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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中悍刀行(精品)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烽火戏诸侯
慕容桐皇嗯了一声。
徐凤年托着腮帮望向牯牛大岗,自言自语道:“还是温华那小子想得开,不知道这会儿在哪里了。”
慕容桐皇怔怔出神。
徐凤年转头伸出两根手指,学那降妖除魔的符咒派道士,指向慕容桐皇,大笑着打趣道:“急急如律令,你这祸国殃民的孽障,还不速速现形!”





雪中悍刀行(精品) 第一百七十五章步步长生莲
慕容桐皇犹豫了一下,使劲锤了一下世子殿下胸口,这个瞬间,他不再故作诱人妩媚,不再眉宇阴沉,散发出一股陌生的凛然英气。
徐凤年躺在坡地上,笑道:“胭脂评上排第二的陈渔,称作不输南宫,知道吧?”
慕容桐皇点了点头,不过至于为何提起陈渔和南宫,一头雾水。
徐凤年笑道:“那个南宫与你一样,是个男人,长了一张白狐儿脸,比你还好看。如今就在北凉王府听潮亭里观看秘笈,等他出楼,说不定就是天下第一了。我这两把刀春雷和绣冬,原本都是他的,后来一把送一把借。”
慕容桐皇哈哈笑道:“你再解释,小心被当成此地无银三百两。”
徐凤年如释重负,心有千千结,能帮这对姐弟解开一结是一结,处理掉轩辕家族那一茬破事,至于慕容桐皇人生走势,只需要埋下称不上伏笔的伏笔,再以后就不再搭理了。这下棋,确实得跟黄三甲那老妖怪学,先别管是不是画虎类犬,学了再说。徐凤年没来由想起那位梦中乘龙而来的龙虎山天人,赵黄巢,此赵并非天师府赵氏的赵啊,徐凤年其实至今还没弄清楚到底是梦境还是真实,若说是真相,整晚都在攀崖而上的呵呵姑娘为何没有反应?连老剑神李淳罡都不曾察觉!可要当作是一场春秋大梦,白蟒对黑龙,中年道士赵黄巢所说一切都是有理有据,尤其是那条从悬崖升腾而起的张须天龙,几乎与《春雷恶蛟惊龙图》上如出一辙,这幅天王天女图出自大炼气士之手,辅以恶谶,徐凤年皱紧眉头,暂时不敢对谁说起这件古怪事情,恐怕只有回到北凉才能跟徐骁和李义山提上一提。
世子殿下不知道徽山没多久前,有人与他恰好对望龙虎而来。轩辕青锋和爷爷轩辕国器站在问鼎阁的望江台,两人凭栏而立,问鼎阁依崖而建,望江台则突兀横出,山风猎猎,高处不胜寒,轩辕青锋拢了拢裘衣领子,鬓发皆霜的老人笑道:“冷了?你这惫懒丫头,与你爹一样,都不肯在武道上出力,习武也不一定是要打打杀杀,强身健体才是根本。”
轩辕青锋脸颊被从江面荡到牯牛岗壁上激起的罡风吹得通红,缩了缩脖子,撒娇道:“现在学也不迟啊。”
腰悬古剑名抱朴的轩辕国器笑而不语。
老人是徽山轩辕他这一辈的独苗,老祖宗轩辕大磐一败再败后,闭关修行,都是由轩辕国器一手撑起大梁,年轻时寂寂无名,与当时堪称李无敌的剑神李淳罡错过了交锋时机,近二十年才名声鹊起,下山第一战便挑了最硬的吴家剑冢做磨剑石,逼得吴家素王剑出鞘,轩辕国器虽败犹荣,被武林盛赞大器晚成,这些年结交皆老苍,前不久刚刚去了趟东越剑池,一剑挑翻六名剑傀剑儡,名声紧随邓太阿其后,不知江湖传言将由轩辕国器顶替王明寅递补成为第十一是真是伪。
轩辕国器轻声道:“听说李淳罡就在那北凉世子身边。”
老人手指轻弹剑鞘,鞘内古剑颤鸣,竟然盖过了山风呼啸,偏偏轩辕青锋毫无异样。老人嗤笑道:“李淳罡曾经何等剑仙气概,何时成了北凉的走狗,真是让人大失所望!本想剑池归来便去寻这剑道前辈切磋一番,现在虽说省事了,可不知李淳罡还配不配这柄抱朴剑出鞘!”
轩辕青锋笑眯眯道:“瘦死的骆驼比马大,那老头不是第八吗?”
轩辕国器淡然笑道:“丫头别耍激将法,你可知剑道境界一朝倒退,想要再勇猛精进,尤其是李淳罡这个境界的高手,难度比起渡劫飞升都不差?只要不是剑仙一层,你爷爷大可以一战。这第八若是真金白银的第八还好说,如果只是惦念着李淳罡当年无双英姿,才施舍一个名号,就干脆由我来戳破这遮羞布也好,没了木马牛和一条胳膊的昔日剑神败在抱朴剑下,总好过被那些年轻后生当作踏脚石。”
轩辕青锋正要说话,老人摆摆手道:“丫头先去吧,别被吹出个风寒。你那读书读痴了的爹到时候要跟我唠叨个把月。”
轩辕青锋脸色黯然地离开问鼎阁。读书读到痴呆,在武痴扎堆的轩辕世家如何能立足?轩辕青锋行走在阁内,两旁竖起书架,一只纤手在按字音排列的秘笈上缓缓抹过,她的眼神呆滞。这些手指摸过的的古香书籍,尽是江湖梦寐以求的武功秘笈,她大多都看过,都牢牢记在脑中,因为她知道一旦嫁人,哪怕是招婿入赘,她就不再被允许进入问鼎阁,所以这些年她一直辛苦背诵秘笈内容,一页复一页,一本复一本,希冀着以后能够找到一个可以凭仗的男人,去兴盛那一支被书生父亲耗掉锐气的嫡长房,恢复大宗该有的气象。
走出问鼎阁后,轩辕青锋一脸坚毅。
一名照顾轩辕青锋长大的老妪急匆匆跑来,小声说道:“小姐,袁庭山回来了,有重伤不治的兆头。”
轩辕青锋平静问道:“能救?”
老妪摇头道:“寻常手法,必死无疑。”
轩辕青锋呆立当场,魂不守舍。
老妪怜惜道:“小姐,这袁庭山死了便死了,再找一名年轻人悉心栽培就是。”
轩辕青锋嘴唇青白,喃喃道:“没这个机会了。”
她猛然转身,走过阁楼无数书架,来到望江台,扑通一声跪在轩辕国器身后。
养气功夫炉火纯青的老人只是沉默,没有出声询问。
轩辕青锋双手双膝抵在冰凉刺骨的青玉地面上,沉声道:“求爷爷救袁庭山一命!”
轩辕国器说了一句让外人摸不着头脑的话,“若想有辱人本事,必先有自辱功夫。”
轩辕青锋身躯开始颤抖,越来越剧烈,最终趴在地面上,心如刀绞,抽泣道:“爷爷,老祖宗为何要选中我双修!为什么?!只要爷爷救得了袁庭山,只要袁庭山挡得住老祖宗十刀,青锋就不用去牯牛降了啊!”
轩辕国器摇了摇头。
一名与轩辕国器有七分形似的中年儒士咳嗽着走入望江台,发髻系一方逍遥巾,他一手握有《道德禁雷咒》,一手捂住嘴巴,松手后手掌放在身后,一滩猩红血迹。
轩辕国器微怒道:“敬城,既然你身体不好,就别乱走!”
轩辕敬城苦涩道:“生死有命,认命就好。”
背对父女两人的轩辕国器一挥袖,显然已是怒意颇大。
轩辕敬城将道教书籍换到那手心满是鲜血的手中,紧紧攥住,弯腰,腾出的手想要去搀扶女儿。
轩辕青锋本已手脚无力,此时不知为何涌起一股力道,狠狠摔掉这位亲生父亲的手,带着愤恨哭腔骂道:“你不配!”
轩辕世家的嫡长孙轩辕敬城面容苦涩,柔声道:“走,你娘替你温了一壶当归酒,去暖暖胃。”
轩辕青锋摇晃着站起身,踉跄走出望江台,留给轩辕敬城一个决绝的凄凉背影。
轩辕国器怒其不争哀其不幸,提高嗓音斥责道:“你瞧瞧,当年为了迎娶一只人尽可妻的破鞋,你丢光了家族的脸面不说,这些年又了做什么?!”
轩辕敬城平静道:“读书。”
“读春秋大义。”
“读道教无为。”
“读佛门慈悲。”
轩辕敬城一字一字说来,不温不火,语气极缓。确实,不是温吞脾气,如何消受得下这二十来年的白眼打压,其余两房已经是在骑在他头上拉屎撒尿,可这个读书人始终不发一言,只是看书。
“敬城要让老祖宗知道,他所谓的三教贯通,狗屁不通。”
轩辕敬城走到栏杆旁,与轩辕国器并肩而站。
轩辕国器气恼得眉毛抖起,恨不得一巴掌就把这个不成材却魔障的儿子给拍死。
轩辕敬城笑了,握紧《道德禁雷咒》,鲜血愈发渗入页面,说道:“既然成不了长生真人……”
“住嘴!大逆不道的东西!”
轩辕国器一巴掌摔在儿子脸上,甩袖儿走。
显然要是让这名中年书生继续说下去,只会更加语不惊人死不休。
被扇了一记耳光的轩辕敬城无动于衷,眺望龙虎。
照理说以轩辕国器的手劲,即便有所内敛,轩辕敬城脸上痕迹也绝无可能转瞬即逝。
等到问鼎阁空无一人时,他丢出那本《道德禁雷咒》,身形一跃过栏。
飞出了牯牛大岗,直扑龙王江水面。
坠落半空时,脚尖踩在书籍上,斜向前横空而掠,如鹰如隼。
世间真人近在咫尺不得识。
轩辕敬城逍遥飘过龙王江,脚尖在岸上落地第一下,炸出一个大坑,第二步稍小,第三步再次之,接连七步,步步踏坑,宛如莲花绽放。
一步一莲花,步步生莲。
七步以后,地面上已是尘土丝毫不扬。




雪中悍刀行(精品) 第一百七十六章山上人上山
“世子殿下名利一说,颇有见地。读书人若沽名钓誉,看似轻利,其实与商贾无异。”
“清流名士,玄谈误国,此士非士。家中捧经书,笑看门外冻死骨,这般读书确实不是读书,只是在读无礼无仁无义的无字天书罢了。”
“徽山轩辕敬城替亦师亦友的知章荀平,为世子殿下上坟祭酒一拜。”
“轩辕敬城代襄樊儒生王阳明为北凉王帮其剔除奸佞传,再作一拜。”
“轩辕敬城最后为天下寒士为北凉王一拜!”
徐凤年瞪大眼睛,看着迎面走来的青衫文士,根本不知道这家伙刚才在偷听,更完全察觉不到他的气机流转。相距三十步时,自称轩辕敬城的男子连续三次躬身弯腰,直腰后便不再前行。蹲在世子殿下身边拣选山楂慕容梧竹听到轩辕二字后,山楂掉了一地。慕容桐皇稍显镇定,但手指关节发青,泄漏了内心的恐慌,对他们姐弟来说,牯牛大岗上的轩辕族人,不是那独享陆地清福的江湖散仙,而是将剑州玩弄于鼓掌的魔头。可慕容桐皇仍然将试图攥住徐凤年袖子的姐姐狠狠拉开,几乎算是搀扶着她站起身,走到远处,看似是不愿被殃及池鱼,但徐凤年与慕容桐皇两人嘴角在分开后几乎同时勾起,显然心有灵犀。
轩辕世家既然有人做出头鸟,不守反攻,明知徐凤年身份,竟然敢主动下徽山来龙虎,即便是那个声名狼藉的轩辕敬城,徐凤年都不敢有任何松懈,此人恭敬三拜,事出无常必有妖,握住双刀起身后,瞥见黄蛮儿与青鸟都靠近,呈现犄角之势,笑问道:“先生这三拜惊天地泣鬼神,小子愧不敢当。只是不知先生敢不敢在牯牛大岗上做出这般行径?”
轩辕敬城平淡道:“若说有何不敢,世子殿下似乎不信。若说不敢,世子殿下是否就要当场拔刀。”
徐凤年盯着这个轩辕家族沦为笑柄的嫡长孙,黄鼠狼给鸡拜年!不想再让他故弄玄虚,一脸不耐烦说道:“说吧,找我到底何事。假如不是看在你与荀先生有交情的份上,我与你废话什么。”
轩辕敬城直指要害,平心静气道:“殿下可知为何小女轩辕青锋当初在吴州要与你过不去?”
徐凤年握紧左手春雷。
力求左手刀一击毙命。不去徽山寻你们蛇鼠一窝的轩辕的晦气,还敢下山来挑衅本世子?轩辕家族里何时出了一名忧国忧民的读书人?
徐凤年轻轻呵气,体内气机如大江涌动,嘴上微笑道:“先生请说。”
轩辕敬城语调平缓道:“你长得与一人很像,形似才四五,神似却有八九……”
徐凤年春雷炸出,一瞬便到轩辕敬城身前,脱胎于枪仙王绣的成名绝技霸王卸甲,春雷劈下,将从轩辕敬城脖颈入,从腰间出,一刀得逞,就要斜向拦腰斩断。
轩辕敬城皱了皱眉头,左脚不动,右脚脚尖一旋,在地上画出一个半圆,左手捧书负于背后,右手伸出惨白双指捏住春雷,顺着徐凤年凌冽刀势向下卸去劲道,这名中年书生咦了一声,略有讶异。
书生握刀的那支袖口无风却飘荡。
徐凤年转动刀锋,轩辕敬城松手向后退去,脚尖交错轻点,身形说不出的轻灵飘逸,继续说道:“而这人,是青锋她娘亲心中一直放不下的男子。若非这男子病逝,她绝不会嫁入徽山。青锋的书法丹青都是与她娘亲学的。有一幅画像,悬挂了二十年,青锋在灯市上看到你后,难免无理失态,望殿下海涵。”
徐凤年大踏步前行,春雷直直刺鲸。
轩辕敬城左手提书敲击春雷,将其荡开。
徐凤年右手绣冬刚要出鞘,一忍再忍的轩辕敬城冷哼一声,身形骤然上前,一手按在徐凤年肩膀上,轻轻一推,徐凤年被迫身体一转,但绣冬刀还是趁势拔出,斜撩而起。
是拔山的架势!
轩辕敬城冷笑道:“不知进退,好蛮横的世子殿下!”
徐凤年莫名其妙地收刀,春雷绣冬双双归鞘。因为黄蛮儿
笑道:“上次知章城外上坟,看到有几只酒杯,都是先生你的?”
轩辕敬城落寞点头,问道:“为何临时收刀?”
徐凤年指了指蹲在远处的黄蛮儿,笑道:“我弟弟知道别人有没有恶意。”
轩辕敬城百感交集道:“生而金刚境。”
徐凤年纳闷道:“冒昧问一句,先生明明是武道高人,为何在牯牛大岗落到那般境地?”
轩辕敬城平静道出一个石破天惊的真相:“青锋她娘亲与轩辕大磐双修,以此来报复我。如今这位老祖宗要再让青锋入牯牛降。”
轩辕敬城的嗓音平稳,并未刻意遮丑而小声。
慕容桐皇和慕容梧竹面面相觑。
饶是脸皮厚如徐凤年也目瞪口呆,被震撼得无以复加,天底下还有这般喜欢吃窝边草的老不羞?那可是嫡长孙的媳妇啊,最后连曾孙女都不放过?宁肯错杀不肯错放吗?相比这个耸人听闻的内幕,试图掳走慕容双璧实在是不值一提。
轩辕敬城苦涩道:“这位老祖宗,倒不是耽于美色,实在是欲证长生真人境界,走了条旁门左道。”
徐凤年骂道:“放你娘的屁,道门房中术也好,密宗欢喜双修也罢,轩辕敬城你还是男人?”
轩辕敬城淡然道:“我二十年学尽徽山问鼎阁秘笈功法。”
“我走了一条没有回头路的岔路。”
“不惧一死。”
“但求母女平安。”
轩辕敬城缓缓说来,咳嗽了几声,捂住嘴,血迹猩红,触目惊心。
徐凤年跟不上这位病泱泱书生那羚羊挂角的思维,问道:“你能与轩辕大磐死战一场?听说这老怪物实力彪悍得很。”
轩辕敬城手中道教典籍早已染红,放于背后,淡笑看着徐凤年说道:“可以。”
“他要证大长生,我便让他见识一番。只是我得来的长生真人境界,并不是真长生,因此胜负在五五之间。”
“只是我死后,母女如何办?我一直在想这个问题,所以一直在等世子殿下。”
“今日来见殿下,殿下的第一刀极好,且不说刀法有成,出刀更是狠辣。轩辕敬城恳请殿下出手相助。”
“天底下只有殿下救得了她们母女。”
徐凤年一惊再惊。
轩辕敬城自顾自说道:“轩辕大磐一死,徽山也就我父亲轩辕国器,与我弟弟轩辕敬宣,称得上麻烦,这两人再死,殿下只要保得住青锋性命,大可以将她当作牵线傀儡,掌控牯牛大岗。”
徐凤年问道:“这事不是你们轩辕世家在给我下套子?”
轩辕敬城摇头道:“不是。”
徐凤年无可奈何,摇头说道:“要真如你所说,让我出手不难,但你必须帮忙除掉轩辕国器和轩辕敬宣中的某一个,否则只有一个无依无靠的轩辕青锋,就想蛇吞象,太吃力了。”
轩辕敬城毫不犹豫道:“好。我上山先杀轩辕敬宣。”
徐凤年无言以对。
这男人,是彻底疯了?
轩辕敬城遥望那座藏青色的牯牛大岗,喃喃道:“我来了。”
这位山上人,上山杀人去了。




雪中悍刀行(精品) 第一百七十七章坐山观虎斗
这座与天师府对峙的牯牛大岗还真不是一般的鱼龙混杂啊。
独享陆地清福?
徐凤年坐回山坡,用春雷在地上写了几个名字,随口询问身边的慕容桐皇,“你觉得轩辕敬城的话能信几分?”
慕容桐皇毫不遮掩冷笑道:“即便轩辕敬城是真的是二十年苦心孤诣忍辱负重,难保这个疯子不会对殿下出手。杀掉轩辕大磐和轩辕敬宣,此人九死一生都不想,必死无疑。可剑道宗师轩辕国器坐镇徽山,数百年根基,岂是殿下一百骑兵可以轻易镇压?引虎驱虎,不如两虎相斗,我就不信轩辕敬城身为轩辕大宗嫡子,二十年里没有几手不为人知的布局,一旦殿下出了意外,死在牯牛大岗,北凉只会迁怒于徽山,那对母女趁乱入了江湖,才是真正的天高任鸟飞,轩辕敬城若真有诚意,三拜殿下和自曝丑闻算得了什么,让轩辕青锋来做人质还差强人意。”
徐凤年点头道:“轩辕敬城要与家族反目大概是真事。”
徐凤年感慨道:“二十年证得旁门长生,以一己之力掀翻数百年的基业,怎么听着让人脊梁骨发冷。”
慕容桐皇就有一对卧蚕眉,只是平时媚气多于英气,此时翘起,笑意更显幸灾乐祸,道:“轩辕世家早就该分崩离析,死绝了才好!”
徐凤年接过黄蛮儿递过来的山楂,盘膝而坐,就将山楂兜在袍子上,拈了一颗丢进嘴里,对慕容桐皇摆摆手道:“先别忙着说气话,旁观者清当局者迷,你算半个局外人,我们不急着上山,你随便说说,看能否拎出一些蛛丝马迹。不管怎么莫名其妙云遮雾绕,归根结底就两条路,上山,不上山。”
慕容桐皇点头道:“上山,殿下得承担不小的风险,这恐怕也是轩辕敬城能够忍到现在的初衷,不等到有强大外力可以凭借的机会,他未必肯与家族撕破脸皮,否则以徽山的家底,除非是齐玄帧这样的陆地神仙才可以来去如履平地,轩辕敬城显然还不至于强悍如此,鹬蚌相争,那对母女坐收渔翁之利,徽山对殿下而言毕竟只是鸡肋。其实殿下不上山才好,或者说缓一缓上山,由着轩辕敬城拼了全部实力,明的暗的都浮出水面了,相信到时候徽山也已元气大伤,只不过这时想再要浑水摸鱼,获利远不如冒险上山为轩辕敬城压阵。”
徐凤年总是吃不完山楂,因为差不多才吃完一颗,黄蛮儿早已小心翼翼拿袖子擦完一捧了。徐凤年拿春雷抹去地上胡乱写出的字迹,丢给姐弟两人一些山楂,笑道:“上山,咱们还得早点上山!”
慕容桐皇皱眉道:“为何?”
徐凤年起身望向牯牛大岗,轻声道:“看打架。”
慕容桐皇小心翼翼试探性问道:“殿下嗜好武学?”
徐凤年自嘲道:“贪生怕死而已。当然,也有打小就想着行侠仗义英雄救美的念头作祟。”
慕容桐皇别过头,一脸忍俊不禁。行侠仗义这四个字谁来说都可以,偏偏让整座江湖都在马蹄声下瑟瑟发抖的人屠嫡长子来说出口,份外荒唐。徐凤年笑道:“想笑就笑好了。”
慕容桐皇虽说卸下一些心防,但还没胆子在世子殿下面前放肆,当然没敢出声取笑。徐凤年拍拍黄蛮儿脑袋,“走,去徽山,谁拦路,你就撕了他!”
黄蛮儿原本浑浊不堪的眼神瞬间绽放光采。
徐凤年转头对青鸟说道:“去逍遥观和老剑神以及凤字营说一声,还有你最好带上刹那枪。我们在青龙溪那边会合。这次咱们玩一次大的,顺道提醒一声老天师赵希抟,龙虎山最好别掺和进来,轩辕敬城邀请我们上山的事情,可以跟老天师解释解释,让他知道这是徽山的家事,不是本世子要捣乱给轩辕世家来下马威什么的。”
青鸟挽着竹篮,点头道:“晓得了。”
逍遥观泥墙墙头上,赵老道伸长脖子望向那个踏江而去的中年儒生,啧啧称奇。羊皮裘李淳罡冷笑道:“老夫真心瞧不明白这世道了,当初不说天象,指玄境界便可稳居天下前十,如今倒好,指玄境就跟路边大白菜一样不值钱,敢情当下行走江湖,不是金刚境就不好意思跟人打招呼了?”
才堪堪摸着指玄境门槛的赵希抟赧颜道:“李老哥这话说笑了,这三十年江湖的确与前三十年不太一样,天才与怪胎都出了不少,可也不至于金刚多如狗指玄满地走,只不过世子殿下出门游历,与平常人闯荡江湖自然不同,若徐凤年不是北凉王的儿子,是一个能世袭罔替的世子殿下,又岂能遇上吴六鼎拦江?岂会碰上第十一的王明寅?更不会才到龙虎山就被忍辱负重的轩辕敬城找上门了。不是这个江湖变幻太快,委实是李老哥你跟着的这小子太惹眼啊。没些斤两本事的江湖人士,哪敢来北凉世子面前自取其辱?不说李老哥,这一百精锐凤字营可就够一大壶喝的了,小鱼小虾,早就给一巴掌拍死。”
李淳罡冷哼一声,道:“这飘下牯牛大岗的轩辕敬城是怎么回事,你所谓的长生真人境界又是怎么搞的?”
老天师捋了捋颌下胡须,眯眼道:“这后生啊,苦命,很有才华的,但身为轩辕长房长孙,偏偏不走武道。下山考取功名时,爱上了个不懂知恩图报的江湖女子,那女子出身不好,性子却执拗,大概是不甘心被带上徽山,轩辕大磐瞅准机会,软硬兼施就给双修上了,至于这里头有没有轩辕大磐逼得孙子奋发习武的心思,天晓得。这二三十年,轩辕大磐潜心修行欢喜禅和房中术,十分百无禁忌,龙虎山这边都有几名黄冠遭了毒手,不过那几名道姑也奇怪,事后一声不吭,反而主动在牯牛降那边安心做鼎炉,也算轩辕大磐驭人的本事了得,嘿,这老王八年轻的时候就讨女人的喜欢,手腕那是越老越厉害。我听说这两年看上了轩辕敬城的女儿轩辕青锋,估计这次终于过了轩辕敬城的底线,不再忍气吞声,但轩辕敬城如何成为长生真人,我就不清楚了,只知道这小子二十年来常到天师府借书看,有借有还,与我那心比天高的侄子赵丹坪关系一直不错,难不成看书也能看着看着就能成了真人?真稀奇,回头我得问问赵丹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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