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退婚后我做了皇后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糯米的尾巴
途经挂满祈愿牌的木架,他稍事犹豫,正想着要不要也刻一块拴上去,就听见一个似曾相识的声音自背后传来:“岐王殿下,别来无恙。”
正是中元节那天见到的老僧。
中元节后,时缨又来过几趟龙兴寺,但她知他对求神拜佛殊无兴趣,每次都是带着青榆和丹桂,今日是他时隔近三月,再次踏进寺庙的大门。
他略一颔首算作回礼,老僧却没有离开,慢悠悠地走到他身畔,轻声慨叹道:“看来,您与王妃娘娘已经化解前世的劫难,如愿获得今生圆满。”
前世?
劫难?
慕濯怔住,转头看向他。
老僧微微一笑:“殿下,屋里请吧。”
第92章 “以自己的阳寿为代价,……
禅房内, 檀香幽幽。
老僧提起茶壶,将面前的两只杯盏斟满,袅袅白气升起, 清香弥漫开来。
慕濯谢过,问道:“大师如何称呼?”
“老衲法号缘空。”老僧开门见山道,“既然殿下已经想起一切, 老衲不妨直言。殿下与娘娘梦中所见,正是您二位的前世。”
慕濯一时无言以对,“转世轮回”的说法过于玄乎,他从来不敢苟同, 但梦里的情形犹在眼前,难得让他产生了些许动摇。
缘空似乎看穿他内心所想:“殿下一直觉得,人死如灯灭,祈求来世实属荒诞不经, 但前世, 王妃娘娘香消玉殒, 您却来到敝寺,询问有何办法能够召回她的一缕芳魂。那时候, 您只想再见她一面,然而当您听闻‘起死回生’之术, 便说自己愿意付出任何代价,哪怕神形俱灭、再不入轮回, 也要换得娘娘复活。”
慕濯迟疑道:“所谓‘起死回生’, 便是忘却前尘、重新来过?”
缘空点头:“您无需魂飞魄散,只是失去此生全部的记忆,回到降世的那一日,您须得重新经历少时的苦难, 但凡有半点差错,您的命运便会走向截然不同的方向,或许未能等到与王妃娘娘重逢,就会先一步意外离世。彼时,您距离帝位仅有一步之遥,但您没有半分犹豫,便要立刻献祭性命,您说,即使只有一线希望,为了再次见到娘娘,您也愿意去尝试。”
“可惜,此事无法强求,您必须寿终正寝,才能得到崭新的来世。”缘空叹息道,“老衲本以为,您坐拥万里江山,随着时间流逝,执念会逐渐消弭,届时,您将进入新的轮回,与娘娘的恩怨爱恨也将一笔勾销,但您终生未再续娶,没有子嗣,直到逝世那天,都是孑然一身。”
“原来我与内子今生有缘,皆得益于大师相助。”慕濯拱了拱手,由衷感激道,“我们做过的那些梦,莫非也是您特地予以提醒,让我们避免重蹈上一世的覆辙?”
“这倒没有。”缘空笑了笑,“殿下有所不知,娘娘辞世后,执念难消,魂魄跟随您许久,直到日渐虚弱、无以为继,才在老衲的劝说下陷入沉睡。她的执念不亚于您,对您的情意也非作假,前世您在与北夏的作战中性命垂危,本是时日无多,她来敝寺为您祈福,生生以自己的阳寿为代价,换得您转危为安。那次您伤得太重,她强行逆天改命,结局……您也已经知晓。”
“她想不开自尽,分明是……”慕濯语塞了一下,本想说是安国公夫人和时维的推波助澜,但时缨走到那一步,他难道就全然无辜吗?
前世终归是他对不住她,他没有任何借口为自己开脱。
缘空道:“万事皆有缘法,倘若娘娘没有用阳寿换您的命,您故去后,她会被安国公府接回京城,如您前世一般,在郁郁中度过余生。”
慕濯深吸口气,按捺心绪,嗓音已有些沙哑:“所以说,是她前世的执念引发了那些梦,若不然,今生我们依然有可能落得……与前世同样下场。”
“是。”缘空没有否认,“但您低估了娘娘的坚定,这一世,您做梦的时间比她更早,是刚动念头、打算回京迎娶她之际,而她却先于您拥有了完整的前世记忆。”
顿了顿,他解释道:“千秋节之后,她开始抗拒婚约,并对您暗生情愫,您去时家别庄探望过她,她便梦见了前世。至于您,您终于克服内心偏执与前世的阴影,明白如何真心待她,她也意识到自己对您的感情,坦然向您表露,您才得以恢复记忆。”
慕濯沉默了许久,轻声道:“请问大师,先前内子到贵寺礼佛,您可曾将此事告知于她?”
“并未。”缘空摇摇头,“前世您恳求老衲,如果有来生,千万不要让她想起那些痛苦的回忆。虽然老衲无法阻止娘娘梦见前世,但却言出必行,不曾对她道明真相。”
慕濯闻言放下心来:“多谢,还请您继续保守秘密,过往已烟消云散,她当做黄粱一梦就好。”
缘空自是答应,又随意闲聊了几句,提醒道:“殿下,娘娘那边多半已经结束了。”
慕濯辞别他,推门而出,就看到时缨远远走来。
寒风席卷,满庭枯枝摇晃,她一袭衣裙明媚似火,成为眼前最鲜艳的亮色。
他几步走到她身边,摸了摸她冻得有些发红的脸颊,旋即拢住她的手,试图用体温驱散凉意。
“殿下刚才去哪了?”时缨回握他,不由喟叹,“好暖和。”
“遇到中元节见过的那位大师,与他喝了杯茶。”慕濯温声,“要回府吗?”
“先不急。”时缨笑道,“我这一走,就不知何时才能再来,此地与你我颇有缘分,不妨多待一时半刻,四处看看。”
“好。”慕濯想到缘空所言,下意识收了收手,牵着她慢悠悠地往梅林的方向去。
途中,时缨发觉他三番五次看向她,不由疑惑:“殿下瞧我做什么?”
慕濯答非所问:“阿鸢,你是从何时开始……对我心存好感的?”
时缨一怔,搜寻记忆:“其实在英国公府比试击鞠那次,我对你的印象已有改观,若说好感,应是我被安国公打发至别庄,你溜进来探望我的时候。”
她叹了口气:“那会儿我就在想,你与我非亲非故,都愿意跑这么远,只为确认我的安危,而太子作为我的未婚夫婿,却压根没担心过我的死活。”
说着,不解道:“殿下为何突然问起这个?”
“没什么,只是好奇。”慕濯笑了笑,“原来那么早的时候,阿鸢就开始喜欢我了。”
时缨:“……”
有好感和喜欢是同一个意思吗?
她原话奉还:“殿下呢?你又是从何时开始改变想法,不再因为儿时旧事而执意要娶我?”
“我离开时家别庄,回京之后,就梦见了你……跳下阁楼的场景。”慕濯轻叹,“但若说我何时开始心悦于你,而不是对十年前的林家表姑娘念念不忘,当是击鞠那次。你与我想象中的模样截然不同,我却未曾感到失落或遗憾,只觉得,我想让你永远这么快乐下去。”
时缨赧然低下头,不知不觉间,两人已牵手行至梅林。
十月份还不到花期,仅有些光秃秃的枝桠,时缨望见风中清脆作响的祈愿牌,突然心血来潮:“殿下,我们也刻一个吧。”
慕濯正有此意,当即向僧人要了木牌与刻刀,工工整整地写下酝酿许久的字句。
子清与阿鸢。
白头偕老,不离不弃。
-
翌日清早,慕濯动身前往大营,时缨送他出门,又去了趟学堂。
孩子们正在跟着夫子读书,她在外面听了一会儿,没有打扰,悄无声息地离开。
她给慕濯的生辰礼装进一口匣子,被万全和万康收拾在他的行李中,为学堂准备的财物也交给万公公打理,她已经没有后顾之忧。
傍晚时分,趁着天色昏暗,她乘车出了城。
最后回望了一眼夜色下的灵州,她感慨万千,却是露出心满意足的笑容。
旋即,她令车夫和护卫启程,快马加鞭直奔杭州。
她与慕濯南下北上、天各一方,但她心中平静而安宁,已然在期待数月后的重逢。
只因心意相通,纵使相隔万里,却也仿佛还在彼此身边。
她落下窗帷,靠回软垫,车厢内寂然无声,向来活泼的丹桂也难得没有说笑。
时缨只当二婢也心有不舍,便未多言,直到后半夜,一行人在客栈下榻,她才觉出几分不对。
进屋后,她问道:“青榆,你怎么了?”
青榆从始至终心不在焉,跨过门槛的时候还差点被绊倒,所幸丹桂眼疾手快扶了她一把。
“奴婢无碍。”青榆勉强打起精神,“只是……只是离开灵州,有些伤感而已。”
时缨无奈又好笑:“你是放不下灵州吗?你依依不舍的另有其人吧。”
青榆欲言又止,丹桂觑着她的脸色,鼓起勇气道:“娘子不知,今天早上,庄小将军问青榆姐,倘若这次他能活着回来,她是否愿意嫁他为妻,青榆姐答应了。”
出门在外,两人不再称呼时缨“娘娘”,以免招惹不必要的麻烦。
“我只是为了给他一个念想。”青榆忙不迭争辩道,“如果我一口回绝,他……”
她不愿说不吉利的话,将后半句咽了回去。
时缨和丹桂对视,试探地问:“你为何不愿接受他?只是因为想留下伺候我吗?”
青榆略作迟疑,低声道:“奴婢确实舍不得娘子,而且……庄小将军少年英雄,功成名就、飞黄腾达是迟早的事,奴婢出身卑贱,自认配不上他,现在他喜欢奴婢,可等他接触过家世显贵、样貌也远胜奴婢的女子,谁能保证他不会见异思迁,将奴婢弃若敝履?”





退婚后我做了皇后 退婚后我做了皇后 第98节
说罢,她哀求地望向时缨:“娘子,奴婢只想跟着您,您别不要我。”
时缨哑然失笑:“放心,你若不愿意,我又怎会擅作主张将你许给他?但是,你用尚未发生的事情揣测他,对他是不是有些不公平?”
青榆语塞了一下,神情低落道:“奴婢的阿爹便是这样抛弃了阿娘,在他变心之前,他们也是鹣鲽情深、琴瑟和鸣的一双眷侣。他被一位富家千金相中,毫不犹豫地丢下了我们,阿娘带我登门讨要说法,他避而不见,还让家仆将我们打出去。阿娘为了保护奴婢,被打成重伤,当晚就咽气了,奴婢不得已卖身葬母,被老夫人看到,发善心带回林家,才得以活下来。”
她口中的“老夫人”便是时缨的外祖母。
时缨想起自己三四岁的时候,某天,外祖母引来一个与她年岁相仿的女孩,说是给她做婢子。初见之时,青榆沉默寡言,性情也颇为拘谨,但她勤劳能干,跟嬷嬷学习的时候最为努力,做事也干净利落,很快就得到了自己的喜欢,从此带在身边,直至今日。
她才知,青榆竟有过这样的遭遇。
“好,不嫁就不嫁。”她执起青榆的手,语气轻缓,却郑重其事道,“不必担心,无论你以后做出什么样的决定,即使改变主意嫁了人,后又感到反悔,也随时可以回来找我。你和丹桂早已被我视作姊妹,我这里永远都有你们两个的位置。”
青榆顿时红了眼眶。
丹桂见状,心情也松快了些许,凑热闹般,将自己的手与两人叠在一处。
青榆扑哧一笑,泪水却倏然滑落。
-
十月十八,漠北。
虽然是深秋,此处却已飘起细雪,草叶枯黄,被朔风卷起,飞向苍白的天空。
慕濯走进帐中,听属下们逐一禀报事务。
北夏皇帝重病不起,王庭已陷入混乱,皇子们争斗不休,改制派与守旧派针锋相对,林思归凭借多年积攒的声望和权势,在各方势力之间维持着微妙的平衡。
兵贵神速,他们日夜兼程直指王庭,便是要杀北夏一个措手不及。
北夏虽效仿汉制,但草原上毕竟不能与中原城池相比,消息传达不及时,加之他们利用线人收集来的情报,沿途避开重要关卡,几乎是兵不血刃就跨越了半个北夏国境。
接下来,将长驱直入王庭,尽可能赶在隆冬之前结束战事。
他详细吩咐了一番,众将士领命而去,萧成安落在最后,面色犹豫:“殿下,今日是您的生辰,弟兄们本想为您庆祝一番,但这个节骨眼上,怕闹起来扰乱军心,就只得作罢,您看……”
“无妨。”慕濯不以为意,“我的生辰每年都可以过,这一战却不容有失。辛苦你们了,待得胜归来,我请你们痛饮三日,说到做到,决不食言。”
萧成安笑道:“那臣就等着喝殿下的美酒了。”
他走后,慕濯忽然想起离开王府前,万全和万康替他搬上行李车,要他生辰当天再打开看的木匣子。
那玩意儿被他放在后勤物资里,几乎抛诸脑后,但恰好今日在此处休整,后勤队伍也跟随而至,他不禁想要拿来瞧瞧是什么。
他派了一位士兵去取,很快,士兵返回,将东西放在他的桌案上,行礼退出帐外。
第93章 他此生难以割舍的牵挂。……
慕濯打开匣子, 不由怔了怔。
最上面是一封信,他取出一看,再熟悉不过的字迹, 排列工整,走笔却闲适自如,正是时缨所写, 纸张隐约还泛着清甜的香气。信中说,这些都是她送给他的礼物,不只有今年的份,还有打从十年前两人初识起, 她错过他的每个生辰都补了份贺礼。
十一件礼物,种类不一而足,九岁那年是孩童喜爱的弹弓,她回忆道, 当时在杭州相遇, 正逢盛夏, 她还和他比赛用弹弓打树上的知了,看谁的准头更好, 可惜她的弹弓带到京城之后被时文柏发现,跟其他玩具一同扔掉了, 只能搜遍集市,买回一把非常相似的, 送给他作纪念。
他自然也记得。那时候, 她还说把弹弓送给他,但他料想这种东西带回京城,给皇帝看到,定会指责他玩物丧志, 或许连母亲都要遭殃,便口是心非地拒绝了她的好意。
来到灵州,他终日勤学兵法、苦修武艺,再也没提过玩乐的事,崔将军只当他天生严于律己,却不知他几次午夜梦回,都有些遗憾当初没有收下那把弹弓。
十岁那年是一只半个巴掌大的小瓷瓶,她说,里面装着长安的雪。
杭州冬天也会下雪,却不及北方的雪花,如飞絮般纷纷扬扬从天而降,覆满整座京城。她第一次见这么大的雪,兴致勃勃地拿瓶子接了些许。
此物一直放在她的妆奁中,时绮收拾出来,和嫁妆一起交予她。
现在,她送给他作纪念。
信里继续写,彼时他初至灵州,不知有没有思念家乡,她自己从杭州带来的东西几乎悉数被没收,无法睹物念旧,但却可以把长安的雪遥寄给他。
他会心一笑,竟是想起以前还在梁王府的时候,大雪纷飞,天地洁白,院子里银装素裹,他和内侍们堆雪人、打雪仗,祖父坐在廊下,乐呵呵地看他玩闹。
内侍们说,祖父只有在他面前,才会笑得如此开怀。
……
十三岁那年,是她亲手缝制的荷包,针脚松散、刺绣歪斜,与她如今的技术差得不是一星半点,他却忍俊不禁,仿佛看到豆蔻年华的少女坐在窗边,愁眉苦脸地穿针引线的场景。
她幼时活泼好动,除非是读书,否则压根坐不住,来到京城,却不得不学习女红,以免将来出阁后丢人现眼。
尽管太子从未收过她的针黹物品,时文柏却还是未雨绸缪,勒令她多加练习以备不时之需。
她信中写道,如果当年与她订婚的是他就好了,她会把自己做的东西都送给他,他铁定不会嫌弃,反之或许还会炫耀地戴在身上,巴不得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是未婚妻的礼物。
他想了想,的确,她还挺了解他。
如果能有她做未婚妻,他估计梦里都会笑醒。
……
十七岁那年是枚同心佩,他长她两岁,同年她及笄,便可以与他完婚了。
如果是他,她愿意赶赴灵州,早些陪他戍守在这片北疆之地,还能见到待他如己出的崔将军。
他们会提前过上现在这般出双入对的生活,或许还会有一两个孩子,白天他去军营,她就到学堂授课,然后与孩子们一同等待他归来,他赋闲的时候,便和她策马带孩子们去踏青。
等孩子长大些,还可以教他们击鞠,他带女儿,她带儿子,分成两队一较高下。
他不觉弯了弯嘴角,目光也变得温柔。
她总担心自己受安国公夫妇影响,不会养育儿女,但他直觉,她若有了孩子,将会是个很好的母亲。而他会和她一起,悉心陪伴他们长大,绝不让自己经历过的事重演。
……
今年的礼物——
他意外地发现,居然是一沓画纸。
她的丹青堪称一绝,尤其擅长描绘风景和静物,但眼前却是他的画像,有的是策马驰骋,有的是端坐桌前奋笔疾书,有的是从容不迫地倚在门边,眉目含笑,似乎在看她。
最早一幅还是在京城的时候,最近则是他在龙兴寺专心致志地雕刻祈愿牌的情形。
信件末尾写道,原本还有一句话,若她在他身畔,才算得上是吉语,如今分隔两地,便暂且搁置,等重逢之日,再由她亲自说给他听。
也算为他留点牵挂,让他安然无恙地从战场回来。
慕濯轻轻一叹。
她何必多此一举。
殊不知,她的存在便是他此生难以割舍的牵挂。
两人付出那么大的代价才换得一世圆满,他定会信守承诺,与她走到白头。
合上信笺,他心中百味陈杂,无数情绪纷至杳来,将他的胸腔填满。
霎时间,漠北的寒风远去,阳光穿过云层洒落,冰雪消融,春暖花开。
她用这样别出心裁的方式回溯十载光阴、横跨地域阻隔,替他找回曾经缺失的温情,也向他呈现出另一种可能。
虽然他的命运没有改变,她也被迫屈从于安国公府的生活,但彼此相伴,前路便不再孤独。
阿鸢。
他默念她的名字,珍重地将纸张贴在胸口。
-
夜色浓酽,月上树梢。
长街寂静无人,一辆马车停在客栈门前。
车夫请示道:“娘子,我们已临近长安,您看是要进城,还是直接前往杭州?”
“时间紧迫,当然要走最近的路。”时缨不假思索道,“明早卯时出发,不去长安。”
车夫应下,回身帮忙搬行李。
时缨抬头看到客栈门外挂着的橘色灯笼,念及今天是慕濯的生辰,不禁一笑,令青榆去跟店小二要了壶酒。
上楼走进客房,趁着青榆和丹桂打水、收拾床铺,她斟满两杯,对着窗外月色举了举,一饮而尽。他在外征战,碰不得酒,应当也不会庆祝生辰,那么就由她一并代劳。
她在心底默念那句未能说给他的话,将另一杯也喝下。
-
十一月,杨尚书父女抵达灵州。
到得王府,万公公恭敬地请两人进门喝杯热茶,去往堂屋的路上,杨尚书忍不住一问,才知岐王与王妃都不在,一个先斩后奏挥师北上,另一个据说是南下省亲,说不准何日才能回来。
杨尚书脑袋一嗡,瞬间呆在原地,寒风凛冽,他的后背沁出的冷汗却打湿了衣服。
岐王未经允许,就擅作主张对北夏出兵,倘若皇帝知晓,一气之下迁怒自己,又该如何是好?
杨九娘劝道:“阿爹,事已至此,您若立刻回京复命,陛下雷霆震怒,定会降罪于您,或许您还将遭受牢狱之灾,与其这样,还不如暂且留在灵州,等岐王殿下班师,再向他请求帮助。”
杨尚书听出她言外之意,念及万公公在场,不好议论岐王,一时陷入沉默。
杨九娘却毫无顾忌,接着道:“岐王殿下十月初发兵,日夜兼程,此时多半已经到达北夏王庭、兵临城下,如果进展顺利,年前他定能返回灵州。至于京城那边,您久久未归,陛下再派人前来询问情况,少说也要十二月之后,届时,您与岐王殿下商议对策,总好过您孤军奋战、独自面对陛下的怒意。女儿知道,您不愿插手夺嫡,但现在,已经由不得您置身事外。”
她嗓音温和,却字字句句掷地有声,杨尚书缓缓叹出口气,认命地点了点头。
太子的品性他看在眼里,本就德不配位,况且他“患病”后,京中风言风语盛行,甚至有人猜测皇帝要另立储君。
相较那些年幼的皇子而言,岐王入主东宫自是好事,将来他即位,定能彻底整肃一下朝中风气。什么孟家、时家,整日狼狈为奸、结党营私,早该好好收拾一番了。
“管家,”他看向万公公,“老夫和小女须得在贵府多叨扰一段时日,还望见谅。”
“杨尚书不必客气。”万公公笑眯眯道,“王妃娘娘以前经常跟我等提及令嫒,杨娘子深明大义,也是您教女有方。二位贵人大可放心在此落脚,静候殿下凯旋。”
杨尚书拿定主意,便不再慌张,谢过之后,随他走进屋内。
与此同时,安国公府的马车驶入灵州。
林氏害怕吃闭门羹,不敢去王府,便与时维在客栈住下,打算观察几天,摸清时缨的日常动向,最好能趁她外出之际将她拦下,再软硬兼施“请”她回长安。
半下午,时维百无聊赖,带了两个家仆到集市上闲逛。
他左顾右盼,打心底里瞧不起灵州的寒酸,不由开始想念京城的纸醉金迷。
原本他并不想出门,只是母亲好言相劝,若能依照计划绑走时缨,也算是大功一件,他跟着沾沾光光,就算无法官复原职,能从皇帝手中讨要些赏赐也不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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