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婚后我做了皇后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糯米的尾巴
时缨得到承诺,紧绷的心弦终于松懈,她俯身叩拜:“那么我就代替家父向您道谢。”
英国公手忙脚乱地扶起她,突然反应过来:“……家父?”
时缨没有遮掩:“我已请林家二老做主,将我过继给林将军夫妇做女儿。”
她说得轻描淡写,似乎只是件再平常不过的事,英国公却从中觉出几分深意。
改换姓氏,等于彻底洗脱与安国公府的关联,加上她决计将荆州一战的真相公之于众,岐王那边有何打算,已是不言而喻。
京城……只怕要变天了。
而这一次,他不会再退缩。
他毕恭毕敬道:“娘娘有何计划,臣愿闻其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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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
时缨和曲家众人连夜书写了上万张檄文,将林将军的书信一字不落地抄下,由英国公派人快马加鞭散发至江南各地。
三天后,附近州府的兵马源源不断齐聚杭州,以“清君侧”为名,启程赶赴长安。
孟庭辉与时文柏丧尽天良,其罪当诛,既然皇帝被蒙在鼓里,他们便替天/行道,将这些奸佞宵小从陛下身边铲除,以正视听。
苏大将军声名远扬,林将军和英国公在江左之地备受拥戴,越来越多的人被檄文激怒,从四面八方汇聚过来,一同进京讨要说法。
营帐中。
时缨在地图前拨动沙盘,与众人商议下一步路线,引得英国公赞不绝口。
曲明微笑道:“十几年前我就说,阿鸢是做军师的料,怎样,我是不是所言非虚?”
说罢,颇为慨叹:“只没想到,你我初次并肩作战,竟是这样一幅场面。”
她一身雪亮的甲胄,青丝挽成男式发髻,俨然她梦寐以求的模样。
时缨莞尔,也由衷为她感到开心。
英国公终于允许她上战场施展抱负,昨日有驻守在杭州附近、效忠于孟家的将领前来讨伐,曲明微率军冲散对方阵型,一马当先杀入敌军,直取那将领首级,令人刮目相看。
曲五郎打趣道:“名师出高徒,虽然王妃娘娘天赋异禀,但林将军、阿爹、还有岐王殿下的悉心教导也有功劳。”
他刻意加重了“岐王殿下”四字,众人笑起来,时缨面颊微热,不禁有些出神。
这个时候,与北夏的交战应当尘埃落定,慕濯也该准备进京了。
荣昌王世子一早接到传信,与薛仆射、徐公公他们谋划数月,必定已万事俱备。
接下来,便是三军会合。
重逢指日可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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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灵州。
因林思归之事,慕濯班师回城的时间被耽搁,晚了半月余。
他索性在途中整编军队,让伤员留在灵州休养,其余尚有作战能力的直接随他赶赴京城。
那些擅作主张的线人向他请罪,甘愿接受军法处置,却也只是因为违抗了他的命令,对于使计谋杀罪有应得的国师,他们没有半点后悔,甚至可惜未能一击致死。
刘大夫用诸多珍贵药材勉强吊住了林思归的命,但他每天昏睡的时间远大于醒来,慕濯本想让他留下养伤,但他却执意要求去京城,亲眼见证仇人得到惩罚。
宣华公主坚持与他同乘一车,已然不顾自己名节清白与旁人的眼光,慕濯责罚了几个乱嚼舌根的小兵,任由庶妹如此,也不再相劝。
杨家父女到访,他已从万公公的信中知晓,决计在灵州停留一日,与杨尚书见面。
退婚后我做了皇后 退婚后我做了皇后 第101节
萧成安听说九娘子在,也跟着回到王府,他在与北夏的战事中立了大功,慕濯许他从三品云麾将军之衔,只次杨尚书的正三品官职一级,足够他光明正大地求娶杨九娘。
然而进屋一问,才知杨九娘清早出门,往集市的方向走了,他立即转身离开,策马直奔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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集市上。
杨九娘站在货摊前挑挑拣拣,殊不知背后不远处,时维怨毒的目光正牢牢盯着她。
他和母亲在灵州多方打听,才知时缨不知何时已经离开,两人没了主意,怕回去受罚,又觉得在这只是浪费时间,拖拖拉拉等到年后,林氏认命,打算返程,他却央求母亲再宽限几日。
自从看到杨九娘,他就一直想找个机会对她下手,但她日常出行都有婢女和护卫相随,他唯恐被王府觉察,不敢轻举妄动,只能鬼鬼祟祟地跟着她,等待天赐良机。
然而时间一天天过去,机会却始终不来,眼看母亲耐心告罄,令他明早必须动身,他心急火燎,杨九娘灿烂的笑容也愈发刺眼。
此时此刻,杨九娘拿着一把颇具异域风情的匕首认真端详,掌柜的满脸堆笑:“这是小店仅存一件的宝贝,娘子若看得上眼,可以买回去送给夫婿。”
“我没有夫婿。”杨九娘笑了笑道,“但……我可以买给我的心上人。”
说完,她令婢女付钱,让掌柜的帮忙将匕首包好。
时维听得清楚,肺都快气炸,他从未听她用这种暗藏情意的语气提及自己,在他面前,她永远都漠然疏离,他以为她天生性情冷淡,却没想到她还有不为人知的一面。
她一副怀春少女般的风骚模样,是要做给哪个奸夫看?
理智骤然崩塌,他不顾家仆阻拦,大步流星走上前,一把抓住了杨九娘的胳膊。
杨九娘猝不及防低呼一声,看清是他,不由睁大眼睛,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
时维已高声叫道:“这贱/人背着我和奸夫私奔,从长安跑到灵州,寡廉鲜耻,有违妇道,我捉拿她回去收拾,还望诸位父老乡亲莫要阻拦!”
人群顿时聚集过来,杨九娘挣脱他的禁锢,反手甩了他一巴掌,冷声道:“你我分明已经和离,我来灵州与你又有何干?再者,我与家父同行,你出言不逊辱我尊长,该向我道歉!”
时维没想到她竟如此凶悍,脸上火辣辣的疼,面子也丢得一干二净,狗急跳墙,不由分说地开始拉扯她:“好你个臭婊/子,贱/人,居然还敢对我动手?今天我非得给你点教训尝尝,让你知道何为天高地厚!”
婢女尖叫着阻拦,护卫也扒开围观的人群,急急忙忙往里冲。
时维无意间瞥到货摊上的匕首,伸手抓过来,拔出刀刃便朝杨九娘刺去。
电光石火间,他的手腕被人擒住,那人的手宛如铁钳,任凭他用尽全身力气都动弹不得。
他骂骂咧咧正要回头看去,就听嘎嘣脆响,剧烈的疼痛霎时在整条胳膊上炸开,他扯起嗓子高声惨叫,面无人色,倒地不停翻滚。
杨九娘心有余悸,定了定神,刚要道谢,却愣怔在原地。
萧成安对上她的眼睛,低声道:“九娘子,您没有受伤吧?”
方才他来到集市,远远就听得一阵吵嚷声,以为有无赖闹事,还想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谁知竟是他的九娘子被一条疯狗纠缠。
他惊魂未定,难以想象自己再来迟半步,将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
心里愈发来气,对着时维便是一通拳打脚踢。
安国公府的家仆们冲过来施救,被他轻而易举地制伏,躺在地上痛苦呻/吟。
这里不少商贩都认得他,好奇地问道:“萧将军,他是何人?”
“安国公府的大少爷时维,去年五月在外偷腥,被受害者的家眷打废,再也不能人道,陛下已罢免他的官职,令他与妻子和离。”萧成安又狠狠踹了时维两下,看向杨九娘,一时语塞,不知该如何说下去。
杨九娘对他一笑,落落大方道:“我便是他曾经的妻子,杨尚书的女儿。皇命在上,我与时大郎桥归桥、路归路,从此再无关联,全然不知他为何会出现在灵州,还要跟我同归于尽。还请各位评评理,他对我冒犯在先,意图伤我性命在后,这样的泼皮无赖,在贵地该当何罪?”
“打死他!打死他!”百姓们义愤填膺,叫喊声一浪高过一浪。
时维吓得浑身发抖,哆哆嗦嗦地抬起手,指着萧成安,颤声骂道:“你就是奸夫……”
萧成安一脚踩住他的胳膊,用力在地上碾了碾,时维杀猪般的嚎叫炸开,萧成安眯起眼睛,重重地踢在他的后背。
杨九娘拉住他,轻声道:“够了,为他弄脏你的手,实在不值当。”
她用锦帕擦了擦被时维碰过的匕首,递到他面前:“送给你的。”
摊主适时道:“杨娘子刚才说,此物是要送给自己的心上人。”
萧成安怔了怔:“九娘子……”
杨九娘迎着他的视线,含笑道:“我阿爹就在王府,你难道没有什么想跟他说吗?”
萧成安深吸口气,抬手揽过她的腰,纵身掠向停在不远处的马匹,绝尘而去。
众人纷纷鼓掌,旋即看向地上半死不活的时维和家仆们。
“我们要不要惩奸除恶,把他弄死?”
“他是安国公府的人,那么王妃娘娘被逐走,是不是他也有份?”
“得了,我觉得娘娘与他们一刀两断,反倒是她的福分。”
他们跃跃欲试,有人已经在摩挲腰间佩刀。
突然,乌老三越众而出,忍着嫌弃扒拉了时维几下,竖起食指摇了摇:“弟兄们,听我一句劝,他现在这副鬼样,送他去死反倒是做善事,让他滚吧……不对,他滚不动了,得看他的狗腿子们何时醒过来,将这大少爷抬回去。”
他指了指自己的脖子,做出一个极其怪诞的动作:“现在,他从‘上’到‘下’都是废的了。”
众人哄堂大笑,鄙夷地朝时维吐了几口唾沫,纷纷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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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府。
杨尚书与慕濯交谈过后,彻底安下心来。
这段时间他待在灵州,耳闻目睹,才知岐王在当地百姓心目中有着何等声望,如今他平定北夏,守边疆安宁,更是功德无双,将那道貌岸然的太子甩出八百十条街。
岐王若能即位,也算是件造福社稷的好事。
突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屋门开启,萧成安和杨九娘并肩出现在视线中。
杨尚书睁大双眼,有些不敢相信:“……十八?怎会是你?你……你怎么会在这儿?”
杨九娘对慕濯行了一礼,旋即快步走到父亲身边:“阿爹,方才我在集市上遇到时维,他言语侮辱,又对我行凶,若非十八及时出现,我只怕会没命。”
顿了顿:“十八现在是萧将军,为岐王殿下效力。”
杨尚书被突如其来的信息量砸得头晕脑胀,还没反应过来时维怎么也来凑热闹,就听女儿又道:“萧将军有话对您说。”
萧成安难得涨红了脸,规规矩矩地在杨尚书面前跪下,一本正经道:“杨尚书,我……在下仰慕九娘子已久,求娶她为妻,请您成全。在下定当珍惜九娘子,如有食言,天打雷……”
“打住。”杨尚书想起早年两人差点私奔之事,头疼地揉了揉额角,一言难尽地看着他,犹豫道,“阿晗已嫁过人,还带着一双儿女,你……当真愿意娶她,并保证绝不辜负?”
“在下愿意,九娘子的骨肉,我必将视如己出,否则就……”
“好好好,老夫信你便是。”
“多谢杨尚书!”萧成安喜形于色,与杨九娘四目相对,皆是一笑。
“咳。”杨尚书板着脸道,“婚礼还未举行,切莫逾矩。”
“遵命。”萧成安拱手,杨九娘已扑哧笑出声来。
慕濯从头到尾见证他如愿以偿,也不由一笑。
萧成安适才有些不好意思地请罪道:“殿下,臣无礼,打断您与杨尚书交谈,愿受惩处。”
慕濯叹道:“我当着你未来岳丈和夫人的面罚你,是有多么没眼色?”
萧成安低下头,又道:“臣一时没忍住,揍了时大郎……”
“揍就揍了,难道还要上门致歉,请他原谅?”慕濯不以为意,“他未经允许跑来灵州,在我的地盘撒野,冲撞我的客人,我还没找他算账,他若识趣,就该收拾细软尽快滚回安国公府。”
说罢,朝外面走去:“你们三人想必还有不少话要说,我就不打扰了。”
萧成安送他出门,视线却不由自主地往杨九娘那里飘。
慕濯将他的小动作收归眼底,脑海中悄然浮现时缨的面容。
他也想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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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时维被抬回客栈。
家仆们也受了伤,一瘸一拐,还差点把他摔在地上。
林氏问清来龙去脉,登时哭天喊地,找大夫来为他诊治。
大夫看过,摇了摇头:“这位公子伤及颈骨,以后脖子以下都没有知觉了,请恕我无法医治,这种情况……就算扁鹊华佗在世都回天乏术。”
他提起药箱,一溜烟退出客房,徒留林氏失魂落魄地瘫倒在地,时维在床上哀叫不休。
半晌,林氏勉强爬起来,吩咐家仆道:“现在立刻出城,再晚恐怕就走不得了!”
殴打儿子的是岐王麾下将官,消息必定已经传到岐王耳中,新仇旧恨叠加,岐王估计不会放过他们母子。
然而她话音未落,披坚执锐的士兵已冲上二楼,将客房团团围住。
林氏吓得魂不附体,只能硬着头皮质问道:“你们是什么人,怎能擅闯客房?你们可知我是谁?我……”
“安国公夫人,我当然知道您是谁。”
士兵们往两边让开,慕濯不紧不慢地行至门前,面无表情道:“我还想问问您,您与令郎在灵州盘亘数月,又是为何事?”
林氏支支吾吾,慕濯却懒得等她编造借口,毫不客气地下令道:“把他们给我抓起来。”
“你凭什么抓我们?灵州还有没有王法?”林氏惊慌失措,“你们放开……”
“安国公夫人,我劝您闭上嘴。”慕濯打断她的叫唤,“否则惹烦了我,我就派人割掉您的舌头,让您永远保持安静。”
林氏魂飞魄散,不敢再嚷嚷,只颤抖着问道:“你……你要把我们……都……都杀了吗?”
“那岂不是便宜了您二位?”慕濯眼中浮现一抹嘲讽,头也不回地离开。
士兵们一拥而上,将两人五花大绑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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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早,大军拔营,前往长安。
萧成安得知安国公夫人母子和孟大郎一同被押送回京,不禁惊讶:“殿下不是说……不跟他们一般见识吗?”
“我又改变主意了。”慕濯云淡风轻道,“我妻子不在身边,还要看旁人浓情蜜意,心里不痛快,就想找安国公夫人和时维的麻烦。”
萧成安:“……”
敢情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殿下以前和王妃出双入对,何曾顾及过他们的感受?
退婚后我做了皇后 退婚后我做了皇后 第102节
他强忍住笑,赶在岐王出手揍他之前飞快地策马跑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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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末,来自杭州和灵州的两支大军在同一天抵达长安城外。
黑云压顶,城门紧闭,集市与街道空无一人,皇宫里也已陷入死水般的沉寂。
第95章 她终于再次见到他了。……
兴安宫内。
皇帝魂不守舍地瘫在御座上, 早已没有昔日居高临下的气派。
他看着阶前那些熟悉又陌生的朝臣,仿佛置身于一个荒诞不经的梦境。
岐王擅自对北夏开战,英国公在江南兴风作浪, 如此天大的事,他居然一直被蒙在鼓里!
九月杨尚书奉命去往灵州,他左等右等不见消息传来, 原本已经起了疑心,却收到密信通报,杨尚书不适应北疆苦寒气候,突然病倒, 须得休养一段时日,至于岐王,很快就会回京。
事情进展顺利,着实出乎意料, 但他只当是杨尚书凭借出众的口才说服了岐王, 还想着给他加官进爵。
那段时间, 宫里忙着设宴庆祝年节,他春风满面, 白天听臣子们歌功颂德,夜晚得空, 就召时绾寻欢作乐,日子过得逍遥自在, 唯一的烦恼便是如何处置太子、以及派何人接替岐王戍边。
时绾明面上和太子一起被幽禁在东宫, 实际却依旧与他维持着不可告人的关系,他已经许久没有见过像她这样纯粹而天真的女子,每次都能被她哄得心花怒放。
宫里的妃嫔们碍于家族利益,行事总是瞻前顾后、畏手畏脚, 时绾没有受过千金贵女的教育,对相处只有一个月的亲生父母也无甚感情,加之无名无分,在他面前便随性许多。
她唯一害怕的似乎就是死,自从她揭发太子、得到他永不杀她的保证后,整个人如释重负,愈加放得开了。
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想过,等除去太子一系,何不设法将时绾据为己有,给她贵妃的名分,然后让她对外称病,不在人前露面便是。
不知不觉,年节结束,据说“很快就会回京”的岐王却依旧没有露面。
他适才觉出几分不对劲,连忙派人快马加鞭前去灵州打探情报。
半个月后,他没等到北疆的消息,反倒是江南发生动乱,曲君诚公然散布流言蜚语,旋即打着“清君侧”的名号进军京城,还得到沿途州府的拥护,这架势,简直就是要谋逆。
但他得知之时,大军已逼近长安,他尚未从震惊中回过神,先前“心心念念”的岐王也忽然凭空现身,率领数万朔方军和周边归附的人马兵临城下,还带来了北夏覆亡的“捷报”。
今天本是朝参日,他正想召集群臣商量应对之策,然而到得殿中,才发现前来点卯的人数少了大半,只有薛仆射、几位尚书、寺卿、及一些侍郎和御史,武将们全都不知所踪。
他反应过来,背后冷汗瞬间打湿了衣服。
偌大的宫殿内鸦雀无声,半晌,皇帝愤怒地攥紧拳头,直视立在首位的薛仆射,声音带着变了调的嘶哑:“薛卿,朕待你不薄。”
孟庭辉和时文柏先后落马,此人执掌机要,若非他暗箱操作,自己又怎么被隐瞒至今?
当年,他毒杀父亲,封锁消息,将其幕僚收归己用,这姓薛的第一个站出来投靠,连带着其他人也陆陆续续服从于他,后来他登基为帝,此人做官兢兢业业,从不钻营取巧,甚至为了避嫌拒绝与皇室联姻,他几乎深信不疑,觉得这是个难得的正直之臣。
却不料,他一开始就骗了自己。
薛仆射却殊无愧疚,神色平静道:“梁王殿下对臣有知遇之恩,在前朝昏君手中救过臣一家老小的性命,臣立誓效忠于他,而今不过是奉他的遗言行事。”
皇帝像是触电般,差点从御座上一跃而起,想对他怒吼,嗓子里却像是被石块堵住,说不出半个字。
内心深处的恐惧铺天盖地袭来,他勉力迫使自己镇定,咬牙切齿道:“什么遗言?”
话音中的颤抖却难以掩藏。
薛仆射答非所问:“其实在梁王殿下心目中,您并非继承他位子的最佳人选,当然,也不是荣昌王殿下。荣昌王生性喜爱自由,如果不是您想要永绝后患,三番五次谋害他,逼得他走投无路、只能装傻充愣以求活命,他定会远离京城权力斗争,做个寄情山水的富贵闲人。”
皇帝的脸色刷地变白,薛仆射视而不见,犹在自顾自道:“梁王殿下原想着过个一年半载,就称帝另立新朝,培养岐王殿下做未来的继承者,可惜他低估了您的心狠手辣。他一生叱咤风云,躲过无数明枪暗箭,最终却阴沟翻船,栽在您这小人手里,真是可悲可叹。”
“放肆!”皇帝大怒,“狼心狗肺的老东西——”
“但更可惜的是,他仅有您一个儿子,”薛仆射对他的叫骂充耳不闻,“臣等无法眼睁睁地看着他半生心血付诸东流,只能扶持您上位,等候岐王殿下羽翼丰满,拿回原属于他的东西。”
“混账!你们全都是犯上作乱、大逆不道的混账!”皇帝将桌案上的东西全部挥落在地,仅存的一丝体面也不复存在,“早知道,朕就该把那小兔崽子杀了,再送你们跟他一起下地狱!”
“您将未满十岁的岐王殿下流放灵州,难道不就是想他再也回不来吗?”与他的暴跳如雷相比,薛仆射依旧泰然自若,这些年他作为皇帝的心腹近臣,深知他对岐王厌恶到何种地步,“换做旁人,只怕会意志消沉、郁郁而终,或是学艺不精,在战场送命,孰料岐王殿下未能如您所愿、幼年早夭,反而绝处逢生,在边疆屡立奇功,让您也受制于他,否则,去年初他回到京城,您又何至于因为他的才能无人可及,不得不放虎归山,妄想利用他最后一次?”
他对上皇帝几欲喷火的双眼,笑了笑:“梁王殿下在天之灵,看到孙儿没有辜负他的栽培与期望,定会甚感欣慰。”
“乱臣贼子!乱臣贼子!”皇帝翻来覆去念叨着,愤怒地咆哮道,“你们给朕滚出去!”
“臣等若是滚出去,您也命不久矣了。”薛仆射气定神闲,“您御极以来,对武将处处打压,十年前江南战事未歇,您便纵容奸佞害死苏大将军,去岁太子殿下妄图将‘逍遥散’用于灵州守军,您非但置若罔闻,还借机处置了一批兢兢业业的良将,就连硕果仅存的英国公,年底也被您亲自贬谪还乡。武将们人人自危,事到如今,您以为两衙还会心甘情愿听从您的调遣吗?”
“你……你们这是谋反!”皇帝愤怒地叱道,脸上却已没有半分血色,冷汗沿着额角落下,他脑子里只余一片空白。
他岂会不知,武将们做梦都想回到父亲摄政的时候,原本有一些因自身能力不足,长期不得重用,被迫攀附孟庭辉等文臣之人,也在荆州一战后被逐个鸟尽弓藏,以各种各样的理由除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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