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逐盐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灰山妒
“你觉得老大亏欠你的?这种伤天害理的事,你让我怎么和人家开口求情?”
“那总不能让他们查,这样查下去可怎么得了……跑跑关系将这件事压下去,又不止我们一家参与,大不了赔点钱!”
“别吵别吵。”其他人在一边劝,“老爷子身体不好,二姐你少说几句。”
二姨却仿佛豁了出去,半点不退步,尖声道:“爸你要眼睁睁看着华斌坐牢?我也不活了——”
许家的家庭会议从来没有吵吵嚷嚷成这个样子,幸亏在座的都是利益相关的亲属,不至于说出去成别家笑料。不论乐意与否,此刻不得不装模作样的劝慰一番,仿佛是发自内心的关切。
许育衷许育城都冷眼看着一动不动,在我犹豫是否要起身时,一个低沉沙哑的男声问:“向舒,你的钱是哪儿来的?”
所有人的眼睛都看向说话的舅舅。
他高大的身材瘦得几乎只剩骨头,尽管坐得端正眼神锐利,原本中气十足的声音里免不了透出些许后继无力,可以窥见大病初愈的虚弱。
二姨也没料到他突然发难,当下也不苦闹了,支支吾吾说:“当然是我自己存的。”
“你出嫁之后就没有工作,华斌一年赚多少钱我心里有数。”舅舅撑着额头并不看她,脸色阴沉,语气严厉得可怕,“投资企业不是小数额,谁给你的资金入股?!”
空气里的吵闹沉淀下去,化为可怖的寂静。我克制自己不要看向许育城,不要给他带来半点嫌疑。
“我、我……问几个朋友借了点。”
三姨凉凉的开口:“那真是大手笔,一般人拿不出来,也不敢借。”
“你周围能有什么人?”
估计如果不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许老爷子的拐杖就要挥起来给二姨两下。他一掌重重拍在身旁桌上,怒斥道:“向舒,老大问你话,你老实回答!”
我不禁攥紧双手,生怕这女人为了自己,不管不顾的将许育城的名头抛出来。要是她真的如此,我要怎么做才好?
二姨低着头,不正常的安静了许久。她今日多有惊人之举,二姨夫不敢强劝,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尴尬的赔着笑。
我尤在思维发散,想到许育城之前发给我的那条意味不明的短信,隐隐约约预感到了什么,却始终不敢往那个方向考虑。
不,我完全是胡思乱想,许育城他说过只要他在就会护我周全,他怎么会、怎么能这样对我?
直到二姨转身猛地向我扑了过来,撕心裂肺的哭叫在我耳边炸起,我还不能从猜想中抽身,去适应荒诞不经的现实。
“小彦,你可害死二姨了啊——”
“别碰我哥!”
几乎同时,安德烈挡在我身前,伸手毫不留情的推开她。
二姨被狠狠摔到地上,不可思议的神色比起刚才更甚:“你……你……我是你二姨!”
“抱歉,这个家里我只认我哥、我妈。”安德烈勾起一抹淡笑,瞥到主位又补了一句,“和外公。”
他在许家待得少,一贯沉默寡言,十足十娇气冷漠的花瓶,却很受老爷子喜欢。
兴许是多年见不到在国外的小女儿,因此爱屋及乌,对这个漂亮的混血外孙格外宽容。见他这样无礼,居然没说什么,算是默许了。
三姨道:“说话就好好说,拉拉扯扯不怕人笑话。”
二姨被这么一打岔,怔了半天才说:“小彦是我侄子……”
三姨真情实感的流露出些厌恶:“二姐,小彦确实是你侄子,但也是个小伙子。你四十多岁的人,多少避着点,往他身上扑像什么?”
“好了,说事。”舅舅轻咳一声,“向舒,你扯上孩子是什么意思?”
她之前还气势汹汹,现在倒犹豫起来,眼神到处乱瞟唯独不和我对视:“我是说,钱、钱是小彦借给我的。”
“他才工作多久,哪来的钱给你?”三姨轻笑一声,“卖血吗?”
“他没有,他身边的人有的是。”二姨铁了心要拉扯上我,竟口不择言,“爸你不知道,杨家那个独生子迷他迷得要命,为他这个兔子,什么钱拿不出来?和他爸一路的货色,就会哄人——”
“许、向、舒!”三姨站起来喝道,“你疯了,闭嘴!”
我如遭雷劈,肩膀止不住的颤抖。
我不知道从前作壁上观的三姨为什么屡次出言帮我,想不通许育城为什么这么快就抛弃我这枚棋子,更不明白我和二姨无冤无仇,她何必当着这么多长辈的面贬低我到这种地步。
一只白皙纤细的手搭上我的肩膀,十指用力收紧。我感受到安德烈掌心的热度,忽然记起他的保证,不自觉放松了些。
我抬眼看向上面,舅舅脸色阴晴不定,许老爷子反而一派平静。他和我的视线撞个正着,那充满威压的目光令我呼吸困难。
“小彦。”他破天荒头一次近乎和颜悦色的问,“是你出的主意,借钱给二姨的吗?”
他没有质疑二姨,显然相信杨沉有实力为我出资。确实,杨沉当初在他面前摆出何等深情姿态,甘愿为我向家长出柜。在他眼里,大约只要我说一句,杨沉便会去做的吧?
许育城是料定了这一点,猜到只要指使二姨搅浑水,老爷子会直接向我发问,然后盖棺定论这件事由谁主谋。
毕竟二姨再不受喜爱,也是他的亲生女儿,而我只是个把许家人引入歧途还妄图全身而退的杂种罢了。
我我知道这个问题答应下来与死刑无异,干脆别开眼睛,环视四周血浓于水的亲人,记住他们脸上露出的不同表情。
许育城依旧是清隽俊雅的模样,长身玉立,谦谦君子。
我突然很想冲到他面前质问他,你怎么敢赌我不会因为失望而供出你的名字?你怎么敢确信我会放弃前程听你的话?你怎么敢肯定我不是你环环相扣计划里的那个不安分因素?!
注意到我的眼神,他对我微微笑了下,温柔又安静,令人如沐春风。
我想起很多事。
在打雷的晚上他哄我睡觉,许诺哥哥会一直保护我。
面对遥不可及的荣誉,他摸着我的头,让我开心单纯的做自己。
他接我放学回家,永远替我提着书包。
他在许老爷子要改我志愿表时沉默的侧脸。
他带我出席各种场合任由我被人轻浮打量。
他说我重情重义,是个好孩子。
他很矛盾。他是文雅谦卑的许家次孙,也是雄心壮志满怀抱负的许育城。
他会下意识为我敲响警钟,一遍遍告诉我人一定有所图谋才会施舍爱意,可他同样不舍得放弃我的利用价值。
小时候他说我们是兄弟,理应互相扶持。我问许育衷和我也是兄弟,为什么对我不好?他解释不上来,想了半天只好耍赖,说看我乖巧可爱,所以他特别喜欢。
因为是在心里偷偷喜欢,所以对我的好要藏起来。
许育城。我许诺过,为了你,赴汤蹈火在所不惜。如果你想要,我愿意成为你的一枚垫脚石,即使你要争夺的船舵属于一艘即将沉没的大船。
“……是我。”我抬起头,露出一个坦然的笑,“是我做的。”
有些事藏得太久太深,当事人都已经忘记。我也该学着和他一样。
这是最后一次。





逐盐 逐盐 第86节
第149章
承认的话说出口,房间里安静了一瞬。
事态发展委实离奇,所有人都满脸不敢相信,哪怕是此刻伸手指着我的二姨。她大约没料到我如此爽快的将一顶沉重黑锅揽在身上,张了张嘴想说话,最终什么都没说。
三姨站起身,震惊的盯着我,过了半晌才发出声音:“小彦?!”
她语调又急又痛,反而令我投去诧异的一瞥。
奇怪,这件事和她有什么关系?
“外公。”安德烈站到我身前,先一步开口,“哥哥心软,他不知道二姨拿这些钱做这种事,如果知道,肯定不愿意借的。”
我在心里笑他幼稚。
虽然不知道数目,但能拿去投资企业的不会是小数目,就算是亲戚,也不会借出去之前问也不问用途。更别说二姨一直看不上我,主宅谁不清楚?
但安德烈说剩下的他能摆平,我便全凭他行动。反正木已成舟,除了信他别无他法。
在他说话时我顺势将在座众人脸色变化敛入眼中,他们脸上有未褪去的惊讶,有根深蒂固的厌恶,更多的是若无其事表情下隐藏的探究。
二姨扯出我和杨沉的事,这下真的要人尽皆知了。
“……再说,哥哥只是二姨的债主,从来没有参与过寿林药业的半点事务。今天要讨论的是怎么帮您,不是催您还钱,不用着急,也别本末倒置。”
二姨回过神,勉强端起架子呵斥道:“安德烈,你就这么和长辈说话?!”
“您不尊重我哥哥在先,我不过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如果您要教我如何和长辈说话,那您刚刚和外公说话的样子,我全都谨记于心。”
这小子嘴皮子真够好,亏他刚来时忍了那么久没反驳我……我忽然想到这件事。
安德烈语气淡漠,眼神不屑,漂亮的笑容冰冷得几乎刺骨,颇有几分上位者的气势。他平常甚少和他们说话,向来打着中文不好的旗号。突然变得言辞流畅态度鲜明,没人敢跳出来和他对峙。
“好,好,一点都不把我这个姨放在眼里,这就是可妍的家教?!”
“外公。”他施施然转身,完全不理会气得脸色发白的二姨,恭敬的低了低头,“我说完了。”
许老爷子眯着眼睛打量眼下情况,半晌没说话。他目光锐利,似乎要割开众人表面的掩饰,直直看穿人心。
舅舅给了僵持的双方一个台阶,轻咳了声,皱眉说:“向舒,你越活越回去。安德烈是你亲侄子,从小不在国内,说话不懂得迂回,你该让着他,怎么还起争执?”
我抬眼看他,安德烈是亲侄子,我不是吗?厚此薄彼到这种地步……
有他出面,双方当然各退一步。安德烈回身敷衍的说了对不起,二姨绷着脸坐回位置。被这么一打岔,之前二姨指认我的紧张气氛消散不少。
许老爷子的怒火收了回去,此刻表情平静,不知在思考什么。许育城自始至终安静站在他身后,嘴角噙着一点疏离的笑意,仿佛发生的一切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大家等待着老爷子的话,方便继续讨论二姨的事。
“今天的事,谁也不许说出去。向舒,连自己的嘴和手脚都管不住,再有下次,我就当没有你这个女儿。”
他语速很慢,毕竟是个老人,要沉吟一阵才继续开口。比起暴怒时的那般狂风骤雨,这种温和语气更令人畏惧,因为这代表着他心里已有决策,不容动摇。
二姨被他训斥,哭丧的脸上却露出一丝喜悦,愤怒的眼泪还挂在脸颊,显得格外滑稽。
再有下次,不就是说这次会帮她?
“我在的时候,你们能不知分寸的胡闹。一旦我走了,老大身体不好,这个家谁撑得起来?”
其他人连忙七嘴八舌的说老爷子和舅舅身体健朗,二姨一时糊涂,家里会越来越好。只坐了这么短短一段时间,舅舅已经面露疲色,亏他们看在眼里,还能说得出这样昧着良心的话。
老爷子挥了挥手,环视过满满登登或坐或站的晚辈,示意安静:“我不知道你们?自己的小家最重要,哪有半点心思放在许家的以后?有我在一日,你们背靠大树好乘凉,肯过来帮忙。真到那一天,这厅里能坐满一半人不能?”
这话说得很重,我心里一凛,看到许育衷、许育城的脸色同样陡然转变。
“到底亏在两代都没出什么人上。”
为了规避站队失败被清洗的风险,家里将重心转向商业,导致无人从政,支系也没扶持起得用的人。
唯一比较说得上话的是三姨的丈夫。可惜三姨从小和老爷子亲情淡薄,对许家没有归属感,大事上明哲保身,绝不沾惹。
这件事始终是老爷子的遗憾,说出口时他的表情是掩不住的落寞:“向舒的事是最后一次。以后无论是谁,但凡认我这个家长,做事都警醒着点,在外别张狂。再捅到我面前,直接扫出家门!”
我听着其他人的保证,一个赛一个的诚恳,恨不得在老爷子面前哭一场表忠心。
“育衷育城,跟我回书房。”老爷子站起身,走之前恨铁不成钢的瞪了二姨一眼,又补了句,“安德烈也来。”
安德烈面色冷淡,丝毫不意外。我和他对视,他伸手捏了捏我的掌心,低头撒娇似的甜甜一笑。
我心里一软,又怕被人发觉,只能垂眸当做没看见。
先前那番话里他隐隐约约有放权给晚辈的意思,支系里的长辈沉得住气,尚且没表现出什么,顶多偶尔瞥向许育衷许育城。
没想到他同样叫上安德烈,这是从未有过的事,站在后面的年轻人的眼神早已变得格外热切。
我心里纳闷,从头到尾没有半点对我的处置,借钱给二姨的事就这么轻轻揭过?上次杨沉和我的照片被发现,老爷子可没有这么宽宏大量。
舅舅身体不好,连许氏的事都没有精力过问,径直回去休息。二姨平时最爱脸面,被当众训了一通,拉着姨夫走得飞快。
我看得分明,以前和许育城交好的几位长辈面色凝重,频频向我投来目光。其他人也对我注视再三,到底没有一个上来搭话。
今晚的主宅,注定有许多人难以入眠。底下早已暗涛汹涌,明面上的和平也难以维持。
到头来我却莫名其妙得了一身轻松,这算怎么回事?
“俊彦哥哥!”
我下楼回自己的房间,被李智雨从身后笑着叫住。她亲昵的凑上来,挽住我的手臂:“我妈带了特产,叫你过去拿。那个桂花酥饼味道特别好,我待会给你多拿几份!”
我看着她懵懂的眼睛,在心里叹气:东西让佣人送过来就行,三姨特意让她来叫我,分明是有事要和我说。
李智雨真以为要我去拿特产,和我讲了许多,让我挑好吃的好玩的。
主宅收拾给三姨的房间在楼上,我跟着进去,见到地上摆满的礼品盒,不禁怔了一下。
“小雨非要都摆出来,给你这个未来学长先挑。”三姨面带微笑,“万一考不上,到时候白叫了几年学长,我看你羞不羞。”
“我肯定考得上。”她气哼哼的走过去,“妈,有你这么埋汰人的吗?”
她说着拿了好几个装着精致糕点的盒子,合上之后塞我怀里。
我正考虑着作为晚辈,先挑礼物合不合适。或许是看出我的犹豫,三姨柔声说:“这些都是给你们年轻人准备的,不用担心,随便选。不是什么稀罕东西,就当礼轻情意重,小彦别嫌弃。”
“怎么会嫌弃?我很喜欢。”我笑了笑,“谢谢三姨。”
心里的疑惑愈来愈大,以前她从外地回许家,出于礼节也有我的一份礼物,却从未如此照顾的让我自己选择。
“听育城说你眼睛不舒服,这个带回去,对视力好。”她又拿了一份包装严实的礼物给我,“找了那边一位很有名的老中医开的方子,有几味药难抓,快喝完了的时候告诉三姨,我给你寄。”
她对我亲切,让我浑身不受用,恨不得开门见山问她到底想让我做什么。小时候从未对我另眼相待,在这个节骨眼上偏偏好起来了,要说没有图谋我绝对不相信。
“小雨,今天回外公家,妈妈破例允许你吃夜宵,下楼让厨房阿姨做碗虾肉馄饨。”三姨笑意盈盈的吩咐,“记得和人说谢谢。”
李智雨眼睛一亮:“能喝饮料吗?”
“可以喝果汁,汽水不行。”
“好!果汁也行。俊彦表哥要吗?”
“我不饿,你吃吧。”我摸了摸她的头,“等会儿慢点吃,小心烫到。”
看着李智雨欢欣鼓舞的离开房间,我转向三姨,问道:“您有什么要和我说?”
她敛去和蔼的笑容,沉默的凝视着我。我不明所以,皱着眉任由她上上下下打量。过了许久,她微微一笑,说:
“小彦,你和你父亲,简直是一模一样。”
第150章
“三姨是什么意思?”
今晚我被一个接着一个的冲击震到麻木,脸上做不出什么表情,僵硬了一会儿才问。
“你父亲和你一样倔……小彦,老爷子不过寻常问问,又不是给你定罪,好好回答就是了。为了争口气惹上个烂摊子,划不划得来?”
她不知我和许育城之间的事,以为我被二姨无端诬赖、被许老爷子轻易怀疑,答应下来是为了置气。
这个误会我无心解释,追着关心的点问:“三姨认识我……生父,能和我说说吗?”
她好像有点犹豫:“这些事其实不需要了解,小彦你是许家的人,你爸爸怎么样和你没有关系。”
没有关系?
装作一无所知的孩童时期,我不得不坐在位置上,忍受各种亲戚们谈话中明里暗里的恶毒讽刺,对嘲笑我是野种的人扬起笑脸,甜甜的说“我听不懂”。
直到我长大了,他们才在我面前有所收敛。
离开许家独自生话,我以为这一切总算过去。然而没有,杨沉仍然能拿它来威胁我,它始终是我的软肋和隐疾。
如今得知真相的机会摆在眼前,我怎么可能不追问到底?
我说:“我已经是成年人,三姨。”
她微微蹙眉,似乎不想提起,却没有直接拒绝,回身让我坐下:“过去这么久了,你想知道什么?”
对于这个缺席的陌生人,想知道的事……太多太多。
他是谁?他是怎么认识我妈妈的?他为什么要做出那种事?他明明知道我的存在,除了小时候的那一次,这么多年为什么再也不来找我?
寄人篱下,受尽白眼,我也曾渴望过父亲在我身前遮风挡雨,而不是成为我深藏于心的耻辱。
唯一的一次接触,或许因为他过于激动,我只记得他扯我校牌分辨姓名的粗暴动作,还有怪异的举止和喋喋不休的追问。
心底的渴望与期盼,彻底化为了丢脸的愤恨和恐惧。我甚至不敢睁眼看他的模样。
我怕看到我们的任何相似之处。
贴在身侧的手指不受控制的发抖,我维持着镇定自若的表情,藏住微颤的声线,以及过于迫切的心情。
“三姨可以将您知道的都告诉我,不用担心我的接受能力。”
我垂下眼睛,用轻飘飘的声音说:“许家抚养我长大,我当然是对你们的感情深,没有爷爷的允许,不会随便认回他。这些事我早看淡了,只是连生父的姓都不知道,有点好奇而已。”
三姨说,他是妈妈的数学老师。她那段时间忽然对学习上心,自作主张请我父亲做补课家教,一开始没人发觉他们关系不正常。
“她太年轻,还没摸清对方的品行就非他不可。这么草率的决定,所有人没一个同意。那时候老爷子在气头上,对你父亲做了点欠缺考虑的事。”
“后来我才知道,可妍那时候已经怀孕,才急着要结婚。”
“可妍月份大了,事情实在遮不住。老爷子难得让步,说让你父亲和她在一起吧,不然还能怎么样,总不能让她以后抬不起头。”
“你父亲说,他不愿意了。”




逐盐 逐盐 第87节
“之前家里对他确实有点过分,但等他成了许家的女婿,都可以加倍补偿回去。但他气性很大,因为那些事,一口咬定绝对不会娶。”
“……可妍死了心,坚持要告他,让他付出代价。”
说不清心里的感觉。
释然?荒谬?松了口气?
像肩上千斤重担骤然消失,我一时无法适应。
一切不是我想象中的残忍暴力,不是我以为的肮脏情节。
他们是相爱过的,哪怕那段感情短暂,哪怕之后撕破了脸变成仇人。
但这足够了。
许家人知道事情真相,却仍然说我是强奸犯的孩子,大概因为他们厌恶我父亲,厌恶他作为老师引诱了还是学生的妈妈,厌恶他的不识抬举。
“谢谢您。”我轻声说,“我知道了。”
“小彦,你不要怪你妈妈,如果没有变故,她原本会很爱你。”
“我不怪她。”
我可以羞愧,可以痛苦,可以因为被叫了那么多年野种而自轻自贱,也绝对不能怪妈妈。
即使我的诞生是因为等她不想要我时月份太大无法流产,即使她恨我的父亲从而恨我,即使她后来从未给过我半点温情。
可最初她留下我,是因为……我也曾作为她眼里爱情的结晶。
我甚至要因此流泪。
“你父亲不是故意要那样做,当年发生了很多事,他做出的选择,你要理解。”
我揉了揉额头:“我可能需要点时间消化下。”
她理解的点了点头,保养良好的脸上带着长辈的关切与和煦:“都过去了,你别放在心上,长辈之间怎么样和你无关。”
“……嗯。”
我提着李智雨给我挑选的礼盒,想问的话最终没有说出口。
“小彦,还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我摇了摇头,从她沉静的笑容上移开视线,“……谢谢。”
最初的激动过后,内心的疑惑渐渐浮上水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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