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世待君安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千里行歌
况且,况且最后我连孩子也没照顾好。
苍音对昭锦露出了我熟悉的笑容——曾经对我露出过的,过了再过个七百年我也不可能忘记的温柔笑容,仿佛回到了刚被抛弃的时候,全身骨头碾碎了似的在疼。我终于受不了,视线恍恍惚惚,匆匆离开了宴席。
酆都夜里死寂。
荧荧幽蓝的鬼火悠悠浮动,出了王府慢慢晃荡到奈何桥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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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世待君安 十世待君安_分节阅读_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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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是奈何。
我抬手眺望河对岸,那血腥雾气在黑暗中模模糊糊,听说喝了孟婆汤投胎的的魂魄走下奈何时,会看到桥旁有一块三生石,上面记载着前世今生与后世。
岸边彼岸花红火绽放,空空荡荡,我在河边站了一会儿便抱腿坐下了,这么多年来都是一样,脑子混混沌沌,自觉得可笑却没有办法。拘泥于过去沉溺于过去的女人是最不堪的,没谁会瞧得起,我自认为已经足够强大淡泊,最后还是回到原点。
我低头注视河水,默默地,突然神使鬼差伸出手,向里面伸去。
任何生魂入奈何灰飞烟灭,那么灰飞烟灭究竟是什么呢,怀月和她的夫君走之前那么安详,似乎已不是如此可怕的事情……
忽然间“轰”了一声,水纹颤了颤,我一下子回过神,烫到了似的收回手来,地面微微震动,我皱皱眉望向酆都西城方向,那儿的夜色一道明亮到刺眼的火光冲开了漆黑,徐徐染了过来。
酆都府的大半精兵守卫去了秦广王府,神仙鬼王也在秦王府,我琢磨着这般莫扫了他们开宴的兴致,速速去了事发点,到那儿一瞧,那西城门城墙以及四周院落已是一片火海,赤焰冉冉,如海潮澎湃,扑鼻的焦糊味儿及肆意乱蹿的火星儿令我脚步停了停,这附近居住的鬼儿们四散逃开。
我细细一瞧,连城门上的崔判官写的字牌都烧模糊了,此时一团火焰气势汹汹从空中朝我迎面撞来,我一挥袖灭了,抬首,火海之中一只三丈来高的双首四目雄兽,眼如铜铃双耳竖立,四足环焰掌下火云盘旋,昂首挺胸颇为威风,仰天一吼,酆都大地又震了震,啪啦啪啦下起了流星火雨,热气灼灼,火花四溅。
竟是酆都西城门震魂兽。
阴曹地府酆都乃机关之地,也是大千世界轮回转世必经之路,九重天除开那万万年羽化归来的神之帝君,三十六天仙灵总是得来这奈何桥上走一遭的。正因如此酆都防护结界地藏菩萨颇为看重,早在万年之前除开各大十八地狱结界外另在酆都四扇城门布下镇魂神兽封印,安魂镇鬼辟邪之用,同时也隔开了酆都荒郊野外那些不干净非人非鬼的东西进入酆都杜绝隐患。
我在这儿八百年来只有百年前地狱七年大灾小黑剿鬼那时解了两只神兽封印护住都城气脉之外一直相安无事以石像外形静守城门,那么近也是怎么回事?
有谁动了封印,还是说有了什么在酆都惊动了沉眠神兽?
前些时枉死城一事折了我不少心力,我提了灯笼上前,灯落长剑起,牡丹花枝盘绕,迅影刺去。
几番斗下来,一面控制火势蔓延一面压下镇魂兽不是件省力的活儿,侧身闪过神兽嘶吼声中吐出的一连串儿飞火羽箭,牡丹灯笼根本靠近不了浑身烈焰的神兽半分,而它似乎受了什么刺激,也不去折磨老百姓了,见着我把我逼死了用火炮往里轰。热气腾腾烤得肌肤极为难受,我舔舔干裂的嘴唇,心中琢磨着何时伺机祭出灯中血池地狱极恶之鬼与它一决高下。只可惜又与它较量几个回合,火势是控制了,偏偏钻不到空儿。
神兽踢踢步子,火海汹涌翻滚地腾起一堵火墙,几乎要布满半片天空,噼噼搫搫在空气中炸裂火星子铺天盖地卷来,我急速后退,双手捻力蓄咒,滚滚赤红热浪以将我吞噬的势头朝着我头顶浇下来。
我心暗叫不好,赶紧换成净气结界,这时一只手却突兀从我耳边伸来,伸到我面前,对着足以一口气席卷半片都城的缭绕火龙,竖起了手掌。
白底金纹长袖,骨节分明的手,手指修长,指甲圆润。
一弯儿浅薄水色光波散开,无影无踪,我尚未反应,步子还在往后退没刹稳,就这么倒在那个人怀里,而面前庞大炙热火势骤然化为一股暗蓝冰凉海潮,浪花当头一冲,哗啦啦,淅淅沥沥掉下一连串水珠子,浑身湿透。
我被淋得浸凉透心亮,而夜里的绯红火烟渐渐散去,雨落了下来,颗颗饱满圆润,晶莹得似东海龙宫珊瑚盘里洁白珍珠。
身后的人侧身将自己横在我与镇魂兽之间,我怔怔地看着眼前浮动的黑色长发,男子的发丝,他周身滴水未沾,手中变了几个手势,掌心云烟散开,一把漆黑长剑置于手中,连剑身都是漆黑的,他将剑插于地下,便不管向他狂暴袭来的神兽,一手揽过我的腰瞬步离开。
“哎……那剑……”
我回头怔怔,话音未落,一条光芒四射裂纹由剑下大地浮出,游龙走蛇蜿蜒裂痕,啪地垂直打出一条光线直射空中,正中向这边来的镇魂兽,当真是极细的一条纯白光线,我眼睁睁看着那三丈巨兽刹那间化为粉尘虚无一团散烟,被雨水冲灭了。
黑剑早已消失在原地,握在我身旁男人的手中,又被云烟堙没了。
我听见人声,大抵是士兵正在赶过来。
我正因苍音解决镇魂兽的速度而默默了,苍音身形一停,瞬移倒东城一处槐树林里,我一望,寥寥无影,估摸这附近的鬼儿都飘到西边凑热闹去了。
风一吹,树影婆娑,湿透的衣裳和头发紧贴着我身体,我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他抬头看我。
第二十章
风一吹,树影婆娑,湿透的衣裳和头发紧贴着我身体,我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他抬头看我。
苍音比我高许多,我这般湿漉漉地腾空坐在他臂弯间里,视线比他还高出一些,他望过来,我就忍不住低头,被他视线一落,心里颤了颤,避开了目光。
他为什么当时会只身在西城,昭锦公主呢,宴会呢?我离席时他还在上头好端端坐着。
四下无人,寂静中他的热度令我有些发蒙,轻微挣扎了一下,他抱得稳,就这么看着我,这么近的距离他微微缩起瞳孔也没什么表情,我尴尬不已,都没事了还不放我下来,对他而言我只能算是个第一次见面的女阴差,他这是闹哪样。
要离他远一点,再远一点,我思量半晌不知怎么开口用什么措辞,肌肤凉得慌,忍不住又打一个喷嚏,弯了食指搓搓自己发痒的鼻子,脱出口的声音莫名别扭起来,“你怎么不给我也捏一个避水决?”
他个大男人滴水未沾,我这姑娘成了落汤鸡。
苍音眼神一挑,似乎对我这第一句话感到轻微意外,唇角边勾了一丝隐隐的笑,“我为什么要给你捏避水决?”
他的声音很近,我心里颤得越发厉害,用力掩饰神色,想把声音压得恭敬,可他这么抱着我我根本拿捏不好语气,“你给我捏一个我就不会弄湿你的衣裳了……”
他“哦”了一下,腾出一只手打了个响指,升级版避水决,我浑身干了个通透,只不过头发还是湿的,发髻散开,一丝一缕贴在脖子上。
他还是没有放我下来的意思。
我又道,“殿下您这么把镇魂兽给……灭了,地藏王菩萨那边小的不好交代呀。”
总算是找到自己的心绪和声音了,我赶紧垂眸补充道,“多谢太子殿下相救,请太子殿下放开小的,这把可是会折了小的阳寿啊。”
苍音的笑容变得意味深长。
转念一想,完了,话折子里说错了,我都是八百年的鬼了还毛线阳寿,干巴巴笑两声,赶紧恭恭敬敬唯唯诺诺:“殿下,酆都夜里寒气颇重,宴席尚未结束,请殿下回秦广王府罢。”他再这么抱下去我都要哭出来了,被自己心上人这么抱着哪个姑娘家都受不了。
就算他不记得我,我也受不了。
这么熟悉的气息,这么熟悉的温度,拥抱的轮廓,足以勾出那么多年前的温柔回忆,日后那么狰狞可笑。
苍音开口了,平淡语气,说得我心惊肉跳,“你怕我。”
我一下子没了声。
“这个重量倒是对的,”他喃喃,神色未有什么起伏,目光却分毫不让地锁在我脸上,“牡丹,你为什么怕我?”
我整个地呆傻住了,他知道我的名字,片刻后恍然明白,他指的是陪伴他第二世为人少年时期的牡丹。
他果然已经不记得七百年前的那个女孩。
我赶紧道:“殿下,您认错人了,您要找的是昭锦公主,请殿下放我下来,这般是折了我的寿……”
我与昭锦容貌还是有差别,他怎么知道。
“你如实告诉我我便放你下来。”他抱得严严实实。
“……”我突然很想一剑砍过去。
我扭了扭身子,脸上有点热,苍音眯起眼,“你便是阎王义女?”
“……是。”
“你是这儿的阴差?”
“是。”
“你叫牡丹?”
“……此牡丹不是彼牡丹。”我侧开眼,极力避开他的目光,只不过身上的力道和热度令自己难以思考。
“你为什么替昭锦做事?”
他抱稳我,慢悠悠问着。
“什么?”
他没唤她婉儿,提到她时我不至于那么难受。
“十年一场戏,昭锦让你做的?”他的声音降下去,字字句句分明,微微的冷,漫不经心的口吻。我愣了愣,他不是很喜欢昭锦吗?再看他的眸,级品黑曜石的瞳孔,流泻不出任何感情。
“她给了你什么好处,还是你落了什么把柄给她?”
“回殿下,未曾。”我不自然挣扎了一下,虽然夜里寂静,这般野外被谁看见了总不好,“殿下可以放我下来了吗?”
他连着向前走了几步,我身子不由得向后倒,不由得低呼一声,背却靠上了一棵树干。
苍音微微松开手,我顺着树干慢慢下滑到他怀里,他就这样把我困到了树与他双臂之间,发丝纠缠,衣袂轻荡,呼吸热热地扫过来,还有他低下来的鼻尖发梢,他的暧昧声音,竟然是含着丝笑的。
“最后一个问题……”
我缩着肩膀,他在我耳边吐气如兰,捉摸不透,“这一场戏,有几分是你的真?”
风掠过,干枯的树枝微微发抖,树林外是奈河彼岸花,摇曳生姿,血红的花瓣妖娆美丽。
“殿下是误会了,我只是为修殿下与公主琴瑟之好而出一份绵薄之力罢了,我与公主并未作任何约定。”我低下头恭敬回答。
只是太白星君的承诺我是听进去了。
“那你这是希望我与她好?”
“……是。”他们本就相配。
“抬头,让我再看看你的脸。”
我心中一颤,握紧了手指,咬了咬唇,头埋得越来越深几乎要垂到胸口了。
有什么可看的,他为人时看到的是昭锦公主那绝美的模样,我真实的容貌相比之下差了太多。
“抬头。”
“……”
他不再理会,伸手勾起我的下巴逼迫我与他直视。我不知现在的我是何种面目,但必定是紧张的,心脏都快跳出胸口,整个人都恨不得嵌进树干里只愿别离他这么近。
末了,他撑在树上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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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下了。
“牡丹。”
“在。”我垂下眼,压抑呼吸。
“你为她做得很好,如真的一般。”
他淡淡说完便放开我,与我拉开距离,我心里却不知为何空了一小片失落,而他复又上上下下将我看了看,用我捉摸不透的目光将我扫了个通透,又不紧不慢添了一句,“下一世,别再跟来了。”
我没应答,语毕他便转身离开,白色的身影越来越远,如同消失在月色下的幽魂。
真是诡异而尴尬的初见。
真正的,隔了七百年的初见。我呆呆靠在树干上望向他消失的方向,心中纷乱。
他想干什么。
***
“这你都看不出来吗?亏姐姐在酆都还是姑奶奶级的人物了。”
钟馗摘掉玉冠搁在手上抛来抛去,肚子吃得圆滚滚的大字趴在彼岸花丛中,完全不在乎那身名贵衣袍蹭得全是泥土。
自他离开后我穿过树林走到河岸,钟馗却屁颠屁颠咬着地府某种妖兽烤熟的大腿来找我了,那种妖兽在我们这儿经常当人间西域那边羊羔宰杀的,我坐在他身边问道:“宴会散了?”
“嗯啊,因为太子也突然不见了,后来那地下震了震,西城镇魂兽不是出来了么,我看没什么玩的也溜出来了。”
“你爹肯定在找你,赶紧回去。”我拍了拍他的肚子,他滴溜溜一双明亮眼睛瞅过来,“牡丹姐你知道吗,你每次在别人提起太子的事情时之后,脾气就会特别好,也特别温柔,只不过老走神,一副气血不足相思深种的样子。”
“……你信不信我把你肚子切了把今天你吃的东西全掏出来?”
钟馗手一抖,抛来抛去空中的玉冠没接稳,啪叽砸到他脸上。
奈河流淌,哀嚎凄厉。
我撑着下巴望着河流,他在我身旁捂着脸撒泼打滚,末了泪汪汪皱红的鼻子凑过来,“姐,你真狠,我要向爹爹告状!”
“去吧去吧,乖。”我招招手。
钟馗顿时一副无比委屈要哭出来的小白兔神情,吧嗒吧嗒眨着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我看不下去拍拍他的肩,“哭什么,这么大的人了还哭,小心以后娶不到媳妇儿。哎对了,今天见到了昭锦公主吧?天宫神女,怎样?”
钟馗立即不哭了,取而代之的是红苹果似的脸庞,嗫嚅半天没吱出声,手指攥住衣角儿。
我想到他看见昭锦公主出场时那惊艳的神情,想必很多人都这么想吧。
“喜欢她吧?”我用袖子擦擦他的脸,心中怅然。
“喜欢有什么用,她可是神女,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牡丹姐别瞎说,我当了阎王爷不就也算是个地下的王吧,见不得比天君差到哪去,指不定她哪天就看上我了的!”钟馗怒了,话说得响当当。
“嗯,那你一定要当上阎王爷。”我微微笑起来,钟馗却呆愣了半晌,过了会儿脸又红了,我莫名,他这张小脸还真是戏台子上变出来的,想什么颜色就什么颜色。
“姐姐,你笑起来这么好看,应该多笑一点,别成天板个脸,那吕叔叔——就是第四殿官明鬼王,都中意你好久了不敢提,他其实也不错的,玉树临风的,稳重成熟,酆都好多姑娘喜欢。”
“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我当然什么都知道。”
小少年心性,喜欢上一名女子如此容易,只因为她美,就思忖将她娶回家。
我没有接话。
“钟馗,你回去,我还想再坐会儿。”
钟馗瞅瞅我,突然收起了腔调,“姐,我有东西给你看。”
第二十一章
钟馗瞅瞅我,突然收起了腔调,“姐,我有东西给你看。”
说着站起来摆正了身姿,抬起了属于少年的白皙手指,上面有鬼玉兽面戒指,酆都权贵富家子弟的象征。
一圈圈烟儿流转着于他指尖显形,湛湛青玉色,如同春水泛起的涟漪。
“姐,宴席我坐在前面,自是看得清楚,那太子殿下的眼睛,见到你后余光就从未从你身上挪过,应付秦广王和我爹的时不一会儿就得看你一眼,你没看见,我全都看见了,姐姐离席的时候他喝酒的动作都停住了,不消片刻完全不管宴席场面,跟你过来。”
他的发丝微微浮动,掌中托起一轮烟月水镜,明亮的镜面,周身烟水漫漫。
“……水镜之术?”
纯正的术法,这小子还有两把刷子。
“好歹我可是从白眉道师那儿滚回来的。”钟馗颇有得意之色,又低声微微皱眉望向我,“姐,我想要你好好看……太子的魂是我收的,我想你应该知晓。”
四月牡丹花灯节。
小城依旧是那个模样,江南水乡,远离灾祸与战争。天青灰濛濛似要下雨的样子。
翘角屋檐,少女笑靥,花灯盏盏,水波荡漾,如故。
男人负手立于三孔青石拱桥上,素净的袍,挽起的发,一见便知是极贵之人。鬓角间依稀有了点点白,眼角细纹,他望着这副天水一色江南小城的节日景象一动不动。
两岸是涌动的人潮。
“自皇上娶了皇后娘娘,已有十个年头了……”
随从出宫的老人李公公站于桥头桃花树下微微抬起苍老的脸,身后跟着两个人,一位年轻男人,星眉剑目,应是个官衔颇高的武侍,一名丫鬟模样的少女。
“是呀,李公公,可你就不告诉我们,皇上为什么每年这个时候都会来这儿来这破石桥上站着?这桥我瞧了半天没见着什么好看的,宫里的那多气派呀!”少女丫鬟站着大眼睛望着不远处桥上那抹身影。
“环儿莫瞎说,再这般可是要掌嘴的,皇上的心思哪由你这小丫头片子猜的。”
“可是真的很奇怪呀,而且皇上他……”她话出了口,眼便红了,“整个天下都知道历代皇帝后宫佳丽三千,就咱们这皇帝陛下只娶了一位皇后娘娘,不管大臣怎么说都不纳妃。二人伉俪情深为市井津津乐道,可是环儿最是知道的呀……环儿以前就是服侍娘娘的,皇上对娘娘好,但是皇上他心思根本没放在娘娘身上!”
“环儿!”
一旁沉默的男人开了口,声音冷厉。
少女肩膀一缩,泪珠儿在眼眶里直打转,转向李公公,“李公公我说的对不对?要不然为何娘娘她到现在……都未有子嗣……”
李公公瞪目而去,少女含着泪撇嘴,“环儿说的是事实呀,李公公,天下有什么女子是皇上得不到的?他都病成这样了还跑过来年年都在桥上等着。”
末了,老人松下肩膀,佝偻着背,悠悠转身望向石桥,不可闻一声叹息,融于愈深愈凉的夜色中。
“皇上的心思,哪由得我们凡夫俗子去妄加猜测,况且皇上他已经……”李公公满面愁容,只是摇首,“便由得他去吧。”
漆黑降临,小城万家灯火,星星点点,安静辉煌。
那弯弯河流上浮动的花灯飘向远方,一闪一闪似少女眨着眸子。男人立了一会儿,便有一名侍卫弯着腰恭恭敬敬上前,双手奉上一纸折子。
他打开看了看,又轻轻折好,放回侍卫手中,“斩了。”
说完两个字,用袖子掩嘴压抑咳了咳。
“陛下……”侍卫浑身一颤,不可思议抬首,“薛丞相曾救国有功,请陛下高抬贵手!”
他却不再多言,侍卫只好战战兢兢地退了。
他缓缓放开布料上等的衣袖,上面浸染一大摊血迹。
夜深,放灯的人越来越多,聚集在河岸边,掌中的牡丹花灯华美漂亮,各色的花型与色泽,饱满妍丽。
他走下桥,慢慢走进人群中,李公公和环儿皆是一惊,赶紧上前紧紧跟随。
他买了一只灯,牡丹花灯,大红的颜色,鲜艳得要滴出血一般。走到岸边,点燃了,俯下身放到河面,静静看着它越漂越远,突然又是一阵激烈的咳嗽,再抬脸时已是满脸苍白。
这是他却不动了,目光钉在某一处。
河面上不知何时起烟幕朦胧,一个身影缓缓从烟雾中走出,钟馗一身黑衣走到他面前,四周的人声笑声喧闹声急速褪去。
“珑国煦帝,时辰已到,随我去阴曹地府待审。”
他抬头望向钟馗,面容沉静。
钟馗注视他唇角那一抹血,沉下声音,“陛下得到天下,本应知足。”
他没有回答,半晌,微微笑起来,对钟馗开口,声音缓缓,“为什么来接我的不是她?”
他低低喃喃,挪开了目光,轻声重复了一遍,“为什么来接我的不是她?”
未等对方应答,他站起来,姿态丰容,幽幽叹息,“最终还是骗不了自己,容貌再相似,仍不是她。我一直等她来接我。”
珑国十一年,开朝皇帝煦因少时风寒成疾,久病难医,四月崩于珑国南苏,时年三十一岁。皇后于其一年后自愿随葬,未留下子嗣,诏书传位远亲——护国大臣平乐王。
水镜之术渐渐消散,花面模糊蒸腾云烟流泻。
钟馗收了手指,“姐姐,你可看清楚了?”他瞧瞧我怔神的模样,自顾自点点头,“嗯,看来姐姐看得很清楚。”
我坐在岸边没说话,越发觉得冷。脑袋完全混乱,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你把这个拿给我看是为了什么……?”
“没什么为什么,只是想给你看看我的收魂技术不错吧,还像个那个样子。”说着站好咳了咳,用在水镜里听到的严肃语气说:“珑国煦帝,时辰已到,随我去阴曹地府待审。”
我抿唇想笑,最终还是没有笑出来。
***
西城镇魂兽的事儿不消片刻便查了出来。
原来是昭锦公主的侍女绯菊,神仙一世下来,天上关系好的神仙总是闲得无聊下来看看,那侍女灵仙也会专程过来服侍,苍音来酆都时是一溜儿天兵天将候着的看得钟馗呲目欲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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