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我掌天地
时间:2023-05-21 来源: 作者:王命急宣
司徒业听罢,陷入沉思。
钟紫言估摸着时间不早了,起身道:“此番归来,还没来得及回山门一趟,为了这事,许多家暗中闹腾,我得去召回门中诸人,三日后自会参加你传位一事,你我就此告别。”
司徒业像是有些舍不得,欲言又止,却终究未曾挽留,这一刻,他极庆幸当年没有在司徒宓的事情上为难钟紫言,两家联谊近五十年,自己看着钟紫言一步步成长到现在,许多次感叹似他这样的人,日后一定不会是泥潭中的鳅鱼。
盯着那身影跨出门去,司徒业最后呢喃问:“他们……能做好么”
一阵清风吹近门里,钟紫言的声音传在司徒业耳中:
后事自有后世知。
第444章 我心光明
正午时,藏风平原。
本是处于封山时节的藏风山云雾散去,恢宏气势显现出来,尽管大雪飘零,走在老远处雪道上的练气修士们仍然能看到那家山门头顶云际,有赤色龙形虚影矫健游晃。
心事沉重的简雍自南飞来,见自己亲自下令暂时封锁的山门竟然明晃晃大开着,攒着怒气降在山门外,疾步踏上山道。
在龙门处守着的两个弟子严正站立,见了简雍,弯腰执礼:“简师伯。”
“恩。”
他本是要质问守山弟子,转念一想,他们这些小孩子还不敢做这种事,颔首罢,直向藏风大殿行去。
路过万人灵场,眉眼不经意间扫到那处十多丈高的龙牙天碑下,见一个黑袍道人负手望着碑文,好似已经驻足良久。
能进来自家山门,不可能是外人,但气息感受着有些陌生,总得走过去瞧瞧。
临近龙牙天碑下的高台不足十丈时,那身影像是突然回神,慢慢转身露出面容。
简雍喜色顷刻浮面:“掌门”
“辛苦你了。”钟紫言慢步走下高台。
这五年来,门内宗务基本都是简雍做主,大小事奔波劳碌,精气神明显被熬衰了一圈。
“你……结丹了”简雍一下子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这个惊喜突如其来,实教他措手不及。
“哈哈,有幸成功,去殿里说。”二人携手走向藏风大殿。
入殿以后,自有小童端茶倒水,简雍先是沉默良久,话匣子打开以后,将近年来发生的事一股脑说了出来:
“自你走后,门中各殿稳步发展,五殿历年贡献都很出色,只可惜有为闭关筑基两次,均不能成,现下已经油尽灯枯,我特意将波月洞府破例给他用,他也不愿呆存,终日窝在炼丹房,不见光色半分。
……
陈老祖来过一次,还是因为天雷城征召散修参加开辟战争的事,前一次出面只有雷音寺的金丹前辈游说,这一次是一位元婴老祖,我亲自传信给陈老祖,他出现后,将那人痛骂一通,整个槐山修真界免了被再次征兵的恐慌。
这事不久后还得您亲自再和他详聊,外面发生了什么,槐山这种小地方没资格知道,陈老祖也向来没将我放在眼里。
……
去年因司徒业病魔缠身,槐山各个势力暗流涌动,他家内部司徒礼和司徒羽逸两脉为了争夺宗主大位僵持不下,恰逢南疆魔物来攻,闹的人心惶惶,近些天才消停。
司徒十七一直在暗中联络玉洲,求他支持司徒羽逸,前几个月司徒酩在地兵谷外被暗杀,司徒礼一系认定是玉洲所为,将当年御魔城他唆使司徒十七暗害玉狞子的事宣扬出来,闹的鹰眼草台仇视咱家,拓跋南天几次临门,都被陶师叔打发回去。
玉洲向来独立,我也不知其中到底发生了什么,本想寻他问个清楚,可他像是凭空消失,踪影全无,魂殿的魂灯旺盛非凡,也不是出了事故。
唉……”
简雍最后叹气抒意,他向来缜密细致,攒点财物、周转商品自是拿手,可处理人心,却没那么简单。
钟紫言听罢,拍了拍简雍的肩膀,温言道:“无需烦忧,这些事都不值得费神。”
简雍点了点头,拿出厚厚的灵册账簿:“宗门的账务……”
不等他说完,钟紫言微笑摆手,“也不急,去灵堂看看大通和韩琴吧,他们去了。”
“去了”简雍疑惑不解,思索了片刻,惊问:“去了不会啊,前几日……”
他看了看钟紫言,疾步走出殿门。
当年一起迁来的人,自然有一分浓重的亲情,突兀听见人死了,给谁也不好受,但人活到这个岁数,没办法逃避。
钟紫言独自离开藏风大殿,来到后山陶方隐洞府外,石门缓缓洞开,慢步走入,那个银发老人嘴角已经笑开了花。
“师伯,我回来了。”钟紫言笑言盘坐,两人相视平和,一如当年东迁来槐山的时候,彼此尊重且信任。
陶方隐面色红润,赤红袍子显得他好像从没有变老,“我知道,自你当年送来龙鼎时,我就知道。”
结丹成功,不管是钟紫言还是陶方隐,甚至是宗门所有的人,都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多年期盼,今朝实现了,怎能不教老头子高兴,拿了一壶酒,两玉杯,什么也不说,先干一杯。
钟紫言将那已经碎裂开的赤龙鼎摆了出来,愧疚道:“渡劫时,蒙它救了一命,可惜坏了。”
“一个死物,怎能比得了你性命重要,坏便坏了,盖天地万器都是用来做事的,哪有不坏的道理,正所谓不破不立,这是好事。”老人家已然完全不拘泥俗礼,什么宗门信物,都不如人重要。
钟紫言听罢,心情舒坦太多,他担了掌门的担子,不管外人怎么看,自己终归会在意这种事的。
二人畅聊直到深夜,陶方隐讲了好些隐秘的事,尤其是他结丹后悟出的那门可怖的禁断大术,能在短时间抽化一定范围内所有的灵气为己用,由他本身结合本命物施展出威力骇人的攻击手段,谓之:阳炎净灭。
直到今时结丹有成,钟紫言才发觉陶老祖真正把他当成了门派传承人,所有的秘密毫无保留脱口而出。
“我结丹后,没您那般鸿运,只悟得一门分化灵力、乘奔御风的神通,唤作‘万隐乘风术’,这门神通根基由神行术和龟息遁形术结合而成,外加清风化煞的本质感悟,一能抽拨分化灵气,二能疾遁青冥,还算可堪一用。”钟紫言手心五色灵团凝成,分合间得心应手,随后一股清风吹散气雾,手心像是什么都没出现过一样。
陶方隐沉思片刻,大笑:“你这手段,不知要成为多少人的克星。”
钟紫言淡然一笑,又道:“大通和韩琴去了,我自鬼灵溪那片地方找到了他们的尸体,此事十有**是司徒家做的,但我打算将此事按下。
当年司徒十七来寻我谈事,我便知道他与玉洲有些约定,想必司徒酩之死,多半是玉洲所为。
昨夜去看了司徒家老爷子,他寿元撑不过三日,云河宗内部争斗愈演愈烈,若是损了槐山修真界气数,咱家举兵东返大计又不知要延后多久,此事拖不得。”
陶方隐渐渐静默,良久后,叹了一口气,“你做的对,成大事者,自需忍常人所不能忍,我一生诸般错事都由直率狂狷铸就,若当年早些警觉,少鄙旧门同道,咱家根底还能再翻几番,可惜万事回不得头,只能向前看了。”
做什么事都要明白第一目标是什么,有了主次,就有了轻重,有了轻重就可以依次解决。
成事,一要看天地允不允许,二要看自己实力允不允许,三要看人心,缺一不可。
钟紫言东游五年,并不是走马观花,类似牧野马林东方真人那样的人,其实也远远不算成功者,赤龙门要谋求的是千年万年存立,中间多少冤屈困苦,为了目的都得打碎牙往肚子里咽,走错一步,很可能再也没有机会翻盘。
“那几家仇敌过的也不算好,只是柳江狶即将结婴,我甚为担忧。”钟紫言收了破碎的赤龙鼎身,准备离开。
陶方隐抬头观望东方,少顷回头盯看钟紫言:“此事寒亭已与我无关道明,你万万记得:报仇事小,传承事大,广积钱粮,高铸城墙。”
钟紫言起身执礼明悟,转身向洞府门走去,耳中听到陶方隐苍老之音教诲:
“你如今已成为真正的赤龙之主,往后我亦再没什么好传教给你的道理,知你自小熟读儒门经义,便最后赠一句人生万事根本:
无善无恶心之体,知善知恶是良知。
有善有恶意之动,为善去恶是格物。
不拘于圣人之言,不屑于世间名利,方能见人之所未见,及人之所未及,他日归去时,心中若能再无牵挂,道一声‘我心光明’。
你这一生,便能胜人间千百生。”
钟紫言出得洞府,胸中万千河流汇聚于心,愣神良久,回首弯腰拜礼,“弟子谨记。”
那一番话,从这位老人口中说出来,不再是期盼,不再是压力,不再是责任,只是真心的希望自己能无悔这一生,不管将来命运如何,都由心行事。
这一刻的钟紫言,多年以来背负的‘掌门人’所需要承担的东西,好像一下子轻了太多,到底当初是这位老人选择自己,还是自己选择赤龙门,似乎都变得没那么重要了,因为那是前世,而往后,是今生。
……
一门之隔,洞府内,陶方隐面色恢复平常色,红润的面庞变得松弛,他老了,虽然已经金丹六层,但自己还有多少年他自己很清楚,后面的金丹七层、八层、九层、十层巅峰甚至是结婴,恐怕遥遥无期。
但他依旧是满脸喜色,透过洞府能清晰看到钟紫言一步步走远,其背影像一颗冉冉升起的巨星,浑厚宽阔,包容万物,极似山岳河海。
在这寂静的洞府内,老头哈哈大笑:“诸天气荡荡,我道日兴隆。”
第445章 放眼天下
云河宗宗主传位大典召开的极其突然,在槐山众多小户势力眼中,前些日子还斗得你死我活的司徒羽逸一系和司徒礼一系,在短短两天内纷纷回拢倚江山,暗手们接到上面的命令,禁止一切护害行为,违者诛。
事出反常必有妖,可大多数人都猜不到这个妖是什么,又或者说,很多时候那些再平常不过的事才是他们忽略的东西。
当一个个大小势力带着自家得心从属来到云河大殿以后,发现司徒老爷子的确端端正正坐在宗主大位上,除了气色和身子骨瞧着不太灵光,其他情况完全不像是牵强附会,云河宗八大堂口,上百个司徒家旧时附庸族老,还有槐山所有的金丹修士都到场了。
连一直被司徒礼耗在御魔城的死敌司徒羽逸,也乖乖站在宗门精英弟子行列,正以司徒一族子弟的身份参加大典呢。
大雪飘荡,云河广场外仪仗盛大,大殿里呆着的人快接近千人,后来的那些小门户一个不落都有坐席。
本来这种事该有人窃窃私语互相攀问的,但所有人的目光都看过宾客席位最前列右面角落以后,纷纷闭口不言。
赤龙门钟掌门回来了,大事件,更令人震惊的是,他结丹了。
明眼人脑子一转,都能想到,司徒家内部损耗太严重的话,这槐山霸主的位子顷刻就会易主,所以这么急促敲定宗主大位的原因便显而易见。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想法,旁人怎么想,钟紫言是管不着的,他只眼观鼻、鼻观心,默默给大位上坐着的那位老人家祈福,希望他能撑着把这段儿走完。
事实上,造成他家两系明争暗斗局面的人,正是司徒业自己,这么多年来若非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下面这些后辈哪敢愈发放肆,如今病虎咆哮一声,虎威犹存,声望还在。
遍观全场,几家金丹毕竟是见过大场面的人,各自静默,只做好自己宾客的角色,给足司徒老爷子最后的体面,唯独赵良才那胖子全程关注着钟紫言,屁股左挪右挪,完全不像是金丹境的前辈人物。
即便如此,钟紫言连一眼都没看他,来的仓促,自己又携着这副金丹躯壳出场,和谁眉来眼去都会招人非议,还是别出风头为好,这是赤龙门好些子弟一贯的优良传统。
等着最后几个小势力的话事人到场,司徒业灰黑闭合的眼窝睁开,沙哑咳笑一声:
“寒冬腊月,仓促邀来诸位,老夫告罪了。”
这个时候,哪有人敢开玩笑,气氛肃穆,一个个沉默抬头静观,深怕错过老爷子最后一句话。
“老夫生于小剑山梨花坪,近三百年来蒙族里气运扶持,剑花舞动几十年,终是有幸创下这点儿堪登台面的小景。
可惜修行路远,体力不支,再无法被诸家推崇了,说来还有些不舍。
今既有后辈子弟勇于担负老夫这具残躯的责任,便邀诸位来观礼传位,仅教此间同道督看他日后有何作为,若是犯了公怒,不论我宗内子弟或是外部盟属,更甚至是平凡一家一户,都可举旗高喊他罪责,聚众诛之。
云河宗本因槐阴河而生,受槐山众多修真门户支持,若有一日我宗欺霸弱小,在场几位金丹同道自可取而代之。
哈哈……老夫死后,哪管他洪水滔天。”
老爷子一生尤好脸面,没想到老来反倒洒脱不少,这番话说给外人听,清晰明了的表达出‘后辈做不好事,你们随便攻伐’的意思。
气氛舒缓不少以后,司徒业叹了口气:“开始吧。”
便由身旁一个司徒家不足十岁的小童宣读冗长传位训词,司徒礼披着华丽道服跪在殿中央静静听着。
那小童明眸皓齿,小嘴利索,本来枯燥的训词被他读的有声有色,估摸着心里还乐呵自己能对着族里高高在上的大人训诫呢。
训词读罢,传位大典进入关键时刻,司徒礼三跪九叩来到司徒业面前,双手举出,接住司徒业自储物戒给出来的一枚云纹玉符,那玉符光华内敛,灵气骇人,一出场便迷住了全场人的眼珠,谁也不知道这东西有何作用,但谁都知道绝不是凡品,它的名字叫做:云河镇鬼。
老爷子眼神模糊,沙哑肃穆问道:“这符,有多重”
司徒礼愣在当场,一时也回不上话来,等到他思量好要回答的言语,抬头一看,司徒业生机已失,就此仙逝。
满堂哗然,所有云河宗的弟子尽皆跪在地上,哭泣的哭泣,哀伤的哀伤,还有人狠狠盯着司徒礼,恨不得将他抽筋扒皮,正是身形枯瘦的司徒十七。
骚乱来的快,去的也快,因为司徒礼已经是云河宗宗主了,瞬间进入状态,抱拳先谢过众家,传人把老爷子抬至后堂,一户户先将众人送去偏殿。
实际上大部分人见此情形都相继告辞,只有少数没眼色的人才留下来,想着凑凑热闹。
当殿内只剩下几家金丹老祖时,司徒礼诚心躬腰拜礼,只道来日登门拜访,今时老宗主的丧事乃是大事,很明显想让这几位快快离开,当下的倚江山稍一不慎,大战一触即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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