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把桃木梳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虫鸣
“……你说你要给你爸找工作?”程兰终于是回到了正题上。
来茴这才把咖啡放回桌上,睫毛微垂,手肘支在膝盖上,身体往前倾,求人的姿态做了个十成十,才开口道:“欧阳那儿缺人吗?”
程兰拍拍她的肩,一副好姐妹的样子应道:“缺人不缺人我不知道,但我可以跟他磨个空缺出来!”
来茴听了这话,落了几分心,笑了起来。既然人家应了你,那就该回报,程兰最需要的回报就是:“我想再听听你跟欧阳的事儿!让人羡慕着呢!”
程兰自是有求必应,来茴听了两个小时才离开,车子驶出花园大门时,来茴从倒后镜里看着门边同她挥手的程兰,不觉怜悯,想她跟自己说了这么久的话,不停地说,迫不及待地说,口若悬河地说,大概是因为——
那布置得像家的房子冷清好久了!
欧阳回来后,程兰跟他说起了这事儿,本来程兰还以为要磨上半天的,哪晓得欧阳一口应承下来,第三天就给了来茴回复——主厨助手,负责食宿,月薪三千五,年底双薪。
程兰认为是自己帮到了来茴,而来茴也是这样以为的,她们哪知欧阳听到是来茴的父亲,顺手便卖了个人情给周于谦,不管来茴是不是存心的,这小人情周于谦是欠定了。
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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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把桃木梳 一把桃木梳_分节阅读_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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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祥的工作刚落实,来茴当即将他的行李打包送到宿舍,欧阳特别嘱咐下属,分个单间给他,上上下下也因为董事长的关照对张宗祥客气许多,除了那主厨三不丁儿地斥几句外,张宗祥倒是在里面吃喝混日子,过得好不自在。
看似各得其所,其间只有家逸最苦了,周于谦离婚的事儿让他寝室难安了好多天,难得一回在深夜睡过去了,又做起了梦。梦见灰蒙蒙的天,来茴和肖钰陷在泥塘里,黄黄的泥巴裹了她们一身,肖钰的的身体往下沉,快没到下巴了,她大喊:家逸,救我!
另一边的来茴也向他挥手了,他站在草地边上,看她们下沉、下沉。来茴的手伸向他,脸上是寄托与他的希望,而另一边,黄泥巴上浮着几撮青丝,他大骇地跳进塘子,抱起肖钰上岸,再回头,看到的是周于谦抱着来茴离开的背影。他拔腿追上去,肖钰在身后喊他——
“家逸,家逸!……醒醒!”
谢家逸睁开眼睛,肖钰把手机递给他,说道:“喏,你的电话!”她抽出纸巾给家逸抹汗,又道:“冷气都开到最低了,还睡得满身汗,真是!”
柔软的手触碰到他的额头,贴近肌肤的温暖让他回过神,他坐起身,把电话送到耳边。“哦,徐亚啊……没,刚睡醒……下个礼拜过来?你的饭碗怎么办?……知道了!”
肖钰进去洗澡了,家逸顺势又倒回床上,双手用力地拍两边脸颊,刚刚只是个梦,但有比梦更麻烦的——徐亚下礼拜到a城。
这小子来真的!家逸的不安心又添了一分,他心存侥幸地想,没准儿这几天徐亚就改变想法,突然不来了呢?
他等啊等,到礼拜一中午,在机场接到徐亚时,才死了心。
徐亚穿着一件铁灰色衬衫、拎着个黑皮箱,头梳理得整整齐齐,脸上看不出风尘仆仆的样子,见到家逸,兴冲冲地拍了他一掌,说道:“哎,找到工作前我就靠你了!”
家逸只笑了笑,接过他的皮箱。徐亚在家乡就听说家逸混出名堂了,但初见到家逸的跑车时,还是吓了一跳。跟着回到家逸的公寓,肖钰在卧室睡觉,徐亚想避免同她见面也好,免得一见到她就为来茴鸣不平。
徐亚总惦记着来茴当初跟着家逸吃了多少苦,按他那点儿转不过弯的心思,就觉得家逸现在的女朋友是坐享其成,说得再难听点是鸠僭鹊巢。
因此,晚上的洗尘宴见到肖钰,徐亚面上虽和气地应承,但先入为主的心理让他怎么着也热络不起来。送肖钰回家后,家逸载他到一家清静的酒吧,徐亚劈头就说道:“我没看出来她哪点儿像来茴!”
家逸还是笑笑,道:“用得着你看出来么?”说完,他掏出一把丰田车钥匙,又道:“这辆车我很少开,你找工作时先用着吧!”
徐亚接了钥匙,咕哝道:“你少说也有个几千万家产,为什么不去找来茴?”
“是不是找了来茴就把肖钰甩掉?”家逸问道。
“这世上分手的男女朋友还少啊?不要说别人,我谈过几个女朋友,不都分手了?”徐亚抓起酒杯灌了一口,暗骂自己窝囊,明明来a城的目的是为了来茴,偏偏撞鬼了似地鼓动陈世美回头找秦香莲。
家逸不语,心想如果他是那种人,就不会还爱着来茴了。他淡淡地说道:“你别对肖钰有偏见,再怎么说,我们的事儿也扯不到她头上!”
徐亚只是气不平,倒也不会真去拆散人家,肖钰只是倒霉了些,被他摆上台面跟来茴比较,在他心里,别说肖钰,再好的女人也不如来茴,所以,要说偏见没有,不过是多了两句嘴而已。虽是这样想,他说出的话还是酸酸的:“你放心,找到工作前我不会傻到去得罪当家主母!”
家逸听得刺耳,把话题转开,问道:“你打算找什么工作?”
“先随便找份工作,再等公务员考试!”
家逸点点头。“这边的机关单位或许比内地好点儿!”
徐亚没答他,问道:“来茴住哪儿?离这里远吗?”
“开车四十分钟!”家逸十分恼火,话题转来转去,还是被他扯到来茴身上。
“打个电话给她!”
“什么?”家逸当没听见。
徐亚靠近他,大声说道:“打个电话给她,我要见她!”
“明天行不行?都这么晚了,她又不是很自由,想来就来想去就去!”家逸没好气地说道。
徐亚没再说话,压下立刻要见到来茴的念头,默默在心里勾勒她如今的样子,到最后,脑子里也只印出个模糊的影子,松垮垮的黄色手织毛衣,直如瀑,别着淡白色的夹,铜钱大块儿的阳光落在她的眉心,亮晶晶的,她缓缓地垂下睫毛,他站得不远,所以看得到,看得到家逸低头吻住那铜钱儿大小的阳光……
-------------------【chapter 23】-------------------
徐亚曾对来茴说:如果你没有认识家逸,如果你没有爱上家逸,这辈子你总是我的,一年两年三年或许你不爱我,但五年十年呢,总有一天,你一回头,觉我还爱着你,你说你会不会因为感动而爱上我?
来茴说:你那些如果都没用,除非家逸不在这世上,否则,总有那么个地方,我会遇到他,再爱上他。
那时来茴读高三,正是与家逸感情最深的时候,那时候的她从未作过与家逸分手的设想,偶尔复习完功课,她会在台灯下托腮瞑思:如果她和家逸以后不能在一起怎么办?
很快,她否定了自己的假设,她和家逸怎么会分开?她的成绩不比家逸差,也约定好了考同一所城市的大学,毕业后一起回到这里工作——
年轻就是这点好,总是把现在的感情当成一辈子的感情。
没有人在焦不离孟时去设想分手的可能,他们认为现在如何相爱,以后也会这样爱上一生一世。
来茴当初说得那么铁齿,四年后再见到徐亚,唯一的感慨是当年认定了会厮守一生的爱情,当年如空气一般离了活不下去的爱情,真正分开了,再回望,也不过是一场考得不理想的期末测试,在完整的人生中,是那么的微不足道。
谢家逸在a城最有名的川菜酒楼订了包厢,来茴因为塞车迟了二十分钟才到,徐亚在来茴进门的那一刹那,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这几年他没去设想过重逢,他认为那是家逸才能享受的福利,他和来茴仅是朋友,不会有那种多年后相遇,只剩静默的恍惚。他只当自己是根木桩子,守着,等着她,就好。
他后悔那么急切地想要见到来茴,他应该工作稳定了再见她的,他在心里这样想,但又不停地为自己辩护,谁想得到来茴在几年后变得这么漂亮。只看到她那一身月白色长裙,高高挽起的髻,修饰得无可挑剔的五官,一种深切地自卑便在他心里了芽。
而她坐在中间,旁边是家逸,无论谁来看,都认为那才是一对璧人,家逸点菜时,服务员都是这样问的:先生,您的女朋友能吃辣吗?
就像上高中时,三人无论到哪里,谁都不会把他和来茴错认为一对,隔了这么多年,即便家逸与她已经分手,即便他舍弃工作来到a城,仍是殊途同归。
自卑的嫩芽茁壮成长,枝叶快要伸到喉咙,让他想掐死自己时,家逸点完菜了,来茴偏头冲他一笑。“徐亚,这么多年怎么没见你长高点儿啊?”
徐亚确定了,他该找借口离开,然后去卫生间把自己给灭了,转念又想,来茴跟他说话从来都是这样,是不是代表她还把自己当成朋友?他试探地抓起筷子,像从前一样,往来茴头上敲了一记。“那还不是因为我听你的话,你忘了上初中时,你警告过我,说不许我高你一个头!”
来茴拿起家逸面前捞菜的长柄漏勺,跟着敲徐亚的头,三声脆响,她笑眯眯地道:“别赖我,你要真听我的话,还会偷着喝大骨汤?”
徐亚又回敬,两人你来我往,家逸顿时成了个无用的摆设,比筷子汤勺还不如。徐亚高兴来茴样子虽变了,对他却没半点生疏。来茴见到徐亚本来是开心的,若只有他们两人,或许会客气些,但因为家逸在,她感到别扭,不得不和徐亚闹点气氛,以忽略家逸的存在。
直到菜都上桌,红油汤在锅里翻滚,徐亚才透过热气看到家逸闷声不吭,觉得有些内疚,忙说道:“在a城的同学是不是就你跟家逸啊?”
来茴说:“我不知道,以前的同学都联系不上。”
家逸被冷落太久,刚才见来茴同徐亚打打闹闹,心里就很不舒服,想着又不是十七八岁,这样不是明摆着地在他眼皮子底下打情骂俏,又想起以前三人吃饭,来茴都是紧挨着他,一时黯然,他冷冷地问来茴:“是联系不上?还是不想联系?”
来茴被他的话刺得一愣,不懂自己哪里得罪他了,碍于除亚在场,还是压下火气,说道:“本来就是联系不上?”
“我不是同学么?”家逸咄咄逼人地继续道:“怎么没见你跟我联系过?还是在你心里连个同学也算不上了?”他这样问着她,每说一个字他心里就一阵刺痛,说完竟有几分心酸落泪的感觉。他没说出口的是,自己当初约她,找了那么多借口她才肯出来吃顿饭,徐亚才打了个电话,就忙不迭地来赴约了。
来茴被他冷冷的话语逼急了,顾不得徐亚在场,不经大脑的话脱口而出:“你说得没错,我们只是同学,在你心里,也仅此而已,谢家逸,你要我把你当同学,那我以后就把你当成普通的同学!这样你满意了吗?”一口气说完,房里寂静无声,三人都愣住了,只有锅里的汤“汩汩”地翻腾。
来茴被家逸和徐亚怔怔地看着,一时无法自处,又羞又悔,手脚似乎都没处可放,黑亮的眸子浸淫在晶莹的泪水中,她觉得自己丢脸极了,慌忙抓起手袋,夺门而逃。
家逸先反应过来,如本能一般地站起身,丢下徐亚便追了出去。在地下停车场里,他“砰”的一声将来茴拉开的车门关上,低头看着背对他的来茴,手在半空中扬了许久,才缓缓搭上她微微耸动的双肩。
“来茴……”他突然觉自己追上来竟不知道要说什么。“来茴,别哭……”
他的喉咙像被堵住了,来茴突然转身抱住他的腰,头靠在他肩上,细细的缀泣声,不用看,他也知道她咬着唇忍着不出声音。双手搂紧她,眼泪在眼眶里打了几个圈,成串滚落。
停车场的背光处,徐亚如同几年前,远远地站着,然后,默然转身离开。
“家逸!”来茴退开一些,看着他,声音微微颤抖。“别让我看到你,看不到你我就不会爱你,看不到你我就不会想你,看不到你我就不会像这样抱着你,家逸,怎么办?我真的不能看到你!”
家逸心头一震,又把她拉回怀里,手摸着她的头。“那就不看,让我看你就好了!”他笨拙地拍着她的背,含在喉咙里许久的话终于说了出来。“来茴,为什么我感觉你比以前瘦了?这些年你过不好吗?”
怀里的身躯像是要印证他的话般轻颤起来,凄凉得如同秋风扫过落叶,是那样地薄弱。她幽幽地说道:“我过得不好,家逸,我不想逞强说我过得很好,但这几年我真的过得遭透了!”
他又抱紧了一些,似要把所有的怜惜都灌到她身体里,他吻着她的头,吻着她的眼泪,他看着她淹了水的双瞳,忘了一切,蜇伏在内心许久的话自然而然地滚出喉咙:“回到我身边好不好?”
来茴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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怔地看了他很久,才别开了脸,低头又埋回他的胸膛,闷闷地啜泣声大了些,家逸感觉到自己的衬衫被咬住了,湿热的温度隔着皮肤灼痛了心,半晌后,他听她怨怼又无奈的叹息:“你明知道我回不去了,家逸,你明知道的!”
是啊,他明知道的,可他仍是不想放开。
腰上的手松开,来茴转身打开了车门,直到车驶出停车场,她也未转头再看他一眼。家逸有如木雕,手顿在半空中,好似来茴还在他怀里,没有离开过,这么多年一直没有离开过。
他抬头望着尾灯的消失的地方,是停车场的出口,暗沉沉,空落落的,像他的心,开了道口子,什么都漏出去了,却没有补进来的。
这就成熟的坏处,再深刻的爱情,也会被放到天平上衡量。
十几岁时,他与来茴站在天平上,一样地年纪,一样的经历,一样的单纯,他们站在天平上是平等的,所以他们毫无顾虑地相爱,爱得信誓旦旦,爱得许诺无数个来生,谁也不去计较那天平是否倾斜。
二十几岁时,他们被生活加加减减,谁也称不出彼此的重量,谁也不敢贸然站上那座情感的天平,所以他们怯懦地放弃,学会忘记誓言,学会安于这世的平淡,谁都逃避那座在心里已生了铁锈的天平。
尽管,他们都无法剖开跳动的心脏,取出在那里生了根的感情。
外面是艳丽的天,十分洁净的湛蓝色,天底下是乌烟瘴气的城市,繁华区像被捅了的蜂窝,乱糟糟的,闹哄哄的,屏蔽不了世俗的喧嚣,能选择的,只有一同沉沦。
街角处,一个小小的店面,贴着花花绿绿的海报,李月琴几年前拍的老电影宣传照挤在当中,来茴放慢车,开了车窗,一对情侣走过,她模糊地听到他们的谈话——
女孩儿指着海报赞叹道:“那不是刚离婚的李月琴吗?都三十多岁了还那么漂亮!”
男孩儿搂着女孩的肩说道:“哪儿呢,我看还没你漂亮!”
来茴想,这大概是世上最洁净的慌言!
-------------------【chapter 24】-------------------
来茴那天离开后给徐亚拨了个电话,她很抱歉地说:对不起,等你不跟家逸住一起了,我再跟你聚聚。
徐亚沉默了很久,在来茴快要挂电话时,才轻声地说:来茴,你累得撑不住的时候,不是只有家逸,还有我!
来茴没问出‘你怎么知道我很累?’,但听到这句话,她的紧绷的肩松懈下来,胸口里塞了几年的愁郁像是吐了出来,从镜子里,她看到自己无比痛快地流着眼泪,她愉快地想,是不是,在这个冷漠的城市里,她终于有了个朋友。
但她不能,不能在四周没有一个亲人朋友的时候,就把徐亚当溺水浮木。徐亚喜欢她,她是知道的。从小学开始,起初欺负她,后来保护她,他喜欢她的方式很笨拙,初中时往她课桌里放桔子,小小的红结子,堆在几何书上,有时候也放猕猴桃,皮上那层毛被他磨干净了,捏起来软软的,皮轻轻一撕,就看到里面绿澄澄的果肉,黑色的小籽缀在里面,嚼起来脆脆的。
他以为她不知道,她晚晚回家的路上,回头总看到一个疑似他的身影在暮色里远远地跟着,几乎看不清的,但她一直知道,只是装作不知道,她喜欢的是他的亲表哥,她跟他这样说过,他也只是笑着:好歹我们算是一家人。
一家人当然是经常在一起,所以,她和家逸恋爱后,他也跟着,家逸没空时,他就陪着她。徐亚曾开玩笑地说:我表哥除了长得好看点儿外,哪里比得上我?论家世,他爸妈是工人,我爸妈在市里算是名人;论性格,我温和,善良,大方,他坏脾气,小心眼儿;论学习,我不调皮点儿让着他,他哪有出头之日。
但他跟在处处不如他的表哥身边,成了一个可有可无的影子,只为了能正大光明地陪她。事实上,那时候来茴对他很是不屑,总觉得一个男人在另一个男人身边跟前跟后的,即窝囊又没出息,在历经了世间的人情冷暖后才知道,徐亚当时不计回报的爱,有多难能可贵。
所以,她不会把徐亚当成浮木,如果她在他面前脆弱,如果她表现得很需要他,无异于是在引诱他,徐亚对她的感情太单纯,太执着,这种感情只能珍藏,不能利用,不能破坏。
来茴打定了主意,把徐亚的电话号码从手机里删除,虽然这条路一个人走得很累很寂寞,但她已经麻木了。
周于谦回到南岭别墅已经是秋天,a城只有两个季节,春天和夏天,秋天则被春夏各分了一半去。李月琴的复出和新恋情的热炒成功地让媒体聚焦,周于谦终于在这个疑似夏末的秋天得以脱身,回到南岭。
这天吃过了晚饭,来茴坐在沙上织毛衣,两根细长的竹签儿搁在虎口上,腿上摊开一本《针织花型图案》,看一眼戳一针,再往竹签儿上送次线,周于谦见她咬着下唇,表情十分凝重,那样子仿佛不是在织件毛衣,更像是要征服诺曼底那般的锲而不舍和坚决。
他看着好笑,便坐到她对面说道:“满大街都有毛衣卖,用得着自己织吗?看你那样子也不会,织出来谁敢穿?”
来茴像是没听到他的话般,伛下身子,认真研究书上的花型,好一会儿才开口,似在回应周于谦的话,又似在自言自语:“天气凉了,手织的毛衣是片心意,怕丢脸,不穿出门不就得了?”
周于谦愣了一愣,心想,她要是真织出很丑的毛衣,在屋里他也不会穿,还是叫她别织了,省得到时候受打击。于是说道:“你就别瞎忙了,不是那块料就别逞强!”
来茴总算熟悉了点儿,连戳了几针才回道:“谁一开始就会呀?小时候我妈织的第一件毛衣,袖子一个宽,一个窄的,还让我穿到学校去,后来织出的就漂亮多了!”
周于谦想像她穿那件毛衣的滑稽样子,不由得笑出声来,他不以为然地道:“等你织出件像样的毛衣来,穿毛衣的人脸都丢到西伯利亚去了?”
来茴挑了几针,嘴里碎碎念着:上针上针下针,忽又抬头看看周于谦道:“我以前穿的毛衣都是妈手织的,现在我亲手织一件给她,不管丑不丑,妈都会很开心吧!”
或许连她自己都不信真的能织出件毛衣来,所以,她睁大眼睛,像是很需要周于谦的鼓励,却不知道在她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周于谦逗人的心情没了。搞了半天,毛衣是织给她妈的,他又看了看青色的毛线,明明就是男人穿的颜色!
他不悦地回道:“你织出来给她穿上身,不就知道她开不开心?前提是,你织得出来再说!”
来茴被他的话打击到了,气馁地把才打了一溜儿的毛衣扔在一旁,起身说道:“我也是在想,要不要付钱请人家帮忙织一件,再骗妈说是我织的,让她高兴一下!——嗳,算了,我还是先去给你泡茶吧!”
周于谦也站起来,走到壁炉前伫了一会儿,又踱回来,抓起沙上的竹签儿,心烦意乱地在茶几的玻璃面儿上“笃笃笃”地叩着,他瞪着那一溜儿还看不出花型的青边,嘴里吐出两个字:“真丑”,幸好不是织给他的,否则,打死他也不穿这种土得掉渣的毛衣,这样想着,他像得到了安慰,心里一爽快,竹签儿一下又一下地捅得更用力,打好的毛衣边从签儿头上滑出来。周于谦一看坏事儿,来茴耗了一个下午才织了这么多,被他几下就给捅没了,这下好,她到时织不出来,非怪到他头上不可,说不定还以为他蓄意破坏。
什么叫做贼心虚!周于谦虽说不是存心的,但他可不敢保证潜意识里没存这个心!见来茴还在厨房泡茶,他抓起那边儿,想靠自己的聪明才智将其还原。
虽然他是赚钱的天才,但不是全才,起先他一针针地灌回竹签儿,心里还称赞自己聪明,难不倒他,正得意忘形的时候,不小心拉了一下还没织到的线,脱了好几针。
来茴端茶进来时,奇异地见到周于谦抱着没打好的毛衣,蹙着眉头,翻来覆去地研究那溜毛衣边。
“你要学这个?”她十分不确定地问。
周于谦陡然对上来茴好奇的目光,竟然觉得脸有些烫,心里直叫着丢脸,毛衣边摩得手痒痒地,他顺手扔到来茴手里,度快得仿佛那是条会咬人的青蛇。
“不是,我以前没见过,所以想看看!”他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其实他现在很想去书房,但又不屑于逃避责任,而且,他理气直壮地认为,他不是有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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