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安公主贵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长安小郎君
很快,清脆的三声击掌在红烛下落定,这对夫妻完成了一桩不同寻常的“礼节”。
裴云安满足地笑了,用另一只手抚摸击掌的手,目光又飘向郑梦观。心想,除了登岸那日略有不快,其余的事都还顺利,尤其是这替嫁得来的郎君,无心插柳,却赏心悦目。
三更已过,夫妻间最该做的正事还没有做。
“我听你的侍女说,你因水土不服病了两日,今日也劳累了,还是早些歇息。”沉默些时,郑梦观忽沉声说道,一面摆正了身子。
云安闻言敛笑,两手亦缓缓放下。此情此景,既为人妇,又有什么不懂的呢?而况方才的誓约里都说得那样直白了,生子、正妻,人之大伦,常情而已。云安坦荡豁达,亦从无后悔。
“行,那我帮你更衣吧。”云安说着便将身挪近,两臂穿过郑梦观腰间,要替他先卸去革带。
“我,不必了。”岂料,郑梦观却大为窘迫,脸面一瞬涨红,身子向后倚退,脱开云安的双臂站了起来。
云安自然奇怪,又思自己并无做错,问道:“你不愿睡在这里?”
“我只是……”郑梦观有些无措,亦显得惭愧——他的心绪,似乎比裴云安的誓约还要难解。
“你生得好看,莫非是嫌我丑了?”云安望着倒笑出来。她甘愿尊奉人伦,却也无勉强之理。到底,今天是初见,初相识罢了。
郑梦观不是好色之徒,也没有将云安作美丑之论,他暗里捏紧了拳头,斟酌半晌终是寻了个话端:“来日方长,我必不负你,只是你年纪尚小,又刚病愈。”
原来,郑梦观说“早些歇息”是让云安自己早些歇息,可绕了这一大圈,却又是这般奇怪的理由,未有些不通。云安今年十四岁,是将笄之年,即便不算成熟,也并不很小。
“那罢了,你就自便。”
云安无意深究,对于郑梦观,已有击掌为约,便再无他求。
四更漏断之际,百子帐中的夫妻终于安歇下了。裴云安躺在寝榻上,合了眼很快睡沉了。郑梦观则在外间一张直角榻上和衣而卧,他没有睡着,甚至毫无倦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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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安公主贵 拜家门
修文里郑宅地占十数亩,环廊曲阁,园林重院,安置着上下百余口人。其间坐南朝北的一方正院,朱门素壁,玳椽琉瓦,最为气派华丽,便是家君郑楚观与夫人崔氏的居所。
此刻才交五鼓,崔氏早早起了身,坐在临窗的雕花牙床上理妆。她对着面前的螺钿铜镜照了又照,命小婢铺开许多簪钗步摇,一支一支取在发间比看。妆面已是极致了,她却似总不尽意。
“夫人就算平常打扮,也是又端庄又贵气,今天不过受那小丫头的礼,不值什么,何苦这样心呢?”
崔氏的近身侍娘阿春立在牙床边,但见主人十分沉浸,便笑着随口奉承起来。崔氏听了轻哼了声,却道:
“你那日去渡口迎她,还不知这丫头的脾性?原是我想试探她,倒让她捉住把柄了,所以昨日二郎去迎亲才被冷落门外。更可见,这小丫头年纪虽轻,却是个有骨气的。”
阿春不过婢女之流,只是说两句话讨崔氏欢喜,倒没想远,因才及细忖,说道:“那她也不敢明着对夫人不敬,夫人是主母,是长嫂,今后大有机会料理她的。”
“这话倒说得很是。”崔氏掩唇一笑,流露得意。她是郑家的冢子嫡妻,当家之后便愈发自矜身份。如今来了这么个有脾气的妯娌,未及正式见面,就已暗相交锋,今后的日子自然不会乏味。
崔氏理了理思绪,又道:“不过,裴家也算重视这个继女,听说随船来的嫁妆装了有十六车,把二郎那院子东面的五间廊屋都填满了,所以她才有这样的底气。”
“话虽这样说,但还是越不过夫人去。夫人是母家正出,祖上还出过好几位娘娘王妃,是真正的皇亲国戚啊!”
巴结的话让崔氏十分受用,但凑趣归凑趣,“皇亲国戚”四个字却让她想起件事来,道:“我醒时恍惚听得大郎说要去申王府谢礼,可回来没有?他与申王似乎并无交情,怎么突然有这福气?”
“原是这事。”阿春协助崔氏料理婚事,很清楚其间礼尚往来,细细解释道:“家君过问昨日宾客的礼单,见有一条写了申王府的贺礼,却未见送礼之人,便不敢怠慢,赶着就去谢恩了。”
崔氏听明白了,心下有些计较:“凭我们郑氏的门第,素日往来的宗室也不少,但宗室毕竟是宗室,倒没有这样主动的。”
“这也不稀奇,只能说我们郑家与众不同,连皇帝的儿子都乐意结交。再一比,裴家和那个小丫头便更不算什么了。”
崔氏不过白忖度一回,并不当大事,倒难为阿春好个口才,又将话端引为谄媚。崔氏瞥去一眼,轻笑不语。
……
三书六礼,春帐合卺,只是夫妻间礼成,新妇还须拜过家门尊长,才真正算得夫家之人。云安深知此事,也对此有些期待。毕竟,今后一个门庭住着,总要见识见识,打量打量。
“双亲已逝,如今是兄嫂当家,到底是平辈,稍待相见,你也不必过于拘束,更无须害怕。”
清晨梳洗出帐,云安跟在郑梦观身侧往正院拜谒。一路亭台花草,春光一新,她左右赏看,并无半分拘谨之情。因为,素戴自昨日进府,一夜便与郑家几个小婢套熟了,郑家情形大体已知。方才云安梳妆之际,主仆间耳语了一番。
“我听说你与你大哥相差了八九岁,你侄子都有十四岁了,与我是同庚的。如此虽是平辈,在我却和父母是一样的了。”云安有意表露尊敬之意,试探那人的反应。
郑梦观不料云安是这般想法,略停了一步,转脸看着她道:“大哥是年长些,未及弱冠便早娶,但他们都是随和性子,知你与侄儿同庚,必会更加善待的。”
这话还是宽怀安慰,且更显细腻体贴。云安不禁连连点头,对郑梦观又添了一重好感:这郎君品貌好,性情也不错,大约也不会有什么恶习,以后夫妻相处,应该会轻松、简单得很。
一时不言,夫妻继续行去,很快便到了。
正院的辉煌气象让云安不觉举目观望,但她也非小户之女,自有见识,并无十分流连。及目光落定,却是堂屋门下候着的一人引起了她的兴趣。
那是崔氏的侍婢阿春,云安认出这人就是在渡口迎接她的仆妇。便如此看来,登岸那日的事还真是郑家长媳的主意。而郑家的人,除了郑梦观,也许都没有太多善意。
“二郎和新夫人快进去吧,家君和主母早盼着了!”
此刻不便多思,随着阿春的延请,云安与新婿并肩踏进了堂屋。一见,堂上一方连屏的壶门长榻,九色织络帘下并坐着一对男女。
男子的眉眼与郑梦观五六分相像,身形却不如兄弟挺拔;头戴长脚罗幞巾,身穿小绫圆领绯袍,是个面貌中和的壮年人。女子则高髻如云,满布玉蝉金雀,三层不止;下头一张丰圆脸孔,柳眉细眼,微微含笑,通身绮罗缤纷,华耀眼,果真一位高门贵妇。
“云安,我没叫错你的名字吧?”
云安正打量着要施礼,崔氏却先起身走来,说着便携住了她的手。她既知崔氏没有真心,不过行个场面,便也一笑,从容道:
“长嫂记得没错,云安的名字简单,不容易记错的。”
崔氏微微颔首,面上挂着和善的浅笑,私心里不也在端量云安。这小女子果然不是什么闺阁弱质,不仅话音暗藏力道,面相也透着一股慧黠——
弦月疏眉,杏圆双目,鼻头微翘,唇色淡润,这胚子倒不算差,只是过瘦,两颊无肉,似非福相。而虽则身形颀长,骨架端秀,却还是因为体格单瘦,仿若无枝的树干,撑不起一身飘逸的薄罗衫裙,便也减却许多姿色了。
敛神色,崔氏望了眼郑梦观,又笑道:“云安虽给我们二郎做了媳妇,到底还小呢!我还记得两家婚书上所写,云安是天章十二年生人,便比二郎小了十岁,与我儿修吾倒是同年。”
进门正礼尚未见,崔氏却就闲谈起来了,云安掂量着,很快明白过来:什么不好提,问了名字后又拿年纪、辈分来做文章,不就是压人一头的意思么?这与郑梦观说她“年纪尚小”绝非同义。
“长嫂说笑了,女子怎比得男子呢?皇律里明文所写,女子十三听婚嫁,我已超过一岁了。”云安很快有了对策,仍作恭敬态度:
“家父官居襄阳刺史,诸多政务中便有一项是教治下百姓婚姻及时。若能劝导有方,令百姓安家,户口增多,每年朝廷考官之际便能得到嘉奖晋升。家父既为长吏,自家女儿的婚姻当行为百姓表率,故此云安适龄而嫁,已是成人了。”
这一番话下来,不仅崔氏无言以对,连那兄弟二人也着实有些吃惊。他们不知崔氏的心思,只为云安引经据典的好见识。尤以郑梦观,他觉得昨夜以云安“尚小”为借口,实在是自作聪明,轻率得很。
“哈哈哈,裴公果然好教养!云安虽年轻,却知书达理,这真是二郎之福,也是我郑家之福啊!”家君郑楚观忍不住称赞,一面也向兄弟走去,拍了拍他的肩头,“成婚成人,今后更该端正心思,修身立业,不负家门重望。”
兄长说得殷切,郑梦观自然更加尊重,抬手揖了一礼。云安则不料家君会忽然替她说话,倒真是一家之主该有的做派,便也欣然,跟着立拜了一礼。于此,似乎就算拜过家门了,郑楚观很快请他们夫妻右席入座,又命婢仆奉上茶馔。
漆木案前,龙须席上,云安惬意地用着小食。见兄弟二人又谈讲起一些外务,她也不得插话,便仍将目光瞄向崔氏。这位主母的脸色还没缓过来,眼角眉梢都透着刻意的矜持。
“长嫂?”待兄弟交谈渐转随和,云安轻柔地唤了声,然后稍稍偏身正对崔氏,两手交叠搭在案边,一副极认真的模样。
“……哦,云安啊,怎么了?”崔氏不及反应,面上闪过一丝惊诧,但很快掩去,还是笑脸相对。
这时,兄弟二人也停了闲谈,三人六目一齐望着云安,都不解缘故。云安遍视一笑,却道:
“云安心直口快,想着方才或许卖弄失言了。长嫂觉得我还小,是一片关怀之意,但云安也只是想让长嫂放心,不必拿我小孩子看待,今后但有错漏之处,长嫂尽管教导。”
崔氏自然知道云安方才之言暗藏锋芒,但彼此不得挑破也就罢了,却哪里想到小丫头还有手段?这番话说得真是滴水不漏,不仅显示了她的聪慧识大体,而且反教崔氏今后不便“教导”了。
这样的一个贤良安分的妯娌,长嫂若再有所言辞,旁人看来,岂不是以长欺幼,毫无道理么?况且,这“幼”,不仅是序齿辈分,还是崔氏自己所言,她后悔拿云安的年纪做文章了。
崔氏接连吃了哑巴亏,心底失意,也无谓与云安开交了,舒了口气随意道:“你这样乖巧知礼,何曾失言了?快别多想。”
云安将崔氏细微的神情都入眼底,终究得意,既算是把登岸那日的小仇怨报还了,也算是在郑家有了立场。今后彼此往来,崔氏若再有什么心思,也当必不敢轻举妄为了。
至此,郑楚观倒没再跟一句,只是不觉点头,仍向云安投去赞赏的目光。梦观则细细体味,心底油然生出几分欣赏之情,便不经意,唇角微微上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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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安:我真的好能讲~
二郎:沦陷进度10%
云安公主贵 小姑侄
从正院出来,郑梦观便告出府,要往自幼的恩师周仁钧府上拜访。云安乐得一个人自在,与素戴相伴回了居处。
这居处自然就是郑二郎的院子,在府上后园以东,离各处都远。院门上有块主人亲手所书的匾额,两个端正大字,曰:人境。其实,昨夜的百子帐就搭在这院中,只是云安蒙着盖巾进来,什么都望不见,晨起出帐也不及细看。
此刻闲暇,云安不放眼观量:楼阁台阙高低错落,曲径环廊幽幽隐隐,各处遍栽细竹兰草,还有一方小池,一座闲亭。其境高雅卓然,别有意趣,俨若一处世外之地,比之正院的华丽堆砌,竟不像是在一个家门。
赏过一时,云安顺着回廊进了正屋,原是郑梦观的寝房,如今便是二人的新房。见过外头的风致,室内的陈设布置便不令云安意外了。内外间都是一样清素,榻帐围屏,案席杌凳,无不透着古朴之风。四下不见一样金玉器皿,唯是外间窗台的绿竹帘下摆着张三榻,釉色明丽,点缀了一室的寡淡。
“娘子的嫁妆都在东面廊屋妥帖安置了,日常的衣用也在内室置了衣箱,只是……”
云安看罢,正要在那张三榻上坐下歇息,素戴却是欲言又止,显出一副极忧切的神情。云安却不急问,牵过素戴同坐,将自己戴的一只紫水晶手镯顺着滑到了她的腕上,才道:
“你在担心我,是不是?担心那位长嫂不待见,也担心这女婿不把我放在心上。”
“是,我的心思浅薄,一向瞒不过娘子。”素戴低眉点头,复生一叹,“崔夫人就不提了,不理会就是了,可那个二公子呢?昨天我看他举动谦逊,还以为是个知冷知热的人,却不料新房里就这样清清冷冷的,哪有半分重视之意?”
云安对郑梦观尚无深刻了解,但相处下来,倒绝不是素戴说的这般,因而笑道:“这并非清冷,是清静清雅,不是正合我心吗?你难道忘了我们在襄阳西郊搭的草庐,虽简陋得多,其情境却与此地有异曲同工之妙,我啊,很喜欢!”
素戴只一味想着自家主人不能被欺压,倒真没联想襄阳旧事。云安所提之西郊草庐,便是主仆二人的秘密之地,连柳氏都不知道。其处依山傍水,环境幽深,是一方可以放纵肆意的乐土。
云安毫不在意,素戴便也罢了,缓而又想起一件正事不及问,抿了抿唇,却极小心,道:“那……昨晚,二公子对你还好吗?”
“你问这个做什么?等你嫁人就知道了!”
云安的眼色明显一晃,再怎么,夫妻私事也不便外说。况若据实而言,只会让素戴更加误会。云安昨夜没有深究郑梦观的心意,以后怎样尚未可知,目下各得其所,便很好了。
素戴觉得云安是害羞,掩唇一笑:“难不成那马鞭子被他瞧见了,他吓着了,躲了你一夜?”
“啊?你敢再说一次?”
将马鞭子带进春帐的主意不过是一时起兴,到底也没带,便听素戴忽然拿来取笑,云安岂肯轻饶?当即抬手要揪她的耳朵,却被逃开,于是主仆间追闹起来,从屋里到院里,四窜戏笑。
“啊呀!什么东西!”
正玩得酣畅,不防跑在前头的素戴步子骤然一顿,对着一从花木慌叫了声。云安追上来将人捉住,还沉浸其中,但见她目光发直才觉察不对,边问边向花丛走近。
“中什么邪了?草堆里能有什么……啊!”没成想,胆大的云安也被惊着了——花丛下头竟有个人,不是什么侍弄花草的婢仆,而是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儿。
主仆诧异之际,这小女儿缓缓站了出来,晃了晃脑袋,掸了掸衣裙,然后却向云安甜甜一笑:“二嫂,我是濡儿,你们在玩什么呀?可不可以带上我?”
当头一声“二嫂”叫得云安头脑发怔,半晌才反应过来,素戴早上与她说过,郑梦观有个嫡妹,名唤郑濡,今年才满十二岁。
不急接话,云安将她从头到尾细看了一遍。小女儿矮了云安半头,梳着俏皮的双髻,脸若春桃,双目明润,肤白肩圆,体态微丰,又穿得一身嫩红纱裙,愈发衬得人物娇俏讨喜。
“濡儿为何要躲在花丛里呀?”面对这样可爱的小丫头,云安的声调都不觉柔软许多,“是想来看看我长什么样?”
郑濡虽只比云安小两岁,却完全是孩童心性。云安拿得准,一下说中了她的来意,她低了头,两颊泛红:“我见二哥出门去了,就偷偷来了,濡儿不是故意冒犯的。”
郑濡不仅长相可人,声音也极甜腻,羞惭的一句话却像是撒娇,惹得云安不敢再逗她,唯恐多一句,她便要哭了。“以后大大方方来找我好吗?我带你玩!”
“真的啊!”郑濡闻言猛又抬起脸,雪亮的双眸睁得溜圆,兴奋难抑,可下一瞬,却转身朝另侧的花丛挥了挥手,“阿修快出来!”
怎么?竟还有个人?!
云安与素戴面面相觑,都又吃了一惊。及至那人走上前来,却见是个眉清目秀的少年,穿一身水青襕衫袍,体格清俊,一手挠头抓耳,面上带着愧笑。
“二嫂,他是大哥的儿子,名字叫郑修吾!”郑濡这时倒熟稔了,亲热地贴到云安身边挽住手臂,又指少年道:“你还不叫人?不然二嫂就不带我们一起玩了!”
云安怎么也没想到郑家还有这样一对姑侄,更想不到会这样认识他们。因细想起来,他们虽名为姑侄,却年岁相仿,大约也是自幼一处玩笑作伴的,情状胜似兄妹。
“修吾拜见婶母。”郑修吾在小姑的催促下红着脸向云安拱手一礼,继而抬头,却又横挪着小步凑到郑濡身侧,似在寻求庇护,又像是个小跟班,举动乖觉。
云安现在的感觉是哭笑不得。在这二人面前她算是尊长,可究竟也与他们差不多大,今后一起玩耍倒不怕,只是一想到彼此的辈分称呼,不太滑稽了些。
“濡儿,你同我说句实话,你们这样来见我,除了看我的长相,还有什么缘故?”思定之后,云安拿出几分架子佯装试探。毕竟,若是小丫头一人跑来或是顽皮,两个人则不同,必定别有内情。
“嗯……”郑濡欲言又止,小嘴鼓动着又望了眼郑修吾。她不想瞒,但又显得极为难,“那我说了二嫂别生气?”
果有其事,云安只更乐意听,便爽快而笃定地点了点头。
郑濡仍十分小心,眉头微蹙,才道:“府里人都说二嫂性子厉害,不仅处处给人脸色,昨天二哥去迎亲还差点被堵回去。现在只怕整个洛阳城都在看我们郑家的笑话,也笑我二哥软弱惧内。所以我们好奇,想亲眼看看是真是假。”
流言蜚语颠倒黑白,诚然不是一件新鲜事,也没什么可意外的,但夸张到“整个洛阳城”,云安倒是不信的。而这阵歪风,恐怕就是从正院吹出来的,又有什么难猜?
“胡说!通通都是胡说!”
素戴听了气不过,当即双手攥拳放声呵斥,吓得郑濡捂起了耳朵。云安却反笑了,叫素戴先站到一旁,揽过郑濡安慰,轻问:
“你们现在也亲眼看了,是真是假,可有定论?”
“当然是假的了!”这话,是姑侄二人异口同声,说完两个人又相视笑开,郑濡道:“方才我躲着都瞧见了,二嫂原来和我们一般大,笑得那么开心,一点也不吓人,也不怪我们偷看。我还觉得二嫂很面善,好像从前就认识的!”
“是啊是啊!那些话肯定是下人乱嚼舌头,我等下回去就禀明母亲责罚他们!”郑修吾跟着郑濡的话音又追了一句,无不诚心。
姑侄俩的真诚云安早就一眼望到底了,因而才句句耐心,也是真心相待。便看他们这般表态,既深感欣慰,也颇觉温暖。
她觉得要改变对郑家的看法了,郑家的善意之人还是不少的。
……
三人初相交,性情却很投契,大有相见恨晚之意,便一道进了午食,茶过三盏才分别。郑濡回了西院自己住处,郑修吾则不忘为云安讨公道,当真就去正院见了他母亲。
崔氏还在为早晨的事生闷气,又听亲儿来为云安鸣不平,更是气得胸口发痛。可这些妯娌间的琐事到底不便说与孩子知道,崔氏也只能好言应诺,权当维护孩子一片纯善之心。
待郑修吾满意离去,崔氏便再也压不住了,拂袖一挥,将一只青釉刻花瓷盒打翻在地,内盛的朱红口脂夹着碎瓷四处飞溅,弄花了满铺秋水席,也把遮门的十二牒金绣围屏的屏面划破了几道。
“小郎尚不懂事,夫人何苦气坏了自己的身子!”
阿春才去送走郑修吾,忽听内室响动便冲进来,见这一地狼藉,不赶紧去劝。谁知,崔氏狠狠瞪了她一眼,倒将火气冲她发作:
“谁叫你再招惹她?那些话烂死在肚里也罢,传扬开来有什么好处?难道要大郎听见,来问我缘故,深究起来也是她来时我没去接,你不想想这利害?!”
原来,崔氏是把事情怪在了阿春头上,觉得是阿春口无遮拦,私下议论,才致流言成风。可是阿春甚觉冤枉,她虽没想什么利害,却并不是她多口。
“我哪里敢!我一腔心思都在夫人身上,哪里有空造这个谣?但夫人细想,昨日二郎迎亲受了阻碍,都是在大街上,好多人围着看,又不是秘密,传到府里也不稀奇啊!”
崔氏喘着气,脸色仍是涨红,却也缓缓听了进去。她是听了儿子的话,说是下人传语,便一时局促,没往外头去想。这时再听阿春辩解,却也不无道理。
“不论怎样,你去办,我不想再听见这些话。”少时,崔氏平了恼怒,心里另有计较,“这个家在我手里一日,我担一日的责,上下都要顾全,私下如何,明面上都不能教人挑理。”
阿春也松口了气,抹了把额上急出的汗珠,应承道:“是,奴婢谨记。那丫头再得意,也没夫人的好命道,夫人宽宽心吧!”
事已至此,崔氏也不纠结了,就认这一回输,又何愁没有来日?只是,她还稍余疑心,这阵风言当真只有外因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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