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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周之燕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兰陵笑笑生
想起那段日子,自己受了重伤常常昏睡,可是一入梦便会见到见起那抹像折翅白鸟一样坠落的白色身影,自己无论如何大喊,或是飞身过去,都太迟了……然后自己的心便像被撕裂一般疼痛,直到醒了,还是痛。
他到通州馆驿见她的那一夜,夜雨初歇,他正要问她为什么不愿回到自己身边时,忽然便听到了窗外轻微得几不可闻的呼吸声。他在她手上写道:
“窗外有人。”
她写道:“应该是卫卿的人,遇,相信我。”
“你要我怎么做?”
“演戏。”
戏是演了,可是她居然生气了,害得宁皑大吐一顿。
但是他的心里却暖暖的,她还是那样在乎他,一如从前。
宁皑微笑,“所以这一次,无论她出于任何目的任何理由,你都愿意信她。我懂了,可是,她斗得过卫卿吗?”
“卫卿想要的,不过就是一纸用以拖延时间的假的和书,还有破坏我们的三王联盟,宁皓就是他的契机。宁氏一族与彰元帝积怨不深,因为当初老楚王膝下无子,只有一女,就是宁皓的母亲,彰元帝没想到老楚王会把王位传与外孙,所以宁皓是一个意外,他并没有像对待百里氏一样对待宁家。卫卿就是因应皇族对宁氏恩深似海这一点劝宁皓归顺,只是忽略了一个你而已。”
宁皑淡淡地笑着,知道当年的事情的人并不多。幼年时的她长得像个男孩子,虽与宁皓是同父异母的兄妹,但两人长得极像,记得那天是宁皓的生日,她偷偷地穿了宁皓的衣服想要在生日宴上给他开一个不大不小的玩笑。她成功了,那日不但许多人都认错了,甚至连杀手都认错了,她替宁皓受了致命的一刀,后背上一条狰狞的刀痕几乎延伸到腰上。
那年,她才八岁,宁皓十二岁。
宁皓怎么想的,她不知道,只知道从此宁皓的眼里便多了几分与他的儒雅沉稳极不相称的戾气。
容遇去求亲的时候,他暗藏的戾气更是深了几分。
“想见宁皓吗?”
宁皑好笑地望着他,“想又如何,不想又如何?”
容遇大模斯样地坐下,“想见的话,我今夜就不走了。明日晚膳之前,你就应该能见到宁皓。这就当作我替顾六赔罪,今夜的事你不要怪她,她也只是心头有气罢了,并非恶意冒犯。”
宁皑眼波流转,“原来是想代人道歉,可是百里煜,你与顾六三年不见,当初再是情到深处如今亦会情转淡了吧?难道你心里就没半分陌生疏离的感觉?”
“宁皑,”他以手支额,幽深的黒眸因为想起了某个女人而微露笑意,无奈而认命地叹了口气,说:
“我今晚终于明白到了一个事实。就是像她那样的人,不管我是在十七岁遇到她,还是二十岁,三四十岁……我都会爱上她的吧……无论如何筑起心防,挡得住别人,可是偏偏就挡不住她,她对你随意的一笑,嗔怪你的一眼,当时只道寻常,可是一转身后,总还是忘不了,不想想起,却总是想起;习惯了想起,某一天想不起时又会苦心孤诣地去回忆、怀念、靠近。爱她是苦,不爱她更苦,宁皑,以后吧,以后你会懂的……”
第二日一清早,韩王百里煜留宿在月华轩一事不胫而走,下人们偷偷说起此事时神色暧昧,只道韩王与宁小姐的好事这一下变成了铁板钉钉的事实,倒也没有掀起轩然大波。
流芳用早点的时候,见到卫卿脸色阴沉,不禁莞尔。卫卿盯着她道:
“公主是真的开心?”
“难道我该伤心?卫相,男人三妻四妾本是寻常,就算他真的仍然对我有情,都不妨碍他娶宁皑啊!换成是你,若是你的妻子被人掳去三年,也不知道是否能保有清白,这三年你会当个吃斋茹素的和尚吗?男人口口声声对女人好,也不过是一时情绪罢了,多情风流是美名,谁相信谁真情如昔,谁就是傻瓜……”
卫卿看着流芳脸上强撑着的干涩的笑容,忽然轻笑一声,说:
“公主也不必心灰至此,百里煜心中未必无你,只是心意不坚,他与宁皑的亲事参杂了太多政治因素,只要你听我安排,你便会知道最后鹿死谁手。”
夕日欲颓之时,下了一场小雪,顿时天空变得灰沉沉的。
南屏山庄此事却变得喧闹异常,听银环说楚王宁皓带着自己的亲卫从虞州赶来,一见了韩王二人便不由分说地打了起来,宁皓最后还拔剑伤了百里煜的左臂,幸亏宁皑及时赶来才制止了事态进一步的蔓延。之后,宁皓把宁皑带走,并且要求百里煜在十日内到虞州迎娶宁皑过门,否则兄弟情断。
于是南屏山庄上下开始密锣紧鼓地筹备婚礼。
流芳已经三天没有见过容遇了。
这几天即使她都按时去温泉浸泡,可是身子也还是很冷,尤其是到了半夜的时候,用被子卷好自己的身子还是冷得有点抖。房间里已经放了两个炭盆,顾怀琛嘱咐葛春来给她做的药丸眼看着就要吃完,偏偏连续下了几天雪,流芳总是担心寒毒不知道何时会发作。
比如现在,她只觉得倦怠无力,连晚饭都不想吃,干脆回了房间小寐,睡了不多时,那种尖锐的寒意突然而至,侵入四肢百骸,如被冰棱雪箭刺中,冰寒入骨。
“银环,银环……”她艰难地叫道,一边在床 上挣扎着坐起来伸手去拿桌上的茶杯,手一滑,杯子失手落地碎成片片,银环急忙走进来,一见她苍白的脸色发颤的双手马上便知道她寒毒发作了,于是马上过来让流芳重新躺好,给她掖好被子。
“银环,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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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章 局 7
银环打开药匣子,吃惊地说道:“小姐,这药不是准备好一个月有多的吗?怎么现在只剩下一颗了?你……你怎么把它全吃了?”
流芳拥紧了被子,她太害怕自己寒毒发作的样子被容遇看到了,更害怕自己受不住这苦而重新沾上五石散,所以这一段时间只要一觉得不适,她便拼命地吃药。本以为还可以坚持多十天,谁知道还是不行。
“银环,好冷……”她蜷着身子,缩成一团,银环的眼眶泛红,“小姐,你忍着,我给你端热水来服药。”
她几乎是跑出去的,到厨房端好一碗热水,然后急匆匆地赶回锦绣轩,她走得太快以至几乎撞到了迎面走来的人身上。
“姑娘小心。”洪升适时避开,银环说了声“抱歉”就想走,忽然被洪升身旁的容遇叫住。
“你为何走得这般急?本王记得,你是锦绣轩芳华公主的丫头?”
银环一抬头,对上容遇询问的目光,她再也忍不住跪下大声说:
“王爷,我家小姐不适,请您,请您尽快找大夫来看看她吧!不是说通州有良医……”话还没说完,她的肩便被一股力气提起使她整个儿站了起来,她只觉得自己的琵琶骨差些要碎了,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只听得容遇沉声问:
“她怎么了? ”
听银环三言两语说完,容遇寒着脸大步流星地向锦绣轩走去,银环和洪升连忙跟上,到了流芳的厢房前,只见那房门半掩,容遇正要推门进去时忽然听到一声清脆的摔破瓷器的响声,他的心一紧,一脚踢开房门,映入眼中的一幕却叫他霎时间全身血液倒流,愤怒惊疑,不能自控。
素帐大开的床 上,卫卿俯身压着流芳,一手摁住她的肩,另一手正抓住她的左腕,他身上的外袍打开,雪白的中衣绳结已经松开,而流芳身上衣衫凌乱,领口大敞,露出微微起伏的胸线,眼中水雾迷离,眼神空洞无主。
卫卿听到声音,一扭头见到脸色阴沉狠戾的容遇,说:“王爷,你怎么……”
话还没说完,已经被大步走上前的容遇狠狠地一拳正中面门,他闷哼一声倒在一旁,嘴角鲜血直冒。容遇一把抱起流芳,才赫然发现她洁白的左手上一道血线蜿蜒而至,他大惊,大声对洪升吼道:
“马上把吕思清给我找来!”
“韩王,你误会了——”卫卿踉跄着下了床想要解释,容遇回头用冷得可以杀人的目光盯着他说:
“卫卿,本王告诉你,她要是有什么事,你准备好给她陪葬!”
卫卿看着他消失在房门的玄色身影,伸手抹去嘴角的血迹,扯出一抹怨毒而得意的微笑。百里煜,你还敢说你不在乎这个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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灯火明亮,偌大的房间里安静异常,容遇坐在床沿,看着着躺在床上沉沉睡去的人,握着她的右手不愿松开。
他眉头深锁,沉默着,薄唇深抿。
她的左手放在被面,手掌缠了好几层纱布,白纱布是那么阔大,好像几乎要把她嶙峋的手吞没了。容遇抱她到自己的卧房后才发现,她的左手竟然死死地攥着几块碎瓷片,任凭被割得鲜血直流也不愿放手。
那一霎那,除了心悸,更多的是惶然,她流了那么多血,几乎把袖子都染红了,她的眼神还是没办法聚焦,好像神志游离于九天之外。
吕思清刚刚给她下完针后,取了两丸药让她服下,她神思游离的状态才结束了,渐渐地闭上眼睛昏沉睡去。
吕思清说,她体内的寒毒甚深,发作时过于痛苦,也许是因此而沾染上了五石散。
他还告诉他,她身上的寒毒,不仅仅是因为坠入冰冷的护城河,更因为是冒着寒气积聚不去反噬其身的危险怀孕生产所至。
容遇当时就怔住了,他不可置信地看着吕思清,震惊的问:“怀孕?”
吕思清又说:“那胎儿怀的时候本就不稳,再加上母体虚弱,精神紧张,冒着那样大的危险来生孩子简直就是玩命,她能活下来已经是奇迹。我与她,总算是有缘……原来她就是顾六,也不枉我三年前萍水相逢赠药于她……”
容遇头脑中轰然作响,他根本没办法再听吕思清说些什么了。他坐到床沿看着昏睡过去的流芳,她蹙着眉,好像连睡着时都在忧虑着些什么,失去血色的唇显得有些青紫,他这才想起自从她到锦官城来之后总觉得她有些什么不同。哦,对了,是她的唇,总是上着艳红的胭脂,她以前从来不喜欢这样,他以为她变了,谁知道今天才明白过来,她是想要掩盖她青紫的唇,苍白的脸色。
想到这里,他的心像被什么揪了起来,他问正在收拾药箱的吕思清说:“三年前,你见过她?”
“对,三年前,桂山脚下。她蹩脚的乔装打扮过,可是那双眼睛和嘴角的梨涡,印象尤深。五石散的毒要花些时日才能根除,而身上的寒症也必须耐心地服药治疗,不然再拖下去就会有性命之虞了。”吕思清拿着药箱准备离开,“王爷,是否需要发信到青州给青山让他回来一趟?”
容遇摇头,“吕神医的医术本王从没怀疑过。”
吕思清走后,容遇一言不发,看着双目紧闭的流芳,抓着她的右手,眼眶渐渐发红,发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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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周之燕 庄周之燕_分节阅读_9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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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里觉得很痛,可是又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在涌动着,在发涨,似乎把他整个心都填满了。他曾经以为自己对她的爱,为她所做的事已经够多了,知道她擅自离开王府到了虞州桓城时,他的心又一次无可避免地失衡,所以才会有怀疑,才会有了那一箭。
可是,到如今才知道,比起她的坚忍,自己反而是如此的浅薄。
她怎么能因为他,受了那么多的苦,却在他面前一声不吭?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掌中的手动了动,反过来握住了他的手,指尖传来微暖的温度,似是诉说着坚贞和安宁。容遇斜倚在床头,眼睛半闭,忽然听得她迟疑而不确定的一声:
“遇,我怎么会在这里?你不怕被别人知道……”
他隐去眼内那抹酸楚,索性把她抱入自己的怀内,紧紧地拥着,说:“知道有什么要紧,你本来就是我的妻。你看你,我不在你身边你就不会照顾自己了,阿醺,为什么不好好爱惜自己?”
流芳对他笑笑,“我昨夜吓到你了吗?我身体是有点不适,卫卿经过见到了怕我太难受便拿五石散喂我,可是我不想吃,他还是逼我吃了……后来我打烂了茶盏,就是要抓起一两块碎片来保持清醒。我真是怕,怕自己神志不清时会做出什么糊涂事了来……”她望了望容遇沉默的脸,说:
“遇,我知道你不喜欢我这样。我已经没有吃五石散很久了,你不要生气。”
生气?他心里叹息一声,柔肠百结。
他没说话,只是温柔的对她笑笑,黒眸一瞬不瞬地看着她,内里似有风云翻涌,他把她腋下的被子拉高,轻声问:“还冷吗?”
流芳摇摇头,掀开被子就想起来,容遇按住她,皱眉道:“阿醺,怎么了?”
“我已经好多了,你不用担心。我现在的样子很难看是不是?遇,我想回锦绣轩……”
“想回锦绣轩取胭脂?”
她讶然,“你怎么知道?”
“谁说你现在难看了?我的阿醺不管什么时候什么样子都好看。”他的下巴磨蹭着她的额发,声音低低沉沉的像琴弦擦过木楔,“阿醺,我是不是不够好,才会让你有这么多的担忧和顾虑?”
流芳愣了愣,随即释然地一笑,说:“不是,你怎么会这么想?”
“那么,你还打算把事情瞒着我瞒到何时?”
流芳怔了怔,他松开她,黑眸中有暗暗的忧伤酝酿,“我们的孩子,他(她)好吗?”
她微笑着的面具顿时被击碎,双手紧紧地抓住他的衣襟,嘴唇略微颤抖着,说: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阿醺,原来,我当父亲了。”他眼眶发红。
她望着他,浑然不觉自己已经泪流满面,“是的,你当父亲了……他是个男孩,今年三岁了,叫看云,百里看云……可是我是个失职的母亲,他出生,我都没办法看他一眼抱他一抱,他什么时候会走路什么时候说第一句话我都不在他身边……整整三年了,我欠了他那么多……”
“那我呢?我不是个好父亲,我连一个好丈夫都不是……阿醺,你怨过我吗?”
流芳流着泪一边用力地摇头,忽然察觉到了自己鬓边的湿润,容遇哑着声音对她说:
“你该怨我的,在你最彷徨无助的时候我选择了怀疑你,在你生病受尽折磨的时候我不在你身边,在你经历生孩子的痛苦的时候我也不在你身边……阿醺,都是我的错,和你有什么关系?”他从怀里拿出一物,抓起她的左手,流芳只觉得小指上一阵凉意,一看,竟然是失落多年的翡翠玉戒。
“我以为它丢了。”她说。
“三年前抢回爷爷的尸体,下葬前才发现这是他死死攥在手里的。”
流芳心中尽是悲怆,容遇拭去她脸上的泪痕,说:“他如果知道你现在回到了我身边,如果知道你给他添了一个小孙子,他会很高兴,很放心的……我们都要好好的活着,知道吗?”
流芳点点头,“遇,看云在卫卿手上。”
“放心,我不会再让你们受到一点伤害的。”他抱着她的手臂紧了紧,眼中透出一丝沉稳坚毅,卫卿,你就觉得百里氏如此的可欺?想要火中取栗还得看有没有这样的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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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一章 局 8
当天下午,流芳便被送回锦绣轩,华灯初上之时,卫卿亲自去便求见韩王百里煜。
“卫卿此来,是想向韩王解释昨日我与公主之事,王爷所见怕是有所误会……”
容遇黒眸半眯,坐在官椅上不紧不慢地呷尽杯中的茶,笑道:“本王还想跟卫相道歉呢,不想卫相先来了。那日本王也是一时情急,下手没轻重地伤了卫相,真是对不住了。”他扬扬手,一旁的丫鬟马上给卫卿端过椅子,卫卿坐下,不动声色地说:
“王爷对公主的爱护之心使然,卫卿岂敢怪罪?只是整个南屏山庄都在传言王爷对公主钟情,如此怕是损了我朝公主的名节,卫卿担不起这个罪过啊……”
容遇还是微笑,但是花厅内的空气因他眼中的那抹凌厉之色而变得冷凝,“卫相才是误会了的人,本王对公主敬重有加,怎敢有觊觎之意?再说三日后便要迎娶宁王之妹,北朝的公主与我百里煜又有何干?”
“韩王,明人不说暗话,她是谁,难道韩王不比在下清楚?”卫卿冷冷地说:“结发同枕席,韩王不像是那般健忘的人。若是无情,昨日又安能有真情流露?韩王想欺瞒世人,首先得骗过自己的心。”
“相爷也是一朝重臣,大丈夫焉能为一小小女子葬送江山?那是昏君佞臣所为,我百里煜再不济事,也不会因红颜而误国。卫相的好意本王心领了,有时间的话不如考虑我朝提出的条件,尽快达成盟议,本王也好送宁王皇甫重月和各位回北朝。”
卫卿不由得脸色微变,连逐客令都下了,他讪讪然地告退离开,走到锦绣轩,看见流芳坐在偌大的秋千上身穿着狐裘披风脸上毫无心绪地发呆,他走上前去望着她,冷得像钉子一样扔下几个字:
“离韩王大婚还有三日,公主你好自为之!”说罢拂袖而去。
三日后,韩王百里煜如旧迎娶王妃,一大早南屏山庄便锣鼓喧天,丫鬟仆人忙里忙外的,还未到上灯时候,山庄内已经宾客如云。
迎接新娘子的队伍早已回来。典礼大厅内正中放着两张主婚人椅子,一身绣金线白袍威严自成的宁皓倨傲地高居其上,韩王百里煜一身大红喜服,俊逸挺拔,如春山般朗润的眉目因常年的军旅生涯而褪尽风流之气,正当喜娘把新娘子带出来要把红色喜带交到他的手中时,忽然外间的宾客如潮水般喧哗涌动起来,甚至有些人还大声地问旁边的人:
“你说什么?摘星阁上有人要寻短见……”
“好像,好像是北朝来的什么公主……”
司礼的官员提醒韩王:“韩王,吉时到了,你看这……”居上位的宁皓皱着眉盯着百里煜,他的脚步定住在当场,只听得又有人说:
“跳舞?你看错了吧?在摘星阁檐上跳舞,这分明便是不想活了……”
宁皓只见到百里煜脸色突变,二话不说就抛下手中喜带大步往外面走去,宾客哗然,宁皑听到声音一把扯下头上喜帕便跟了出去,宁皓快步奔上前去,准确无虞地抓住了她的手,她抬头便见到他那张愠怒的脸,他说:“我陪你去看看。如果他真敢负了你,我一定不会饶过他!”
看着宁皓怒气冲冲的背影,一旁的卫卿嘴角牵扯出一丝冷笑。
摘星阁下已经聚了许多围观的人,丫鬟银环在下面急得不得了,大声地对屋檐上的流芳喊:
“公主,你在干什么?你这样很危险,下来好不好?你有什么事的话奴婢怎么向王爷交待……”她说的是靖山王顾怀琛,可是一旁的好事者听了眼睛不由得骨碌碌地转,以为她口中的王爷指的是韩王百里煜。
容遇赶到时,围观的人自动地让开了一条道,他一眼便看到了被推翻在地上的竹梯,他一抬头,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这么冷的天,她只穿了一身单薄的衣裙,月白的抹胸葱绿的小衫繻裙,手中拿着酒壶酒杯,像是在走独木桥一样在檐梁上一步步地走着,一不留神闪了闪身,下面的人发出一声惊叹,她稳了稳身子,往下面看,见到一身大红喜服的容遇,笑出声来,说:
“遇,你这身衣服真让人讨厌,你知道吗?我从来没见过你穿这样的衣服,丑死了。”
容遇脸色铁青,该死的,不该答应她的,她说有办法骗得卫卿相信她会逼得他当场放弃与宁皑的亲事,造成宁皓与他决裂的假象,但是他根本没想到她会用这样的方法,跑到摘星阁上来玩命!
“你,马上给我下来!”他瞪着她,她的话语中有几分醉意,她喝酒了?
这边洪升已经让人把梯子架上去了,忽然哐当一声,一个杯子从上而下地摔落,流芳笑嘻嘻地说:
“谁要下去?赶快把梯子撤了,想我下来还不容易?我跳下来就可以了。”
“你跑到那么高究竟想干什么?”他有些气急败坏,完全顾不上那些围观的人的眼色和窃窃私语。
“喝酒啊!”她扬扬手中的酒壶,“遇,我等你来陪我,可是他们说,今天你要成亲了,不会来了……他们骗我,你不会不在乎我的,所以你来了,对不对?”
摘星楼高达三层,真要掉下来了,不死也重伤。容遇叹口气说:
“是的,我来了,我们换个地方喝酒好不好?”
流芳坐下来,脚上踢到一块瓦片,瓦片掉下去,发出清脆的碎响。她斟了满满的一杯酒,对着下面的容遇说:
“不在这么高的位置,如何能看最好的风景?你再不来,我可要把酒喝完了不等你了。还有,你这身衣服太碍眼,我不要看。”
说罢一口饮尽了杯中酒。
容遇毫不犹豫地一把扯下身上的大红吉服扔在地上,身形一动,循着梯子飞身上了摘星阁的一楼,然后是二楼,最好稳稳地走到她的身旁,她脸上醉意微醺,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把手中的酒杯递给他,忽然一个趔趄,他手疾眼快一把将她带入怀中稳住,下面的人一片惊呼。
他脸色铁青,抱紧她在她耳边咬牙切齿地说:“顾六,你总会有办法折磨我的心脏!”
流芳轻笑,带着醉意喃喃地说:“遇,怎么办,即使明知道是假的我也很生气,很难受,心总是悬着,担心有个什么万一你真的娶了别的女人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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