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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把桃木梳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虫鸣
越是这样,她便越觉得自己是疯了,妈妈去逝的内疚虽淡了些,但她离开时说的话,却如同耳边放了个录音机,时不时地给回放一遍,字字若箭矢,将她和于谦的过去刺得千疮百孔。
可那样的时候毕竟是少的,大部份时间,她还是想念着于谦。
疯了的人做决定是很容易的,她想等于谦回来的时候,跟他诚心地谈上一次,她就明说她爱他了,即便往后有闲言碎语影响到他,使他不耐烦了,她那时会离开。
她是有几分自暴自弃的,自己再小心谨慎又如何,反正幸福也轮不到她,还不如赌上一次,输了,便失去了家逸,也失去了自己;赢了,却能在好几年内都能名正言顺地拥有于谦。
可她怎么想得到,在她好不容易地下了决心,要坚定不移的时候,命运又跟她开起了玩笑。
于年初出国的许诺听从老公的决定,移民到海外,这月她回来办理相关手续时,周末顺道找了来茴,或许是因为往后的日子,两人再见面的机率等于零,这回碰面,使得两个人都忧伤起来。
在来茴的公寓里,许诺嚼着口香糖,望了眼窗台上的薄荷,嘴里回味的也是那淡淡的清凉。“你跟谢家逸处得不错啊!”她想了好半天,说了这样一句。
“嗯,还算好的。”来茴在沙边上坐下,手托着侧脸,又道:“也幸好是有他,不然我是做不来那些事儿的,真羡慕你啊,有那么丰富的工作经验!”
“别急着羡慕,我到国外就不会工作了。”许诺说道。“我是三个月的准妈妈了,往后就等着老公养我呢!”
来茴蓦地坐直,怀疑地往她小腹上扫了几眼,才摸着下巴说道:“我就说你什么时候戒烟了呢!先恭喜你!”她说着手伸到许诺的肚子上,轻轻地拍了两下,末了,又觉得自己唐突了些,干笑道:“呵,也恭喜我自己,晋级当干妈了!”
“你倒是能拐,孩子还没出世就给强认了,我看你不如加把劲,等我孩子出世时,看能不能见到干爹!”许诺笑着说,眼里却含了几分伤感,她和来茴都很确定,说是当孩子的干妈,或许也就这个时候能讲讲了,等她出国后,还指不定孩子的干妈是谁呢。她眨了下眼睛,努力使自己正经些。“跟家逸好了吧,他等你也不容易,其实我次回来找你还有个目的——”
她欲言又止,看着来茴水盈盈的大眼睛,把视线调开了,盯着自己的脚上的卡通拖鞋低声道:“我想看你幸福,家逸待你很好!而那个周于谦,我在美国的报纸上看到他与另一个女孩儿出双入对的照片。”她说完从包里拿出一份英文报纸,递给来茴。
许诺细心地把原文翻译过了,来茴望着那些扭曲的字母便头皮麻,底下的那排墨蓝色钢笔小楷虽是清晰,却也是她不愿看的,不管如何,她还是读进了心里,连同他淡笑着的低看着那个年轻女孩儿的照片。
许诺离开很久了,她捏着那张报纸一动不动,像是刚从冰窖里拖出来一般,全身都凝了霜,手臂也是僵僵地弯曲着。张琳去厨房做饭时经过客厅,尽量地轻手轻脚,仿佛稍大声些,便会震碎了她。
来茴怀疑过这新闻的真实性,但是他的笑是骗不了人的,那分明是含着宠溺和包容的笑。在后来他们相处的日子里,每当他这样笑时,下一刻便会把她揽入怀中,免不了要逗弄她一番。她很爱他那样,时常让她觉得自己是被爱着的,被宠着的,尽管他嘴里总是说不出好听的话。就连他跟她说要离开的前一天,他也是这样笑着跟她说——具体是哪天你自己猜。
斜阳西沉时,张琳将饭菜端上桌,自个儿坐在餐桌前,没动筷子,也没叫来茴。客厅里灰蓝灰蓝的,忧郁的色调,并愈加暗沉了,报纸上的字模糊在暮色当中,她掉了滴眼泪在蓝色的钢笔字上,随后起身坐到餐桌前,跟张琳说:“吃饭吧!”
吃饭时没有说话,她大口大口的往嘴里扒饭,桌上的卤牛肉,炒肉丝不停地往嘴里送,夺眶而出的眼泪全给逼了回去,而张琳,却是慢慢嚼,慢慢咽,不敢出点声音来。
吃完饭后,她疯狂地拨那串熟得不能再熟的号码,秘书的,亲近下属的,她能拨的都拨了,那个号码永远是关机,而林秘书和他下属的,拨通后吱唔两句便挂断了。
她倔强地不哭,许是所有的痛都下坠再下坠,沉到了一处。夜间时,她的胃剧烈地痛起来,抱着肚子从床上滚到地上,虚汗淋漓,短全湿了,好不容易地爬回床上,没一会儿又以为蹲到地上更舒服些,费了力跌落下去,鼻子撞到了地板。她蹲在地上,一手死按着肚子,一手揉着似断了的鼻梁,她感到无助极了,也狠狈极了,终于万念俱灰地哭喊出来:于谦,你在哪里,我痛死了,你在哪里?在哪里呀?
抱她去医院的却是家逸,她虚弱地睁开眼,看到他的那一刻,她好受了些。
医生诊断是急性胃炎,打了止痛针后,下半夜她才安心地睡过去了。第二天早上,她迷迷糊糊地醒过来,家逸仰躺在沙上睡得正熟,沙很短,他的两只脚伸到外面悬着的,双手抱在胸前,西装裤有些皱了,头也是乱糟糟的,可来茴却因为他这副样子而感到安心——以前她高烧时,他也是这样陪着她。
家逸在沙上睡得本来就不怎么安稳,听到响动便醒了,他见来茴坐在床上,连忙起身走到床前,揉揉她的头,弓身问道:“还难受吗?”
来茴摇头。“不难受,就是口渴,想喝水!”
“那你等等!”他倒了杯热水,吹凉了些递给她,又从衣架子上拿了外套说道:“我下去买点粥,少喝点儿水,知道吗?”
来茴听话地点头,把水杯递给他后,又睡下了。
不到十分钟,家逸买了粥进来,盒子烫得很,他执意要喂她,来茴也不再固执,任他一勺勺地把粥吹凉了喂到自己嘴边,尔后张口吞下。
“张琳呢?”
“昨晚我要她回去了,这里地方小,她待着也没处坐。”家逸用纸巾给她擦了嘴,低头把碗底剩的粥全舀作一勺,喂给她吃。
“昨天我样子很狼狈吧,是不是很丢脸?”来茴小声的问。
家逸拿勺子的手滞了滞,想起昨晚抱着她的时候,听到她不停地唤着“于谦!于谦!”,心里便揪疼得难受,忙侧过身把粥碗搁到桌上,才笑着再揉揉她的头,说道:“傻瓜,你以前生病的时候,什么狼狈的样子我没见过,还介意这些?”
“也是,可你以前喝醉酒的时候不也难看,有时候在大街上就吐了,别人都看着,连我都觉得丢脸。”来茴笑着说。
“那时候酒量差,我现在可不会丢脸了。”家逸用手给她理了理头,尔后手按在她的肩上,静静地看了她好一会儿,才道:“我给你请假了,好好休息,别再生病了,昨晚我看你那样子心疼!”
来茴闻言低下头,鼻子不知怎的酸,泪花聚在眼眶里,随后被家逸扯进怀里,眼泪便簌簌地落到被子上。
家逸的下巴搁在她的头顶,拈住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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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侧的一缕丝缠在指尖把玩,片刻后低声说道:“记得你从前肠胃就不好,以后我来照顾你,好不好?”他没听到回答,只是怀里的抽泣声好似大了些,于是拍拍她的背又道:“我不会让你生病了,即使生病,我也是要第一个现,及时送你到医院,让你少痛些时候。”
他叹了口气,知道暂时是不会有回应的,只是一下下的拍着她的背,而哽在喉咙里的那句话始终没说出来——
痛的时候,难过的时候,为什么不是第一个想到我?
-------------------【chapter 65】-------------------
这两天新闻又热闹了,彼岸的热闻跨山过海地新鲜送达,国内有关他的头条铺天盖地,然而当事人却在此时销声匿迹,媒体只来得及抓住最后一个似真似假的信息——他也许在今年内会订婚。
有人指责媒体的胡乱捏造,竞争对手借此大做文章,挟怨借前段婚姻来抨击周于谦的为人,而平民对于此类的新闻向来反感,管它是是非非,骂了再说。周于谦的名声算是臭了,可不管怎么臭,几天后,这次热潮如一阵季风狂过,了无痕迹,报纸媒体,有关此新闻封杀得干干净净,留了个悬念让众人去猜测。
然而,又过了几天,商界中一位自称是“知情人”的站出来报料,说明与周于谦一起的女子真实身份是盛世集团的千金,因鲜少在媒体露脸,故而只有圈内少数人才知其身份,刚平静的媒体又沸腾起来,曾经挟怨抨击的人此次却隐匿了,盛世与周氏家族企业若是联姻,周于谦在国内的产业非但动不得分毫,更可能得罪的周氏与盛世两大世家,为求自保,甚至已经有人开始为之前的言论澄清。
于是,这条八卦新闻因盛世的背景开始为人所津津乐道,商报,财经报开始分析两家联姻后展的前景。
关注这条新闻的,只有一个人伤心痛苦着。来茴彻底地没了复合希望,就算她愿意当他见不得光的情妇,他也不屑了。从此,他高居于他的世界;而她,当一个小员工,还得提防着不要被熟知她过去的人认出来。
这几日里,她耳边总响起她离开南岭那天他的怒吼:即使我***说我爱上你了,说我要娶你,你还是要离开是吗?
真的只有一次机会,错过就没了。她不禁想,他那天是否只是气极了说说的,或者是自己听错了。然后,她又翻出锁在日记本里的字条,明明就是他的字迹,明明他就说他会在南岭,一直在!
可他现在要娶别人了,她连过问的勇气也没有,对方的背景是世家名流;而她的根,却在一个小县城,唯一的亲人,是农民。
这样的差异,她若去问,不过是自取其辱而已。
所以,她只能堵了耳朵,闭了眼睛,或者假装自己死了,但,心还是痛着的。
当有关他的新闻彻底冷下来时,一个月就快到了,她强装无事地上下班,做好自己份内的事情,虽然偶尔会出错,但也被谢家逸顺利的掩盖了。这段时间,家逸几乎是天天陪着她的。她不说话,家逸也保持沉默不去吵她;她心里难过,脸色一苍白,他便及时握了她的手;遇到她情绪正常时,他便开车载她去海边,去山上。
这次,他带她去了湖边的新楼。
来茴心系在周于谦身上,早忘了曾在这里接过家逸的钥匙,而这栋房子,她也忘了,更谈不上装修。所以,再被家逸带到这里,她心里很是愧疚,想着自己太自私了,这次无论无何也要将钥匙还了他,别再拖着他了。
一进院门,她怔立在原处,小楼焕然一新,镶了咖啡色的墙砖,尖尖的三角形屋顶,小阳台突了出来,典型的欧式风格,前院的草皮也植上了,围墙旁种了高大的棕榈树,小径是石板砌的,短短的一条直通大门的阶梯。
屋里的装修与北方的小别墅有几分近似,玄关处有道红木格子屏风,红色的实木地板,沙是红褐色的,暖暖的色调,很温馨。落地窗外是后院,让她惊讶的是,用作了菜地,丝瓜苗边上插了竹竿,嫩绿的藤攀绕而上;墙角边种了翠竹,还没有拔高,叶子也是鹅黄色的,有块空出来的地方搭了木棚子,看地里的青苗应该是葡萄。
“你什么时弄的?”她回过头问家逸。
“就这个月,我想你也不会来装。”家逸站她身后笑着道,尔后看着她的目光如炬。“对不起,原本说好是由你来装的,但我不想等了!”
来茴避开他的视线,转个身走到沙跟前坐下,说道:“家逸,别这样说,这房子本来就是你买的!——”
“说错了,是我买给你的,也是我们以后要住的!”他打断她的话,走到沙跟前蹲下,又道:“来茴,记得你那天在这里说的话么?——如果我愿意等你这几个月,你后半生每天都会等我回家。”
来茴讶然,她记得,可也是刚刚他说起后才记得,妈妈病逝,和于谦分手,她全然看不见家逸为她付出的。于谦要娶别人了,不要她了,难道她就要利用家逸的爱,让他把自己捡回去么?这对他太不公平了,虽然她曾经也这么打算过。
此刻,她只觉得自己恶心,跟本配不上家逸,她两只手互捏了几下,才脸红耳赤地说道:“家逸,你适合更好的,我当过别人的情妇,以后你会被人说闲话的,况且,你也会在意以前的事情——”
“谁都会在意,如果你爱我,你也会在意我跟前女友的事情,但是来茴,我不是二十出头的我了,现在我知道什么对我最重要,只要你在我身边,比什么都好,真的!”他分开她的双手,放到掌心里包住,又说道:“我已经想好了,来茴,嫁给我吧,我跟公司申请了调派海外,我们去陌生的地方开始新的生活,等到这里的人都忘记你了,我们再回来,好不好?”
他说话时已经单腿跪在地板上,脸贴在她的手心。来茴的心跳顿时漏了一拍,她没想到家逸考虑得如此周详了,这样一来,她怎么不动心,去一个新的地方,开始新的生活,也可以忘了于谦。
“来茴,我知道你心里还有他,但我不介意你利用我忘了他,人生的路还长,你以前爱过我,以后有一天,你仍然会再爱上我的!”家逸如是说,他眼角的泪滑落到她的手心里,滚烫的,尔后慢慢地变凉了。“我爱你,来茴,我能记得你的一切,我要在年轻时好好爱你,等到老了时再回味,答应我,嫁给我!”
她也无声地哭了,这番话任谁听了也会动容,更何况是自己曾经爱过的人?她想着总有那么一天,忆起于谦时,只是模糊的轮廓,而伴在她身边的,却是家逸和他们的孩子。那时,是会幸福的吧!
若不答应家逸,若不去尝试,她以后的日子该怎么过?于谦的样子还那么清晰地刻在大脑里,不能一笔抹去,更要孤独地面对他与别人幸福地双宿双栖,那她该有多凄凉?如果有天被人认出了她的情妇身份,周于谦会不会为了妻子把她驱离这个城市?
她想得头痛了,身体滑下了沙,家逸及时抱住她,抱得很紧,来茴在他怀里痛哭着,仿佛是在以泪水为逝去的爱情祭奠。
很久很久,她才平静下来,跟家逸点点头。“我们离开吧,一起离开!”
德国卡塞尔分公司正缺人手,家逸已经提出了申请,等着总公司的批准。来茴为了避嫌辞了工作,家逸替她联系了卡塞尔大学,想还给她一段单纯的学生生活。那个有古堡,骑士,乡村小镇的城市,到处充满了梦幻的城市,也是会给他们幸福的地方。
生活一旦有了希望,伤痛便复原得快了,来茴忙着学习语言,忙着查找学校的资料,忙着帮家逸办理出国的手续。于谦暂时被抛在脑后,偶尔想起他时,看一眼戴在无名指上、刻了她名字的钻戒,她立刻甩甩头,把他从大脑里强制性地驱离。
家逸也很忙,但无论怎么忙,到了吃饭时间一定会接了来茴,陪她一起吃;吃完饭后搂着她逛商场,采购些出国后买不到的东西;周末,他们带了张琳一起去爬山,或是郊游。现在正是踏青的时候,张琳和来茴准备了午餐和零食,家逸便开车带她们去郊外的山间赏桃花。
仿佛时光倒流,家逸和来茴又回到了五年前,上大学时分隔城市两头,仍是形影不离。家逸的快乐是不言而喻的,来茴——
也应该是的。
车在楼下停稳,来茴和张琳下了车,张琳识趣地拎了野餐篮子,跟他俩道:“姐姐,姐夫,我先上楼了,姐,你晚点上来没关系的,我给你留门儿!”
来茴一把掌拍了她的头,嗔骂道:“小孩子家的尽乱说,还不快滚上去!”
家逸在一旁笑弯了腰,也跟张琳道:“你那嘴呀,被你姐打多少次也记不住。行了,快上去吧!”
张琳吐了吐舌头,拎着篮子一溜烟儿窜进楼里。家逸这才绕过车头,站到来茴身前,疼爱地摸摸她的脸道:“今天累坏了吧!”
来茴摇摇头。“不怎么累,那里真漂亮,我玩得很开心!”
“开心就好!”家逸把手按在她肩上,又道:“总公司已经批准了,调令迟些时间会下来,大概下个月就可成行!”
“是嘛!这么快?”来茴笑着说。“我还以为要很久呢,我看了些图片,卡塞尔真漂亮,有些迫不及待了!”她语很快地说着,仿佛是恨不得立刻就能离开。
“不用很久的,以后回来一趟也不容易,趁这几天好好玩玩吧。”家逸说着拉过她,接着道:“行了,你今天走了那么多路,一定累坏了,早点上去休息!”
他吻了她的额头良久,才放开她,然后转过她的身体,往大楼的方向轻推了一下。来茴顺势走了几步,回过头跟他挥手告别,尔后低头,转着手上的戒指上了阶梯。
她一直看着手上戒指——今天是她和于谦约定的日子,所以想起他的次数最多,她只能不停地转动戒指,告诫自己不能再去想他。
家逸的车驶离后,停车场的另一辆黑色轿车里走出来一个人,他单手抄在西装裤的口袋里,仰头望着那扇开了灯的窗户,阳台上空空的,他看到有个影子在窗户边上徘徊。他望了很久很久,仰得脖子都酸了,那个影子却始终没有走出来,他仍是倔强地仰着头,看向没有星星的夜空,手紧攥成拳,林秘书的话响在耳边——
听说,她订婚了。
-------------------【chapter 66】-------------------
屋里只开了台灯,灯上五彩斑澜的光投射在玻璃台面上,来茴一瞬不瞬地盯着手里那条“情人眼泪”,一粒粒透明的泪滴接连坠落,直到她觉得哭够了,才又系回脖子上,这是于谦唯一费了心思送她的礼物,出国前,她还不想拿下它。
打开日记本,她两指夹起那张字条:我在南岭,一直在!
仿佛是听着他说出来一般,一个字,一个字的,那样真切。她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掀开被子下了床,换了衣服便冲出房间。
城市的夜间依然流光溢彩,她坐在计程车里,望着这座就要离开的城市,突然感到这几年像作了场梦般,于谦只是在她梦里的人,而她,仍沉醉在梦里醒不过来,一旦醒过来,她还是如几年前,和家逸携手走完一生。
而于谦,让她爱得那么自卑,让她爱得那么沉痛的于谦,原来只是个梦。
她该忘记么?即便忘记了,有那么一天想起来是不是还会遗憾,美梦未成真?
半个多小时,计程车停了,她付了钱后披上大衣下了车。穿过了马路,走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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铺了方砖的人行道上,这个时候没什么行人,到处都空寂着,她听着自己的鞋子和地面接触着,不紧不慢地“啪嗒啪嗒”响,春夜凝了些寒,木棉花和九重葛是没什么香味,只在昏黄的路灯下惨然地红着。
走了几十米远,她不敢往前走了,白色的围墙里的房子是她住了五年的,那扇紧闭着的黑窗户,她从前总倚在那儿往外看,看远处的山峦和远处的海,想像着自己变成一只鸟儿,振翅飞出去,停在枝头,歇在房顶,哪儿都可以去,自由自在。
人是奇怪,真自在了,竟又想自投罗网。她想起前段日子总在睡前忆起那扇窗户,离开前的那段日子,她站在窗台前,于谦总是出其不意地从身后抱住她,啃咬着她脖子。她抗议他把自己当根骨头,他咬得更起劲儿了,说你还敢拐着弯儿骂我,我是把你当玉米,香喷喷诱人的熟玉米。
她不禁伸手摸摸脖子,那儿有些灼灼地烫,她笑着,可眼泪却不知什么时候落下来了,她一面走,一面用手背擦着泪水。但那泪总也擦不干净,一波波地往外涌,看不清路,一头撞到了树干,擦泪的手揉着额面儿,她想,我这是活该,人家都要订婚了,我还在这儿想着他。
她蹲在地上,痛了后总算是没泪水了,眼前却多了双皮鞋,她心里一紧,这地方这么安静,别是有什么坏人,忙站起来看也不看,转了个身就要跑,手却被拉住了,正要叫出声时,她被粗鲁地拖着往马路上走,这才看清——
她总归是叫出声了,十分熟捻地叫道:“于谦!”
周于谦没应她,也没看她,只管把她拖到车旁,打开车门塞她进去,自己坐进了驾驶座,仍是没说话,打火启动车子。
夜依然是寂静的,车里也是,来茴当自己又在做梦了,心甘情愿却又情绪复杂地坐着,规规矩矩,连手都老实地交叠在腿上,不知是怕惊醒这个梦,还是怕惊回自己的理智。她甚至是脸也不敢侧一下,怕看到他,也怕看清他,因此,她看不到周于谦铁青却又落寞的神色。
车子重新驶回城区,改道向东边的郊区驶去,约一个小时,才在黑色的镂花大门前停下来,于谦语气生硬地道:“下车!”
她听话地下了车,不禁怀疑五年时间是不是被他奴化了,他说什么,她总是条件反射性地听从。
绕着螺旋石梯而上,来茴踏在青石板上,看向夜风拂过,波光粼粼的湖面,和一整片在灯光下落雪缤纷的樱花树,树下叶子狭长,迎风摆动着青绿波浪的应该是鸢尾,这个季节还没有开花。
她看到了自己曾说过的依山傍水的家,也听到了松涛和竹声,一个既浪漫又静心的家。
她注视着面孔冷凝的于谦,他唇角微微勾起,噙着淡淡的嘲讽,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那嘲讽颇有几分凄凉和心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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