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我掌天地
时间:2023-05-21 来源: 作者:王命急宣
事实上,他没有杨传福想象的那般神秘,亦并不是什么隐藏实力修有法术的高人,若真是那样,怎么会沦落到去客栈当杂役。
爷爷钟紫山死的时候,只传下来这卷练气法门和黄桃剑,修真界是个什么样子,钟守一完全不知道。
从六岁开始到现在,他都没有步入练气一层,也不会使用什么灵力,只能以血为媒启用黄桃剑,使用一次,会头晕大半个时辰,有时甚至会昏迷。
爹娘双亡,一整日虽说也在做事,但都像是梦幻一般,茫茫寤寤,只有此时盘坐冥想,才觉得一切是真的。
钟家往事,自己自然是知道的,前朝余孽呗。不过这都过去七十年了,梁国换了三任国君,早已不再追查他们,之所以躲来袁城,全是因为爷爷。
钟守一也不知道父辈们到底拿了别人什么东西,爷爷钟紫山临死前没多说什么,父亲更无奈,死在了山里,尸体是被樵民抬回来的,临死前根本没机会留遗训。
习惯打坐冥想,时间会过的很快,一个时辰过去以后,听得官道上有人骂骂嚷嚷,钟守一起身站在树后面观望。
只见二驴子和他六个兄弟正在拍打马儿,那三匹马已经被他们折磨的失去了耐心,一路上走走停停,摔了不知多少次,人和马互相厌弃对方。
他们自然发现不了钟守一,但钟守一却看得真切,二驴子佩刀沾了血水,已经冰冻住,他的其中两个兄弟一人背着一袋东西,黑色马蹄露出袋来,看着像是自家三人遗弃的那匹死马的腿蹄。
天色再过半个时辰就会亮,而他们驾驭不了马匹,硬要强拉着往前走,路过的过程便显得尤其漫长。
那三匹马很明显是饿了,没有草料,哪会由陌生人继续控制,二驴子和他的乞丐兄弟们用尽气力后,撒手不再管束,就地坐下气喘吁吁。
越听他们交谈,钟守一越觉得不妙,没过一会儿,他们便商定停脚休整。
钟守一只觉得自家三人运气实在是差,早想摆脱二驴子一行,没想到此时又要撞见。
好在最后他们一伙朝东面密林钻进去,钟守一松了口气,却还见那三匹马站在原地不动弹,良久才往来时的方向回返。
直到官道上再没人影,钟守一才转身盘坐下继续冥想。
清晨的时候四野寂静,冷风尚在吹动,但温度没有那么寒冷,树梢上的积雪有一些被吹落下来,掉在钟守一的头顶,他睁开眼睛起身舒展身体。
打桩练武的习惯是钟念青教给他的,不管是将来成为修真者,还是只能做一个武人,体魄一定得比常人强。
人的资质有高低,天赋有优劣,但能利用的时间没差距,凡人同样是活七十年,坚持练三十年和坚持练五十年能积累的力量天差地别,这就是持恒的重要性。
滴水穿石这种道理,钟守一从小就懂,所以他不觉得每日清晨练功有多苦,他曾经见过钟念青一跃三丈徒手搏虎的过程,那是一种发自躯体每一寸筋肉骨骼契合运转的力量,令幼小的钟守一心驰神往。
人的潜力有无尽挖掘的可能,这是钟念青教过他的道理,在没有达到凡俗体魄锻造极限的地步,习武之人不能疏松懈怠,那是一种可耻的行为。
等到日上三竿后,杨传福缓缓睁开眼睛,用雪水抹了脸,站起身见钟守一正在吃肉饼,也走过去顺手拿了一张。
“昨夜没睡”
“嗯。”
杨传福点了点头,边咬肉饼边道:“今夜我守,你和灵儿睡。”
钟守一没有回应。
二人吃罢,丫头刚好醒来,杨传福摸了摸她的额头,发现没受冷,笑道:“灵儿,饿不饿”
“饿。”灵儿揉着大眼睛应了一声。
杨传福掰下半块肉饼,递过去让她吃。
钟守一问:“你还好么”
杨传福瞥了一眼,“我有什么不好”
虽然他知道钟守一是在问他身体情况,但还是很反感这小子的语气,好似自己成了一个需要照顾的病人。
“那一帮乞丐就在对面密林里休息,昨天后半夜赶来的。”钟守一继续说。
杨传福皱眉起身观望,也没看出什么动静,暗骂了一句:“这帮东西,阴魂不散。”
待灵儿吃饱,三人裹好衣袍下至官道,轻手轻脚继续赶路。
没走两里,只听身后多匹马儿嘶鸣,赶紧停下脚步藏在官道一侧,不一会儿便见好几辆马车奔腾而过。
不需要猜,这一定是昨夜经历过妖祸幸运生还的人,趁着白日要离开那个鬼地方。
等那几辆马车走后,杨传福带着二人继续赶路,从上午到下午只赶了不到十里,根源还在他那疼痛的腰胯上。
昨夜休缓好了一些,白日赶路又开始疼,终归是装不下去,走走停停放慢脚步,反正离袁城已经有四十里左右,感觉没了危机。
夜间时,由于官道两旁尽是平原,三人踏寻东西两面地域,在东面五十丈外找到一处雪坑,便打算落脚休息。
这一次杨传福躺在外面披上袍子给兄妹二人遮风守夜,没过两个时辰,一个激灵猛地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又睡着了。
而官道上自北向南三三两两的人影正在奔跑,北方偶尔有凄厉喊叫声,很快也销匿绝音。
只一思索,杨传福便知道,不能再休息了,还得赶路。
刚将钟守一和灵儿唤起来,只听一声咕唔鸣啸,回头看,顿时亡魂大冒,那天上本就漆黑一片,此刻无数红点飞卷,格外渗人。
“快走”杨传福二话不说,自雪坑拉出兄妹二人就往南跑。
第341章 请师兄出剑
大雪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铺天盖地的降,可要算时间,也才往南跑了不足三四里。
钟守一背着妹妹气息还算平稳,杨传福只提着一把刀和包裹,已经累到气喘吁吁。
身后是接连的惨叫声,那些稔兽移动速度并不快,但是耐力超强,还有一些喙特别猩红的会飞飘。
杨传福也不敢停下休息,只时不时开口说:“你背着灵儿快跑,别管我”
钟守一默不作声,他即便是能跑快,也不愿意,他不想落下杨传福。
他年纪虽然不大,但智识比同龄人可要强太多,怎么会看不出杨传福腰胯出了问题,自昨天夜里摔下马来那一刻,就注定他走不快路。
这地方距离袁城大约已经有五十里,按照时间算,昨夜活下来的民众今天一早就纷纷往城外跑,跑到现在快到半夜里,顺带着把稔兽也招来了。
一天一夜赶五十里路,富贵人家用马车已经跑远,留下来用双腿赶路的人哪里能吃的消,有些累的实在跑不动,只能瘫坐在官道上任由大雪压身,已经放弃了求生的念头。
杨传福回头看看那些不停追逐的稔兽,但凡能追上一个人,七八头立马围过去就是一顿啄,原本猩红的鸟喙啄开一个个血洞以后,显得更加鲜艳恐怖,黄白之物被哧溜吸扯,看一眼都晕呕。
顺着官道跑,又跑了约一里路,钟守一气息也有些紊乱,但他咬牙坚持不曾停脚,跑了十多步以后,身子忽然一僵,止住脚步,回头一看,见杨传福停在原地双手驻膝,他赶忙又往回跑。
没靠近五步,便听杨传福嘶扯着嗓子喊了一句:“别回来,老子跑不动了”
钟守一哪管它说什么,快步走近后,拉着他的胳膊就往前走。
杨传福费力挣脱,突然生气怒吼:“老子让你背着灵儿继续跑快滚”
钟守一沉默立在那儿,背上的丫头也不知一向和和气气的六哥怎么突然冲自己的哥哥发火。
“你倒是快跑啊”杨传福狠狠凶道。
钟守一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看了看后方官道上的情况,最前面那一批稔兽大约十来头,距离自己约有半里路,还有五六个已经跑不动还在艰难爬着的人很快会被它们追上。
沉默了片刻,钟守一第二次强硬拉着杨传福走,这一次依然被他狠狠挣脱,并被骂道:“你要是为老子好,就赶紧背着灵儿走,别拖累老子”
背上的灵儿突然嘤嘤抽泣,他认为自家哥哥和六哥闹矛盾了,而后面那些吃人的怪物马上就要追来,他即害怕又委屈无助,两只小胳膊裹着钟守一的脖子越来越紧。
大难来临之时,两个男人都有各自表达情义的方式,钟守一不擅口舌争辩,只是想用行动证明不愿意丢下杨传福不管,而杨传福自知身体不能支撑,哪会让自己拖累兄妹两人活命的机会。
二人僵持沉默,见灵儿哭泣,杨传福也不再凶钟守一,而是换了开口的方式:
“你和灵儿先走,相信我,能赶上的”
钟守一摇头沉默,他不傻,他不仅知道杨传福走不动路,还知道下一步杨传福要干什么。
只见杨传福回头看了一眼官道后方,将裹着长刀的布条一圈圈褪去,直接架在自己脖子上,“你不背她走,我立刻砍了自己。”
面目前所未有的狰狞,眼色决绝,嘴角颤抖。
呜啊
丫头见此情形,哭的愈发凄厉伤心。
钟守一盯着杨传福看了片刻,背着灵儿转头就跑,而灵儿哭的愈发悲戚,将小脑袋转向后方,看着离自己越来越远的杨传福冲自己微笑,泪水汩汩流出:“六哥哥”
杨传福拄着长刀摆手,气息慢慢不再急喘,看着钟守一很快跑离一大截向弯路拐去,直到看不见那兄妹二人的影子,他松了口气,笑骂呢喃:
“娘的,屁大点身子咋就那么好体力呢,早知道老子也从小跟你早起练功了。”
笑声中说不出的凄然和无奈,还夹杂着一丝丝解脱。
他自十岁起便是个孤儿,幸亏师父钟念青救了他,日夜起居教养,学文识字,才让他比那些目不识丁的人活的多了份体面。
如今大难临头,自己运气不好摔坏了腰胯,若是再拖累着那对兄妹,九泉之下哪有脸面去见师父。
杨传福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腰胯,不需要翻开衣服也能感受到,红肿刺痛,经脉骨骼受了损伤,又急着赶了十几里路,跑是绝对跑不了了。
转身拄刀看向北边官道上,原本活着的五个人只剩下三个,而今夜刚过一半,大雪茫茫,那些黑影少说得有上百头,一个个露着猩红鸟喙,看一眼都惧怕的不行。
离着自己最近的那个中年大汉已经累瘫在地上,相隔数十步抬手喊着:“救命。”
杨传福冷冷讥笑:“救你你帮过老子么”
索性今日也不想活了,杨传福慢步走近他身前,仔细一看,这不是正是城里最有名气的几个猎户之一,牛铁皮么。
“啧啧,你也有今天,小时候没少欺负老子,既然活不了命,死在妖物手里,还不如先让老子的刀见见血”
杨传福先是冷眼打趣一通,然后提起刀柄直接将这人的脑袋砍了下来。
那人至死眼中都是不可置信,恐惧惊疑,他什么都没有做,怎么就招惹了这么个恶人。
杨传福面目狰狞,似有些疯癫,想想之后自己的死法,现在脚下这人已经算是死的体面。
他从来不认为自己是好人,这世上除了师父一家,他谁也不亏欠,合该是能力和机会不允许,不然此时此刻真想把以前得罪自己的人都杀光。
看着那些散着猩红光点黑影越来越近,杨传福提起刀皱眉乍舌,“他娘的,死归死,老子也不怕,就是不知道能杀掉这些东西的修真者是个什么模样。”
这几乎是他这辈子最遗憾的事了,明明刚知道一个新世界,却没法亲眼看上一眼,拖着这沉重的凡躯一步步陷进泥潭,作为一个卑微的凡人无声息死去。
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喊叫:“老六”
杨传福一听这声音,立刻回头看去,见到那个倔强的半大小子,几乎是瞬间变了脸色,火冒三丈,“你这蠢货,又回来作死么”
钟守一背着木剑站在三丈外,背上的妹妹已经不见踪影,他神色平静,黑衣上沾满雪花,盯着杨传福看了一会儿,快步走近他身边,看了看死去的牛铁皮。
杨传福只觉得头晕目眩,心中不甘转为怒意一把揪起钟守一,对着他竭力大吼:“老子问你回来干什么”
眼珠子通红,好像下一刻就要把钟守一吃掉一般,但钟守一一点儿也不怕他,只低声说了句:“我放心不下你。”
只这一言,杨传福泪珠滚落赶紧别过头去,后退三步,颓然失落,左右度步徘徊,骂道:
“蠢、自私、愚鲁,你就是一个十足的蠢货”
擦抹了泪花,又指着越来越近的那些猩红光点回头对钟守一大声呵斥:
“你小子知道你要面对什么你知道灵儿没人照顾,她以后要面对什么”
钟守一一动不动,任由杨传福在那儿激愤怒斥,等到他气喘吁吁骂不动了,钟守一只说:“灵儿被我藏在安全的地方,你现在不跟我走,她就没人照顾,你走还是不走”
杨传福欲哭无泪,“你是在威胁老子”
钟守一等杨传福冷静下来,快步跑近他身边拉起胳膊就往南拖,杨传福忍着侧胯的疼痛被拉着走,慢慢的,他一个歪动直接摔在地上。
钟守一仍旧努力驾起人走,杨传福呢喃流泪:“还不起啊,老子还不起你们一家,钟守一,老子还不起你们一家,你知道么”
雪越下越大,两个人影费力向南挪动,拐过路弯以后暂时看不到猩红光点,但杨传福知道,一盏茶的功夫他们两个人都会死。
恰在这时,路旁密林里串出一伙灰头土脸的影子,杨传福想都没想赶紧费力推开钟守一,自己拿刀拄着地,仔细看那些人。
“呦,六爷,您您二位怎么在此处呢”二驴子脸上全是被灌木划破的伤口,霜花反衬红肉,好似被人揍的皮开肉绽一般。
杨传福眼神冷凝,心头却大惊,精神提高了十二分。
他此时伤势严重,而二驴子一行虽有小伤,却各个腿脚灵活,若是对方起了歹意,自家二人很容易吃亏。
冷声讥笑道:“还真是撞了狗屎运,又遇见你们了。”
二驴子把他那几个兄弟自密林里拉出来,观察了杨传福此时的样子,以前讪讪的表情消失不见,试探笑问:“六爷,您这是受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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