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安公主贵
作者:长安小郎君
裴家继女裴云安,天生胆肥,日常膨胀
某天代替继姐远嫁,潇潇洒洒奔向了千里之外
(继女故事多,充满惊和吓。)
郑氏二郎郑梦观,五好青年,内外兼修
某天遵照先人旧约,娶了个乖jia巧de的小媳妇
(五好?作者根本不信。)
洞房合卺夜——
裴云安我们击掌为约,永不离婚!
郑梦观其实我是不想结婚(小声BB)
此后的每一天——
裴云安快乐与嘴炮,我都拥有
郑梦观忧郁和冷漠,我也拥有
后来——
裴云安送你一道放妻书,爱过!
郑梦观我错了X五百万遍
问题少女正直郎君,先婚后爱,死去活来
有花开得早,便有花开得迟
譬如梅花,开在一岁之末
却能独天下而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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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安公主贵 送春归
“她一个人,我让她一个人……”
柳氏立在汉江津渡前喃喃自语,渐有一二时辰了。春色深深,碧波溶溶,仿佛染透了她的裙裾。送别之人早已登舟而去,可她恍惚着百般流连,似乎这人是再也不能相见的了。
汉水东去,通往皇朝的陪都,洛阳。
时气晴明,行舟顺流至夜,已驶过六七十里,早过了樊城,离襄阳更越发远了。操舟的舫人向舱房内禀明,即寻了岸头停船,今夜便暂宿此处了。
少时,守船跟随的人都安顿了,舱房内室却叫添了盏灯。面东的窗扇撑开来,两个小女子披衣散髻靠在下头,俱都放眼远处,若有所思。四周安静,唯是水波漾漾之声。
“素戴,跟我去洛阳后不后悔?”
蓦地,左侧女子含笑问了句,复转过身,仰面,将后脑枕在窗台的棱上。名唤素戴的女子听了摇头,秀眉轻蹙,道:
“这话我也想问娘子。原是裴郑两家早年定的儿女亲,裴紫瑶不愿远嫁,自有她父亲训教,哪里就轮到娘子替她解忧了?也不知那郑家二郎是何人品,娘子竟无一点担忧?”
“我裴云安改姓裴也有十二年了,早没机会后悔了。”女子仍是笑,语态旷达,就如窗外一片开阔的水天景色。“她的父亲,也是我唤了十二年的父亲啊。”
素戴无言以对,叹了一声。面前这人是她侍奉了十二年的小主人,主仆间相亲相近犹如姊妹。但近来,确切说是自云安主动请嫁洛阳以来,素戴就难以贴近她的心了。
素戴一点也想不通,为何一向要强任诞的小主人会在与自己毫不相干的事情上低头。云安是随母亲柳氏再醮至裴家的,非嫡非庶,只是一个继女,是实在不必为人家的家事操心的。
“瞧你!”云安抬手刮了下素戴的鼻梁,将身坐正了,目色雪亮,“去都去了,还说这些无用的!你不想,这一船的嫁礼,金银财帛都是我们的了,有钱傍身,难道不是好的?便任那个郑二郎是个牛鬼蛇神,我也不怕啊!”
云安说到此处忽起身去取了样东西,及双手捧送素戴眼前,素戴终是忍不住笑出来:“娘子要带着马鞭子入百子帐吗?我只听说新郎亲迎之际,有娘家人下婿的风俗,可打可骂教他出丑,如今娘子要立一道新规矩不成?”
云安将马鞭拿在手里盘搓,眼珠子溜溜转,挑眉道:“我听阿娘提过,那郑二郎好像就是个读书人,大约不会舞刀弄剑的。我只藏在衣裳里,若他尚可,就不拿出来吓他了!”
素戴倒很信这话,旁的一切都可不论,只云安的性子,断不是个逆来顺受的,自小便是聪慧机敏,极有主见。
“娘子,你方才问我后不后悔,我不后悔!”
“那我更不后悔!”
夜深了,夜风轻柔却也带着一股湿寒。素戴伸手合窗,将云安拉起来,两个人携手进了帐,并榻而眠。
……
半月之后,裴家送嫁的喜舟抵达了洛阳城南的因风渡,再回首南望,襄阳已是千里之遥了。
郑家知讯,早也遣了人来接应。云安登岸相见,却看为首的只是一个年约三四十的仆妇,虽穿戴体面,到底是个下人。云安非以身份看轻,但明面上的道理,两家联姻,彼此门第都不低,又是他家嫡子娶妻,怎么也该有个正人来迎。
初来乍到,这话自然不得一下戳破,云安只笑了笑,越过此人,便也叫了个年长的侍娘去说话。那仆妇不料,当即红了脸面,其后跟随的婢仆也不知所措起来。
云安见状,心中更有数了,这些人大约真是郑家用来试探她的脾气的。只可惜郑家失算,她不是个好惹的性子,而且家族间、世俗上的歪风邪气,她也早在裴家领教过的。
“素戴,扶我上车吧,水里飘了这么久,浑身都快散架了。”云安没有等那些人想出对策,只看他们带来的车驾排在路前,与素戴递了眼色,即转身而去。
郑家仆妇更急了,一跺脚硬着头皮追了上去,可无论她怎么赔笑寒暄,都没有得到云安的半分回应。这情形持续了一路,直到车驾进了城西第二街的观德坊,在一处宅邸前停下。
“裴娘子,这是主家一处别宅,才刚里外新布置过,十分清雅。吉日之前就请娘子安居此处,到了日子我家二郎自来亲迎!”
云安才下车,自己也在打量这宅子,听了这话瞥去一眼,似笑非笑地问道:“那你家正宅在何处?距此可远?”
仆妇见云安终于理睬,忙摆手殷勤道:“不远不远,就在隔坊,修文坊,方才来时路过的!”
云安对郑家不算深知,但正宅是她今后长久居住之处,她早就打听清楚了。她点了点头,仍按住心内计较,做出恍然的样子:“原来这般近,我还以为比方才渡口到此还远,所以你家主人不及来呢!”
话音未落,一旁扶持的素戴先忍不住噗嗤了声。她明白,云安这是拐着弯骂人呢。方才渡口初见,没什么由头可说嘴,直接了倒不好,显得是裴家先失礼。现在则不同,是郑家仆人主动递了把柄来,既如此近,却不来迎接远客,自然是郑家失礼。
那仆妇一时也反应过来,又羞红了脸,笑容僵了:“娘……娘子请进吧,莫站在风口,着了寒就不值了。”
云安拿得住,目光从妇人身上掠过,在素戴的扶持下,大大方方,端端正正地踏进了别宅的门槛。
这宅子果然敞亮清静,但无外乎就是亭台院寝,回廊转阁,略无新颖之处。云安大抵转了一圈,遂与素戴进了东南的主院,除自裴家带来的数个侍娘小婢,并不用郑家婢仆侍奉。
一时安置罢了,云安吩咐掩门,对外只说午憩,谢绝一应问候搅扰,屋内便仍与素戴携手进了内室,主仆间商议细情。素戴早憋了一腔话,忙先开言道:
“郑氏两位家尊已经故去,叫长子袭了汉源侯的爵位,如今便是长媳主理内政。她与娘子当是妯娌,平辈之间倒不客气着,今日一来就给娘子难堪,怕是以后进门了也不好开交。我也好奇,难道她是觉得裴家没有嫁亲女儿过来,所以看轻?”
云安撇嘴一笑,又抱臂摇头:“哪里轮得到她看轻?她又凭什么看轻?我虽替嫁,却非妄冒,议婚之时婚书里写明了是我裴云安的名字,如今再想后悔,为时晚矣。”
素戴深以为是,笑道:“所以娘子方才一句话就拾了那妇人,她必将这事传回去,给他们一个警醒也好!”
“你放心,谁敢欺负我,我便十倍还回去!”云安拍了拍素戴的肩,十分自信,心里忖度着又道:
“这些官宦世族都是一个套子,不过就是怕旁人分了他的钱财,分了他的威势。这次若非我主动替嫁,十几年了,你可见过裴家那几个东西的好脸色?我一个女孩好对付,他们是怕阿娘再生个真正姓裴的孩子,或还是男儿,他们便争不过了。所以阿娘这些年委曲求全,根本不值。”
这些道理素戴并非初回听云安说起,但见她将话端转到柳氏身上,不觉犹疑,缓缓问道:
“娘子既知夫人苦处,却为何还要离她远去,在身边帮衬着岂不好?虽然夫人因为娘子性子顽皮没少说教,也为周全裴家儿女甚少关怀娘子,但嫡亲母女间能有什么深仇大恨呢?夫人送行时哭得那样,就是极心疼娘子的啊。”
这话约莫问到了云安的心坎里,她的神气立时减去了大半,眼睛低去,带出几分酸涩之感。素戴诚然没错,十二年来相依为命的母女能有什么仇怨?但其实,没人懂云安,她与柳氏经年累积的隔阂,亦非三言两语可以说清。
“素戴,日子长了你就懂了。”
……
三日后,皇朝载德七年的四月廿八日,裴云安出嫁了。
因是远离母家,观德坊的别宅内既无亲眷,亦无宾客,庭院廊庑间寂静得一点也不像大喜之日。云安却是从容,还比前日晚了一时起身,只叫素戴替她更衣理妆。
新婿尚未入仕,身无功名,云安的嫁衣便是按继父裴宪的官品所定,三品以下六品以上之女于归,服花钗翟衣。衣裳虽依礼制,但针线绣花却是出自柳氏之手。云安记得母亲为此熬了近一月,从中单到大袖,从大带到袜履,无不致细密。但,上一回母亲为她如此用心,她便怎么也记不清了。
“娘子,你看可还有不满意之处?”
思绪恍如流泉,却一下被素戴柔润的嗓音拦住。云安抬眼看向铜镜,崭新而隆重的面貌让她有些不适应。
“这样,好看?”云安抬手扶了扶鬓发,觉得头顶如云的高髻压得脖子发酸,“花钗能不能少插两支?”
“娘子说能不能?”素戴知道云安是想轻便些,一笑在她身侧坐下,“郑家原就怠慢失礼,娘子今日进门,他们必是等着看的,若妆扮有失,难不被人拿捏,忍忍吧。”
云安不过信口一句,倒真没多思,因听这理,不觉点头:“你算是提醒我了,今天是个好机会!”
“机会?娘子又想到了什么?”素戴虽比云安略年长一二岁,但云安的脑筋转得快,她常有跟不上的时候。
云安将脸扬起,眼睛里闪过机灵而狡黠的笑意,连着两颊上新描的斜红也颤动了下,说道:“你不是说过,新郎亲迎之际,女家可以尽情下婿么?”
素戴明白过来,云安之意是要借着婚礼风俗再给郑家难堪,“娘子想如何安排?还是亲自动手?”
“那倒显得过于粗鲁,也太过明显,我是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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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安公主贵 立誓约
郑家系出荥阳郑氏之嫡脉,在洛阳,乃至整个皇朝天下皆是数得上的世家豪族。郑氏先祖曾随□□太宗开疆拓土,征战四方,文出中书令,武至三镇节度,可谓累世达宦。
及老汉源侯郑行规一辈,仍官至礼部尚书,不容小觑。如今袭爵的长子郑楚观虽未任有实职,但家业资产,声名威望俱都承奉,荣华丝毫不减。便至皇亲宗室之家,但有应酬往来,亦必敬让三分。
因而,郑家次子娶妻的消息早便在洛阳城中传开,成了一则要闻。到了这亲迎吉日,自修文坊正宅到观德坊别宅的一路都有士庶人众争相观望,竟像是过节般,要多热闹有多热闹。
“二郎,你看这些人!欢喜得都涌上来,就好像我们又多请了几百个傧相!这架势还不把新夫人吓着?!哈哈哈……”
说话之人名唤临啸,就是今天的新郎,郑家次子郑梦观的庶仆。主人娶妻,他也沾了满身的喜气,穿得一身崭新的绸缎衣袍,骑着高头大马一道去迎接新妇。
然而,行在最前头的郑梦观却一直平静得很,任临啸如何搭讪,都不大理睬,好似就是个领队的,在为旁人做事。不久,亲迎的队伍抵达别宅门首,但见大门紧闭,郑梦观也还不急不慌,缓缓下了马,略整衣冠,面色微凝。
“这是新夫人摆架子要二郎去求呢!”临啸自也跟着下马,他对世俗风气了解得很,只便笑嘻嘻指向大门,“怕这门里还准备了什么好东西等二郎去闯!”
郑梦观瞥了眼,却是皱眉摇头,丢给临啸两个字:“聒噪。”
临啸又作憨笑,挠了挠头退后几步。后头一众傧相乐士早也准备妥了,前后站了五六排,就等郑梦观“赚开”府门。这时,道旁围观的闲人也攒了里外好几层,议论吵嚷,更还有大胆戏笑的:
“这裴家娘子好个小性儿!究竟礼还未成,人也不见,就要与汉子分高低了?!”
“是啊是啊!娶这么个烈性娘子,二公子今后可有的受咯!”
“裴家还能高得过郑家?二公子叫人撞门便是了!”
这些声音此起彼伏,越发俚俗不堪,可郑梦观依旧不为所动,沉了沉气踏上台阶。扣门三下,梦观依礼告诉道:
“贼来须打,客来须看,报道姑嫂,出来相看。”
梦观的声音郑重而清朗,阶下随众都能听清,自也能传进大门,可等过许久,门内却一无动静。常理么,大喜之日闭门,内边都会有女家安排的少男少女守着,一待新婿发话,便与他盘诘斗嘴,以为取笑喜乐之情。
临啸望了眼主人,又抬头看了看天时,心里有些着急。他们出发来此都是算好时辰的,未时到,最迟酉时要将人接走,否则便赶不及入帐合卺的良时了。郑梦观是初婚,也不解对策,便又抬高声调向门内说了一回。
这第二次,仍不闻回应。
……
“娘子,已经申时过两刻了,你想让他们在门口耗多久啊?”
裴云安倚在寝房的牙床上悠闲吃茶,口中断续哼着小曲,但见素戴进来问她,不过置之一笑。让亲迎的队伍门外苦等,就是云安整治郑家的计策,她自有分寸,亦不会轻易松口。
“你去看了如何?可还热闹?”云安抛了一眼外头,得意道。
素戴自是帮着云安的,却也怕她不留神玩过了头,抿唇无奈道:“不能开门哪里看得见,只听笑闹声很大,极嘈杂,当必热闹。”
“这便好!越多人起哄越好,传扬出去可不是我没脸!哈哈……”云安越想越受用,笑得捧腹抖肩,发间花钗乱颤。
素戴去扶住云安,又道:“洛阳不比我们襄阳,是陪都,每天昼刻尽了便会宵禁,有军士巡城。这喜事若是闹到官家那里,总不好吧?况且,也难保那郎君不生气,娘子还是见好就。”
看素戴近乎是要倒戈的意思,云安抬手便拍了下她的脑门,言道:“我不过略施薄惩,哪里是贪心戏弄?巡城的军士就算会管,也不敢真得罪郑家。至于郑二郎,我既有说辞,更有防备。”
至此,素戴也没话了。毕竟,这世上还没人能做得了云安的主,就连柳氏也不能,否则便不会有今日之事了。
……
酉时将近,夕阳西下,郑梦观一众已被晾了一个时辰有余。便莫说要在酉时接人了,进门还有奠雁的大礼,竟不知要延误到几时。临啸急得跳脚,不顾尊卑,一遍遍催着郑梦观索性硬闯。后头起哄的人虽因时近宵禁而散去不少,却仍有伸着脖子巴望的,只不过,看热闹渐渐变成了看笑话。
“二郎!这新夫人做得太过,我们不能再傻等了!”
郑梦观自来时便一派镇定淡然,此刻却仍无半分焦急。他是世家高门的子弟,深有涵养气度,但这样子似乎并不寻常,无人知道他在想什么。临啸是他自幼的随从,却不是他的知心人。
正进退难为间,紧闭的正门忽一下大开,主仆猝不及防,俱都惊得向后退步。时辰恰好酉正。
“郎君万福,让郎君久等了!”
门内只出来一人,便是素戴。她瞧准了身穿喜服的郑梦观,含笑恭恭敬敬立拜。如何应对,云安都已教给她了。
“都什么时辰了?你们还知道开门!”临啸回过神来,立刻替主人抱不平,也见出来的是个年轻侍女,便愈发敢言,“哪有你们这样的人家,嫁女儿却把女婿冷在外头,好大的架子!”
“好大的声音!”素戴倒不料是个随从先发起火,当即拔高声调斥了回去,“我们怎样人家?也没有下人敢不知高低的!”
临啸不过一时不忿,听见这话方觉失了口,惭愧低头。一旁的郑梦观原是被他抢了先,这时更觉小子无状,严肃瞪了眼,叫他退到阶下,不许进门。
“他是我的人,出言不逊我必定惩罚,你莫要与他争持。”转过脸,郑梦观恳切地宽慰了一句。
素戴原也有试探新婿脾气之意,但见他是非分明,举动谦和,自然点头:“我家娘子远道而来,那日登岸时受了风,又兼水土不服,病了两日,故而准备不及,耽误良时,请郎君莫怪。”
郑梦观本无怪罪,知晓这层缘故倒有一惊:“那,能动身吗?可请医家诊治了?”
素戴见郑梦观是这反应,却也一惊,心道:这郎君虽未见过娘子,言语态度竟是这般体恤,难道真无意配成了一桩好姻缘?
“今日已好些,行动无碍,郎君请进来吧!”
……
云安既叫素戴放人进门,自也离了闺阁,到夫妻过礼的中堂安坐下了。她拿着障面的团扇左扇右摇,消遣无聊,一张绘花鸟的连地大屏隔断了视线,她也望不见外头情形。
“娘子!来了来了!新婿到了!”
不经意间,素戴一下从侧边窜了进来。云安只顾把玩团扇,专注的神猛被打散,心里不觉发慌,才要数落,目光却被一个模糊的身影晃了过去。这身影立在屏外向她躬身施礼,然后一句沉稳的男音便传了过来:
“郑梦观亲迎,请行奠雁之礼。”
云安听罢微有发怔,满脑子的主张竟一时停滞了。
她自然是从不认识郑梦观的,便是“梦观”之名也是此刻听见才想起来,还是离家前柳氏向她提过一回。然则,她也不知怎么了,只觉这郎君的声音配着他的名姓,格外悦耳。
云安回过神时,一只五色丝线缠绕的大雁已被侍女接了过来,郑梦观也进来了,就与她正面对坐。只不过,二人眼前还隔着一把团扇,是素戴扶着云安的手举起来的。
成婚的礼节也太繁琐了些,好奇的云安这样想着。
于是,郑梦观究竟什么模样,云安直到礼毕出堂也不曾瞧个真切。及至登车,又依礼蒙上了皂罗盖头,更连个身影都望不见了。
……
春庭月午,夜深花静。一日的喧嚣总算平息,百子帐中的红烛尚在尽情摇曳,仿佛是在催促,要春榻上的新婚夫妻早赴鸳梦。
可,这对新人间并不大顺利。
“郑梦观?你睡着了?”
云安头上还蒙着盖巾,只能从下头望见那人一双乌皮靴,不知他是何情状。等得太久了,她有些烦躁,便索性先开口。
郑梦观诚然没有睡着,不过迟滞凝神,就像下午亲迎的情形。云安的话音钻入耳内,他先是意外,又恍然,想起要揭盖巾的事,可犹疑着抬手,半天也没有碰到。
这间隙,云安越发不耐烦,自己把盖巾拽了下来,但光影晃眼,她没有立即撞上郑梦观的目光。
“你……”郑梦观不由提了口气,却是清楚地看见了云安的容貌——这女子一副灵慧相,却还小,眉目间结着一股淘气。
“郑梦观?”云安一时定睛,那人的脸模子正对着她。她毫无羞涩为难,试探着又唤了声,然后便咧嘴一笑——原来,这声音动听的郎君,生得也很好。
郑梦观似出了神,没有应诺,云安便也安静赏看。她的印象里,读书人,又是高门公子,便当和裴家两个儿子差不多,儒弱自矜,或有些资质,不算平庸,带几分天性骄傲,都无可新奇。
然而,这位郑二郎却很不一样,不像寻常的后生。他长了张俊朗的面庞,眉宇萧肃,脸廓分明,若雁过寒潭,风拂玉山,天然一段高逸之态;头戴黑缨冠,身穿绛纱袍,腰间系着玉銙革带,肩阔背直,方正挺立,衣衬人,人衬衣,相得益彰。
“郑梦观,从现在起,你我就是夫妻了,你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云安对这门婚事早有打算,看完了人也没忘言归正传。
郑梦观果是神游天外了,用力闭了下发涩的眼睛,略显僵硬地点了点头:“何事?”
“无论如何,不能休妻,不要和离,就算我今后没能给你生下男孩,你的正妻都只能是我裴云安。自然,你想纳妾我也不会干涉,她们所生的孩子,我都会视如亲生。”
郑梦观才觉得云安尚小,稚气未脱,她便说了这番惊天动地的话,其言辞恳切,态度坚毅,俨然就是立誓。不过,哪有人新婚之夜与夫婿立这种誓约的呢?既不吉利,也显得太过冰冷。
“既为夫妇,六礼咸备,便非同儿戏,我必定恪尽其责,无亏夫妇之道。”郑梦观一时虽未理解,但云安是他亲自迎回家的,这桩婚事他无疑是认可的。
“那你是答应我的意思了?”云安能感受到郑梦观的诚意,却仍希望他再明确些,便举起一掌,道:“我们击掌为约?”
“……好。”郑梦观答得略有迟疑,倒不是又出了神,而是在想怎么提问云安缘故。可小女子举动爽利,已将手掌伸过来,他便不得不先接了,以生出误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