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婚后我做了皇后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糯米的尾巴
荣昌王冷冷地望向她:“孟娘子一生汲汲营营,不择手段争名夺利,先是害死阿芙,又企图毒杀阿离和她的孩子,手段残忍,简直令人发指!而今你一无所有,家族倾覆、儿子被废,一家老小马上就要到地下团聚,也算是天理昭彰、报应不爽。”
废淑妃一言不发地与他对视,许久,自嘲地移开。
她待字闺中时,满心满眼只有他一人,然而父亲攀附梁王世子,无视她的哀求,将她嫁去梁王府给世子做侧妃,从此,与他再无缘份。
故而梁王世子让她对他的新婚妻子下手时,她没有拒绝,甚至感到一丝窃喜。
那个名叫“阿芙”的女子,论容貌、论才名都远不是自己的对手,凭什么能与他相伴一生?
后来,她无意得知,先皇后便是他曾经的未婚妻,当即起了杀心。
但那时候,她也说不清自己是出于嫉妒,还是觊觎六宫之主的位子。
二十年过去,她在宫中浮沉,见惯了风浪,已经不再是天真烂漫的孟娘子,看着旧日魂牵梦萦的心上人,内心如死水般平静,没有一丝波澜。
或许他永远不会知道,自己曾在宫宴上悄悄看着他,但往事久远,也没必要再提。
“当年令兄来找我,说你想嫁与我为妻,如果我愿意娶你,你就不必进入梁王府,给我堂兄做妾室。”荣昌王的声音响起,废淑妃如梦初醒,眼中掠过一抹诧异,就听他道,“但我拒绝了,因我对你没有半点印象,完全想不起你究竟是谁。”
废淑妃脸色一白,荣昌王已收回目光:“这一天我等了太久,此前我无数次想过亲手送你们去给阿离和阿芙道歉,但现在,我觉得你们更该活着忍受折磨。孟娘子,你死的时候,我绝不会去凑热闹,虽然看着你命丧黄泉大快人心,但你这副面孔过于丑陋,我多瞧一眼都嫌脏。”
说罢,他对慕濯略一颔首,见他欲言又止,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放心,随即,转身朝门外走去。
徒留皇帝气得满面铁青,废淑妃身子一晃瘫软在地。
-
马车辘辘而行,慕潇好不容易才回过神来:“阿爹,您说我是……”
“子湛,我对不住你。”荣昌王闭着眼睛倚在靠垫上,整个人仿佛突然苍老了许多,“我是个懦夫,当年被迫与阿离……你母亲分开,意志消沉,听从伯父的命令娶了王妃,却又对你母亲念念不忘,那次去行宫避暑,我一时情难自禁,就跟她……”
慕潇一时无法接受,陷入长久的沉默。
“那时候,王妃的病情反复无常,将近一年未在人前露面,宫人把你交给我的时候,我请求她配合做戏,把你当成她的孩子,她虽然伤心,但还是答应了。我也愧对于她,若不是我,她怎会被狗皇帝和废淑妃暗算,白白丢了性命。”荣昌王叹道,“我已打定主意,待子清处理完朝中事务,就再进宫一趟,请他准许我出家为僧,用余生为你母亲和王妃诵经祈福。”
“阿爹……”慕潇嗓音低哑,“您不要我了吗?”
“怎么会。”荣昌王心中涩然,“我只是无颜面对你。十年前,你母亲和王妃相继过世,我无法承受,又不忍将你独自留在世间,就走上了最懦弱的那条路,虽说是装疯卖傻躲避狗皇帝的迫害,但也何尝不是我没用。你比我坚强得多,我以你为荣,如今你已长大成人,不再需要我,就让我归隐吧,皎皎是个好姑娘,你若能说服她留下,定要好好待她,切莫步我后尘。”
他态度坚决,慕潇心知多说无益,便没有再劝。
-
回到王府,慕潇问过下人,得知时绮与时绾、玉清公主待在一处,便去往她所在的院落。
行至院墙外,就听见说笑声隔空飘来,时绮兴高采烈道:“你们看,这是我闲暇时整理的文稿,摘录了不少的方志游记,就等着阿姐归来后,携我闯荡五湖四海。”
时绾揶揄:“你对荣昌王府就没有半分留恋吗?之前在宫宴上,我见你跟世子阁下琴瑟和鸣,还以为你会与他假戏真做。”
时绮立即答道:“那说明我的演技大有长进,我才十五岁,一辈子困在后宅未免太无趣。”
玉清公主连忙附和:“就是,世间好玩的东西那么多,哪个不比相夫教子有意思?”
时绾却纠正:“你才不是十五岁,还有一个半月,你就十六了。”
时绮不甘示弱道:“你还比我早几个时辰呢,要十六也是你先。”
三人笑作一团,声音清脆愉悦,让墙外的慕潇止住了脚步。
罢了。
退婚后我做了皇后 退婚后我做了皇后 第106节
自己何必去扫她的兴。
他默然离开。
或许她本就不属于他,她向往天高地阔的自由,他强行将她困在身边,反倒是害了她。
先是她,然后父亲也要走,这座王府……终究会只剩他一人。
-
是夜。
慕濯处理完事务,来到寝殿的时候,时缨和丹桂正在玩叶子牌。
这是他十岁离开京城之前的居处,彼时,卫王和宣华公主都与母亲住在一起,唯有他的母亲称病静养,打发他独自出去住。
此后,除了晨昏定省,他与她见面的机会屈指可数。
如今时过境迁,记忆中冰冷的宫殿也悄然镀上一层暖色。
他笑了笑,朝时缨走去。
丹桂半下午时入宫,青榆不在,时缨身边只有她一人,但比起去年此时,她已经干练了许多,飞快打点好各项杂事,还能得空陪时缨玩乐。
听闻动静,她忙起身行礼,自觉退出内殿。
时缨笑着走到慕濯面前,正待抬手拥抱,就被他先一步捞进怀里,俯身吻住她的唇。
久违的熟悉气息,如同疾风骤雨般扑面而来,她情不自禁回应,贪恋地汲取着他的温度。
烛影摇曳,幔帐轻垂,两道身影难舍难分地交缠,满室旖旎生香。
许久,她喘息着伏在他胸前,满头青丝散落,如绸缎般铺展。
她言出必行,检查过他身上的每一寸地方,确认没有什么严重伤痕,才彻底安下心来。
当然,结果就是他变本加厉地“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一边用手掌丈量她的腰,说她瘦了不少,一边毫不留情地侵占了她的每一寸领地。
灭顶的情潮褪去,她心里莫名有些迷茫。
离开灵州前,刘大夫为她最后诊了一次脉,说她的身体好转许多,药效的残留基本所剩无几,于是前一两个月她时常多心,唯恐自己发现有孕,影响接下来的行程。
然而她的担忧未能成真,庆幸之余,也难免生出几分担忧。
想到废太子诅咒自己的那番话,她轻声道:“殿下,如果我一直没有孩子……”
“没有就没有。”慕濯攥着她的腰,颠倒位置,在她唇上轻轻咬了一下,“阿鸢,这种时候,你是不是该专心些?”
时缨哑然失笑:“不是都已经……”
结束了吗?
“我说过,只有你我两个就很好,不需要多余的人来碍事。”他的亲吻沿途滑落,嗓音有些含糊,语气却毋庸置疑,“那些老顽固若是搬弄是非,我就把他们打发回家,若不然,我带你远走高飞,把那位置让给子湛,他——”
“你放过他吧。”时缨无奈,“堂叔忍了太久,终于能一解胸中之气,只想着刺激陛下和废淑妃,压根没有顾及他,他突然得知身世,不知要多久才能消……”
她的话音淹没在一声轻呼中,惊慌失措道:“殿下,你……”
他……他怎么能亲……
“有令妹陪着他,你就不必为他操心了。”慕濯似是对她的分神颇为不满,动作愈发得寸进尺,很快就让她失去力气,化作一滩柔软的湖水。
他将她纳入怀中,身躯紧密相贴,附在她耳畔,嗓音沙哑而诱惑:“阿鸢,你是不是忘了一件事?”
时缨只觉自己置身于一叶扁舟,几乎被绵延不绝的浪潮冲垮,她咬着下唇,生怕一开口就泄出令人羞愤欲死的声音。
他却将她的反应当做承认:“看来你是真的忘了,那……我是不是该从别处讨回来?”
时缨摇摇头,企图辩解,但却是徒劳。
良久,他将她抱去净室清洗,再度回到内殿,她终于缓过一口气,伸手探向枕下:“那份生辰礼,我还欠你一句话。我没有忘,只是某些人根本不听我解释。”
她将东西摸出来,念及字条上的内容,突然不太想给他看了。
慕濯却眼疾手快从她指缝里抽过,展开后,不由一笑。
时缨面红耳赤,争辩道:“我说的是你的生辰。”
……才不是现在这副难以言喻的场景。
字条上,她的笔迹清隽飘逸:百年三万六千夜,愿长如今夜。
慕濯小心地将字条收好,拥着她合上了眼睛。
过往阴霾烟消云散,他已找到此生的光。
第99章 正文完
随后几日, 京中局势稳定下来。
孟家和时家满门锒铛入狱,淑妃和太子贬为庶人,皇帝深受打击, 一病不起,册封岐王为新任太子,代为监国。
那天在朝殿外发生的事情已经传遍大街小巷, 两个罪魁祸首身败名裂,家族蒙羞,皇帝的形象也一落千丈。
与此同时,皇帝利用亲子毒杀生父的消息不胫而走, 人皆哗然,私底下将他唾骂得体无完肤。
某日皇帝迷迷糊糊醒来,听到两名内侍交头接耳,说的便是外界如何贬损他, 才知慕濯所言并非故意气自己, 而是已经付诸行动, 当即气得吐血晕厥,被救回来后, 身子骨大不如前。
慕濯令医官们用大量药材吊着他的命,等待林思归抵达京城。
三月中, 一辆马车缓缓驶入长安,紧接着, 一个穿着内侍的衣服、头脸却遮得严严实实的人悄无声息地走进皇帝寝殿。
时缨得知表兄回京, 匆忙赶来,一见面,就没忍住落下了眼泪。
林思归面色苍白,脸颊和手背上的疤痕触目惊心, 其余地方的伤情不堪设想,说话几乎只能用气声,行走时须得有人左右搀扶,刚进门,就疲惫地坐了下来。
他勉力笑了笑,抬手去擦她的眼泪:“阿鸢,别哭,我还能坚持到这里,已经知足。”
慕濯将他的轮椅推进内殿:“林兄,我一言九鼎,此人任凭你处置,你就是现场杀了他,也不会有人阻拦。”
林思归眼底闪现一抹久违的阴狠:“杀了未免太便宜他,不妨让他尝尝北夏秘药的厉害。”
说着,他从怀里取出一只瓷瓶,慕濯正要接过,却被他制止:“殿下,不要脏了您的手,我父母阿妹和麾下将士们的仇,我定要亲自报。”
慕濯会意,想起他曾说过,北夏皇帝有诸多可以令人生不如死的手段,将轮椅推近几分。
皇帝半睡半醒间听到陌生的声音,嘶哑刺耳,夹杂着刺骨的寒意,一个激灵,猝然惊醒过来。
他对上一张伤痕累累的面孔,那人的眼睛里仿佛淬着毒液,令他全身的血液都被冰冻。
“啊——”他大叫出声,一张嘴,就有什么东西灌进口中,他被迫咽了下去,咳得天翻地覆。
灼热与刺痛的感觉立时蔓延开来,仿佛顺着经络直至四肢百骸,他想呻/吟嚎叫,嗓子里却发不出半个音节,渐渐地,每根骨头都像是被蚂蚁啃噬,又麻又痒,他无法承受,在床榻上不住地翻滚,涕泪四溢,给那陌生人和慕濯连连叩头,一国之君的尊严荡然无存。
“他暂时还死不了,必须熬过整整七日才能咽气。”林思归嘲讽道,“殿下大可放心,这药虽然霸道,但只会让他里面寸寸腐烂,外表看不出任何端倪。届时,您只需令人替他整理遗容,擦干净满脸鼻涕口水,再换换被尿湿的裤子,绝不会引起任何怀疑。”
说罢,歉然地望向时缨:“只是委屈阿鸢了,让你看到此等画面。”
时缨摇头,她一想到荆州之战,还有慕濯儿时遭遇的苛待,只觉皇帝死千万次都不为过。
林思归静静地欣赏了一会儿皇帝的惨状,别开视线:“走吧,殿下还欠我三个。”
慕濯知他说的是孟庭辉和时文柏夫妇:“那是自然,但这几个还要斩首示众,望林兄手下留情。”
“好说。”林思归应下,他为北夏皇帝效命多年,最不缺让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本事。
-
天牢幽暗无光,弥漫着挥之不去的血腥味。
除了孟庭辉和时文柏,当年涉事的其他官员也被下狱,有的禁不住受刑,供出更多同伙,于是接二连三牵扯出越来越多的人,供词拼凑出完整的真相。
彼时新朝初立,里里外外有忙不完的事,皇帝令薛仆射等老臣主力镇压前朝余孽,以孟庭辉为首的居心叵测之徒趁机揽过其余政务,偷偷篡改了下达给军队的诏令。
暴雨拦路只是凑巧,即使天气晴朗、万里无云,援军也会拖延时间,等到苏大将军的人马被消耗得差不多,就冲上去将其和叛军一网打尽。
如果没有林将军支援,此事堪称天/衣无缝,再无可能翻案。
林思归听闻后,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
父亲义无反顾献身,留下书信,成为苏大将军洗刷冤屈的关键,他知道父亲从未后悔,而他泉下有知,应当也会甚感欣慰。
时缨将自己去往杭州之事如实相告,轻声道:“阿兄,从今往后,你就是我的兄长了。”
“好,好……”林思归连声答应,眼中浮现笑意,“其实我一直都把你视作亲生阿妹,如此,也算得偿所愿。以后,你就叫林缨……不,叫林鸢吧,‘鸢’才是阿爹亲自给你取的小字。”
“长兄如父,阿爹不在了,我当然听阿兄的。”林鸢含泪点头,对慕濯道,“殿下,今后我就是林家二娘子林鸢了。”
“嗯。”慕濯轻应一声,不管她姓甚名谁,都是他独一无二的珍宝。
行至牢房外,就见孟庭辉和时文柏关在一处,时文柏仍在中气十足地叫骂着,孟庭辉忍无可忍,反唇相讥。
这些天,他们亲耳听到昔日同僚们的鬼哭狼嚎,心惊胆战,却迟迟未曾被上刑,久而久之,两人逐渐放松警惕,甚至生出些许侥幸,以为自己还有希望被赦免。
突然,一道熟悉的声音自外面传来:“这两人全须全尾,都给林兄留着,请自便吧。”
莫名地,两人悚然一惊,顿时止住互骂,不约而同循着望去。
借着昏暗的光线,他们看到岐王穿戴者太子的衣冠,王妃……太子妃立在他身侧,还有一个人坐在轮椅上,不知是谁。
时文柏隐约觉得有些眼熟,猛然想起方才听到的“林兄”,身形一僵,全身血液霎时直冲头顶,发出一声变了调的大喊:“有……有鬼啊!”
“太吵了,先让他们闭嘴吧。”林思归不耐烦地皱了皱眉,慕濯召来两名狱卒,让他们拿着林思归给的药瓶,为两人灌下去。
时文柏骤然变色,孟庭辉八风不动的镇定也出现裂痕,两人被铁链束缚,无法挣扎,只能呛咳着吞下药水,再也不能出声。
林思归自言自语道:“既然你们不能死,容我想想法子,怎么才能让你们逍遥快活。”
他的声音很轻,但在一片死寂中清晰可闻,两人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噤,冷汗浸湿囚服。
牢中刑具被逐一抬来,林思归打眼扫过,对慕濯道:“殿下,您让狱卒按我的指令行事,我教他们几种新用法。您有什么想审问这两个老东西,可要抓住机会,虽然他们已经无法说话,我会暂且留着他们的手,直到他们亲笔招供结束。”
时文柏肝胆俱裂,孟庭辉也骇然失色,两人将铁链摇得哗啦作响,恨不得下跪磕头。
慕濯揽过林鸢的肩膀,试图阻隔她的视线,但她却摇了摇头,目不转睛地往牢房里看去。
今日,她便要代替数以万计被他们害死的人,亲眼见证这两个恶棍罪有应得。
不多时,刺鼻的血腥气飘散,铁链的声音愈发急促,许久,终于不动了。
狱卒拿着两份沾染血迹的供词走出,慕濯令其妥善保管,推着林思归去往下一间牢房。
那边,林氏与时维一站一躺,皆被铁链牢牢拴住。
退婚后我做了皇后 退婚后我做了皇后 第107节
两人表情空洞、双目无神,与行尸走肉无异。
按说罪臣女眷会被安排在另外的牢房,但林氏将这百无一用的儿子视为命根,去灵州作恶都不忘带上他蹭功劳,慕濯索性下令将两人关在一处,让林氏时时刻刻都能看到自己的宝贝。
林思归望着里面披头散发的女子,沉默许久,语调平静地叫道:“姑母。”
林氏下意识抬起头,旋即惊得大叫出声,嗓音凄厉,仿佛已经崩溃。
慕濯问:“要让她闭嘴吗?”
林思归略作迟疑,握着药瓶的手慢慢落下。
“我不想动她,也不想再看见她了。”他收回视线,“我阿爹在世时,最疼爱自己的阿妹,我阿娘也待她如同胞姊妹,然而此人为虎作伥,还把我弄得半死不活,他们……不知该有多伤心。倘若我以牙还牙,让她把我受过的苦全部经历一遍,我阿爹……罢了,我不想他难过。”
林鸢抬手搭上他的肩膀,轻声道:“阿兄……”
“我不是打算放过她。”林思归吃力地拍了拍她的手背,“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殿下,如果可以,她和时文柏不要斩首示众,把他们流放至……儋州吧。”
“好,依你所言。”慕濯问道,“林兄可还有什么话想对她说?”
林思归透过监牢的栏杆,看着林氏,开始与她说起旧时的回忆。
有些是父亲讲给他,自称和妹妹感情深厚,要他以后也要当个好兄长,保护阿月和阿鸢,有些是母亲与她相处的点点滴滴,两人亲如姊妹,关系好得羡煞旁人,有些是他小时候,她陪他玩耍的经历,母亲去营中时,她会代为哄他入睡,她一口江南乡音温柔软糯,他很快便进入梦乡。
林氏泪流满面,林鸢也红了眼眶,将脑袋埋进慕濯怀里,强忍着没有哭出声。
“姑母,你原本不是这样,如果时间可以倒流,我定会千方百计阻拦你嫁给时文柏。”林思归的话音沉静如水,却是彻骨的绝望,“你到了儋州,用余生好好想想吧,为了区区一个男人,活得低三下四,还对自己的骨肉血亲倒戈相向,落得今日这般田地,究竟值不值得。”
林氏哭得头昏脑涨,视线模糊不清。
朦胧中,三人渐行渐远,她竭力睁大眼睛,却只看到一片漫无边际的漆黑,如同墨汁如水,顷刻间散开,铺天盖地占据了她的视线。
从灵州回来的一路上,她几乎每天都以泪洗面,时至今日,终于将双眼哭瞎了。
-
走出大牢,阳光倾泻而下。
林思归缓缓呼出一口气,轻声道:“多谢殿下,如今我了无遗憾,只想回趟杭州。”
林鸢好言相劝:“阿兄现在的身体不宜舟车劳顿,还是在京城暂住一段时日,待伤势好转,我陪你一起回……”
“我已经没多少时间了。”林思归微微一笑,“阿鸢,我手上沾了太多大梁百姓的血,幸得上天垂怜,才能亲自为父母阿妹及战友报仇。放我去吧,若死在杭州,也算落叶归根。”
林鸢泪如雨下,半晌,轻轻地点了点头。
翌日,林思归乘车离京,宣华公主执意相随,他拗不过她,只得听之任之。
七天后,皇帝驾崩,群臣百官碍于情面前来吊唁,当他是被活活气死,心中愈发鄙夷。
太子登基为帝,册立太子妃林氏为皇后,有官员提议选妃充盈后宫,却被驳回,新帝拒绝得斩钉截铁,令他们不得再提此事。
宫里一口咬定皇后其实是林大将军的亲生女儿,因故才过继到妹妹名下,而今安国公府获罪,皇后顺理成章认回父亲,与时家再不沾边。
灵州来的将士们纷纷传颂她的事迹,包括她妙计退敌、识破北夏国师的阴谋,散尽私财、救济当地百姓,与陛下合谋诛灭刺史府的奸贼,还日夜兼程南下,寻找孟庭辉和时文柏的罪证、并恳求英国公重新出山……众人佩服得五体投地,也不再非议她独占圣宠。
三月末,旧案彻查完毕,罪犯们对当年陷害忠良之事供认不讳,苏大将军的冤情得以昭雪。
孟庭辉作为主犯,判处满门抄斩,时文柏罪行较轻,褫夺国公爵位,举家流放儋州。
废淑妃和废太子被赐毒酒,死在监牢中,废太子妃和废良娣王氏被遣送回府,家族降爵贬官,以示惩戒。
废良娣时氏对废太子情深不渝,自裁身亡,倒是免除了随时家一同流放的命运。
此外,孟家、时家及废太子大肆敛财、搜刮民脂民膏的证据曝光,百姓义愤填膺,骂声愈发激烈。
他们的财物被充归国库,用于犒劳北疆的将士们,以及减免各地税收。
行刑当日,士庶争睹,将刑场围得水泄不通。
孟庭辉人头落地的刹那,人群中爆发出热烈的掌声与欢呼。
同天,时文柏一家被押送出京,百姓们守在他们的必经之路,用烂菜叶和石头投向囚车,时文柏被砸得头破血流,却已喊不出一句痛。
有人提着潲水甚至大粪泼去,熏得他们面如土色,只恨不得当场晕厥。
囚车出了城门,去往遥远的天涯海角。
-
四月初,长安城中飞花拂柳,满目尽是鲜妍。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