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逐盐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灰山妒
不咸不淡的聊了几句,宋澄就有事要去帮忙了,我也收回心思认真处理起眼前的数据。刚放下手机碰到鼠标,孙宁悄无声息的从我办公桌前经过,瞥了一眼我的电脑,看到我在工作才轻哼一声离开。
好险。下回还是不要玩手机比较好。
我和杨沉又恢复了炮友关系,只不过以前他是除非有需求不会主动联系我,这次偶尔还会给我发信息,大部分时候都是吐槽和抱怨。我也觉得新奇有趣,有空就回他几句。
宋澄这几天很忙,和我联络也不频繁,我让他好好休息不去打扰——当然主要原因是我重新发掘到安德烈的优点。他开始学做饭,因此我每天下班之后能吃到热气腾腾的饭菜。或许是优秀的人做什么都很优秀,安德烈向老妈讨教之后做的饭味道还算不错,何况冷淡美男系着围裙这幅场景实在是赏心悦目, 连带着回家这件事都让我充满期待。
尽管我想我如此喜欢这些饭菜很大可能是因为我于此窥探到的那一点若有若无的“妈妈的味道”。从小到大总是听周围人说妈妈做的饭最好吃,我从来没有尝过,现在吃到安德烈做的饭是不是算弥补了一点遗憾?
安德烈今天做的是炖牛肉,我吃得很开心,他忽然问:“哥哥,你什么时候放假?”
“年假还得等一个月,今年大概能放久一点。怎么了?”
“妈妈今天打电话给我,她想接你过去,”他说,“一起过中国年。”
我的筷子顿了顿,随即若无其事的说:“怎么突然有这个想法?”
安德烈还是冷冰冰的不爱笑,只是话多了许多,于是详细的和我解释:“因为你照顾我,她很感谢你,而且你一个人过年她很过意不去。”
这么多年把我丢在国内没半点过意不去,突然就良心发现了?我想冷笑两声却还是没这么做,对这个把我带到世界来的女人无论如何都心硬不起来。
我斟酌着说:“看情况吧,到时候再说。”
“中国人的到时候再说似乎是拒绝的意思。”他执着的追问,“所以你会不会和我一起回去?”
“我总得和许老爷子那边说一声才好决定吧,急什么。”其实我去哪过年许老爷子根本不会管,我别在他眼前碍眼就万事大吉,“吃饭,菜都冷了。”
他点了点头没说话,我顿时觉得眼前的菜色索然无味,吃了几口就推碗不吃了,回到房间把门关上。
“许俊彦没有爸爸妈妈。”
从小学我就尝听到周围人这么说。很小的时候我也问过许家长辈:“我爸爸妈妈去哪了?”
那些长辈面面相觑,有人尴尬又不耐烦的说:“等你长大就知道了。”还不等我打破砂锅问到底,就挥手叫来保姆:“为什么又让他出来?把他带回房间去。”仿佛我是个没有感情的物体,丢回房间就能掩盖一切问题。
后来有个年纪很轻的女孩子到许家做客,论辈分我叫她“小姨娘”。我那时已经学会如何坐在角落不惹人烦,如何甜甜的和人打招呼,如何缄默不言。她带着许育城、许育忠和我一起玩,并没有像其他人一样排挤我,因此我对她很有好感,记得她粉白色的纱裙,偶尔我去牵她的手她也不会甩开。
有一天我们在花园里一起摘花,她突然问我:“许俊彦,你想不想知道你爸爸妈妈去哪了?”
“你知道吗?”我怯怯的说,“他们都不告诉我。”
她咯咯的笑,声音又脆又甜:“你爸爸是强奸犯,他坐牢去啦。你妈妈不要你,你知道为什么吗?”
“因为你、是、个、野、种。”
我无数次的想过,既然大家都如此不喜欢我,为什么要养着我?为什么妈妈会出国?为什么爸爸还不来接我走?我不想没有爸爸妈妈,我有时候会做梦,梦到爸爸妈妈在学校门口接我放学,我能牵着他们的手,在所有同学面前骄傲的走出去,让所有人都知道——许俊彦是有爸爸妈妈的,他们都很爱他。
听到她话语的那一瞬间,保姆们的窃窃私语,长辈们嫌恶的眼神,许老爷子视我为无物的态度,全部来到我面前,我觉得恍然大悟。
原来是这样。原来如此。原来都是因为我身体里流淌着的另一半罪恶的血,肮脏,令人作呕。别的孩子是上帝送给父母的礼物,我是被他打包扔下来不得不被接受的垃圾。我的所有幻想都破灭了,没有帅气的爸爸,没有美丽的妈妈,我终于明白——
有些人生来不值得被爱。





逐盐 逐盐 第15节
第40章
“君彦?君彦?你在想什么?”
我回过神,宋澄坐在我面前,温声问:“想到什么事了吗?”
“没有。”我赶紧继续给他脸颊处的伤痕擦碘酒,小心翼翼尽量不让他觉得痛,“这个剧组也太过分了吧,就不能假打吗,你看你这脸肿的,再踢得狠点就要破相了。”
“没关系的,为了保证质量嘛。”他轻声说,我叹了口气。
宋澄接到一个民国剧的反派小角色,有一场戏是和其他角色扑上去偷袭男主角被踹开。偏偏那个男主角这场戏请了武替上场,对方一边演还得留神机位不能太多露出脸,下手一时失了轻重,正好踢到宋澄的脸。他给我发消息说只是有点伤到,并不严重,等我自己去看的时候才发现他半边脸都已经青紫,颧骨那伤的很吓人。
“不能自己上吗,非得找替身。”我气得要命,看着宋澄伤的那么厉害还温柔的劝我,不知道为什么特别委屈,“现在的演员一点都不敬业,什么人啊这是!你看把你伤成这样,你下回别去跑龙套了!”
“没事没事,我养几天就好了,正好这几天也没有活。”他赶紧说,“很正常的,不从跑龙套做起哪有机会磨砺自己呢?而且武替也给我道歉了,并不是他们的错。”
亏他心态好,还觉得是锻炼自己。我放下棉签,无奈道:“你去医院看过没有?&
“看过了,没什么大问题的。”他突然伸手摸了摸我的头,“别生气啦。”
“我没生气。”我闷闷的说。
好不容易宋澄说自己有空可以和我一起过周末,我昨晚熬夜把堆积的工作的做完,兴致勃勃的赶过来却看到他半边脸都包着纱布,还对我傻傻的笑,一问才知道他三天前就受伤了,养到今天还没好,却只和我说是小伤。
其实我也不知道气什么,就是看他这么体贴气不打一处来,就像看到最乖的孩子得不到应有的奖赏,自然而然生出一股打抱不平的怒气。我想对他说你别这么辛苦了我养你,不愿让他每天那么卑微的来回奔波,不愿在他口中听到对别人的体谅,尤其那些人根本就不值得体谅。他口中那个很有分量的男明星我根本没放在眼里,许家常有文艺工作者来拜访,哪一个不是碾压这种档位的小明星?
宋澄明明这么好这么努力,他就应该出名,应该有鲜花掌声和灯光,应该踩在那些既不敬业也不努力的人头上,不被任何人欺负。
他热忱又坚定,值得比这些好一万倍的东西。
“你下回别怎么好脾气,让他们欺负你。”过了半晌我说,“你是模特啊,还是要做大明星的人,脸很重要的,是那些人随便就可以弄伤的吗?&
宋澄想对我笑,牵连到脸上淤伤痛得他一咧嘴,我看不下去:“别笑了,做个高冷男吧,今天我来做饭。”
厨房里放着待洗的蔬菜,盆里的冷水冰得我一哆嗦,拨弄了几下水龙头才发现宋澄家没有调水温的设备,只好就着刺骨的冷水洗菜。他靠在厨房的门旁,轻声说:“我来吧。&
“你是病号。”我头也不抬,其实从来没有在这么冷的水里洗过东西,顿时手指关节都通红了,“去坐着,下回留心别受伤就是好事了。”
“君彦。”
“怎么了?”我把洗好的青菜放到另一个盆里,却听见宋澄低声说:
“你真好。”
我的心猛地跳了一下。
结果我下的面条太咸,宋澄往锅里兑了不少开水才能算能勉强入口。我们俩相对吸着青菜面,我问:“那你接下来这个月怎么办?”
“公司有底薪,暂时没法工作,只能自己接私活了,拍拍照片什么的。”他说,“还好我去年存了点钱,倒不至于没饭吃。”
“要不我给你点吧……?”我说,“你还要交房租,现在这样怎么接活?就算伤好了一时半会也不知道工作机会有没有,我这里还有些余钱。”
我手头还算宽裕,最近也没有再买房车的打算,再说许氏公司薪资比宋澄不知高到哪里去。宋澄愣了愣:“怎么能要你的钱?你弟弟生病还要花钱,我的情况不算什么。”
我忘记自己这个贫困青年拖家带口人设了,一时半会儿不知道说什么圆回来,就听到宋澄认真又语重心长的说:“君彦,我知道你人好,但是你多为自己考虑。&
我简直要苦笑了,最少为自己考虑的人难道不是他吗?
“毕竟你这么大也得交女朋友对吧?多存点钱也是好的。”
他说后面这话的时候眼神飘忽,太明显不过的试探。明明进度飙升,我应该感到喜悦,偏偏心头苦涩不已,面上还是笑着说:“我没兴趣。”
“也是,先努力让自己过好点。你弟弟最近身体怎么样?”宋澄说,“你多和我说说他的情况,片场人资源多我帮你问问。”
我低头喝了口偏咸的面汤,轻声说:“没事,他最近挺好的。”
“那就好。”宋澄对我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淤青在那张漂亮的脸上格外扎眼,他欣慰的说,“你也要照顾好自己,虽然现在苦了点,但是没有熬不过的关卡,未来一定会越来越好。”
面汤有点烫,升腾的热气熏得我眼眶又涨又痛。
我走之前宋澄看我忧心忡忡的样子,便说老罗最近要实践自己的灵感,可能会找他拍一套照片,反正不会饿着自己,让我不要担心。
“我送送你。”快过年了,外面冷得厉害,宋澄执意要送我出门被我拦住。
“你好好养伤。”我在围巾后面说,怕他真穿着一件毛衣就出门送我还快步下了楼梯,“宋澄,回见!”
“回见。”他站在门前,背后是温暖的灯光,“注意安全啊!&
冬夜的风像刀子割在我脸上。我回过头看那栋破破烂烂的筒子楼,知道四楼的哪个灯光属于这个温柔又独特的男人,他在寒冷的冬天里依旧滚热发光,拼命的向更好的地方奔跑而去。
杨沉给我发消息问我在哪,我告诉他在路上,他直接拨通电话,电话那边有音乐和人群的吵闹嬉笑:“我去接你,或者你直接过来?”
“我……”我伸手拦的士,回头再看了一眼那灯光,呼出一团白气,“地址给我。”
他报了个他常去的酒吧名字,又低声暧昧的说:“在这等你。”
心在昏暗的夜里渐渐沉重。宋澄太明亮真挚,而我生于肮脏黑暗沼泽也注定永远纠缠其中,连对他那颗干净滚烫的心都觉得畏惧,所以知道自己原本就配不上他。
便也不再想去高攀。
第41章
杨沉和我从人群中穿过,五光十色的舞池灯和震耳欲聋的音乐让我很难受,尤其是眼睛,几乎晃得快睁不开。好在他拉着我的手,免得我撞上堆满酒水的吧台或是直接冲到某个只穿着寥寥几片布的女孩怀里。好几个人走过来和他打招呼,他随口应了几声也没在下面停留,带我直接去了楼上的包厢。
从包厢的落地窗可以看到楼下舞池里的近乎光怪陆离的男男女女,蓝色的光从那里投射到他俊美的脸上。房间隔音效果很好,也只有我们两人,并不吵闹。
“我以为你会想去喝酒?”我解下围巾,在房间找了一圈找到不少酒却没找到半只酒杯,有点奇怪,“还是你朋友没过来?这里什么都玩不了,很没意思。”
“下面灯光太闪了,你眼睛不是不好吗?”他过来拿走我手中酒瓶,漂亮的双眼在这种灯光中亮的像摄人心魄的鬼魅,他漫不经心的拿酒瓶在我脸上轻拍两下,“我有事和你说。”
原来他知道我眼睛不好的啊……或许我该觉得难过,但今天的杨沉过分英俊,薄情又冷淡的长相配上含笑的双眼,平添几分异于常人的美貌,让我忍不住主动亲了亲他脸颊:“你今天真好看。”
“是吗?”他勾唇笑了笑转身走向沙发,腰窄腿长身材挺拔看得我有点口渴,“坐过来,我和你说正事。”
我乖乖坐到他身边,杨沉揽过我的肩膀:“许俊彦,你之前不是说要睡遍天下美男?”
我腾得站起来,警觉的看他:“怎么?我开玩笑的。”
“还没说完,你急什么。”他噗嗤一笑,伸手拉我坐下,轻轻一刮我鼻子,“傻子,听我说。”
“我一朋友是做设计行业的,最近准备去周游世界找灵感,一年左右时间吧。他觉得一个人去很无趣,东西也多不好拿,想找个助手陪着一起去。车马费生活费他全包,还给发工资,只要稍微懂一点美术知识能打个下手就行。他在行业里挺出名,脾气也好,有自己的工作室,说不定回来之后直接让你进工作室。”
杨沉侧头看我:“我记得你不是学过很久的绘画?而且你护照还有效,这工作不能更适合你,又能玩又能学东西,你觉得怎么样?要是愿意做,我就和他说一声,二十天后就出发。”
我静静的看着他,没有立刻回答。
我的确很喜欢绘画,虽然不受待见但是培养兴趣爱好这方面许家向来很大方。只不过许育忠许育城他们学的都是贵族特长,滑雪、骑马、击剑等等,也许我命中注定和那些高雅活动无缘,我唯一乐意的就是在少年宫坐一整天学绘画,许家人也就随我去了。
说起来也学了十几年,刚上高中时我含蓄提过想走艺术生的路子被许老爷子否决,于是认命的继续读书,考上他们规划好的学校和志愿。到现在每天在许氏旗下的公司里忙项目,空暇时想的都是钓美男享受人生,恍然发觉已经很久没有拿起画笔。
这份工作的确足够诱人。
我垂下眼睛:“是挺好的,但他都有工作室了,难道一个合适的助手都找不到吗?”
“谁知道呢,说不定人家觉得熟人都没意思?”他挑眉看我,“干不干给个准话。”
环游世界找灵感,老板人好能力强,还包吃住发工资,做的是我最喜欢的美术相关,比起现在许氏枯燥无聊的工作,这简直是我曾经的梦想。
于是我说:“你让我离开,不怕许育城和你翻脸?”
杨沉愣了愣,我自嘲的笑笑:“我知道许育城可能会让我做替死鬼,他非要把我这个毫无用处的人拉进这个计划里,用意已经很明显了。可我也是默许他这样做的,你不用想着救我。”
他沉默片刻,恨铁不成钢似的说:“许俊彦,你到底是聪明还是蠢?”
“他一直对我很好,这是我该做的。”我眨了眨眼睛对他笑,“不过还是谢谢你费心,毕竟要找到一个如此完美又吸引我的工作肯定用了很大功夫,可不是每个大设计师都找不到助手的。你这样做我很感动,谢谢你,杨沉。”
“许育城想让你做什么你知道吗?他要是失败,你很大可能替他坐牢!这种人哪里值得你为他这样?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你这时候倒替别人考虑了?”杨沉声音里隐含怒火,他死死的抓住我手腕,咬牙切齿的说,“许、俊、彦!你能不能用脑子想想?”
“他对我很好。”我轻声说,“你不明白的。”
杨沉不会明白的。许育城或许已经变了,可是他对我的好我永远记得。
有一年冬天晚上,我很渴于是下楼倒水喝。那时候我太矮了够不到热水瓶,只好请一个正在擦桌子的阿姨替我倒一杯。没有长辈在的时候她们简直肆无忌惮,何况有些人本来就是喜欢看别人眼色行事,许家人看不上我,连带着仆人对我也不尊重。
她给我递水的时候没有拿稳,水杯跌到地上摔碎了,滚烫的水溅了我满腿,顿时就红了一片。但是楼下也没有其他人,阿姨说她家小孩也经常烫到,拿牙膏涂一下就会好,还让我不要告诉其他人给他们添麻烦。我又痛又怕,自己跑到房间里拿牙膏涂在伤口处,可是痛得我几乎昏厥,也只能忍着泪水继续抹。
第二天吃早饭的时候许育城忽然抓住我的手问我怎么了。冬天的衣服厚,他注意到我忍痛的神色,判断我肯定是有哪里受伤。这件事后许家辞退了那个阿姨,其他仆人再也不敢轻慢我,我勉强有了许家少爷该有的对待。
我记得许育城是个温柔的哥哥,记得他每天轻声问我有没有缺什么,如果需要就去找他;也记得发高烧的时候他在我床边陪着我,给我读三只小猪的故事。
“小彦要快点长大,就能保护自己了。”他说到三只小猪抵御大灰狼,明明自己也是个小男孩,声音稚嫩却坚定,“在此之前我都会保护你,所以不用怕。”
“拉勾。”我烧得满脸通红,说话也含含糊糊,“那等我长大我也会保护育城哥哥的。”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那些曾经的温柔呵护,他给予过的让我坚持活下去的力量,我珍之若宝却无以为报。
唯有……为他粉身碎骨。
在所不惜。
第42章
杨沉看了我一会儿,伸手掐我脸:“你别后悔。”
我被他揉捏得说话含含糊糊:“疼……妈的别用这么大劲!”
“许俊彦,别执迷不悟。”他捏着我的下巴,神色阴冷,本就显得薄情的狭长双眼泛着冷冷的光,“你要是真为了这种人坐牢,那纯属自作自受,我可不会去救你。”
“知道你担心我。”我还是笑,心想到时候你别为了利益第一个把我送进去就算好的,哪敢指望他来救我?但什么时候说什么话好听我已经很熟练,杨沉松开手,脸色好看了点:“算你有良心。”
我揉了揉被捏痛的下巴,杨沉起身打开墙上的暗柜取出两只漂亮的酒杯,倒了两杯levelvodka,递给我其中一杯:“喝点。”
我接过酒杯浅浅抿了一口,烈酒流经食道仿佛变成胃里燃烧的一团火,虽然早就知道这酒烈我还是稍微被呛到:“咳……你别喝太多,我可不想送酒鬼回去。”
“我酒量比你可好多了。”他端着酒杯站在巨大的窗前,舞池里变幻的彩光混着装饰的蓝色的冷调光落在他身上,我看着他轮廓漂亮的侧脸,有种介于意气风发和成熟稳重之间的奇妙气质。
他回头看我:“许俊彦。”
“怎么?”
“你不觉得挺累的吗,身边的人换来换去逢场作戏,总有玩累的那天。想找一个说得上话的人都很难。”
那是对于你这种长相好家世优的人而已,我这样长相普通的人想换来换去都没这个资本,再说无数人等着和你说上话,不过是你自己看不上罢了。我调侃道:“所以你想找个老实人嫁了?”
他冷淡的白我一眼:“就你嘴快。”
我讪讪闭嘴,他顿了顿说:“我有时候真看不透你……你到底在想什么?”




逐盐 逐盐 第16节
“我在想怎么样过得更快乐点。”
我隐隐约约窥见这个对话的终点,杨沉最近对我莫名其妙的上心和以前的风格完全不同,实在让人想不注意都难——这些迟来的温柔像钝刀子,一刀一刀落在旧伤疤上。我倒不介意做这个“接盘”的老实人,可我想,杨沉,但凡你是真的意识到喜欢我,又何苦说这种勉强“下嫁”似的话。而且没道理道了歉就应该被原谅,更何况他说的不过是“我好像伤害了你所以说句对不起快原谅我吧”。
“怎么样会让你更快乐?”他问,故作不在意的试探,“我记得你以前说两个人一条狗挺好……”
我慢慢啜饮酒液,露出一个笑容来,呼吸间带着微醺的酒意和锋利的快感:
“不,现在这样就可以,不需要两个人。”
杨沉沉默很久,居高临下的俯视我:“你最好不要后悔。”
高三的冬天杨沉把带着体温的外套披在我身上,我的鞋子里落满了碎玻璃碴,他烦躁的抽烟,告诫我不要去惹薛可茗,问我为什么那么傻把自己弄得这么狼狈。我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最终却还是拒绝了他话里不易察觉的关心。他气得要命,对我怒吼“你别后悔”,惊起路边休憩的鸟群,其实他哪怕追上来几步呢?哪怕向我走一步也好过在原地气急败坏。
可他没有,他看着我在凛冽的寒风里走远。只允许别人追逐他,自己从不会迈一步。
他从来没变。
有些浪子能回头只是因为没找到更方便停靠的港湾。
可惜我现在也是随波流浪的船。
我回家的时候已经很迟,客厅留着一盏小小的暖黄的灯。安德烈又在沙发上睡着了,我挂衣服时弄出了一点声响弄醒了他。他揉着眼睛坐起来,看起来纯洁又无辜:“哥哥……唔……你回来了。”
我的心柔软成一片:“怎么还不睡?”
“等你回来。”他自然的向我伸出手抱住我,说话慢吞吞的,“我给你留了粥。外面冷不冷?”
我抚摩着他柔软的金发,一种从未有过的安心席卷了我。这就是家人的好处,会有一盏灯为你亮着,会有人等你回来吃饭,会有一个亲密单纯的拥抱。安德烈最近越来越像个乖弟弟,我对他的偏见也变少了,要是他哪天不再和我上床,我也愿意把他当弟弟照顾。
“安德烈,你想不想养只狗?”我想起杨沉那只热情的萨摩耶,“在家很无聊吧?过几天哥哥带你出去玩。”
“狗啊……”他仰起脸似乎在思考,“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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