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芳华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苏四公子
“娘,您别发火。”赵子嘉急匆匆地从屋外进来,一挥手让屋子里服侍的众人都退下。
“你从哪儿回来?”徐氏见到自己的独子,脸色有些缓和,长长地叹了口气,歪在鸦片榻上有气无力地问道。
“我刚从茶楼回来,娘,我方才在外边听到一个消息,”赵履安神神秘秘地走到徐氏身边,“您猜那小秋棠原先跟的是谁?”
“我怎么知道?那狐狸精跟过的人十个手指也数不过来,你少和我提她,没的污了我的耳朵。”徐氏不耐烦地说,一听到小秋棠的名字,就一脸厌恶。
她也不是那等好吃醋的妒妇,赵子嘉妻妾不少,她何时多过一句嘴?国有国法,家有家规,这个家里的女人们,都必须尊重她这个明媒正娶的大太太,可就这小秋棠特别不识抬举,出身卑贱还成日兴风作浪的,更可气的是她从未见赵子嘉对哪个女子这么上心,被迷得连家都不回了,还将自己看上的首饰给了小秋棠。
还未进门就如此嚣张了,若让她进了门……现在这小秋棠肚子里有了孩子,还不更得仗着赵子嘉的宠爱无法无天,是个女儿也就罢了,要是个儿子……
他们母子俩的地位恐怕就不保了,徐氏恨得牙痒痒。
见母亲气怒,赵履安也不敢卖关子了,“听说这小秋棠原先跟的是父亲手下的一个团长,叫朱大林的,这小秋棠现在虽然跟了父亲,可是还和那个姓朱的藕断丝连,那肚子里的孩子似乎也是姓朱的。”
“此话当真?!”徐氏霍然坐起,目露精光,如果肚子里的孩子真是姓朱的,那小秋棠这辈子都别想进赵家的门。
“外边好几处茶楼里都在疯传,应该错不了。”赵履安亲自跑了几处茶馆打听,果然有这样的传闻,不过小秋棠肚子里的孩子是姓朱的这事可是他自己加上去的,反正孩子还没生下来,说是谁的还不就靠那一张嘴吗?
“小秋棠这个骚蹄子不守妇道,不仅把老爷迷得神魂颠倒,还在外面勾三搭四。”徐氏嘿嘿冷笑,突然有了精神,连牙也不疼了,“这事儿不晓得你父亲知不知道。”
“那小秋棠有心计有手段,八成是被她盖住了,我们断不能坐视父亲被蒙蔽!”
“此事得从长计议,你我此时都不便出面说破此事。”徐氏一脸算计,这话若从他们的嘴里说出来,定会让赵子嘉觉得是他们嫉恨,那心更偏向小秋棠了,得从旁人入手才好。
“你去把陈副官找来。”徐氏思忖片刻,还是决定找陈副官这个本家外甥商量,陈副官跟随赵子嘉多年,忠心耿耿且又办事精明,是赵子嘉的得力助手,对徐氏这个姨母一向敬重。
“好。”赵子嘉应声而去。
“等一等,”徐氏眯起眼,“你先让人去找几个小报记者,把这小秋棠和朱大林的花边新闻给登出来。”
“那小秋棠跟了父亲的事……”
“也透点风声给他们知道,这些记者捕风捉影的功夫远胜凡人。”徐氏冷笑,“你这事做得隐秘些,让人私下和那些记者接触,你千万不要出面,另外小秋棠那里派人给我看紧了!”
赵子嘉应声而去,徐氏坐得笔直笔直的,虽然依旧面无表情,可那微颤的指尖却泄露了她的激动,折磨了她几日的牙疼似乎一下子就全好了。
这个年代沪上的报刊杂志种类繁杂,有《新思想》这样的进步刊物,也有一些客观的新闻报纸,当然也不乏以捕风捉影编故事吸引读者的小报,这种报纸专门刊登花边新闻和离奇故事,多是些泼皮无赖似的落魄文人所办,所言之事根本毫无道德底线,虽然正统人士对此一向不屑,可是却颇受一些喜爱猎奇的普通百姓,特别是时髦女郎们的欢迎。
其实不用赵子嘉交代,这几日在茶馆疯传的消息也流进这些小报记者的耳中,他们早就编好了曲折的故事正待发表,没想到竟有人为了登新闻还特地给他们塞了钱,他们自然不会去追问这人要登这则新闻有何用意,只是拿人手短,便很有职业道德地将那稿子又润色加工了一番,说得生动无比,比当事人还真。
这些胡编乱造诋毁名誉的新闻最容易得罪人,可这些报社们也有自己的靠山,他们都住在英法租界中,有黑道大亨在背后为自己撑腰,便是赵子嘉这样的人也不好动他们,何况他们惯用影射,虽从不指名道姓,却让人一看便知所指为谁,就算有人气极了要想告他们上法庭,也自有能言善辩的讼棍为他们鸣不平。
总之这种小报社虽如苍蝇蚊子般可恶,却是谁对他们无可奈何。
第二天一见报果然引起轰动,人人皆知风光一时的赵子嘉头上戴了顶绿油油的大帽子,不由得个个在背后偷笑,一传十,十传百,好事者都想去买上一份读读,倒是很好地带动了这些八卦小报的销量。
小秋棠一向喜欢看这种小报,可今天买了报纸回来一读,却被吓得一口气没上来,差点厥了过去,心中本就有鬼,此时更是被吓得六神无主,不知该如何是好,她也是病急乱投医,竟然傻乎乎地去派人请朱大林来商量。
这朱大林和小秋棠好上过一阵,本是要娶回去做姨太太的,谁知道赵子嘉也看上了小秋棠,权衡之后,这朱大林不敢得罪赵子嘉,小秋棠也有心攀高枝,便好聚好散了,不过买卖不成仁义在,两人之间的关系不错,还间或有过几回露水姻缘,故而这事情一出小秋棠立马就向朱大林求救。
这种小报一向都是女人们爱看,赵子嘉虽是一介武夫,却自命清高,自然是不屑看的,而朱大林大字不识几个,哪里有闲心去看报纸,故而无论是赵子嘉还是朱大林都不曾读过这种三流小报,还一直蒙在鼓里。
朱大林接到信时,还以为这小秋棠又耐不住寂寞,想要找他再续前缘,便兴冲冲地去赴了约。
那边盯着小秋棠的人早把这事儿报予赵履安,跟在赵子嘉身边的赵履安对陈副官使了个眼色,对方立刻心领神会。
从茶馆的楼上走下两个身穿长褂,面容猥琐的男人,边走边拿着报纸笑道,“没想到这小秋棠不仅在台上功夫了得,床上功夫也不差,哈哈哈……”
“可惜你迟了一步,人家要从良啦。”
“那可未必,你看看报上所说,她这么个人尽可夫的戏子,今后从不从良还是两说呢。”
两人的声音不大不小,正巧落入赵子嘉的耳里,脸色“唰”的一下就黑了。
“赵,赵督军!”一个男子发现了赵子嘉,吓得连声音也变了,手一抖手中的报纸便飘落在地,正巧落在赵子嘉跟前,偌大的标题写着“名伶小棠之情事”。
赵子嘉瞳孔一缩,本来对这种捕风捉影的小报他是半点兴趣也无的,可方才听了这两人所说,心里很不痛快,便想看看这报上究竟胡说些什么,于是俯身捡起报纸读了起来,报上虽隐去了他们的真名,可明眼人一读便知道说的是小秋棠和赵子嘉、朱大林的事儿。(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乱世芳华 第六十五章 复仇记(四)
赵子嘉气得浑身发抖,那脆弱的报纸几乎都要被他捏破了,定睛一扫,方才那两人早就跑了。
“走,去小秋棠那里!”他几乎是一字一句地从口里蹦出这几个字,若是这篇报道真是无稽之谈,他定会第一时间杀上报社,可里面所言竟然有不少确有其事,真实得让他真有些相信了,第一个反应就是去找小秋棠,要她说个清楚。
“是。”陈副官立刻转身。
而赵子嘉身边的参谋却犹豫地说,“大帅,史密斯先生已经在楼上等您了,我们就这么走了,恐怕不好吧。”
“去你娘的史密斯!”赵子嘉暴怒,狠狠地一脚踹了过去,那参谋被踹倒在地半天起不来,众人皆被吓得噤声不语。
男人最难忍受的就是戴绿帽子,但凡有些血性的男子,一听到这样的消息都会这样怒不可遏,小秋棠虽然还不是他赵家的人,但是肚子里却有他的种,可万一那不是他的,那他岂不是差点儿替人养儿子了?
而且还是替朱大林那头猪养的!
赵子嘉不由得一阵恶心,一路上所有人都战战兢兢,生怕一不小心便引火烧身。
但这一段路也足以让一个怒火中烧的男人渐渐平复心情,赵子嘉也毕竟是块老姜,不是那种毫无大脑的蠢货,此时心里不由得有几分怀疑,这种小报最喜欢捕风捉影,说不定是冤枉了小秋棠,他的脸色渐渐缓了下来,添上了几缕柔情,她此时正怀着身子,若是看到这小报新闻受了刺激,便大大不妙了,最最可恶的是这小报社,得想法子好生整治一番。
且说那朱大林得了信便往小秋棠这里过来,一进门见着这千娇百媚的小秋棠便忍不住抱着亲嘴,两人好过不短的时间,朱大林也是有两下手段的人,没几下便让这小秋棠软了身子。
好在她理智尚存,媚眼如丝,喘着气挡着他的手,“等一下,我今日来是有正事和你说。”
“有啥正事到床上再说。”朱大林猴急猴急地剥光自己的衣服。
小秋棠急了,一把扯过桌上的报纸摔到他面前,“你自个儿看看今天的报纸。”
“看啥,我又不识几个字。”朱大林大大咧咧地说。
“这报上把你我的事都写出来了,若是督军见到了,咱们就完了!”小秋棠急得都快哭了。
“什么?”就算再好色这朱大林也知道分寸,此时就如一盆冷水当头浇下,哪里还有什么欲望,整个人都瘫软下来,抢过小秋棠手中的报纸也不管看得懂,看不懂,死命地瞪着。
“娘的,这报纸怎么会知道这些?非得找人好好整治整治这些杂碎!”朱大林咬牙切齿道。
“现在怎么办?你快拿个主意啊!”小秋棠扯着他。
“你这个蠢妇,这个时候还找我来作甚,今后咱俩是不能再见面了,督军若是问起来就死不承认!”事关自己的生死,朱大林倒是突然聪明起来了。
“今日有什么关系,督军一向不看这种小报的,何况他今日约了洋人谈事,定不会突然回来的。”小秋棠得了他的主意,心也安了安,开始嘲笑起他的胆小来了。
一听赵子嘉不在,这朱大林本性又露出来了,“你这小骚蹄子,竟敢戏弄本大爷,看来是欠收拾了。”
说着便朝小秋棠扑了过去,两人在床上滚作一团。
正在此时,房门突然被人一脚踹开,惊起床上一对野鸳鸯。
赵子嘉怒不可遏地瞪视着这一对男女,盛怒让他的眼睛红得吓人,太阳穴的青筋突突直跳,半晌说不出一个字来,他的手下们全都识趣地避在外门,否则见到这样的场面传扬出去……
赤条条的朱大林如一头待宰的大肥猪一般,被吓得浑身颤个不停,可待到发现赵子嘉是一个人时,热血冲头,左右也是死,不如搏一把,竟然翻身下床,欲将地上的枪拾起。
他虽然痴肥,却毕竟是行伍出身,这些动作快得让人反应不过来,但即使是在盛怒中,赵子嘉也不会傻到给他这个机会。
冷冷地举枪,对准朱大林的脑门干脆利落的一枪。
“砰”的一声,朱大林的脑门上出现一个血洞,随后慢慢地软倒下去,瞪大的双眼渐渐地失去了神采。
“啊——”尖锐的叫声从小秋棠口中传出,没见过这样血腥场面的她吓坏了,将自己缩作一团不住地尖叫着。
“贱人!”赵子嘉上前一把扯住她的头发,狠狠地一巴掌甩了过去,顿时小秋棠半边脸肿得老高。
“督军大人饶命,是那朱大林要非礼我的……我是被迫的……”小秋棠哭得一脸鼻涕眼泪,一股脑地把罪状推到死人身上,抱着赵子嘉的大腿不住地哀求着。
“你肚子里的贱种是不是他的?”赵子嘉扯住她的头发迫着她抬起脸,恶狠狠地问道,这是身为一个男人最在意的事。
“我肚子里没有孩子,”小秋棠早就吓得腿软,也顾不得什么了,赶忙把自己的算计一五一十全盘托出,“我为了早日嫁进督军府,一时心急才说了谎,督军饶命啊!”
小秋棠跪在地上不住地哭泣磕头,如个疯妇一般,没有半点美感。
赵子嘉厌恶地看着这张扭曲得有些狰狞的脸,哪里还看得出半点妩媚娇柔,失望和不耐占据了他的心,这段时间的柔情蜜意也渐渐淡去,他慢慢醒过来,一个女人而已,何况这个女人还是个薄情的戏子,自己竟然会被这么个女人迷得神魂颠倒,连家都不回了。
真是可笑,赵子嘉勾唇冷笑,扯住她头发的手渐渐松了,一脚踹离她,不知道为什么心里竟松了一口气。
还好这个女人骗了他,肚子里并没有孩子,否则他说不定还得替朱大林养儿子。
还好这女人还没来得及进他赵家的门,否则他还丢不起这个人。
赵子嘉收起枪,小秋棠还跪在地上不住地磕着头,他看也不看她一眼,径自大跨步走出门。
此后小秋棠淡出上海滩,最后不知所踪,不过乱世之中也没有人愿意去追寻一个过气戏子的下落。
乔霏和杨天凡都没有亲眼见到这一幕,所以心思单纯的杨天凡一直都想不通,那个浅笑品茶的乔五小姐是怎么杀掉那个飞扬跋扈的朱大林的,报仇这件事她并不避着他,他很清楚她也就请人查探了些消息,将朱大林和那戏子的风流韵事散播出去,又去了次戏楼子看戏而已,接下来就让自己等着看朱大林的死。
新闻说朱团长是抱病而亡,可坊间传言是赵子嘉为了小秋棠吃醋,一枪毙了朱大林,但无论是那种说法,朱大林死得不能再死了,他的大仇也终于得报。
他不知道害人的手法多种多样,能设局让被害者害死自己是最高境界,乔霏杀人不用刀,不用枪,用的是人心。
“乔五小姐,您的大恩大德我杨天凡无以为报,”杨天凡跪在乔霏面前,“今生今世愿永远追随小姐。”
乔霏一把扶起他,“天凡,你师父有没有和你说过,习武之人最要紧的是骨气?就算我对你有天大的恩德,你也不应该三番四次地向我下跪,人活在世上,最重要的是尊严,我最不想看到的是任何人,甚至是你这样的武人都一副奴才相。”
乔霏这话说得很难听,杨天凡霍然抬起头不可思议地看着她。
不过他眼中更多的是吃惊和惭愧,却没有一丝恼怒。
“我很欣赏的一位诗人说过‘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使我不得开心颜’,我想将这句话送给你。我当日出手救你,只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后来帮你报仇,也只是因为朱大林此人品行太过恶劣,着实该死,都不是为了让你给我做牛做马。你有你的自由,有你的追求,应该到属于你的更广阔天地去实现你自己的理想。所以,你走吧,这里有一百大洋,你拿去做路费。”乔霏不容拒绝地将钱袋塞进他手中。
“乔五小姐!”他错愕地看着她,听梁叔和江伯的话中分明流露着想让他今后保护乔五小姐的意思,就算心中并不情愿永远追随她,可她的确对自己有恩,自己曾经许下诺言要做牛做马报答的,君子言出必行,“我不能走!我发过誓……”
“我知道你要报恩。”乔霏的语气转为温和鼓励,“你今后堂堂正正闯荡江湖,做个清清白白,上对得起国家,下对得起百姓,有骨气的华人,就是对我的报答,我希望我没有救错人。”
“对得起国家,对得起百姓……”杨天凡念着这两句话,心中蓦地流过一股豪情。
“这本书送给你,今后有空时可以多读读书,谁说一介武夫就定是胸无点墨的?”乔霏送给他一本《醒》。
杨天凡终于确定乔霏并不是因为看不起他,想要赶他走了,她是真的施恩不图报!
他也不多说,接过乔霏手中的钱袋和书,深深地鞠了三个躬,便大步往屋外走去。(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乱世芳华 第六十六章 离家
“霏小姐,你怎么让他走了?”梁叔和江伯都又急又气地猛摇头。
“霏小姐可是看不上我们习武之人?”梁叔觉得思想新派的乔霏定是觉得洋枪洋炮比他们这些只会近身搏斗的武人厉害,像他们这样的人迟早是要被淘汰的,心里有些难过。
“怎么会?”乔霏失笑,“这杨天凡和你们不同,他的心不在此,何必强留他?当时我救他之时,本也没打算要他报恩。”
“那杨天凡真不是东西。”梁叔啐道,在他看来,江湖中人就该言出必行,就该是心甘情愿。
“这倒不怪他,他自然是想实现承诺,是我执意要让他走的。慈悲不能掺杂功利,否则慈善之心将贬值,如果对别人有恩就挂在嘴上去卖弄,或借此来如何如何,那么慈善就是伪善。所以这份所谓的恩情,我宁愿让它烂在我的肚子里,也不想烂在他的心里,若我是个挟恩图报的人,你们怕是也会看不起我吧?”乔霏漫不经心地笑道。
“怎么会……”梁叔睁大双眼还想说些什么。
“霏小姐,我明白了。”江伯点点头打断了他,一把将梁叔拉了出去,“霏小姐是有大慈悲心的人……”
乔霏微微一笑,继续低头写字,大慈悲心?她又不是活菩萨,她不需要大慈悲。
当然她不想强人所难,不过更重要的原因是把这杨天凡放在身边,她还真不放心。
杨天凡这个名字她没有听说过,但是从他的行止来看,确实是个人才,那一身轻功尤为卓绝,这样一个人若能在她身边,的确对她是有利的,她也真是动心了,这样的乱世之中他这样的人能够帮自己挡掉许多危险,若是前世有他的存在,也许自己也不会死得那样轻易。
但前提条件是这个人必须绝对的忠诚,对自己身边的人,她的要求一向很高,她不可能放一个定时炸弹在自己身边。
杨天凡的底细她不清楚,但这段时间她发现了他这个人不爱读书,虽然她在他住的房里也放了几本《新思想》,可他一次也没有翻过,完全痴迷武道,这个人是个绝对的武者,他长期所受的思想可能极其传统。
在这个乱世中,只有信仰才会让一个人绝对忠诚,她暂时还想不出什么好办法对他进行洗脑。
就像梁叔和江伯一样,他们虽然不一定明白什么是民主,可他们信仰的是卢林,在他们的心中卢林就和神祗一般,而她虽然帮杨天凡报了仇,但他不可能将她当做神来信仰,对民主、革命也没有任何热情,唯一见到他表情震撼的一次是在他初闻朱大林死讯的时候。
她明白当时的他被权力的力量给震惊到了,也许凭他自己的力量穷尽一生都无法报的深仇,就凭着她约人听了场戏就解决了。
她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却可以凭着三言两语杀掉一个手握重兵的军官……
他的震惊让乔霏觉得危险,也许有一天这份震惊会转变为对权力的热切。
有一种东西比洋枪洋炮更可怕,此物就是人心。
欲望能成就一个人,也能毁掉一个人,每个人出生之后,就开始了和欲望这只魔鬼的较量,直至死亡也难脱离欲魔的掌控。
朱大林便是死在自己的欲望之下,乔霏用以杀人的工具不是子弹,也不是权力,而是人心。
所以她不可能让人心反过来伤害她和她所在进行的事。
她要在这个苗头出现之前掐断一切的可能。
现在的杨天凡还是白纸一张,一个单纯痴迷练武的年轻人,她不想让杨天凡这样纯粹的人被权力和欲望的魔鬼控制。
杨天凡和方大凯不同,方大凯和她是相互利用,互利互惠的关系,方大凯帮她做事,她帮他得到更高的地位,而方大凯所能做的龌龊事根本不是杨天凡所能做到的,也不是他屑于做到的。
何况方大凯名声在外,早在前世时对他的品行为人就已稍有了解了,而杨天凡却是一个完全陌生的人,一个没有得到她完全信任的人,她实在无法把他留在身边,倒不如施恩于他,让他今后永远对她抱有亏欠。
她不在乎现世现报的收货,这就如同种庄稼,粮食成熟需要时间,这也酷似炒股,要赚大钱,必须扛得住暴跌,忍得住暴涨,谁能忍到大浪来临,谁是最后的赢家。
所以,现在失去杨天凡,她不觉得可惜。
乔霏震惊地看着手中的信,乔老太爷给她的每周一信中轻描淡写地写着一句话,“季达身染小疾,欲往南京治病。”
陈松在给她的信中却只字未提。
怎么可能只是小疾呢?若真是小疾,又怎么可能老家治不好,需要到南京求医?
乔霏心中忐忑不安,立刻挂了电话回涵碧山庄,老太爷自然是不会接电话的,范大爷支吾了几句还是如实相告,陈松染上的可能是肺痨,寻访得知南京城有位名医便准备去南京看病。
她心中一凉,肺痨在这个年代可是会要人命的,没有有效的抗生素根本无法治好。
因为是传染病,为了不让乔霏担心回乡,陈松要乔行简把这事儿给瞒下来,乔行简知道他们俩师生情笃,若真是陈松有个万一,乔霏必定难以接受,倒不如让她有个思想准备,便在信中淡淡提了一句。
乔霏一听说陈松得的是这毛病,立刻急了,问清了他的落脚处,即刻让人买了第二天往南京最早的一班火车票。
“小姐,你这是要一个人去南京?”宋妈见她一个人收拾行李,吓得都快晕了。
“是,你就别把我当小孩子了。”乔霏好笑,这宋妈也太大惊小怪了,她前世时十二岁便做了小留学生,一直都是自己照顾自己,重活一世倒被人伺候成了个残废。
“那怎么行!”宋妈激动地反对,“如今世道这么乱,小姐一个女儿家怎么可以单独出门?”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