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台上的野百合
作者:景蓝
阳台上的野百合
阳台上的野百合 一、ntr?
外面纷纷闹闹,隔着好几道门,听不清楚在说些什么。
天不是还没亮么?莉莉亚勉强眯着眼睛,宫庭外的走廊还有一整排灯亮着,在朦胧的玻璃窗上晕开一个个漂亮的圆。
真吵。
莉莉亚烦躁地捂着耳朵,看到枕边睡着的男人对外面的动静无知无觉,她愤然翻转了身,用力地闭上眼。
寝室外的吵闹声愈来愈近,仆人低声急促地说着什么,有脚步声匆匆而来。
直到那声响来到门前,忽然就安静下来。
莉莉亚等着那人进来,但是他没有。
她闭着眼,身体很轻,还没有彻底睡去。
那人在门外试探地握着门把,握着又松开,松开又握上,机关发出细微的叽叽松动声。
他就那样反覆握着门把好久,直到莉莉亚几乎睡着之前,门终于缓缓敞开,微弱的烛灯照亮她的眼皮。
然后就没有声音了。
她听到自己浅浅的呼吸声,还有旁边那个蠢人平稳的呼噜声。
开门的人没有一点动静。
——怎么样?这次你要拿我怎么样?
莉莉亚心里忍不住讥讽狂笑,但仍佯作安然熟睡。
良久,那人颤抖着倒吸气,闷然如抽噎的野兽,像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压抑下来。她还听到吸鼻子的细碎声响,混杂在缓而自制的深呼吸之间。
然后,凌乱的脚步不像来时安静,门被轻轻带上,关上的时候,身边那个蠢男人的呼噜猛然一声如巨雷,但仍睡得深沉。
??就这么样而已吗?
莉莉亚沉默地看着天花的吊灯,反覆张眼又阖眼,低低吐出一口气,胸中闷闷的。
她一直觉得吊灯没有被点亮时,像悬在上方巨大的捕兽器,落下来之前没有人意识到它的危险,像命运、像她当初不情不愿地嫁给那个人??
还以为那个人会勃然大怒,甚至打她,毕竟她今天做的这件事实在太离谱了。莉莉亚低声吃吃地笑起来,突然觉得一切乏然无味,自己怎么就这么无聊幼稚呢?
“喂,起来。”她推搡着弗莱特。
这人真的像猪,无论身型还是睡相,怎么都叫不醒。
她抄起枕头捶他:“快起来!”
弗莱特揉着眼睛,一脸惺忪,莉莉亚觉得他让人愈看愈生厌。
“你快走吧,天要亮了,帕维尔要回来了。”
“??啊?”弗莱特还是像听不懂一样。
“我叫你快滚!你亲爱的弟弟要回来了!”莉莉亚几乎是用吼的。
他眨眨眼像是在理解她的话,好一会儿露出一个油腻的笑容:“宝贝儿,这么无情吗?”
弗莱特的手想要揽上她的肩,她一把甩开,怒道:“你睡我的床已经够恶心了,我没有让你碰我!”
他讪讪一笑,翻身下床。
莉莉亚看着他收拾衣物,她坐起来漫不经心地摩搓着指甲尖,道:“你想要的东西,会传信回去让人帮你安排了。”
“可是我也想要你呢。”他像是没有汲取教训地说着令人作呕的情话,用他一贯自以为魅力无边的笑容睨着她,脸上的肥油和乱发让这张脸可笑得很。
她勾唇笑看着他,不说话。
明明是兄弟,跟那个人真是天渊之别。
弗莱特自觉没趣,随便整理好乱发和衣领,离去前回头看着她,用力挤弄着本来就被肥肉盖住的眼睛,造作地说:“宝贝儿,下次再约哦。”然后没有等她回应便快速关门离去。
莉莉亚面无表情地盯着砰地阖上的门,夸张地吐舌假装干呕了一下,躺回去睡着了。
将近清晨半梦半醒时,她感觉身边的床褥软软地陷下去。她下意识地往床边挪动,远离躺在身旁的男人。
那人却一反常态地一手把她拉过来禁锢在怀里,灼热的气息微微颤抖,呼在她的发顶。
被吵醒的莉莉亚暴躁地挣扎着,但身后的人不为所动,整个脸埋在她的发间,深深呼吸着她的气息。
“莉莉??”帕维尔低低唤她。
她停止盲目地挣扎,大力地用臀部和手肘撞向那人,他闷哼一声但没有放手。
“莉莉??”他还是不屈不挠地叫着她。
莉莉亚只好在他的怀里转过身,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人。
帕维尔叫醒了她以后,好像没有想到接下来该怎么办,只沉默地看进她的眼睛。
他长得严肃,时时抿起的薄唇、轻蹙着的浓眉,夹在鼻梁小巧的眼镜让他看起来不近人情。
此刻,莉莉亚在他的怀里看他,他的眼镜搁在床头,淡棕的睫毛低垂,灰绿的眼眸润泽,专注地注视着她——她忽然有种错觉,如果掩去他的面目,只露一双眼睛,这个眼神或者看来天真如孩童。
但莉莉亚被他看恼了,一掌轻盖上他的脸,想要推开两人距离:“干嘛!我要睡觉!”
“莉莉,去洗澡。”帕维尔把她按回胸口不让她看他的脸,鼻尖磨蹭着她的额,几近气音地重复说:“去洗澡??”
天才刚亮,她真生气了:“不洗!”
“去洗澡??”帕维尔还是疯魔似地反覆低语着,他的手开始沿着她的衣领,摩挲着她光滑的背。
莉莉亚感到战栗从腰骶蔓延开来,整个人抖动了一下——痒痒的,在心里。
——他多久没有跟她说过话、多久没有这么亲昵地喊她的名字。
“去洗澡??”手还不断往下游移,热气带着故意诱惑的低喘,呵在她的皮肤上;柔软的唇有意无意地蹭上她的额,暖暖湿湿的触感。
“莉莉,洗澡??”
莉莉亚重重哼一声,用力拂开他的乱摸的手,落荒而逃地走向浴室。
洗完澡回来,她发现原本嫩绿色的床铺都换过了,换上了没有见过的海蓝色被单。
帕维尔撑着腮,躺卧在床上疲倦地闭着眼,刚冒出来的胡渣让他看来颇为憔悴,高瘦的身体裹在被子下似乎有些单薄。
这个人今天看起来比平时柔软,他睡着了吗?
她走到床前,看着帕维尔的脸容怔怔出神。他感觉到她的视线就睁开了眼。
莉莉亚轻轻拨松自己烘干过的头发,金色的鬈发散落,还带有些许潮意。她问:“你刚回来不洗澡?”
“洗了。”他哑声道,刀样的眼神不住地上下打量她赤裸的胴体,像找寻着什么似的。
她不理会他的目光,径自躺上床,也不看他,就那么背对着他躺着。
空气是一贯的沉默,他们要不沉默,要不争吵。沉默是他们的和平。
帕维尔没有说话、没有动静,但莉莉亚感觉到他正紧紧盯着她,那眼神专注到她脑中浮现腿间被侵犯的错觉。她突然就有点冷,整个人抖动了一下,牙关也差点打起颤来,但她忍住了。
他很快把她拉进了温热的怀里,紧贴着他的胸膛,略微急促的呼吸缠上她的发,早就勃起了的硬物隔着他的衣物抵在她的大腿之间,坚硬灼热。
莉莉亚僵着身,她刚想转身说些什么话,他就翻过来把她压住,唇轻易就被逮获。
她发出几乎是满足的喟叹。
啊,吻——唯一让她愉悦的无言,她尝到了葡萄酒的甘醇、湿润的齿龈和软滑的舌。
他稍加用力吮吸她的唇瓣,暧昧的声音响亮,下齿轻轻抵磨她柔软的黏膜。
太久没有接吻的唇,可能会忘记它真实的作用,只为一个吻??
莉莉亚半眯着眼,看他一向漠然的脸上泛上绯红的醉意,她觉得唇就是嫩红的葡萄,光莹诱人。
良久,两人相抵的额分开,他的长睫轻颤,眼神迷离但专注,微喘的气息洒在彼此的脸上。
带着薄茧的手像调皮的小兽,从平坦的小腹一直溜下,在隐密的地方轻轻转圈。
莉莉亚整个人被刺激得躬起来,她想拨开作乱的手,但还是倔强地与他对视。
帕维尔一直都是沉静却疯狂的,那微眯着的绿眸闪烁着她看不明白的光芒,她有时也害怕他——比如现在。
她咬唇忍着让她快乐又羞臊的触碰。帕维尔忽然就笑弯了眼,他的脸庞凑下,仔细舔弄她的唇齿,让她松开牙齿,舌头就顺势溜入。
下面的小兽滑下山坡,兜兜转转来到紧阖的潮湿谷地,找到属于他的洞穴,渐渐用力深探。
“嗯??”她轻哼,声音却淹没在唇间暧昧的浪,手不自觉地攀上他的背。
帕维尔用力在她的唇啵地印上一下,看了她一眼,便抽身到床尾窸窸窣窣地脱下衣服。
她看着他在窗前的晨曦,背着光,把系到喉结的衣扣一颗一颗往下松开,然后他脱下紧身的马裤,早已硬透了的阳具失去衣服的束缚,一下就翘弹起来,可爱地朝她打了个招呼。
他缓缓走来,长年在马上出征的身躯、优美精壮的肌肉线条,就算只露出一双光裸的膀臂也足以让全国的少女脸红。
莉莉亚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脸红,脸颊热热的,也许是朝阳落在她的脸上,她不知道。
帕维尔凑近她,手肘撑在她耳边,虚虚地伏在她的身上,两人的胸部轻轻碰上又分离,擦得她乳尖直痒到心间。
他低头看她的乳房,忽然就埋首在两乳间深深吸了一口气,他的呼吸慢条斯理地从脐间吹到耻部。
他分开她的大腿,仔细打量她温暖的洞穴。
湿润的嫩肉暴露在空气里,凉凉的。
他在一片水泽上轻轻地舔,她就耐不住在他的唇下战栗。
“不要??”她的挣扎那么可笑,弱小而破碎。
他果真停下舔舐,但马上又朝那处轻轻吹气,两指侵入了她,温柔地揩过她的腔壁。
然后他放入叁指,缓缓加快动作,耳边尽是淫靡的声响,空气弥漫着腐熟水果般甜腻糜烂的气味。
“嗯??”
迷蒙之间,她看见帕维尔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的反应,冷静理智的表情像在观看什么实验似的。
不过,她也看到他腿间那青筋布满着的矗立的淫物,那麦色皮肤上的薄汗,以及轻微抬肩、起伏着的胸膛。
哼,只在做爱时对她感兴趣的男人。她在心里不满地嘟囔,双手把铺平的床单揪出一个尖,低低喘息。
帕维尔抽出手,把带着银丝的手指塞进口中,口齿不清地叫唤道:“嘶??莉莉??”
他一手按住她的肩,一边晃动着腰在她的洞口外沿慢慢磨蹭,坚硬抵上柔软的瞬间,两人的呼吸都蓦地加重。
他一直在试探,她一直在等待,两人都迫不及待,但谁也没有着急。
在这种求而不得的快感下,莉莉亚忍不住先揽上了他的臀,把他朝自己压得更紧更深。
帕维尔半张着口呼吸,露出小巧整齐的门牙。两人的脸庞距离不过数公分,他睥睨着她,唇角微微勾起??
莉莉亚看着他,心里也微笑。
——呵,他们好久没有做爱了。
“??唔!”
下一瞬间,他的阴茎猛然用力插入她里面,两人几乎是同时不自控地颤抖着。
男人低哑的闷喘重重撞进她心里,一下又一下,让她的心紧紧揉成一圈,甜蜜又酸涩。
莉莉亚告诉自己,他只是不愿意自己的东西被别人占有玷污而已,但这一刹那,她有种错觉——他是爱她的。
她被这种甜蜜撞昏,快乐得几乎流下眼泪来。
“莉莉??”
这个男人每次做爱的时候都会不断低吟她的名字,潮湿的气息短促地扑上她的脸。他的脸孔距离忽远忽近,眉头轻蹙,闭上的眼角似有泪花,神情快乐又痛苦。
汗水沿着他轮廓分明的脸庞,从下颌角聚到下巴,随动作一滴,一滴地落在她的胸前、脸颊和眼睛里。
咸涩的汗水落入眼中,她好像真的哭了。
身上的人动作一顿,慌乱地拭去她眼角不断冒出的泪珠。
“嘘??嘿,莉莉,莉莉。”帕维尔极尽温柔地呼唤着她的名字。
她从来没有听过他这样轻柔的声音??
——哈,她知道了。
莉莉亚哭得一塌糊涂,开始抽噎起来。
“嗯??莉莉,别哭啊??”她听到他无可奈何的苦笑,但身下的动作没有停,他甚至像煎鱼那样把她拎起来翻了个身,从后肏着她。
莉莉亚一直哭,任由他摆布,哭泣随节奏止止停停、起起伏伏。
她感到身上愈来愈热,是哭的、还是做爱做的?阴部愈来愈酸胀,呻吟声被哭嗝打断得支离破碎。
——这个时候的她一定很可笑,但没有关系的??
她感到阴道里开始有轻微的抽搐感,身上的男人在喉间低吼一声,在她背上加快冲刺着,阴囊打在她的臀肉上啪啪作响。
她到达顶峰的时候,除了身上的人和体内跳动的阴茎,她什么也感觉不到。
暖流随搏动涌入她的身体时,帕维尔全身瘫软似地趴在她的身上,把她也压垮下去。
他还真重啊。
这样想着的时候,她听到身后的人用没有人能听到的气音喷在她的耳朵上。
“莉莉亚,我爱你??”
轻飘飘的一句话像抽空了他的气力,他的声音颓然而无依。
莉莉亚阖上眼,她笑得餍足。
——没有关系的,莉莉??反正这是梦。她的美梦,怎么会容不下滑稽的自己呢?
阳台上的野百合 二、广场
二十叁岁那年,莉莉亚的国家灭亡了。
那场让诺特兰覆殁的战争可真是无妄之灾。
她的国家是大国之间的众多王国之一,听说斯克勒帝国本来计划从另一路径进攻赛罗——成列小国另一端的大国。后来不知缘何变故,大军硬是绕了个圈,偏走远道,像是故意从诺特兰那可怜的国土碾过去。
那场战争突然到还来不及开始就结束了。
斯克勒帝国的军队入城时,她正在歌剧院的贵宾厅,华丽的舞台为她敞开,她扬手轻呼,一整列仆人便恭敬凑前,为她送上最醇美的酒、最甘甜的浆果。
她从前怎么也想不到,自己有一天竟会身处斯克勒帝国最脏乱的贫民窟。
组织听说帕维尔王子将要来此处巡视,便迫不及待地把她送来这儿。
那些人想让她诱惑那男人,让他爱上她,然后在某天收到信号时杀死他——她莉莉亚失去身分后,就沦落到只能够用美人计啊。
他们并非为诺特兰复仇,他们只是蛰伏在斯克勒帝国的小人,不过是看中她的美貌、看中她是斯克勒马蹄下的亡国之人罢了。
那些蠢人根本不知道她的身份,自捡了她回去以后天天给她洗脑,让她仇恨斯克勒帝国、让她甘愿为组织自我牺牲。
呵。
一群蠢人,就算她想杀他,她偏不让那些人如意。
故国陷落,父母身故,仆人尽散。
她只是在等待。
在故人找上她以前,她佯作甘愿被豢养的乖女孩,坦然享用组织给予的利益。
于是某天,她被扔到都城边陲的贫民区,他们让她换上破麻裙,她心底虽然不愿意,但仍默默更衣。
“噢亲爱的,你的金发像阿波罗神照耀的麦穗,你的肌肤细嫩如白雪,穿上这身麻衣也不掩你的光芒啊!”为她梳发的女人用夸张的声线道。
“去吧莉莉,用你最温柔的武器,把那个男人杀死。”男人看着她的侧脸,暧昧地眨眼。
“莉莉,你终于可以复仇了!”高亢如歌唱的语调,像是为了她尚未到来的成功而兴奋。
莉莉亚沉默,两人彷佛没有看到她的脸色,像在派对里自顾自地恭贺着彼此。
她被推着离开了那间破瓦屋,顺着人潮,独自一人来到广场。
广场人来人往,市井小民每日为生活奔波。
叫卖的老妇人、行乞的男童、干瘦的卖花女??她格格不入地站在广场。
广场中央的水池早就不喷水,水色被苍绿的藻类占领,有流浪汉在水池的两端架了块木板睡觉,就那样抓着条旧帆布窝在那里,不知死活,也不会有人上前查看。
有个老男人牵着驴子走过,蹄子在水漥踏起了灰黄色的污水,溅上了她的脚背,白布裙上多了一片黄色的斑点。
湿滑的凉感让她忍不住作呕。
莉莉亚绕着水池转了个圈,找了个比较干净的地方平躺着看天上的云。
传言帕维尔王子喜爱遍处搜来美貌女子,送入宫殿供己玩乐,虽然那几个被带走的少女自此没有回音,许多平民女子仍然巴不得自己能够得到王子的青睐。
莉莉亚和他理论上在那些舞宴应该有过一面之缘,但她没有印象。
帕维尔啊??
他比她要年青,斯克勒帝国最小的王子,以二十岁的年纪就领兵占领赛罗的风云人物——也就是他,指挥着大军,踏过她的王国。
哼。
说什么伟大军官,也不过是个耽溺美色的俗人,搞不准还是个好战暴力狂,把女人玩弄至死。
七月的盛阳让人昏昏沉沉,雕像的影子恰恰可以笼罩着她。莉莉亚毫无防备地在人来人往的贫民窟中心打着盹——反正她一分钱也没有,人们忙着生活,谁要顾她呢。
忽然人群嘈杂,她坐起来揉揉眼,除了她和那个不知生死的流浪汉以外,人们正纷纷远离广场和马路,退到对街檐蓬底下,阴影之下黑压压的一群。
马蹄踏踏而来。
她赶紧窜到人群之中,但人们站得太过凑密,她只能站在最外围。
莉莉亚着急,老天,她才不要被带到斯克勒宫廷,在组织她至少可以随时离开,那些人根本不管她的行踪。
“抱歉请借过。”
“不好意思。”
“请借过??”
她努力退到人群里面,工人的臭汗味、姑娘们廉价的脂粉味、烟草味、垃圾味??像一堵坚实的墙,让她处处碰壁。
人潮涌动,她的膀臂贴上其他温腻的肉,她被一点一点地挤出了檐蓬之外,灿烂的午后阳光落在她的头顶,她低声骂了句粗口。
斯克勒人普遍是棕发或红发,她的金发在人群中央已经很抢眼,阳光之下,她比舞台上的歌剧演员还要瞩目。
她好想破口大骂,骂人们不要像肉虫一样盲目地蠕动,骂自己为什么没有早点躲进人群。
马蹄声愈来愈近,她只好原地站定,垂头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一、二、叁、四、五匹马。
“肃静——”庄严的声音,一听就知道是宫廷的人。
人们一下子就安静下来,但后面的两个老妇人还在低头窃窃私语。
莉莉亚揉搓着自己的裙裾,粗麻抓在手里,质感很硬。
“帕维尔王子殿下亲临宣布有关本年赋税及城市污水规划事宜??”
久违的沉闷的公文宣读,她渐渐放松,不禁打了个哈欠。
烈日照在她的发心,面颊汗津津地贴上几撮头发,头顶乱发翘起,整个人满是从其他人身上沾上的各种异味。她自觉融入得挺不错的,她从来没有这样狼狈过。
“??宣告完毕。接下来殿下将巡视此区,所得的报告将上报陛下??”
莉莉亚站得比较前,她听见宣读公文的人正跟某人窃窃私语。
说完了没,反正与她无关,她几乎要困昏了。她在心里翻白眼。
但下一瞬间,她差点整个人蹦起来,因为她听见那宣读公文的人说——
“下面,金色头发的女人,抬起头来。”
广场上鸦雀无声。
莉莉亚踟蹰良久,她知道他在叫她,但她偏执地认为广场上金发的女人不会只有她一个吧?
“最前排的,金发的女人。”
旁边的人善意地拍拍她的肩,身边的人开始起哄,莉莉亚下意识地晃晃身体,换了个站姿。
“嘘!安静!哦,对,对,就是你。”
莉莉亚不情不愿地慢慢抬头。
倔强的颈项不习惯低头,她其实更喜欢仰头俯视,但不是现在。
为首是最矫健的一匹马,马背上的人倨傲地俯视着她,目光灼灼。
她毫不退让,漠然地回视。
阳光横在他们之间,他的眼睛是半透明的碧绿,他的唇角似是想掀起但又被压下,微微抽动了一下。
莉莉亚心里暴躁得几乎是大吼。
——干嘛?干嘛!!
良久,他移开视线,双腿夹紧马肚,嗒嗒地领着后面一整串人缓步掠过了她。
她长舒一口气,身体几乎是脱力的,她可能有点中暑,但她必须马上离开这里。
她想离去的时候,人群忽然就动起来了,像潮水般把她挤向那人的方向。
又是人潮!!她快疯了,搞得好像她在追逐他一样!
她被人潮一直推涌在距离那人数米距离之内,她觉得整个人连及内脏都被重新塑形了一遍。
莉莉亚在人群内被推着走了数十分钟,绕着整个区走了一圈,到后来她基本上是麻木的。
她木然地看着帕维尔王子打量着喷水池,与旁人商量修缮费用、跟乞丐对话、在面包店前伫足、与人群中的老妇人认真交换关于修建排污渠的意见??
好几次那人的余光往她这边飘来,嘴角隐密地轻轻扬起,然后拧转头如常地与旁人说话。
直到人群开始散去的时候,她低头慌忙逃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