虎又回来了,你能占理不?”
“怕啥,这是我们的地盘,他们这种外地人贩子,随时都能把他们踢出去。”
虽然早就知道自己是被拐卖的,但他没想到是副院长允许并参与了的行为,易小虎死命地咬着嘴唇,不敢发出声音。
副院长已然没了兴致,提起了裤子。
“他们这些人啊,办事都不牢靠,到手的都能飞了,有些事,就该当断就断。”
“你倒是利落干脆,我听说你们村里那个小男孩,你让人在游行队伍里把他掳走,一走就走了个干净。”
“那个小崽子必须处理了,是后患,日后他万一要是知道了赔偿金的事,后患无穷。”
易小虎嘴唇快被咬破了,一直憋着气,忍不住了,就闪躲到门旁边,换口气。刚才听到的实在太震撼了,同村,游行队伍,赔偿金,他们说的小男孩,就是易枝子的二哥!
“你也别大意,我可是听说孩子一直闹腾,后来得了重病,还不知道这会儿怎么样了?”
“还能怎么样,永远都回不来了的。”
“你真缺德。”
门里传来副院长的笑声:“我缺德,你忘了,你家死鬼能开大超市能做大生意,是怎么来的,可都是你的功劳啊。”
“你别胡扯。”
“不过还得感谢他天天忙生意,没时间理你,要不我哪有机会弄你。”
门里两人又开始打情骂俏,护士长发出了呻吟。
恶心,狗男女。易小虎呸了一声,沿着墙悄声往外院跑,他不敢再上楼,怕发出声响。
他回到厨房,呆呆地在门口,易枝子正蹲在地上择菜,很久才发现他。
“咦,你不是回去放衣服了吗,怎么还穿着?”
“我……”他不知道说什么好,不敢看易枝子的眼睛。
“你什么你呀,快来帮忙,还要去摘野果子呢。”
那一下午,易小虎魂不守舍,摘野果子的时候,被易枝子用果子砸了好几次,一点知觉都没有。
易初尧呆呆地坐在厢房里,看着易初颜收拾,她把他的衣服一件件叠好,放进背包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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